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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摁住她-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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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星洲鼻尖尖通红:“那……那就行,我等会就坐男朋友的车回去啦,怕把阿姨留在这里很寂寞。”
  “这不会,”姚阿姨饶有趣味道:“他今天肯定下来得很积极。”
  许星洲拍马屁的水平已臻化境:“毕竟阿姨来了嘛。”
  然后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道:“也许有这个原因,但是今天他下来得早的理由,可不止这个。”
  许星洲:“诶?”
  姚阿姨将手机往书包里一收,说:“他来了,阿姨先走了。”
  许星洲没戴眼镜,只看到远处电梯口灯火辉煌,A栋的某个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走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许星洲看不太清,姚阿姨就拽着自己的书包,飞奔了上去……
  “星洲,”姚阿姨笑道:“明天再见吧,阿姨还有点事儿,男朋友不来的话就打电话给他。”
  许星洲也回以一笑:“阿姨再见——”
  许星洲笑起来的模样简直如同星星月亮似的,特别讨人喜欢,姚阿姨跑了两步,又忍不住回来揉了揉许星洲的脑袋。
  ——许星洲特别喜欢被姚阿姨摸头。
  这个阿姨身上有种和秦渡极为相似的气场,却又比秦渡柔和温暖得多,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母亲般的包容与暖意,像是石峰间涌出的澄澈的温泉。
  如果这世上母亲应该有一个符号的话,许星洲想,应该就是这样的母亲了。
  可是这是别人家的母亲,许星洲告诉自己,她就算再喜欢许星洲,也是别人家庭的一部分。
  许星洲裹着毛毯揉了揉鼻尖,望着大厦外倾盆的雨。
  下一秒,许星洲手机叮地一响。
  下班时间到,前厅瞬间嘈杂起来,许星洲将手机拿起来一看,是秦渡发来的消息。
  ——“你是不是看不见我?我真的要闹了。”
  谁看不见你呀?
  许星洲刚一愣,就被秦渡从后面抱住了…
  秦渡隔着沙发紧紧抱着许星洲,在她脖颈处深深一闻,许星洲被他的头发弄得痒痒的,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师兄好几天没有被接了……”秦渡一边抱着许星洲揉一边道:“特别空虚,心里特不舒服,你要是不来给我送伞我就要闹了。”
  许星洲被他的一头卷毛弄得痒痒的,忍不住一边笑一边推他:“滚蛋!”
  秦渡在许星洲额头上一弹,说:“瞅瞅,拔吊无情。”
  然后秦渡把许星洲一把拽了起来,天光浑浑,许星洲开心地说:“你不是开车走吗?非得让我来送伞干嘛?”
  秦渡:“我就要作,你管我。”
  然后秦渡干脆地又把许星洲抱在了怀里,使劲抵了抵鼻尖儿。
  “晚上去哪里吃呢……”秦渡笑眯眯地问:“今天师兄做完了一件大事,想吃什么?”
  许星洲:“诶……”
  她那一瞬间有点儿别扭,不知怎么说,她本来以为秦渡会安排一下,订好了饭店,带她顺路去看看的。
  不都是这样安排的吗?
  ——只有两天了呀。
  虽说现在是在暑假里,她在这里的同学就不太多,但是总归还是存在,至少应该请好,否则他们挤不出时间来的——二十岁生日虽比不上成年的十八岁,可也是个凑整的意思,不好糊弄。
  可是秦渡除了曾经主动问的那一次之外,这件事就像是原地蒸发了一般,许星洲从此再也没在他口中听到过半句与生日相关的事情。
  许星洲:“……”
  许星洲想,秦师兄记性那么好,怎么可能会忘掉——也许是打算在家里办呢?
  于是许星洲立刻不再多想。
  ——只要有人记得就好了,许星洲想,哪怕只是一块小蛋糕,或是一根丝带,只要能证明许星洲在这世上存在,有人爱她,就够了。
  于是她环住了秦渡的脖子,飞快地在他唇角一亲,然后松手,在一旁装了个若无其事。
  秦渡:“……”
  被抛弃的秦渡不爽地伸手在许星洲额头上叭地一弹。
  “还皮吗?”秦渡眯着眼睛道:“还敢装不认识,是师兄给你脸了。”
  然后秦渡捉住了许星洲的手掌,将她的手指牢牢握在了自己手中。
  许星洲不住挣动:“放屁!是我给你脸了……”
  但是秦渡的力气比她大多了,他掰开许星洲的指头,不容抗拒地与她十指交握,把她扯到了自己的身边。
  “朋友新开了家菜馆,”秦渡说:“荆楚馆子,师兄带你去蹭吃蹭喝。”
  秦渡又说:“小师妹你好久没吃家乡菜了吧,都说还挺正的……”
  许星洲回过头,却突然看见下班的人潮中,姚阿姨和那个叔叔的影子。
  许星洲一愣:“诶……”
  许星洲没戴眼镜,那两个人离得又远,因此看不太分明,只看到那两个人躲在电梯口的发财树盆栽后面,仿佛在嘀嘀咕咕地说着些什么,时不时还朝他们的方向指一指……
  这俩人干嘛呢?
  片刻后,电梯口出来了一群人,对着那对隐藏着自己踪迹的夫妻弯腰致意……
  许星洲:“……???”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更看不懂了?可许星洲还没来得及问,就被秦渡一把拽跑了…
  那家秦渡朋友开的荆楚馆子,很好吃。
  ——菜的味道很正,掌勺的应该是鄂省出身,只不过鱼不是正宗的武昌鱼,是从长江下游捞上来的。那辣子放得一点也不糊弄,红油小米椒半点不偷工减料,没有半点被本帮菜改良的糖和酱味儿——就是这种匠人精神,令秦师兄差点儿被辣死在桌前。
  秦师兄是个老江浙人,口味甜而重油,顶多还能忍受一下鱼和薯片的摧残,让他正面刚湖北菜,其实有点强人所难……
  其实许星洲也不算很能吃辣,但是她好歹也是川渝地区出身,那地方瘦死的水獭都比松江府的老虎能吃辣椒,老江浙秦渡吃了两碗米饭,点的饮料硬是被他喝了个精光。
  许星洲:“……”
  老江浙狠狠地说:“看什么看?”
  许星洲无辜地道:“那是我要的柠檬红……”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吸溜一声,秦渡就将冻柠茶喝得只剩冰和柠檬片儿。
  秦渡干掉了第三杯饮料,还是辣的不行,说:“冰的给我,你喝米酒不就行了吗。”
  许星洲:“……???”
  “——得亏你不是湖南的,”秦渡伸手一戳许星洲的脑门,额角都是被辣出的汗水:“都说要过日子得吃到一起才行,你要是湖南的,咱们以后得分桌子……”
  许星洲于心不忍地道:“我不是湖南的,可是师兄你好像已经快不行了……”
  秦渡:“……”
  松江人士用筷子去挑战虎皮青椒:“放屁,这点辣师兄还受不了不成,少他妈小看我了。”
  许星洲腹诽,你哪有半点受得了的样子……
  秦渡:“……”
  过了会儿,秦渡又失笑道:“——不过摊上也就摊上了,没辙。”
  ……
  吃过饭后,秦渡开车送许星洲回了家。
  在公寓门口,外头仍在下雨,秦渡将许星洲送到家里,将上班的行头脱了,换了背心。
  许星洲一愣:“师兄……”
  “我出趟门,”秦渡将运动头带往头上一绑,漫不经心道:“还是回来得晚,小师妹你早点睡。”…
  ……
  许星洲生日的前一天,秦渡又夜不归宿了一晚,可是她收到了姚阿姨送她的礼物。
  姚阿姨显然是不差钱的人,萍水相逢,送许星洲的东西是一瓶香水:海调,蔚蓝的液体与剔透水晶瓶,犹如地中海的海岸线,闻起来自由又奔放。
  ——淑女香。
  许星洲收到礼物时,微微一愣。
  姚阿姨笑道:“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小姑娘。”
  许星洲:“阿姨你怎么知……”
  “——你之前不是收了个快递吗,”姚阿姨笑道:“人家商家都把祝你生日快乐贴在壳子外面了,是不是你给自己买的生日礼物?”
  许星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是……”许星洲羞涩地说:“我以前经常这么买,这家店家稍微奔放了一点。”
  姚阿姨微微一愣。
  姚阿姨问:“经常……给自己买?”
  “——嗯。”
  许星洲点了点头道:“圣诞节也好,什么节日也罢,我本来就是那种如果自己不给自己买礼物的话,就没有礼物可以收的小白菜……”
  许星洲说到这里,就有点脸红。
  她怕把自己说得太可怜,姚阿姨是个很有母性光辉的人,事实上她其实没觉得自己有多可怜,只是有点羡慕别人罢了。
  “不过我爸会记得给我发红包。”许星洲认真地道:“所以和送我礼物也没有两样,自己拿了钱给自己买也挺好的……不过就是有时候会想,别人的生日会是什么样子。”
  姚阿姨:“……”
  许星洲笑了笑,对阿姨说:“阿姨,能有一群需要自己,而自己也需要他们的人,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姚阿姨沉默了许久,沙哑道:“……星洲,你也会有的。”
  “——会有的,”姚阿姨保证似的道:“你这么好,是他们什么都不懂。”
  许星洲收下了阿姨的祝福,温暖而礼貌地道谢:
  “——谢谢阿姨。”
  她说。
  就好像程雁曾经说:
  ——那些你曾经期许过的、你所盼望的东西,都会千里迢迢地与你相见。
  如果真的能那样就好了,许星洲想…
  二十岁生日的那天早晨,仿佛没什么特别的。
  以往的连绵阴雨被扫得一空,晴空万里千里无云,许星洲起来的时候秦渡已经起床了,打着哈欠,手里拿着杯黑咖啡和遥控器,一边喝一边调台。
  “上海今日出梅……”东方卫视气象广播的广播员字正腔圆地说:“……黄梅结束,难得的好天气,市民朋友们今天……”
  灿烂的阳光中,许星洲敏锐地注意到秦渡的胳膊一片血红的擦伤。
  许星洲打着哈欠问:“师兄,你的胳膊怎么了?”
  秦渡烦躁地将头发朝后一抓:“昨天晚上摔的……算了。”
  许星洲好奇得要命……
  可是秦渡什么都没说,把咖啡和蛋吃完就拖着许星洲去上班了。
  就像,每个普通的日子一样…
  …………
  ……
  许星洲十八岁生日也是在仲夏,恰好是高考结束的时候。
  那时候她好歹有个升学宴的遮羞布,刚收到录取通知书不久,她爸爸又觉得家里出一个上985的不容易,对许星洲的成绩很是引以为傲,就在她过生日的那一天,办了升学宴。
  她父亲的礼物送的也恰到好处,就是高中生毕业两件套,新电脑与手机:这两件东西拿来当生日礼物刚刚好,又省了与这个自己并不亲近的女儿的,更深一步的纠缠。
  ——冷淡又贵重。
  升学宴上全是父亲方的亲戚朋友,有亲戚朋友还趁着热闹试图给许星洲灌酒,并没有人挡。
  老许啊,许星洲父亲的朋友醉醺醺地说,你看你这女儿,你都不用管都能出落得这么好——漂亮又有出息,瞅瞅,你怎么这么有福气呢?
  于是他们哈哈大笑。
  将许星洲最难过的部分当成谈资,当成她父亲骄傲的资本。
  办升学宴的是市里相当不错的一家酒店,满桌的大鱼大肉,有鱼有肉有鸡有鸭,丰盛至极,武昌鱼嫩软少刺,酱板鸭肥嫩多汁。
  也没有半点差错。
  喝点吧,那个面目模糊的亲戚说,喝点儿,都这么大的女孩了。
  她爸也笑着说喝点吧喝点吧,星洲你都是十八岁成年人了,不喝多不好意思啊——许星洲便不情不愿地被灌了两杯白的,差点连家都回不去。散场之后她爸喝得烂醉,许星洲只能自己打车回自己家——曾经的奶奶居住的小院。
  可是她在回家的路上,却发现程雁和她高中时的几个朋友等在她家院子门口,一起凑钱给她买了个鲜奶油蛋糕。
  许星洲醉得头疼,抱着自己刚收来的电脑和手机,在家门口哭得稀里哗啦。
  ——那里向日葵向着阳光,连花椒都向着太阳。
  到了许星洲十九岁的生日,便没人再给她拾掇了。可是她父亲至少记得在生日的时候给她发个红包,许星洲拿了钱和程雁两个人过了生日,她们在外头胡吃海喝一顿,又在大众点评团了个三十八块钱的KTV券,唱到晚上七八点钟才回家。
  要驯服一个人,要接受一个人,不只是要付出眼泪的代价的。
  要爱上一个人,须得将自己剖开,让自己与对方血脉相连,将自己最孱弱的内心,置于唯一法官的利刃之下。
  ……
  其实生日也没什么值得轰轰烈烈的东西,不过就是另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许星洲对生日的期许就只停留在‘如果晚上能有一个蛋糕就好了’。
  姚阿姨那天没来自习室,许星洲就和柳丘学姐坐在一处,柳丘学姐背书,许星洲则去啃冰与火之歌的原版小说。
  许星洲看到冰火里卓戈·卡奥和龙妈的爱情,突然迷茫地问:“……学姐,你说男人能记住人的生日吗?”
  柳丘学姐:“……”
  柳丘学姐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能的吧。”
  “——就算男性群体情商智商堪忧,”柳丘学姐严谨地说:“但是身为灵长类,不应该不懂手机上还有日期提醒和闹钟这种东西。除非对方是草履虫或者阿米巴原虫,毕竟我们实验养的猴子都会设闹钟。”
  许星洲一僵:“……”
  柳丘学姐绯红了脸:“不好意思我羞辱我前任羞辱习惯了,语言有点粗鲁……”
  许星洲向往地说:“不是的,你能不能多羞辱他两句,柳丘学姐,我许星洲实名请求你开通付费羞辱人业务,我没听够。”
  “……”
  柳丘学姐安慰道:“……总之你别担心,你对象看上去还挺聪明的……”
  柳丘学姐话音还没落,许星洲的手机上就收到了一条信息。
  在许星洲生日当天中午,老狗比毫不脸红,半点羞耻都没有地问:
  “刚想起来呢。生日要什么礼物?”
  许星洲:“……”


第83章 
  “我刚想起来,生日要什么礼物?”
  许星洲:“……”
  他还真的忘了许星洲今天过生日……
  ……估计今天中午才想起来,弥补一般问她到底要什么生日礼物,许星洲想起姚阿姨都能细心地从快递包装上看出她今天生日,而自己的男朋友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秦渡甚至还火上浇油地补充了一句:“太贵的不行,师兄实习工资一个月才四千五,你掂量着来。”
  许星洲:“……”
  许星洲那一瞬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许星洲被阳光晒得头脑发昏,对秦渡说:
  “你真的是个坏蛋,”许星洲气呼呼道:“我要什么礼物啊?”
  许星洲说那句话时其实还抱着一丝秦渡说不定准备了一点惊喜的希冀,因此将怒火摒了,尽力平静地说话。
  否则如果看到了惊喜,再发火会有点尴尬。
  秦渡却慢条斯理地说:“这可不行,难得我家小师妹过个二十岁生日,师兄总不能连个礼物都不给你买吧。那可不像话了。”
  许星洲:“……”
  许星洲气得脑仁疼,回了他一句:“过个屁。”
  秦渡:“生气了?这样吧,别提我的实习工资,师兄给你张卡,你去随便刷……”
  许星洲看到那句话,简直要被气死了。
  她直接把秦渡设置了消息免打扰,不管他说什么都不理了,低头继续看自己的西班牙语。
  外头阳光明媚,出梅之后天空整个都不一样了。
  蔚蓝青空,雪白大鸟穿过云层,法桐青翠,许星洲看了一会儿,又觉得眼睛有点酸…
  ……
  秦渡似乎发了很多消息,可是许星洲一个都没回。
  她过了生气的劲儿之后就觉得有点难受,不想看秦渡发的任何一条消息,就把手机倒扣在一边——该干嘛干嘛,那天上午来借书的人格外的多,许星洲甚至连囫囵的时间都没腾出来。
  可是这世上,谁不想被爱呢,谁不渴望温暖呢。
  ——许星洲这一辈子最想要的就是一个温暖的港湾了。
  许星洲不能说秦渡不爱她。
  那些他送来的花朵,他出现在倾盆大雨中的瞬间,他在精神病院陪床的夜晚,和许星洲做康复,抱着病发的许星洲的凌晨,北方明暗闪烁的启明星,无一不是他爱她的证明。
  可是,好像也没有那么爱。
  许星洲眼眶发酸地想。
  毕竟这世上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而喜欢归根到底还是自我满足,连亲情尚且都能被割舍,这世上哪还会有什么忠贞的爱情。
  许星洲又想,这世上哪有会需要她的人呢。
  可能会有,但是绝不会是秦师兄。
  普通人尚且不会‘需要’那个名为许星洲的累赘,那秦渡呢?
  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人可能会喜欢上一只小狗,却无法爱上它;人可能会爱上另一个人,可爱虚无缥缈。
  那位年轻的公爵拥有全世界,万物为他匍匐,他可能会爱上那只漂泊的凤尾绿咬鹃,却注定不会需要那只鸟儿。
  所以他忘记了与自己的约定,忘记了在医院的下午他所承诺的回应。
  ——所以,有了今天下午。
  可是在这世上,谁不想被爱呢,谁不想被所爱的人需要呢。
  午休时许星洲趴在桌上,那时的图书馆空旷而冰凉,只有炽热明亮的一柱阳光落在她的脊背之上。
  许星洲觉得空调有一丝冷,迷迷糊糊地朝阳光处靠了靠…
  …………
  ……
  这个生日过得实在是太平平无奇了。
  就像许星洲所过的每个生日一样,毫无惊喜可言,甚至还和毫无求生欲的男朋友吵了一架,许星洲在金红的夕阳中收拾着东西,然后叮地一声收到了她父亲发来的红包。
  许星洲:“……”
  红包上例行公事地写着生日快乐,许星洲点开一看,就是二百块钱,微信红包最多发二百,而二百不多,让许星洲发都不心疼。
  她父亲说:“生日快乐,吃点好的。”
  许星洲想起她同父异母妹妹的生日。
  ——那个孩子好像是被当公主养大的,看她父亲和新阿姨的朋友圈,几乎都是那个女孩的影子:她过个生日宴请了几乎所有的朋友,在她自己挑的饭店里,一大桌的菜——还有一个三层的蛋糕,父母在一旁举着手机录像。
  回头他们就发了朋友圈,下面全是亲朋好友的祝福。
  小许星洲曾经羡慕那个妹妹的生日,羡慕到几乎不能自已的程度,那个妹妹的生日在寒假,寒冬腊月的临近年关,也有人给她操持。
  许星洲羡慕的次数太多,后来却没什么感觉了。
  夕阳镀在二十岁的许星洲身上,她看着那二百块钱,开心地和她父亲说了一句‘谢谢’。
  这可是,二百块的飞来横财……
  然后许星洲搓了搓鼻尖儿,将手机丢进了小挎包里。
  柳丘学姐正准备去阅览室继续复习——阅览室开放到十一点多,学习氛围也好,
  “怎么了?”金黄阳光镀在她的身上,柳丘学姐拽了拽包带,好笑地问:“怎么突然笑起来了?”
  许星洲认真地说:“爸爸发了个红包,本来我打算一个人去吃人均三百日料的,结果现在可以吃人均五百了。”
  柳丘学姐咋舌:“这么贵的。”
  许星洲笑道:“难得过一次生日嘛——学姐好好学习哟。”
  虽然大家都不放在心上——
  ——但是那是许星洲唯一的,哪怕一生也只有一次的二十岁生日…
  许星洲和柳丘学姐道了别,从图书馆的楼梯哒哒地跑了下去。
  傍晚五点,长街流金,犹如特洛伊沦陷的醉人傍晚。
  那时夏至刚过没多久,七点才会日落,日升却在五点,是一年中日长最长的日子。
  许星洲今天是打定了主意不打算和秦渡一起过生日了——一个人多好啊,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和秦渡一起还要被他气,星洲过个生日招谁惹谁了。
  许星洲从冷气开放的图书馆冲出去,刚出门,裙摆就被温暖的风吹了起来。
  天际一轮自由奔放的红日,金光铺满长街。
  许星洲觉得有点开心,风吹过她的大腿根,她穿的红裙被吹得猎猎作响,许星洲眯起眼睛望向远方,选定了一个方向——和秦渡上班的地方反着。
  许星洲打算去那个地方冒险,随便找家看上去合眼缘的日料解决晚饭,并且下定了主意,晚上要去外滩装游客,让别人给自己拍游客照。
  许星洲还没跑两步,就听到了后面气急败坏的声音。
  “许星洲——!”秦渡不高兴地道:“你是看不到师兄在这里等你是吧?”
  许星洲头都不回地喊道:“你走吧——!我今晚不要你了!”
  秦渡说:“这由不得你,你今天一天没回我信息了,师兄忘了你生日就这么生气?”
  许星洲:“……”
  “所以打算丢下师兄一个人,”秦渡慢吞吞地甩着钥匙朝许星洲走来,一边走一边慢慢地道:“——自己当一个小可怜,自己去吃饭,回来之后还要和我闹别扭是吧?”
  许星洲愤怒道:“我不是那种——”
  她还没说完话,就被秦渡生生打断了。
  “——不是闹别扭的人?”秦渡欠揍地说:“那小师妹你告诉我,你没闹别扭的话为什么说今晚不要我了?你闹了别扭,不想着和我解决,是等着师兄哄你?这还不是闹别扭?”
  许星洲:“……”
  许星洲憋了半天,窒息地问:“你……辩论赛?”
  “——嗯,省级。”秦渡漫不经心地搭在许星洲肩上道:“团体冠军吧,大一的时候跟着去混过一次。”
  许星洲:“……”
  秦渡拧着眉头说:“上车,闹别扭做什么呢?师兄又不是故意忘了你生日的,第一次谈恋爱不能对师兄宽容一点吗?大家都是第一次就能记得家里小姑娘生日的?”
  许星洲憋都要憋死了……
  秦渡这个人此时简直如同一个泥鳅,一席狗话说完许星洲居然挑不出他半点不好——刑法尚且要讲个疑证从无,谈恋爱难道就不能讲道理了吗?
  许星洲只得忍着自己满腹的愤懑。
  他就是没这么喜欢我,许星洲愤懑地想。
  秦渡晃着车钥匙,车滴滴两声,许星洲抬头一看,是一辆通体流光的超跑,深酒红,车漆反着世界的倒影,奢华鎏金,骚得要死。
  许星洲在夕阳中眯起眼睛艰难辨认:“Ma……ser……”
  秦渡绅士地给她开了车门,一边毫不犹豫地杠她:“Maserati——文盲吗你?”
  许星洲:“……”
  无辜的许星洲过生日都要被杠,只觉得今晚自己准备手刃了秦渡。
  “你借的吧。”许星洲恶毒地说:“车库里没有。”
  秦渡:“你男人接你从来不借车,这车停在我爸妈家车库里啊,咱们小区不让买三个以上车位的,要不然就炸了。”
  许星洲:“……”
  车里,也没有礼物……
  许星洲偷偷扫了一小圈,就悻悻地抱着包坐在了副驾上。
  这车真的很骚,线条圆润奢华,犹如南瓜马车一般,路边的人还有指指点点的,许星洲好奇地朝外看,手指按在车窗上,秦渡在她头上一拍,示意她来拽自己的袖口。
  许星洲强硬地道:“我不拽。”
  秦渡不太走心地哄道:“说了不是故意忘的你的生日,晚上师兄带你去玩,好不好?”
  许星洲耳朵一动:“去哪里?”
  秦渡道:“——你等会就知道了。”
  等会就知道了?许星洲摸着自己手腕上师兄送的小手镯,不搭理他……
  秦渡提议:“所以,拽拽袖子?”
  ……妈的他不是不喜欢开车的时候被拽袖子吗!说危险!第一次答应得还特别勉强!现在又是哪里来的人来疯,许星洲连想都不想就照脸怼:“做你的八辈子七星大美梦吧!”
  “……”
  秦渡憋气地继续开车去了。
  超跑底盘太低,随便一个加速都犹如速度带来的窒息感,其中却又透着难言的爽快滋味。许星洲想起第一次秦渡带她去跑山的夜晚,也是这种速度,而那天晚上仿佛下着一辈子都不会停的大雨。
  可,那大雨终究还是停了。
  七月初的街道上金光流淌,万里无云,连晚上都应该是星辰漫天…
  许星洲一路上,相当愤懑。
  秦渡说要带她去哪里玩,只说‘你等会就知道了’,也没带她去吃饭,把过二十岁生日的小姑娘饿着,没有日料也没有韩料,连N多寿司都没有一盒,就给她塞了一点他买的小饼干——
  ——‘别吃饱了’,秦渡说。
  许星洲摸了摸自己扁扁的小肚皮……
  秦渡中间又以饼干为理由,非让她来扯自己的袖子,许星洲这才注意到秦渡今天居然穿得还挺好看的……
  他本来就是个男模身材,揉着额头漫不经心地开着车,许星洲差点就以他长得帅为借口原谅了他。
  ——直到,秦渡突然问迪士尼乐园去过吗的瞬间。
  许星洲想了想,摇了摇头。
  她从来不会自己去游乐园,也没人会陪她,程雁是个半点少女心都没有的人,对迪士尼乐园充满鄙意,而学校里其他人也对这种有点孩子气的场合没兴趣。
  秦渡一点头,欣慰地道:“你怎么这么好养活,那就那里了。”
  好养活的许星洲:“……???”
  你才好养你全家好养……许星洲愤懑地腹诽。
  跑车穿过停车场,在迪士尼乐园前一停。许星洲先是一愣,回头望向停车场,探究地望向秦渡,用眼神无声地问他:‘你不停在停车场吗’。
  秦渡厚颜无耻地道:“许星洲,迪士尼的停车费很贵的。”
  “……”
  我到底交往了个什么太子爷啊!
  许星洲满头雾水,跟着秦渡下了车,天际火烧云熊熊燃烧,点燃了半边晚霞,空旷城堡前空空荡荡,连个工作人员都没得,只有那辆骚红的、带着点华丽味道的跑车。
  许星洲那瞬间又冒出一个念头——这场景有些眼熟。
  二战结束后迪士尼第一部动画长片——1950年的仙履奇缘,仙度瑞拉就是坐着那南瓜马车出现在王子举行舞会的城堡前的,长长的楼梯前一个守卫都没有。 
  许星洲奇怪地问:“……怎么没人啊?”
  秦渡看了看腕上手表,漫不经心地道:“六点闭园,要不然人怎么可能这么少。”
  许星洲一愣:“诶、诶?是吗……”
  夜幕降临大地,辽阔平原尽头是灯火之城。
  她之前连来都没来过,也不晓得有点茫然地问:“师兄,没人怎么办?”
  “怎么连工作人员都没有?不应该有保安吗?”许星洲还挺害怕地问:“这里都关门了,都买不到票了——”
  ……
  “——都买不到票了?”
  秦渡一边反问,一边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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