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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羞没臊-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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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干涸了三个月的土皮又逢春雨,一层层卷起,从脚趾头一直如青苔一般爬满全身,湿漉漉滑溜溜,到了三角区开出花,到了喉咙开出花,到了头顶,结出绯红色的果实。
一个四季更替,那果子胀满,砰得一声,孢子如同从十五楼扬下的烟灰,随风——飘散。
曲珍暗哑着喘了很久,她第一次听到自己陌生的声音,像是路过那些不堪入目的街道时偶尔从点着红光的房间里溢出的声响。
曲珍已经停歇,像是没盖严盖子的锅,轻轻一碰,咣当一声,归了位。
她脚尖卷曲,行尸走肉一般承受还意犹未尽的吴南邶。
在吴南邶心中,曲珍不是个特别的存在,而是个唯一的存在。
他幼年失恃,几经周转被舅母收养,两个极端供他选择——一是当个安稳不与人争做个老实的种地人,二是必须出人头地,所有的事情他必须争取,他是他国度里的王者,不需要怜悯不需要祝福,他只有自己,只能靠自己。
村里面唯一考出去的大学生,还是去了座名校,马车拉着他走在出村的路上时舅舅和舅母出来相送,抹着眼泪与他挥别,吴南邶说“你们供我的这几年我都记在心上,我视你们为亲生父母,必定为你们养老送终。”
舅母一向知他乖戾身怀抱负,虽然他甚少言语,村中之人说吴南邶自视清高,舅母知道他是等着有朝一日,用实际行动封住他们的嘴,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他像一头拉磨的驴子,无休止围着一个中心转。
但舅母却也是担心,她知道吴南邶的偏执与倔强,以及不服输的劲头,如果用错地方会适得其反。
此刻的吴南邶望着曲珍,她躺在身畔微微卷曲着身子,已经累得不成样子。
乌云褪开,月色喜人,慢慢爬上她的身子,吴南邶低头亲吻她臀侧的那枚痦子。
曲珍不是标准美女,但气质脱俗温婉恬静,像是民国时期穿着旗袍的女子,剪裁妥帖的布料包裹她玲珑有致的丰臀肥乳。
曲珍翻了个身,够到冰箱门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根雪糕。
她没有吃,而是放在了吴南邶下*体上,冰着他的器官。
曲珍觉得,她也许跟吴南邶一样,也是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这章字数多,刚才发错章了,看到的退出重新刷新一遍,我会清缓存
☆、诸物诚悫
周日的早上下了一场细雨,晴天雨,很快就过去,大地蒸腾出潮湿气息,曲珍是快到中午才起身。
她穿上那件厚布料的连衣裙,图案是芒花与藤叶,天气转凉,她来时扎了一条墨绿色的丝巾,走的时候并没有戴。
她将那枚丝巾叠整齐放在枕头上,走到门口去换鞋。
吴南邶起身,抽出一根烟点上,赤身裸体依着卧室门框看她。
曲珍拉开门,还是回头看他一眼,想说再见,但不对,他们再也不能见。
吴南邶夹着烟的手在门框上磕了磕,抬了下下巴吐出一口烟,平静得说“去吧。”
曲珍还是回头对他说了句“找个好女孩,娶回家,踏踏实实过日子。”
吴南邶轻笑“如果你觉得这样我们就平等了的话,如果你觉得这样能减轻你心中的罪责。”
曲珍走在那条路上,那条通往路的终点的分叉口,她感受到了第一片落叶。
秋天快来了吗?
她突然走不动,站定,好久说不出话。
那家报刊亭外面放着一台收音机,里面缓缓音乐溢出“从未跟你饮过冰,零度天气看风景,从未真正放手所以以为,拥抱会漫长……偿还过才如愿,要是未曾偿清这心愿,因此太希罕继续相恋,偿还过才情愿。”
曲珍很想哭,但她只能大步流星向前走。
录完下午的节目回家,曲珍站在楼下的走廊里等电梯时,深吸一口气。
上楼开门,婆婆从厨房扎着围裙出来“今天堵车了?”
曲珍点点头,刚要说些关于牛牛病情的事,却突然发现牛牛坐在卧室里写着作业。
曲珍猛地回头看婆婆,婆婆却仿佛没事人似的正在摆弄果盘里的坚果。
曲珍很抱歉,哽咽了下,淡淡叫了声“妈——”
“快换鞋愣着干嘛。”婆婆侧头看她一眼数落道“洗手,帮我看看这溜肉段的面糊怎么挂啊,我弄了半天,不会用你的IPAD查。”
曲珍进屋放下包,婆婆看她一眼“记得你出门的时候扎了条丝巾呐……”
曲珍不敢回头,去浴室洗好手,之后进了厨房。
气氛有些微妙得在骚动,仿佛皮下长出颗粒,在血液里跟着流窜,曲珍一直都是脑中一片空白,婆婆走进来站在她边上洗黄瓜。
“我想去看看孙子,也不知道是哪家医院,打你手机关机了,我只能去学校问牛牛老师,没成想正好赶上牛牛体育课,隔着栅栏门看他在外面跟人玩,顺便放学我就给接回来了。”
曲珍仍是没说话,她觉得,她所有的谎言都已经用尽了,撒了一个谎就要用另一个谎话来圆,她说不出。
婆婆突然冷笑一声,犀利得看着曲珍“你有事找个借口,何必咒我孙子!”
曲珍看着她的表情,心惊胆战,曲珍刚要解释,牛牛却突然走过来靠在厨房外的瓷砖壁边“妈,吃完饭有人来接我,咱们早点吧。”
“诶。”曲珍答应着,也算是把话题岔开。
等到晚上李丽下了班来接牛牛走后,婆婆叫曲珍坐到沙发里,俩人一个坐在主位上,一个坐在侧面的单人位里,曲珍低着头,婆婆将她的手机扔给她“也不是没电了啊,总该给我个交代。”
见曲珍不说话,婆婆又说“长能耐了,刚才牛牛在家是给你面子,现在你还不说?一个人妇大晚上的不回家,我这就去问问我儿子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很正常!”
说着她要站起身,曲珍一把按住,脑子一热“的确是骗您了,我朋友心情不好让我去陪她待会儿,没成想她喝多了,我看情况走不开,只能留下了。”
婆婆眯着眼看她“朋友?什么朋友?”婆婆把手机夺过来,翻了下通话记录“郑思?”
曲珍只得点头。
没成想婆婆居然把电话拨了过去。
曲珍突然抬头,她仿佛看到事情已经走到尽头,悔恨与一点点的不甘心让她越挫越勇,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等着电话接通。
那头,郑思接起来“怎么了曲珍?”
婆婆把手机推给她,开了外放。
“思思……我婆婆在我边……”话没说完曲珍就触及到婆婆犀利的眼神,硬着头皮说“昨晚去陪你,把丝巾落你那了,周末去找你拿啊?”
电话那头停顿了半刻。
这半刻仿佛是死亡深渊里喷射的火喉。
“哦,就这点事啊,明天下午路过你单位,周一你是下午班吧?”
“嗯是。”
“那给你带过去,瞧把你抠门的,一条丝巾,给我了又能咋着?”
郑思揶揄半刻,曲珍看婆婆仍是有些模棱两可的神色,复又说“你心情好点了吗?”
“哪能那么快就好。”郑思飞快答道“不跟你墨迹了,你也没个主题,就丝巾这事儿吧?没别的我挂了,正加班呢。”
“好。”
曲珍挂了电话,垂下头,客厅死一般得寂静。
突然手被婆婆拉起来“儿媳啊,对不住了,我也是老了,怎么能怀疑你呢,别往心里去,等到你身为人母也就知道我为何这般小心翼翼。”
曲珍内心的愧疚已经膨胀到巨大,挤着她所有的心肺,她突然哭了。
婆婆更加不知所措,赶忙抽出面纸帮她擦“哎呦呦,别哭,以后妈再也不犯这种错误了,我要是再怀疑你,就可着让雷劈死!”
“妈!”曲珍突然抱住她,复又喊了声“妈……”
曲珍恶心自个儿也已经到达一个顶端,她摸干眼泪看着婆婆“我跟杜生说再要个孩子,到时候伺候您!”
婆婆很欣慰“妈也是个女人,知道女人不是生孩子的机器,顺其自然吧,而且我也听杜生他四姑妈说了……唉,杜生年岁大你了些,夫妻之事要是不和谐,有很多法子,尤其女人不能委屈自个儿,还是你这么年轻漂亮的女人,你心思不在你老公身上吗?怎么不把工作中的聪明劲儿好好使在对杜生身上。”
曲珍既委屈又感激“妈……他在西安做得挺好的,我也跟他讲让他一个月回来一次,但他不好跟领导开口……”
“哪有这样的道理!他领导也是个榆木脑袋的,人活一辈子活啥呢,日子日子!每天柴米油盐的平淡生活才能活出人味儿,天天跟他那些书本科研打交道能悟出个啥,这事你别管了,我给杜生打电话说!”
婆婆行事效率快,当晚就打电话跟陈杜生聊了一个多小时,曲珍第二天接到老陈的电话,抱怨她跟母亲讲了太多。
话里话外曲珍知道,婆婆没有把自己夜不归宿的事跟陈杜生说。
下班的时候在大堂见到了郑思,她穿着一件猩红色一字型T恤,手里捏着一杯咖啡。
曲珍走过去与她坐在办公的大堂沙发里,郑思见她死过一回的样子,冷笑“曲珍啊曲珍,没想到你也有秘密。”
见曲珍不回答,郑思又说“怕不是你外面有人了吧?”
曲珍却点点头。
郑思一把抓住她“什么?你?!”
她气得脸色通红说不出话,半天才消火,问“多久了?”
“有半年了……”
郑思死死攥着她的手“你糊涂!”
“我是糊涂,以后不见了。”
郑思叹口气“不要觉得我很强势精明,生活上我就是个白痴,也不要觉得老陈工作中是头蛮牛,保不齐他早就察觉出问题,他是个细心的人。”
曲珍的心冷不丁得被人捏住了似的,攥成一团。
“男欢女爱不犯法,但底线是什么你知道吗?”郑思拍拍她的手背“底线是名正言顺,要不你跟老陈离了?爱怎么跟人鬼混就怎么跟人鬼混,别学我,我还不至于像你这么堕落,我也是离了婚找个小白脸,给他花钱我乐意,你呢?你图啥?有了工作经济独立了就在外面养人?你问我嫌不嫌脏,我倒要问问你嫌不嫌脏!”
曲珍看着她“我不会跟老陈离婚的,永远。而且,我没有养他……”
“那你还算是个明白人,听我的,好好工作,工作是一个女人最漂亮的衣服,你要是个女强人眼界不同了一脚把陈杜生蹬了没人说你不是,但你就现在这个情况,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摇,住着人家的房,养着人家的妈和孩子,房本跟你一毛钱关系没有,儿子跟你一毛钱关系没有,你认了的啊,你爸当初不同意你结婚气掉满口牙,到现在你婚姻不如意出去找人,这算是报复还是怎的?糊涂着过活,天下人都能有外心就你曲珍不能,知道为啥不?就你老实!就你认栽!也就你没人可怜!”
曲珍突然说不出话。
“听我的,以后别联系,你知道我最膈应这个,婚姻是一道枷锁没错,但困着的不是你的身体,你身体出轨了思想没出轨就还有的救,婚姻附带的包容会让大家都忘了这些,你就别再犯错,感情这东西是有惯性的,尤其是你这种傻女人,相处久了真要动了真感情怎么办?”
曲珍说不出话,她一想到吴南邶,心底湿凉一片,像是凉水之中投下几块白磷,腾腾得烧,冒着白烟,滋啦啦得响。
郑思皱眉看她“不会是真爱上了吧?”
“没,没有的事……”
郑思突然不说话了。
“你这拙劣的演技骗不了我,也骗不了陈杜生,好自为之。”
☆、我自温馨
曲珍开始每日忙碌的工作,以前是下午两点的直播她一点多就到,编辑类的工作每日要接数十通电话,热线只有四条最终被筛选出来,她却要在这之前筛选一轮又一轮。
偶尔听到各自的情感问题,隔着电话线听到那方哭泣,曲珍觉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容易,大同小异的故事,城市里每天都发生。
另一方面,曲珍之前接的夜读工作还要做,枫姐看中她的勤勉以及做编辑筛选热线时接电话的和蔼语气,又适逢晓萌这几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工作态度,枫姐有意让曲珍也接替晓萌的工作开始做互动问答,解答热线里的“疑难杂症”。
又何来疑难杂症之说,人吃五谷杂粮,有个病有个灾在所难免,有为了身体上的事的,有为了心病上的事的,曲珍忙得焦头烂额,回答人问题的时候从个旁观者角度清晰解答,但真到了曲珍自己的事上面,她仍是难以排解。
她对枫姐说“让我做两样事?给我开两份工资吗?”
枫姐一愣,笑着没说话。
但她心里想,曲珍最近虽然工作上表现得天*衣无缝,但谁都知道她心情不好,只是她自己不自知。
偶尔洗澡的时候看着那日被吴南邶掐得青紫的大腿内侧,淤青难消,他每次都喜欢留下他的印记,那样缠绵的、小心翼翼得伤害。曲珍浑身滚烫,但没有再与他做*爱的欲望,却仍是忘不了他,曲珍咬咬牙,只能忍。
从身的交付到心的交付,她到头来,最不明白自己。
枫姐见她这人近几日没了之前的火气,却怎么看怎么消沉,以为是听了太多的故事自己对生活也失望,好言相劝“做情感类节目的主播最容易有心理病,但别犯难,不是每个人都能摊上那些糟心的事,个别问题个别分析,平日里你回答的都很好,别到了自己这儿就模棱两可了。”
曲珍自己知道自己的心病在哪,她只是笑笑,更加卖力的工作。
新设了一个晨间问答专栏,这还是个折中的选择,晓萌并未离职,曲珍不会去做那种为了块八毛工资先夺人饭碗的事情,但那天枫姐说的话明显并非一时兴起,曲珍也清楚她与台长同盟多年,枫姐的意思其实就是台长的意思,那日曲珍以双份工资搪塞掉的差事过了没几天就又另起炉灶给她玩出个新花样,这早间问答节目开的唐突,实验性质明显,但由于曲珍的努力最终竟开通了公众号,她声音温婉总能化解打通热线人们内心的不堪,公司为她又建了官博,由公司打理。
曲珍的工资也翻了一倍,这也是她未曾想过的,事外接了一些主持活动,她的生活已经完全被工作填满。
渐渐也有了些许粉丝,偶尔在公众号上给她留言“珍姐,你活得那么明白就没什么烦心的事吗?”
曲珍说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每个人都有心事。
老陈知道她业绩突飞猛进打来电话贺喜,曲珍很抱歉说牛牛几个月都是由李丽带着,婆婆在家倒也安心,傍晚跟人去跳广场舞,没事的时候也会叫人来家里坐坐。
老陈打电话来也是因为母亲之前在电话里夸赞,邻里说她有个好儿媳,名人了,尤其是见到官博上的本人照片,惊艳的很,婆婆说曲珍跟以前不同了,气质本就好现在更多了份自信,对人对事都很明事理,几次回家刚好偶遇婆婆的朋友来做客,都是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年长者,曲珍对待很有分寸,没有因为是群胡同大爷大妈而冷落。
陈杜生对曲珍也有了改观,他跟曲珍说“下个月就调回北京,组织上批了。”
“几号回?”电话那头的曲珍正在校对稿子,助理把热茶放在她桌角上,她喜好品茗,已经不爱咖啡*因以及酒精。
“三号吧。”老陈说“办完事交接完就回。”
曲珍挂了电话走到窗子前面,心里突然想到,她与吴南邶已经四个月没见了,以后还会更久更久。
她在接完老陈的电话之后,心里却想的都是吴南邶这个人,这个名字。
*
是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老陈风尘仆仆得归来,带着一行李箱的书本,里面没有任何衣物。
他抱怨“太沉,机场收了我超重的钱。”
他进浴室洗澡,在此之前没有说任何关于夫妻之间温存的话语,虽然他们已经半年多没见了。
晚上躺在床上,做了一回,俩人都有些不适应,草草了之,陈杜生抱着她“你辛苦了,我妈没为难你吧?”
曲珍摇摇头,又从他臂弯里钻出来“说好三号回来的,怎么七号才回?”
“本是要走,但参加了个婚礼,就耽搁了,在何家村,路途有些远,一来一走就耽搁了四天。”
曲珍笑笑“我还没去村里参加过婚礼呢,听说都是流水席,好不热闹。”
“可不。”老陈揉揉她的发顶“热闹得很,什么人都有,本是想给你打电话让你也来的,那人你也认识。”
“哦?”
“吴南邶。”
曲珍手不自觉地抓紧身下的床单。
“你忘了?”
“没,不是给牛牛补课那位老师嘛。”
“正是,之前他来北京工作了,我本来给他介绍了西安的军电,他去了四天说要辞职去北京,我想他是希望到大城市开开眼界,年轻人嘛,的确应该,就把他介绍去北斗导航了,当时还想把你电话给他,让他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有个什么问题找师娘。但想了想他是个不爱说话的人,我也不愿意给你身上揽事儿,但我俩共同的好友颇多,有老辛和老李这等,他没要你电话给你填麻烦吧?”
“没。”曲珍翻了个身“也许是不熟,怕麻烦我。”
“他外道了,之前跟我做得几个项目,要是没有他从旁助力,也不能那么快达成,吴南邶这人心思重,我要给他钱他都没接。”
老陈说完叹口气“尤其是我去他舅舅家参加婚礼,看到那个境况……孩子家境不好,肯定是需要钱的,但从没跟我张口要,我给了他也不接,现在这样的年轻人少了,能成大器。”
曲珍却望着窗外的月色说“他爱人漂亮吗?”
“漂亮,很般配,是大学同学,小姑娘活泼开朗,真是跟南邶互补了,接人待客都是她张罗,姑娘好像姓魏,也在北京有份工作,过几日他俩就回北京生活,到时候你抽出一天早点下班,我这有几张蟹券,阳澄湖这会儿的蟹子正是肥美的时候,请他们两口子来做客。”
“你张罗吧。”曲珍闷闷得说,发觉自己有些过分在意怕老陈觉察出端倪,复又翻身趴在老陈肚皮上撒娇“说说流水席吧,都吃些什么好吃的,你给我讲讲,我好奇得很。”
老陈就又开始回忆那天,说得兴高采烈,不多时曲珍就听得睡着了。
老陈将她放平躺在枕头上,侧身看着她的睡颜,好久没说话。
曲珍在梦里又见到了吴南邶,他穿着红色大袄,新郎官的头饰,正跪在中堂对着堂上舅父磕头鞠躬。
边上那姑娘撩起金凤镶边的流苏,却侧头看她,朝曲珍莞尔一笑。
“荡*妇!”
她轻轻启口,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一双鄙视的眼里含着泪。
曲珍突然惊醒,坐起身看着忘记拉上窗帘的窗子边缘站着一只打盹的喜鹊。
耳边都是那日她按响吴南邶家的门铃传来的单调铃声。
新年好。
祝你好,每日每日,当有人按响那门铃之时,总有人在祝福他。
曲珍笑了,抹了下脸。
那是何时流下的泪。
*
冬日飞雪,包裹臃肿的人们背对着风口倒退着行走,扎着耳包哈出白气,曲珍在北京暴雪的那天又见到了吴南邶。
那天刚到家脱了呢子大衣挂上,还未等换鞋,吴南邶从餐厅走了出来,老陈来送,满身酒气。
曲珍恍惚了下,她与吴南邶,从骄阳似火的夏日到白雪皑皑的冬日,竟隔绝得仿佛陌生人。
吴南邶对她点头笑了下,叫了声“师娘。”
他换鞋,看着是要走。
曲珍一本正经装作淡定脱掉靴子走进客厅,见老陈要拿车钥匙,一把按住“你喝多了,不能开车。”
“我徒弟好不容易来一趟,要走了我不去送成何体统。”
曲珍打开叫车软件给吴南邶叫了辆快车。
老陈数落她“我不能开车,你去送!”
曲珍看着吴南邶,淡淡得说“不了,我今天太累,要早点休息。”
自始至终,曲珍不敢抬头对上吴南邶的目光,而她自己却知道吴南邶是一直盯着自己的。
魏如月叫了声师娘,曲珍朝她笑笑,很是得体,瞧着如月像是要与曲珍闲话家常下去,吴南邶此时却说“走吧,外面暴雪,不好打车。”
他走后,曲珍坐在客厅翻看带回来的编辑稿。
看不进去的时候她想,已经过了蟹子肥美的季节,如同已经过了他们炙热感情宣泄的年代。
作者有话要说: 有后续,这事不会两边都道德有问题,虽然我希望他们都有问题,可试阅读的读者不干呐
☆、往日笑颜
外面的确很冷,北京难得这样的大雪,小区门口食杂店的门大敞四开,电视里在重播着天气预报,说是这场雪还要再下两天。
魏如月跺了跺雪地棉上的脏雪,缩着脖子站在路灯下看站在一臂之外挥手打车的吴南邶。
走过去,摘下自己的围巾给他围上。
吴南邶笑了笑,眼神向下,才盯住她大敞四开的棉袄领子,那上面最后一枚扣子没有扣,原本围巾裹住的地方袒露一片白花花的脖颈,吴南邶礼貌地示意了一下“小心着凉。”
她喜欢鲜艳的颜色,视觉上的冲击,让她在这片白茫茫的雪夜里异常的醒目。
魏如月小脸红扑扑,蟹子寒凉,索性她也喝了些黄酒,冲撞头颅的酒气让她浑身发暖,惬意得窝了窝,缓缓抱上吴南邶的半支胳膊,一点点试探着将头贴在他的肩上。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反抗。
这让魏如月很兴奋,兴奋地有点委屈,抽了抽鼻子,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吴南邶,你一定是喜欢我才娶我的吧?”
她说完,听不到答复,仰着脑袋看他,却发现他望着远远的一处。
驼色的大衣一直笔挺得垂到小腿处,女人总是好盯着另外一个女人的衣着审视,魏如月眯缝着眼觉得这酒精的作祟已经让她开始迷幻,只能见到远处一张白煞煞的脸,无扣的大衣贴着她的臀侧,内着一件V字领的乳白色毛衫,站在那里望着他们。
“是谁——”
才说出声,觉得吴南邶轻轻扳开自己缠绕的手,离开了那个温暖的躯体魏如月只觉得这冷风一瞬间灌进自己的脖子里。
吴南邶一步步朝那个人走去。
到了近处,曲珍垂下头。
“杜生说这也许是如月急着会用的,让我务必给你们送去。”
说完,听不到答复,曲珍尴尬得一笑“怎么这么半天打不到车?”
她将手摊开伸了过去,那上面躺着魏如月的工牌,被这可爱的姑娘套在一个塑料套子里,那套子的右上角有一只活灵活现的蝴蝶。
吴南邶垂目,看着那只蝴蝶,仿佛要振臂缓缓飞起,明媚的藕荷色。
“抬起头看我。”
吴南邶命令道,曲珍却将头垂得更低。
他已经无意与她交涉,耐心被这几个月的分隔几乎磨灭,隔着那冰凉的鹿皮手套抬起了她的下巴。
曲珍的眼神,会比这雪夜更加令人刺骨。
“满意了?”吴南邶轻轻得问,问完自己反倒一笑“我们多公平,你有家室,我也有家室,我们现在平起平坐,你糟糕,我跟着你糟糕,你是不是还要说一句:小吴,恭喜你娶了个好媳妇?”
“魏如月的确是个好姑娘。”曲珍冷冷的,几乎是机械得被人抬高下巴淡淡得说“你好好珍惜。”
吴南邶哼笑出声“我没想过你会这样吃醋。”
他突然靠近,几乎贴近她的胸膛,那里被风灌得如同一块铁板,吴南邶低头几乎是用一种病态的姿态一点点拉拢上她大衣的双襟。
曲珍未动,他做完这个动作,那双片柔软得衣襟渐渐敞开。
吴南邶皱眉,只得用手死命合上又按住,垂下头几乎贴近她的耳垂轻声道“我们一样了,是不是令你更刺激?”
曲珍浑身一哆嗦,内心的厌恶如同潮汐的海岸线,碰撞、敲击、消逝、又汹涌蔓延过警戒线。
她几乎是颤抖得、保持教养得说“回到她身边去。”
吴南邶一寸寸摘下他的围巾给曲珍围上“你也是,喜欢的话,早点回到他身边去。”
他讽刺、揶揄,那围巾上被热气与刚刚说话之时的呼气蒙上一层冰晶,贴到曲珍温暖皮肤就化成水,曲珍抓了下来一把塞给他“留着那点不胜唏嘘给自己用吧!”
她将如月的工牌裹在围巾里塞给他,一瞬间掉到地上,待吴南邶哈腰去捡的时候曲珍已经转身快步没入黑夜。
回来时,魏如月冻僵硬的如同一个俄罗斯套娃,吴南邶将工牌递给她“下回不要丢三落四,要不然我会觉得你是故意的。”
他的声音轻得如同不切实际的梦,而这个人,又何尝不是。
魏如月将工牌收进大衣兜里,挂上围巾,抬头一瞬不瞬得盯着吴南邶看“刚才问你的,你还没回答!”
吴南邶笑了下“当然是因为爱你才娶你。”
*
曲珍回家洗了个热水澡,老陈等人走后还是与酒瓶子缠绵,待到曲珍洗完澡出来时,他已经醉的东倒西歪。
搀扶着他回了卧室,曲珍埋怨“跟年轻人喝酒要有分寸,你已经不是二十多岁的酒量了。”
老陈却啪得一声甩来她的手,曲珍的胳膊撞到大衣柜的柜门上,人也贴在上面,陈杜生过来一把按住她的肩膀,低下头窝在她胸前使劲儿嗅了嗅“原来是这个味道。”
曲珍没来由的厌恶,应该感叹陈杜生如今情动之时的前奏已经很是婉转。
“你偏爱青木瓜味的沐浴液。”陈杜生轻笑
曲珍皱眉,轻轻一推,陈杜生却狼狈得躺在了床上。
“我今天没兴趣。”
曲珍转身摘掉浴巾换上睡衣,将老陈软塌塌的身子摆正放回床间,又盖上了棉被。
陈杜生却突然发笑“年轻好,年轻真他妈的好!你也喜欢年轻的男人吧?”
曲珍皱眉,心拧成一团,她的理智与教养无法承受陈杜生的揶揄和讽刺,没耐心得甩了纸抽过去“你想吐就吐,我去给你熬蜂蜜水。”
厨房亮着一盏暗灯,奶锅里的蜂蜜水撒发着香甜的气息,曲珍听到未关的卧室门里传来老陈低缓的说话声。
“都说了,我在家,不要给我电话……你乖,懂事一点……”
曲珍手下一顿,却突然很释然。
如果一个女人,对自己老公外面所做腌臜之事不感任何兴趣,并且在此刻反倒要沾沾自喜觉得半斤八两,真是王八瞅绿豆看对眼了,曲珍现在应该是感到释然。
但她还是很不好受,扭头看了看卧室方向,心里非常非常的委屈。
端着蜂蜜水进了卧室,抬起陈杜生的身子垫在枕头上,扭过他的头一勺一勺喂着蜂蜜水,异常的温柔。
男人都是不能惯的,会觉得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娶到一个贤惠的妻子,但陈杜生知道感恩,尤其是酒后,适合敞开心扉。
“曲珍呐,人都说我耳垂大有福,男人这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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