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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百年-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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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阿哥即便做梦也想不到,在他离京再赴西北前,一场三代君王风云际会的家宴早已在康熙六十一年三月,在那圆明园牡丹台前上演。

那一日牡丹盛开,康熙父子二人一前一后漫步于花海之中,早有预谋的胤禛,把弘历和弘昼引见给了康熙,弘历当然当即受到了祖父的喜爱,就此被带到宫中养育。

时隔三月,当我隔着狮子园的湖面再次遥望,默默看着前殿后那一出祖孙三代,翁媳之间和和美美的天伦大戏时,心里也有过说不出的酸楚,也许,钱氏没有得到丈夫的爱,但是,她的孩子却给了她一切。此时此刻,我,只是一个多余的人。

康熙六十一年十月,康熙以通仓、京仓仓米发放中弊病严重,命皇四子和硕雍亲王带领世子弘昇、沿信、尚书孙渣齐、隆科多等人特行勘察。胤禛一去多日,音讯全无。

入夜,屋外北风萧萧,屋内的火炕烧得热火火的,他自十几日前出门去查仓,至今还未回来,我一个人在桃花坞待着,洗漱完了,散了头发,还没有睡意,随手捡了本《资治通鉴》斜倚着,凑在床前的宫灯边读。

“吱”的一声冷风随着洞开的屋门灌了进来,他身上只穿着件中衣,大衣服松松披在肩上进屋来,顺手关了门。

我惊讶道,“您回来啦?”

他脱了外衣,甩到一边的衣架上,脱了鞋钻进被子里,与我对坐着,看来心绪极好,“回来了,刚在侧屋沐浴来着。”

我笑道,“那么晚了,怎么也不就在前殿歇了,还特特跑到这来。”

“我若不回来,指不定明早起来这桃花坞又会砸了多少东西,砸多了也心疼,不如还是多走几步。”他笑着打趣我。

他话里有话,是在嘲弄我半年前一次醋意大发,那晚在城中王府,他与幕僚饮酒,喝多了醉在了前殿,结果过了亥时,生生被我砸杯扔碗的声音吵醒,待匆匆赶来,正见我光着脚丫站在砖地上撒泼。原以为他会动怒,可却是引来他一阵长长的大笑。

“讨厌,”我拿脚假意跩他,“抓着个短处就不停地说,有完没完?!”

他也逗趣“哎哟”一声,接着抱了我的双脚在怀里,“怎么躺在被窝里,脚还是冰凉凉的?”说着,抱着的双手又紧了紧,把我的脚藏到他的胸前,用体温暖着。

我放下举着的书本,借着昏黄的烛光看他,宽阔的肩膀,英挺的鼻梁,暮然,觉得由衷的幸福,这个男人却是我的丈夫,脸上甜甜地一笑。

“你笑什么?”他问道。

我又举起书来看,“您看起来似是高兴得很。”

“记得隆科多吗?”他问。

“怎么会不记得?他是孝康章皇后的侄子,孝懿仁皇后的弟弟,现下宫中贵妃娘娘的兄长,堂堂的步军统领、一品大员。若论起辈分来,我们还得叫一声舅舅呢!”我有一搭没一搭地答道,说完,才忽然惊觉,隆科多可是康熙宾天当日参与储君确立的关键人物,赶忙放下手里的书来,抬眸审视着对面的他。

他暧昧地笑着,说道,“若不是你寡淡的心性,我可真是要睡不着觉了,你对朝中政事,真是无师自通,武则天你也做得。”

我复又举起书来,可这次却是只见那书页上白纸黑字,一个一个跳跃在眼前,脑子里再也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心绪烦乱。过了半晌,才理了理思绪,答道,“我才懒得操那份闲心,做皇帝也太累了,给多少银子都不干!”

他笑道,“依着你说,这做皇帝难道是为了银子?”

我顺口答道,“那不给银子就更不干啦!”

一席话引得他开怀大笑,笑了一会子,他才低声道,“隆科多与我交了底,在他看来,皇阿玛去岁遣我往盛京祭祖,又命我于万寿节持礼祭奠于太庙后殿,冬至日又下旨要我恭代祭天。想是心中的储君人选应是我无疑。”

“嗯,”我应道,“前两次还可以说是因为十四爷不在,因是一母所生,所以命您前去,可冬至那日,十四爷明明是在京中的。”

他浅笑,坐正了低声道,“隆科多还说,据他所知,今年冬至日祭天,仍是我。”说着,愉悦地靠到床栏上,见我的脚还是冰凉,干脆撩起中衣来,贴于他的肌肤之上,“城外冷得慌,我又要去祭天斋戒,过两日我们便回城吧。”

“嗯,”我先是随声应道,忽然,脑中灵光乍现,冬至,那岂不就是十一月十五,可据历史记载康熙应当是死于本年的十一月十三日,忙道,“不行。我们不能回城,就是您去祭天,也要有人在城外园子里接应。”

他被我的话吓了一跳,诧异问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只得如此敷衍,随即又接着道,“这离着畅春园近。”

他坏坏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是舍不得这桃花坞呢!”

我愣愣问道,“为什么会舍不得?”

他一挑眉眼,道,“福宜不就是在这有的吗?”

我憋不住笑,红了脸瞪了他一眼,想起还在他怀里的脚丫,心思一动,勾起脚趾来咯吱他。

引来他一长串的笑声,转过来抓我,道,“自己怕痒,还敢来招惹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在床上左躲右闪,可一则他手快,二则本来地方就不大,不过两三下的功夫,便被他牢牢拽住,揣进怀里,“哪儿跑,你?”

我娇喘着抵着他的胸口,笑道,“我认输求饶了,王爷饶了我吧!”

他夺过我手里握着的书卷,扔到一边的脚凳上,大手摸索着压上了我的小腹,柔声说道,“映荷,再给我怀个格格。”

我低头埋首于他怀里,轻声答道,“好。”

屋内,情浓四溢,半室旖旎。我们只属于彼此,时光倒转,仿若从来没有过成雨,没有过十四阿哥,我的心,至始至终等待的便是他。

◇◇◇◇◇◇◇◇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二日,亥时即将要过去,接着到来的便是新的一天,因是我知道第二天将要发生的便是一场改换朝主的大事,故而久久不能入睡。

康熙已经病倒多日了,可周围的人似乎都小看了这场风寒,以为圣体只是稍稍欠安,修养数日便会康复,而我,却清楚明白地了解接下来是如何的狂风骤雨。

整个圆明园中只留下我一个主人,其他女眷都已回了城中王府,我仿佛是有某种预感,知道会有人来找我,并没有住到园子深处的桃花坞,而是在前殿稍间歇息。

春妮扣了扣殿门,在外间轻声急促叫道,“福晋,福晋。”

我一个激灵披衣起身,应道,“进来。”

她推门入殿,见我已经披衣而起,正在扣着领扣,凑近了低声道,“畅春园里来人了,在门外候着。”

“赶紧带进来。”

“是。”她应道,趋步而出,只片刻便领了来人进来。

来人一身青衣,看不出身份,只匆匆向我行礼,便从怀里掏出一个阳文合符来,双手递上,压着声音道,“魏谙达及隆科多大人吩咐奴才把这个交给福晋。”

我接过来握在手中,那合符上分明是“圣旨”二字,连忙问他,“隆科多大人可还有其他嘱咐?”

来人摇摇头道,“大人只说雍亲王此刻正在南郊斋宫斋戒,不得圣旨任何人不得相见,故而合符只能交给福晋,请福晋想法子转交。”

“我明白了,多谢。”我示意春妮取些银子打赏他。

他忙摆手推辞,只横着打了千便快步退了出去,头也不回地一路出园子而去。

手握合符,我心中百转千回,难道是我记错了,康熙不是十一月十三日傍晚去世的?看来人的意思,似是隆科多和魏珠这是在给胤禛送信并送上入宫门的钥匙。

清宫素有规例,入夜之后,只有手持刻有“圣旨”二字的阳文合符,与守门军士手中的阴文合符相合,方能入宫,否则无论是谁,一律当场捕杀。此刻送了这个而来,目的无疑只有两个,一是让持符人有机会靠近正在斋宫斋戒的胤禛,得以通风报信,二则便是让胤禛能够深夜持符进宫了。

“春妮,”我叫道,“让察哈林把人都叫起来。”

“回福晋的话,他已在门外带队候着了。”春妮朝我一笑,答道。

我紧紧握了握春妮的手,道,“让他进来。”

春妮忙一福,转身去门外叫察哈林。

手心里的合符已经被我的汗水沁湿,我向察哈林道,“你速速带人快马赶去南郊斋宫,把这个交给王爷。”说着,我抽出丝绢来,包了手里的合符递给他,“若是有人阻挡,你便拿出这个给那人看。”

察哈林跪地说道,“奴才定不辱使命。”旋即又问,“福晋可有话要奴才转告王爷的?”

我摇摇头,“这会就看我与王爷的默契了。”

“默契?”春妮喃喃重复道。

“对,默契。”我点了点头,“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察哈林双腿跪地重重磕了个头,倏然起身,大步流星带队而去,深夜里,那队轻骑的马蹄声震响了半个城郊。

我仰头望向黑暗的苍穹,乌云密布不见明月,深吸一口气,转头向春妮道,“收拾收拾,天亮入城。”

春妮问道,“福晋不等王爷?”

我回身微微一笑,“他以后便不再是王爷了……”

作者有话要说:呀喔,四四做皇帝咯……早春出门了,希望回来能够看见美美的收藏和评论!——早春芳华

☆、第四十七章    人间所事堪惆怅(上)

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十三日,方才入夜,京城九门便戒严关闭,城中主要街道上一队队的骑兵飞驰而过,死一般的寂静中,马蹄声回荡盘旋。

“福晋,”宝儿躬身进屋向我一福,“嫡福晋请您速到前殿去。”

乌拉那拉?荣芳虽是嫡福晋,但平日里极少摆那嫡妻的派头,今日能专门遣人来请我,怕是已经沉不住气了。我二话不说,立时三刻起身,让乳母抱了福惠穿过游廊一侧的园门,往西府前殿去。

我才刚挑帘入殿,荣芳便急忙站起身来相迎,拉了我的手问道,“映荷,你昨日才从园子里回来,可有宫里的消息?你看这外头已经乱成一团了,王爷也没个讯息。”

我摁了摁她的手,安慰她道,“没事,福晋沉住气,敬候佳音!”

荣芳却是眼中含泪,愈加焦急地在屋子里转起了圈。

“年妹妹怕是知道点底,别在那拿着了,看姐姐都急成什么样啦?!”李氏开口阴阳怪气说道。

我冷冷瞟了她一眼,“我不知道什么底!我只知道该乖乖在府里待着,别给丈夫添乱!”

她被我的眼神所摄,虽是十分不情愿,却也只得收住了含在嘴里的话。

我拉着荣芳相依坐下,静静等候着宫里的讯息。

殿里的西洋自鸣钟打了九下,打了十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府门终于被重重拍响。荣芳怯懦地往后一缩,嘴唇哆嗦地说不上话来。

我站起身来道,“开门。”

府门应声而开,两个丫头齐手挑起前殿的帘子。门外察哈林举火带队而立,只三两步便走到院中,向殿里众人单膝下跪,朗声道,“先帝驾崩,着皇四子和硕雍亲王即皇帝位,皇上现已护送先帝皇舆回宫,下旨诸宗室明日卯时入乾清门齐集。”

荣芳倏然而起,李氏等人也都忙跟着起来,先是面露极喜之色,须臾,却都掏出丝绢掩面而泣。我瞅了眼她们那硬生生挤出眼泪的哭相,走下台阶,凑近察哈林,问道,“宫中一切可好?”

察哈林点点头,微微一笑,答道,“十三爷、隆科多大人已带兵清道,护送皇上入宫,一切安好,皇上吩咐奴才转告福晋,无须牵挂。”

我微一颔首,向王府中仅次于张起麟的管事道,“开库房,取丧服素布,打点潜邸挂白。”

“是。”管事忙领命倒退着下去,招呼人取钥匙开库房。

我站在玉阶上遥望南方隐隐的一片金色琉璃,沉沉地呼出一口长气,他成功了。

三个时辰匆匆而过,乌拉那拉氏、我、李氏、弘时、弘历、弘昼、小福惠皆换了丧服,坐了管家连夜备好的素色马车一路向南往神武门飞奔。

冷霜打满了金色的琉璃,深宫的门楣上挂满了片片刺眼的素白,乾清门内列满了宗室及女眷,先帝的嫔妃和公主、各皇子的王妃皆获准跪于乾清宫中,殿内哭声哀鸣此起彼伏。我闭目端跪于地下,仿佛周边的一切皆已淡去与我无关。

“娘娘,娘娘,”耳边有人轻声叫着,我不为所动,仍是默默跪着,“年主子。”那人又叫道,我这才忙睁眼转头看去,却是张起麟躬身立于我身后。

我挑眼看他,这才惊觉,只才一夜,这紫禁城已变了主人,我已不再是一个亲王的侧妃,而是一个帝王的嫔妃了。

张起麟压低声音道,“娘娘随我来。”

我略略挪了挪身子,小心地站起来,轻抬脚步悄悄跟着张起麟离去。他在前面带着路,往西出了乾清宫,又穿过西一长街,带我穿过一扇小门,从北侧穿入另一院落,绕到一个殿宇前,指指东边的暖阁,微笑道,“娘娘进去吧。”

我霍然抬头一望,那朱红的抱厦下青色匾额之上,三个鎏金大字打眼而入——养心殿。提步走近殿中,抬头看见了高高的彩绘宫殿式天花,殿中宝座两边的鎏金银丝罩熏炉里正燃着红螺炭,一边长几上摆着精致的西洋转花小钟。

一个奴才为我推开了东暖阁的朱红色双扉门,我走了进去,环顾四周,目光扫遍屋子的角落,南窗下一溜长炕上,正坐着翻看奏折的他,与我一样,一声的糙白丧服。我眼眶一热,他,昨日起,是皇上了。

自从五日前他去南郊斋宫斋戒恭代祭天,我便未再见过他,今日宫中又是人多眼杂,一直不得单独说话。此刻,对于他细心的安排,我心底蛰伏多日的思念夹杂着感动,一并流淌出来。

我知道正在先帝丧中,不宜欢笑,可还是禁不住堆起满脸的笑意,快步走上前去,向他行君臣大礼,“臣妾年氏恭请圣安,万岁爷吉祥。”

他忙笑着上来搀扶我,紧紧握住我的手,目光如暗夜星辰,璀璨光华。

我倏然一愣,这情景,竟是在梦中见过,正是——康熙五十六年,我来的那日。

他似也觉察了我的异常,问道,“怎么啦?”

我怔怔念叨,“果然是魂归宛见梦中人。”

“嗯?”

我柔声答道,“今日的情景,臣妾似是五年前在梦中已然见过。”

“哦?”他惊异地一抬眸,瞬即揽我入怀,“你不必称臣妾,你就是你。”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抓住我的双臂问道,“你似是知道皇阿玛那日会……”

我定然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猜。可我未有猜中那日竟来得如此的早。”

他看了眼我身后关紧的暖阁木门,低声道,“我到清溪书屋时,皇阿玛已经宾天。”

我惊讶地回望他,他,竟会如此坦诚。

他却是以为我的惊异来自于别处,仍旧低声接着说,“未有遗诏。”

“那您……”我抬眸蹙眉看着他。

他若有所失,眼带惆怅,“只是不知皇阿玛究竟心里的那个是不是我了……如此大事……唉……不能问明白了。”

我将他的大手尽力包在掌中,坚定地问,“皇上,臣妾斗胆问一句,康熙四十八年,先帝将臣妾指配于您,那可是关乎臣妾一生的大事,先帝可有先问过臣妾,可否愿意?”

他一愣,面上漂过一丝苍凉,只须臾,便问道,“你我也不是夫妻情深吗?”

我嫣然颔首一笑,“皇上也定是一个好皇帝。”

他紧紧揽了我入怀,叹道,“知我者,爱妻也。”

◇◇◇◇◇◇◇◇

雾霭朦朦笼罩着山下的一片红黄,大气磅礴的一进又一进院落摊展开来,在天边的一片灰色迷蒙中与天色混杂在一起。朔风吹过,厚厚的云彩后翻滚出半轮红日,光线透过半开的云层洒落,落在我脚下的紫禁之巅,金黄的琉璃上耀起无限的夺目光华。

我站在景山顶上,俯瞰脚下的绝美宫殿,三百年后的某天傍晚,我也曾站立在这里,感叹着山下的那幅壮丽景色,然而,此刻的心绪却是如此不同。就在昨日,在我脚下的那座宫殿中,有一个男人登上了权力的巅峰,终于坐到了太和殿的那张金漆龙椅上,实现了他毕生的理想,而他正是我的爱人。

山下的那层层院落、长长廊道,曾给过我无限的压抑,它们曾经是无数女人的噩梦,凄冷、寂寥、羁束几乎是所有女人对它的定义。但为什么,此时我俯视着它,却是觉得这样的温暖。

豁然发现,已经五年了,我从遥远的三百年后来,成为他的侧妃。年映荷,不知不觉间竟已二十六岁,二十六岁,在这紫禁城的妃嫔中,大约已经算是高龄了。转而宛然一笑,二十六岁,皇太极的挚爱,宸妃海兰珠来到太宗皇帝身边时也是二十六岁,孝献皇后董鄂氏与世祖相恋,却也已是十八岁。我与他们一样居然都是高龄的妃子。

一缕光线直射到宁寿宫的琉璃瓦上,那是孝惠章皇后曾经住过的地方,那个慈祥的祖母的面容在那片金黄之上霍然浮现。她曾说过,引起争夺的女人,没有一人是有好下场的。

海兰珠,董鄂氏,皆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可惜她们的命运却是如此的雷同,爱子早殇,芳龄早逝。而我的结局又会是什么呢?

一个温热的怀抱环绕住了我,他低沉而富有魅力的声音响起在耳畔,“一个人站在这看什么呢?”

我侧头朝他温婉地一笑,投去一个温情的目光,“在看紫禁城。”

“瑰丽壮观!”他叹道。

我涩涩一笑,“可它却曾是无数女人梦魇中都想摆脱的牢笼。”

他的怀抱紧了一紧,“你呢?它也是你的牢笼吗?”

我转过头去注视着他如流星般闪动的双眸,笑意不由浮上嘴角,轻轻摇了摇头,“它让我觉得温暖!”

“哦?”

“这是我的家,我的他是这里的主人!”

他动情地凝视着我,指了指山下的那片红黄,“你也是它的主人。”说完,才要慢慢放下举着的手臂,忽然又抬手一指,这次指向的却是乾清宫后的一排殿宇,目光坚定地看着我,“在我的心里,那里,是你的。”

那里——坤宁宫,那是历代皇后才有资格居住的宫殿。我轻轻将脑袋靠到他肩上,双手紧紧扣住他搂着我的左臂,忽然,玩笑似地指了指稍往西边的六个院落,“那里呢?”

“也是你的。”

“那里呢?”我又指了指东六宫。

“还是你的。”他伸手拉住我一通乱指的双手,贴到自己胸前,凑在我耳边说道,“这里,只是你的。”

我转身,额头轻抵着他的下巴,他唇下的胡茬微微摩挲着我的皮肤,那感觉真实而温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的粉丝催得急了,所以只能提早更新。就算发福利吧!亲们,给点鼓励吧!——早春芳华

☆、第四十七章 人间所事堪惆怅(下)

康熙六十一年十二月初三日,先帝灵柩移放景山寿皇宫。

康熙六十一年十二月初九日,新帝释服,从倚庐乾清宫东庑迁居养心殿。

清廷礼制,凡帝后大丧,新帝皆以日当月,守制二十七日便成礼释服,但胤禛为了表示对先帝的大孝之心,立志将守制三年。

东西六宫中原本都住着先帝的嫔妃,先帝新丧,后宫便要动荡整治,年老有子的嫔妃按前朝先例,皆可出宫往亲子处颐养天年,未育有子嗣的,则应随皇太后移居宁寿宫。以此腾出东西六宫来,供给新帝的妃嫔居住。

因新皇守制,也因后宫尚在整顿之中,故而潜邸的妃嫔也都不急着入宫,仍旧住在王府之中,只单单乌拉那拉氏和我,被胤禛以挂念幼子为名,先行接入养心殿暂住。故而,养心殿后西侧的五间耳房,便成了继二层小楼、桃花坞、云溪堂后,我的第四个住处。

冬日的黑夜总是来得尤其的早,不过才刚过了申时,天便暗了下来。我从凝雪手里接过一小碗保胎的汤药正欲要喝,却听见前边一阵骚乱,忙停下手来。

“年主子,年主子,”张起麟焦急的低嚷着冲进我的屋里,自知失了礼,忙收住脚步跪下给我行礼。

“快把张谙达扶起来,都是潜邸的老人,不必日日行此大礼。”我招手叫过凝雪来。

张起麟却挡开凝雪的手,自己恭敬地起身,弓着身子小声回道,“年主子快上前头看看去吧,万岁爷那发着脾气呢!逮着什么摔什么呀,奴才们都被砸出来了。”

我将手里的一小碗保胎汤药一口灌了下去,问道,“今儿白天可出了什么事儿?”

“这……奴才……”张起麟欲说还休。

我抽出丝绢来抹了抹嘴角,轻瞟他一眼。他忙连着道,“今儿十四爷回来了,到寿皇殿拜谒了先帝的灵位……皇上他……十四爷他……”

“十四爷只远远的给皇上磕了头,并未上前行君臣大礼,侍卫上前去拉十四爷,却被十四爷痛骂了一顿,十四爷大闹了灵堂,皇上下旨革去他的王爵,降为固山贝子。对不对?”看他吞吞吐吐,我干脆替他把话说了出来。

张起麟忙跪下磕了个头,回道,“主子您圣明!只是……这……皇上不让说!您怎么知道的?”

我轻哼一声,不以为意。这段故事,我不知在各种史籍、小说上看了多少回了,描写的版本都各型各色,我如何会不知。

“走,让前头看看去。”我一把提起地上的张起麟,示意宫女们不必跟着,自己一路拽着张起麟穿过木槅门,只几步便到了养心殿的抱厦前。

东暖阁里不断传出物体破裂的声响,抱厦之下太监宫女跪了一地。

见我过去,忙齐声请安,“年主子吉祥。”

我指了指养心门外的玉璧,“都给我退到那外头去。”

太监宫女面面相觑,齐齐看向张起麟,张起麟忙努嘴使了个眼色,他们才即刻无声退去。我示意张起麟也留在殿外,自己一人推门步入暖阁,又转身关上了门。

“哐……”一直钧窑兰花盆带着脆响落在我的脚下。我蹲□来,一片一片捡拾那些华美的瓷片。

“不许捡!”他喝道。

我不听他的,仍旧蹲着,接着又一片一片把地上的各色碎片尽力捡拾起来。

“哗……”窗下炕桌上的茶具被他一手扫落,摔得粉身碎骨。

我撩起袍子的前片,默然跪到地上,垂首看着膝上自己的双手。

我知道他心里的烦,明白他心头的苦,自打康熙驾崩那日起,他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省的日子。

自先帝梓宫回宫那日,德妃便闹起了别扭,先是欲要生殉先帝,好不容易让众人拦住,又在乾清宫先帝灵前当着众宗室女眷明言,她从未料想先帝竟会选中她的儿子继位,以此否定了新帝的得位正当。

到了新皇登基,按照礼制,应先往皇太后处行礼,她却又断然拒绝,害得登基大典险些不得开场。

宫中整理宫室,她又拒绝以太后之尊移居宁寿宫,硬是耗在永和宫不走,总之天天翻着花样闹,日日的别扭。

好不容易挨过了那最难的二十来天,十四阿哥却又在景山寿皇殿大闹灵堂。

胤禛一天天的过得如此艰难,可他却从来未向我诉过一次苦,只是一个人那么默默地承受着。

先帝驾崩的第二天,他便任命八爷为总理事务大臣,与十三爷、马齐、隆科多一起组成看守内阁,并加封和硕廉亲王。旁人只当他是笼络,只有我明白,他心底深处那隐隐的恐惧。他怕八爷,因为八爷在朝中的势力太大,人缘太好,呼声太高。

他在先帝丧中,便大挑九爷生母宜妃的错处,还把九爷的两个近侍李尽忠、何玉柱都发配到边地为奴,籍没他们的家产。别人只道他是有意分化往日的八爷党。只有我知道,他心中的恨意,曾经有多少次,九爷当着众人的面,奚落过他与我。

可今日他终于再也承受不住,痛快地发泄了出来,这一切的导火索,便是他心上最深的那道疤,那个与他同父同母所生,本当血浓于水,实却比水还清的弟弟。

“你给我起来!”他一个抬腿踢翻了桌边的一张圆凳,怒吼道。

我静静地跪着,没有动弹。

“啪……”一只盖碗被扔到我的近前,我还是跪着不动,连闪躲都没有。

“你给我起来!”他再一次怒吼道,“连你也要来给我不痛快吗?”

他愤怒地冲过来,一把掐住我的手臂,狠狠把我从地上提了起来,他苍白的脸色透出异常的潮红,脑门上青筋暴起。

我看着他的样子心疼,任由他提着自己,却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开他紧蹙的眉头,“皇上,我知道您苦,您的肚子里憋着一肚子的火,却没处去发泄。在外朝您要忍着,对着母亲您还是要忍着,对着兄弟,您还是不得不忍着。”我禁不住眼眶已经湿润,泪珠不由自主滴下,“对我,您不用再忍着了,您有火,就冲着我发吧!”

他本是欲要提我起来,可只片刻自己却没了力量,整个人重重跌落到地下,与我一起跪在了青砖地上,仿佛那脑袋有千斤的重量,他再也支撑不起,沉沉地耷拉下来,整个人倒向我,额头重重抵到我的肩上。

“难道我不是她的儿子吗?我做了皇帝,她就那么不情不愿?难道我不是他们的兄长吗?他们就这么看不起我,觉得皇阿玛绝不会传位给我?”他喃喃问道。

我轻轻抚着他的脊背,安慰他,“这人和人呐,都讲究个缘分,有的时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他的错,可就是不对路。”

“映荷,我知道,他们背地里都在说,都在说皇阿玛属意的是十四弟,不是我。”他突然抬头紧紧握住我的肩膀狠狠晃了几下。

我强按住他,“这天下本就无主,只要能励精图治,做一个好皇帝,谁做都一样。”

他边哭边笑,砰的一声躺倒在一地的碎片中,“我宁可皇阿玛没有死,我要亲口问问他,他到底是要传位给谁。是不是我?”

我捂了他的嘴,不让他高声,待他住口才抱起他靠在自己怀里,“问了又如何?若不是您,您难道还要让出去吗?”

“映荷……我,我是个懦夫,我连乾清宫都不敢住,我怕,怕皇阿玛属意的不是我,怕他来怪我。”他压低了声音哀嚎道。

我牢牢把他搂在怀里,脸颊贴上他的额头,“不住就不住,养心殿不也挺好的。”

“啊……”他仰天一声长啸,仿佛要一气把胸中的闷气都散发出来。

我企图捂住他的啸声,却发现根本不奏效,可也不能由着他这么叫下去,宫里本就那么点地方,若是被旁人听到,又是一件是非。无奈之下,也不知哪里来的主意,竟低下头来,用吻封住了他的哀鸣。

只觉得怀里他的身子先是一僵,随即便瘫软下来,最后终于松散开,原本紧握的拳头也徐徐放了。良久,我才抬起头来俯视双臂中环抱着的他,柔柔道,“皇上,咱们大气,不跟他们计较,啊?我小的时候便听师傅说过,一个人越是强大心胸便越是开阔。咱就是为了显得自己强大,也不能跟他们斤斤计较呀,是吧?”

他斜躺在我的怀里,表情就如同一个孩子,诺诺地点着头。

我就像平日里哄着福惠似的前后微摇着身子哄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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