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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羞没臊-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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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完到屋里将课本胡乱塞进书包里,来不及拉上拉链就走了出来换鞋。
婆婆不怒自威没看孙儿,却是盯着李丽“你倒是长见识了!”
李丽没理会她拉着牛牛出了门。
刚关上门婆婆的目光却一下子如冰锥似的瞪着曲珍“你当的个什么妈!儿子都跟你不亲,说跟人走就跟人走!”
曲珍哑口无言干嘎巴嘴半天说不出话。
婆婆气得回屋反锁上了门。
曲珍站了很久才去轻轻敲响婆婆的房门,婆婆不出声不回应,不多时公公从书房走出来,到了近前咳了声。
曲珍回过身低垂着头“爸,孩子过了暑假就没见过丽姐,肯定心里想,我这个做后妈的不容易,夹在中间左右都要顾及到,杜生又常年不在家,牛牛嚷嚷着找妈妈我心里会好受?也会委屈……尤其男人不在身边,但我也没法拦着——”
曲珍第一次有了驳词,为自己的委屈。
“曲珍啊。”老爷子突然开口“你妈刚才那样不是针对你,她说话冲,你别往心里去,但是我还是要说说你,这孩子不能惯,你就是太纵容他他才会这样任性,像杜生小时候我们都是管教严格,我一个眼神过去你看看不让他做的事情他敢不敢做!”
曲珍不吭声,缓了很久才去卧室收拾牛牛来不及拾掇的书本。
发现他的英语卷子捏成筒状插在书架里。
不知道有没有用,曲珍将它收好准备第二天给李丽送去。
*
李丽跟陈杜生结识的时候她仅仅是北斗导航业务部的一个普通出纳。
那会儿陈杜生是测试员,换了两家公司,他木讷拘谨,不懂职场套路,所以被吃得死死的。
到了北斗星通的时候才算遇到伯乐。
李丽与陈杜生也没什么感情基础,反正就是那么被撮合,圈子小,一来二去也没什么人,就这么着结婚了。
到现在陈杜生在他的领域也算小有成绩又自立门户搞科研,李丽也由一个出纳做到了注会。
军工企业的前台需要登记拜访,曲珍到的时候没有预约,按了门铃也是两分钟后才有人来接应,等人等了十分钟,曲珍开始盘算她下午两点的直播是否能按照请假条上的时间如约赶到。
也可以让前台转交,但曲珍不放心,她就是这样一个孜孜不倦老黄牛似做事情的人。
李丽那边的确是忙得走不开,正好赶上了报销日又适逢手底下的那个出纳今天刚巧去产检,销售出差都回来了拿着报销单在办公室门口等,一个个有说有笑,叽叽喳喳,李丽忙得午饭没吃肚子咕咕叫,耳根子也不清静,前台见曲珍等了很久只得打李丽分机催“姐,人等了十多分钟了。”
“你没问问叫什么?”
李丽也纳闷她一个会计怎么也有人找。
“好像姓屈还是姓鞠,问了一嘴,她说话声小我也没听真切。”
“你问问她什么事!”
“喔……好吧……”
前台与门口茶室、会客厅形成一个L型的迂回格局,接点摆放了三盆高大绿萝,那位穿着包身白色工作裙的前台刚走过拐角的时候就见几位刚入职一个月的新员工从门口刷卡鱼贯而入。
其中一个剪着短寸的平头,手中扔着一个矿泉水瓶玩着,见到那姑娘呵呵一笑“36D~”
他一咧嘴露出一排小白牙,勾着眼睛回头瞅着身后一人,刚要跟他一起开前台玩笑,却见后面那位一直盯着会议室的方向。
那也却只是个背影。
打头的坤哥怼了下他的肩胛骨“吴南邶,中午水煮鱼的钱一会儿微信给你。”
“不用了。”吴南邶摆摆手。
“诶诶诶,说好了AA,你要是这样下回吃川锅可不带你了啊。”
吴南邶却一直侧着头,26层的午后阳光将他的皮肤照得发粉,坤哥顺着视线也注意到了会议室里一直坐着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连体裤装,笔直的背,斜肩的领口那枚小小的拉链勾住了她脖颈后方毛须的发,她端着一个一次性纸杯喝了口水,扯到头发不自觉得单手轻轻抚上脖颈扭动了下,也就这一秒钟,几乎看到她完整侧脸,耳朵被阳光透得红彤彤,那上面有一枚中规中矩的金豆子耳钉。
前台脸红着越过他们,嗔怪着说坤哥“丽姐心情不好呢,你们赶紧去报销,我怕她一会儿又要去税务局躲清闲了。”
坤哥比划了一个遵命手势,转身搭着吴南邶的肩“上回你那住宿水单丽姐没审过,她就一妇女,给哥,今儿哥给你报喽!”
吴南邶却说“还是我自己去吧。”
李丽已经把有人在等她的事抛到脑后,阅了无数水单,到面前这位的时候早就不耐烦,一把甩了过去“不是说了水单要加明细吗?我是第一次说?让你们补上你们就是不听!”
她气得脸通红,抬头一看是新来的同事,稍微有所缓和“你上回那个,你们老大跟我说过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再不许有下次,但这回这些你弄的是什么啊——要是不会就问问你们冀姐,我一天审这么多没有功夫细致跟你们说。”
“门口有人等你。”吴南邶突然开口。
李丽一愣,人已经被疲惫侵蚀得四肢乏力,抬眼看了看后面排队的几个人“先给你这报销完的,后头把明细补给我。”
“你先去吧,我等着。”吴南邶甚是体贴,李丽索性靠在椅背上转了半个圈搁下放在膝盖上的毯子“那好,你再等会儿,我见过人就回来。”
李丽刚到会议室门口就听前台在跟曲珍说“你要是不放心我就再等等,她一会儿准忙完。”
“我不是不放心你,请你务必将这个亲手转交给她。”曲珍说完看了看手表“麻烦你了,务必。”
前台有些讪讪的“要不你再等会儿吧。”
她本就有些吃味儿,自己好心要替她把牛皮纸袋转交给丽姐,那人却多嘱咐几句仿佛是放心不下自己办事的能力,但刚一转身就见丽姐进了会议室,立刻眉开眼笑“人来了。”
曲珍回头顺势起身,一手按在椅背上一手捏着牛皮纸袋“牛牛昨天晚上把卷子落下了,不知道重不重要,我怕是这几天要用的就赶紧给你送过来了。”
李丽有些抱歉“对不起,今天实在忙晕了,下回你有事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吧。”
“没事儿。”曲珍安慰,把牛皮纸袋贴着桌面递给她,又看了看表,李丽也注意到这个细节忙问“你有事?”
曲珍无暇顾及,点了点头“我得走了。”
见面说话不到三句,李丽赶忙起身“那一起下楼吧,你有事,我也不便留,正好我没吃饭,下楼去便利店买个饭团。”
俩人坐着电梯向下,李丽逗弄着她的耳钉“别说,你戴还挺好看的。”
曲珍也摸了摸“年头久了,有些钨。”
“不打紧,你适合精致的东西。”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一层,李丽往外走得时候帮忙挡了下电梯门,回头就势问“你一会儿干嘛去?我还想着找时间偷个懒跟你去逛街呢,知道南城的那个批发市场要拆了吧,就上回跟你提过那个。”
“我上班了,还是在电台工作,下午两点要到。”
曲珍说着朝转门走“改天吧,改天再约。”
李丽望着她的背影,好半天才苦涩一笑。
陈杜生能让曲珍去上班?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同期在更《失恋红烧肉》那个我上周一天更了快七万,点击跟不上,希望大家去支持一下,那个文字数已经很多了,有时间的话可以去看看,不太一样的风格,偏甜。
☆、彼一如我
前台刚收拾完会议室出来就见吴南邶一个站在桌子前面翻着到访登记薄。
过去轻轻拍了下他肩膀“喂,趁我不在翻什么呢?”
吴南邶虽是背着身子,但仿佛刚刚就察觉有人在身后,毫无讶异之色,反倒是很自然得又朝前面翻了一页“我今天有个客人到访,不知道是不是吃饭那会儿人就来过了,你这都有记录吧。”
“我这儿可全着呢。”前台绕过桌子坐回工位里,手拿着油性笔碰了碰面前那盆花的花萼“上次登记漏了几个人,扣了我45块钱工资呢,我可再也不敢。”
“哦?”吴南邶挑眉,一脸戏谑推过面前的登记薄给她指“这是谁?只有电话,没有姓名。”
前台鼓着腮帮子努努嘴“喏,刚走那个女的,说话声音太小也听不清楚是姓屈还是姓鞠。”
“是吗……”吴南邶恢复往常神色,手指在那行号码下面轻轻一划,像是在记忆里拉长一条录制卡带,这样一划就记住了。
前台托着腮帮子盯着他好看的侧脸看,笑嘻嘻得“吴南邶,你要是话再多点就好了。”
吴南邶朝她淡淡一笑,刚要转身,突然又折回来,这倒让前台很是惊喜,这人真开窍,上道,现在立刻活学会用会没话找话了。
却听“知道刚才那人为什么事来吗?”
前台皱了皱眉“好像是丽姐家孩子的卷子在她那儿,让我转交给丽姐。”
正巧这时李丽进了屋,一手捏这瓶鲜榨果汁,一手攥着个饭团,见着攀谈的二人没什么好脸色“办公时间不要聊闲片儿。”
路过吴南邶时还瞪他一眼“你那个不报了啊,还有工夫在这儿招猫逗狗的。”
“牛牛最近数学成绩怎么样。”吴南邶突然开口问,李丽已经措过他半步,此刻歪着外脑皱着眉头盯着他不说话。
“孩子很聪明,逻辑思维很强,就是坐不住,总是分心,假期给他留的一些趣味方程题不知道他完成没有。”
李丽几乎是张大嘴,突然想起曲珍之前在电话里说过在西安给牛牛找了个大学生——很靠谱的大学生做家教,没成想世界竟然这样小!
吴南邶理解得点点头,他知道李丽无法接受这样的巧合,索性继续道“我毕业了想来北京闯闯,师傅介绍了这家单位,但我不知道——”
师傅的前妻几个字说不出口,吴南邶刻意停顿“不知道牛牛的妈妈也在这家单位。”
李丽几乎是从喉咙里感叹出一声,单手将饭团搁在前台上一把抓住吴南邶的胳膊“真哒!牛牛跟我提过好几回小吴老师小吴老师,没想到是你!”
吴南邶显得十分害羞,他这样一害羞李丽这样大家长的风范就来了,拍拍他肩膀“晚上我们部门聚会,你们研发部也一起吧,正好我们部门女士多,你们男士多,小吴同志,你要多努力啊!”
前台急了,腾地站起身“姐!带上我们行政部吧!”
“去去去,赶紧工作!”李丽置若罔闻得摆了摆手。
*
曲珍几乎是压着时间进的办公大楼,坐电梯到四层,刚一出来就见枫姐开了侧门,手中拿着一沓A4纸招呼她“这边!”
曲珍慌忙进门,枫姐戴着副鸭舌帽男人打扮,将那沓A4纸塞她手里“今儿你进直播间做准备,稿子我给你审过一部分了,电话打到第5个,还有10个。”
曲珍刚要再问,枫姐却拉开播音室的门一把将她推了进去,曲珍只感觉腰后受力,一个踉跄就跌了进去。
副主播晓萌抽搭了两下鼻子,面前一团团的纸,她本是在背稿,见曲珍进来抱歉得笑笑“姐,咱俩今天任重道远了。”
曲珍皱眉坐到她边上开始翻枫姐给她的审稿,侧过头问她“感冒了?”
“热伤风。”
“单位也不热啊。”
“婆婆老寒腿,家里不让按空调,吹电风扇吹得。”
曲珍理解得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背,扭头又问“怎么没见楠姐?”
晓萌撇撇嘴“别提了,刚才你没来,楠姐捅娄子了,搞外遇,那男的闹到单位来了,台长把楠姐停职让回家呆着,楠姐一起之下辞职了。”
曲珍瞪圆了眼睛“哪有要开播了主播跑了的!”
“嗨,还不就是给台长个下马威,仗着自己在台里12年了,以为没她不行台长会挽留,谁知台长也硬茬,说铁打的江山流水的兵,让大家都别去找她。”
曲珍想了想“那你以后就成主播了?”
晓萌倒是不以为然“我可不想那么忙,准备要孩子了,急流勇退。”
“这多好的时机啊,你刚结婚半年,先把事业搞上去的。”
晓萌皱皱鼻子“还是回家相夫教子吧,我没有什么人生大梦想,倒是你——”晓萌突然凑近“你没看枫姐都让你进直播间了吗?我觉得她很器重你,还记得我做实习生的时候你就在这儿做编辑了,现在这么些年你回来,枫姐瞧着你有点惺惺相惜的意味。”
曲珍笑了笑,倒是也没说什么。
节目是录播,所以播音前的准备工作多少可以差个十分二十分钟,曲珍按照之前预约热线的电话一一拨过去问询,按照枫姐准备的热点话题以及实时热评筛选,但大多数还都是些17/8的男那女女咨询感情方面的问题,无外乎——他/她不爱我、他/她为什么不爱我。
上了点年纪的,三十多岁诉苦——婆媳、婚姻、子女教育;四十多岁话唠——老公与女同事暧昧、儿子早恋、遇到第二春想要离婚;五十多岁抱怨——女儿找不到男朋友、儿媳妇不省心、子女不要孩子,再或者打一通电话只为消磨时间。
这边筛选着千篇一律的话题,那边也有临时热线接入,抽着空档曲珍得空喝了口茶水,晓萌在边上阅读着曲珍审完的话题,偶尔做着批示备注。
“唉。”她突然叹了口气“三十岁的女人真是如狼似虎啊。”
曲珍刚咽下这口水差点呛着,笑呵呵问她“怎么说?”
晓萌指着她筛选好的一通热线“三十二岁,两个孩子妈妈,在健身房遇到健身教练才发现是一生真爱,问要不要离婚,你说我怎么劝?要不我让楠姐私底下给她打电话吧。”
“怎么?楠姐出轨对象是个健身教练?”
晓萌点点头“一身腱子肉,楠姐老公站在他面前连声都不敢吱,男人活到这个份上也真是窝囊死了,可能是楠姐能赚钱养家吧,但这狐狸精也真是不分男女,也不挑食,你就说说楠姐——这也就咱私底下说,声音百里挑一,但长相也是百里挑一的丑。”
曲珍倒叫她给逗乐了,突然播音室传来枫姐的声音“曲珍,还有两通临时电话,已经接给你了。”
曲珍赶紧戴起耳麦,第一通电话断断续续,曲珍与他说了半天的话俩人仿佛只是自说自话,实在是无奈,曲珍似有似无叹了口气,视线向下发现下一通电话的备注后面一片空白。
多多少少会有个要咨询问题的梗概,但是那人什么都没有。
不知怎的,曲珍的心思都移到了下一通电话,因此早早与对方说“您的信号不好,请移步到开阔地带再给我打回来吧。”
曲珍挂了电话没有急于播出,而是喝了半杯的茶水,望着下面那串号码。
“曲珍,四线接入,已经在等待。”
“好。”
空气里开始弥漫雨水的味道,漫天昏黄,曲珍望着落地窗外的天空想起那天也是这样蓄积大雨的黄昏,夜晚的一场暴雨,门外守着的那个人。
电话那端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脉冲声响,刺的曲珍耳鼓翁得一声。
她不得不拉远一些——又慢慢得凑了回来。
“喂您好。”
“您好。”电话那端声音低缓,曲珍却没来由的心跳一滞。
“请问您要咨询什么问题。”
“我的猫丢了。”
曲珍耐着性子问“然后呢?”
“她是我们家对面七楼的猫。”
“那它不是您的猫?”
话筒里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曲珍似乎感觉到她的心被揪起,与电话那头的人一同走到一扇窗子的前面。
“是我的猫,我日日悉心照料,她已经适应了我,我也能感觉到她喜欢我,但如今她丢了。”
“先生。”曲珍不得不无情打断“如果您特别喜欢那只猫,可以去领养中心找一只长得差不多的,如果按照您刚才说的,那只猫有自己的主人,您不能无缘无故占为己有,另外您现在所问的问题跟我们栏目不符,建议您拨打其他热线咨询。”
“你说她会回来吧。”那头却置若罔闻。
曲珍想了想说“不会。”
☆、万木俱焚
录播开始,曲珍的心却一直被刚才那通电话扰得无法平静,她揉了揉太阳穴,见枫姐隔着玻璃朝她勾了勾手。
曲珍出来轻轻关上门,枫姐说“走,下楼买杯咖啡。”
24小时便利店卖的简易杯装咖啡,放在冷藏架上,俩人端着站在大楼的转门前,人冷、雨冷、咖啡冷,时间的流逝仿佛都开始结出冰碴。
枫姐将手伸出去“这雨估计要下一晚上了。”
曲珍看了看天气,她不知道为何从西安到北京,她都赶上了这样阴魂不散的梅雨时节。
她咬着咖啡杯的边缘,口红印氤氲在上面,枫姐朝她笑了笑“我来台的那年跟你一起面试,那会儿大家都懵懂,后来你订了婚,对婚姻生活一片憧憬,我也订了婚,但没有捱过换掉订婚戒指的机会,现在我做了主编,你也回来帮忙,女人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它能填补女人很多很多的喜怒哀乐。”
曲珍点了点头“眼界开阔,是有不一样的状态。”
晚高峰的路况实在糟糕,大排长龙的车辆开着后尾灯,六点钟天就暗得如同坠入寒夜,那些迟缓的车辆像堵在火山口的熔浆,等待爆发。
“你老公来接你吗?”枫姐突然问,见曲珍摇了摇头,继而又问“他还是跟你异地?”
曲珍点头“男人的事业比女人的更加珍贵。”
枫姐不再看她,望着对面高楼大厦亮起豆腐块似的格子间“其实大家都觉得你是个特别不靠谱的人,当年做得好好的,老公一句话你就回家相夫教子去了,现在你回来,我们仍是怕,怕你早早晚晚没个主见。”
曲珍望着那去路上斜插的车辆将铁道桥下的岔路口逐渐封死,淡淡得说“这次不会。”
“那你愿意,再往高点走吗?”
枫姐这样问,曲珍莫名看着她。
“楠姐走了,晓萌没有上进心,你也看出来今日她感冒,播音主持是个需要声音的职业,她虽然今晚录播的时候跟观众道歉,但谁知道播出的时候听众买不买账,都是些饮食男女,在临睡前听一会儿节目,谁也不希望再听到更多的道歉。”
曲珍仍是看着她不说话。
“台长跟我商量,我本来是不想放人的,我做主编你就做副主编,我走了你就扛我的旗,这路我本来想的好好的,但台长今天找我说希望你能去做播音。”
曲珍惊得说不出话,也就这一分钟犹豫,枫姐扭头温婉得笑看她“是啊,台长说得对,跟你聊天总是没有压力,你是个特别会理解别人的人,声音有自愈能力,播音方向对你来说会走得更远。”
“可是枫姐,我就想老老实实做个后勤工作,不想走到前面。”
枫姐视线向下,盯着她手中捏着的咖啡杯“能喝不加糖的咖啡,还有什么苦是吃不了的啊,曲珍,你要学会争取,如果再不行,记得天上掉馅饼的时候,你至少随大流把手举起来。”
曲珍想了想,之后点了下头“的确有些不甘心这样唯唯诺诺活一辈子。”
枫姐笑“就知道你这人聪明,明天开始晓萌接替楠姐在线咨询的工作,你接替晓萌以往夜读的工作。”
枫姐撇撇嘴“估计今儿一天就够了,谁也不想大晚上的听晓萌读一段木心的诗的时候听到一声声擤大鼻涕的声音。”
曲珍噗呲一声笑出来,兜里的电话开始震动,录节目的习惯,电话早就关了声音,但也是震了半天她才反应过来。
看了眼,是李丽。
能听到她那边车辆哔哔哔按喇叭的声响,李丽聒噪中夹杂着兴奋,压过车内电台声音对曲珍喊“正好在你们单位附近聚餐,你也来吧。”
曲珍皱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公司聚餐拉我干什么?”
“有个熟人要给你见见!别墨迹了,挂了,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
*
公司边上有一家很好吃的烤牛舌,曲珍其实不用按照李丽微信发来的定位找来,这家店人尽皆知,外面雨势颇大又怕手机进水,索性将它安置在包内。
进门的四张桌子已经坐满人。
能听到里面两间包间内传来欢笑声,服务员问她是否有预约,曲珍指了指前面“已经到了。”
包间是榻榻米式的,进门需要脱鞋,曲珍踢到高跟鞋又整整齐齐得摆在一双双鞋子的最后面,突然发现丝袜已经湿了足底。
她哈腰准备揪掉这双袜子,为了借力手支在拉门上,听到里面一声声音浪,曲珍久未融入这般热闹氛围,嘴角挂着笑,突然听到夹杂在其中李丽的声音“吴南邶,你看看我们部门小徐怎么样,娃娃脸圆眼睛,多可爱!”
曲珍只觉得心口一阵抽搐,按在拉门上的手也倏地一紧。
也许是同名,她这样安慰自己,也许是听错。
“丽姐,别忙活我们了,你邀请的那位朋友呢?”
“哦,我给她打个电话。”
原本僵硬的手臂立刻拉开包的拉链,刚刚将手机调成铃音模式,是怕李丽给她打电话她听不到,此刻却死命抠了下静音键,但还是由于慢了一拍溢出一丝铃声。
“咦?”李丽望了眼拉门外面,几乎是同时,吴南邶站起身走到拉门边上一把拉开。
外面空空荡荡,穿着韩服的服务生端着果盘从厨房走出来,见到吴南邶笑着让了让。
吴南邶看着狭小空间一条逼仄的走廊,眼神冰冷刺骨。
曲珍几乎是在跑,鞋底击打着积水的路面,月亮倒映在前面的一汪水中,静静地静静地,但很快就被来人慌乱的步伐击碎。
何其细长的一条小巷连街灯都没有,她没有走过这条路,也不知道这要通往哪里,视线里是被这夹紧的墙壁隔绝出的一方视野,正对着铁道桥,一辆准备进站的火车正慢慢驶过。
曲珍手臂支着墙面粗喘,望着前路的光,狠狠噎了口唾沫,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冷,那杯凉咖啡开始在胃里作祟,一寸寸渗到血脉里,她觉得自己从足尖开始泛黑,藤蔓穿过骨头的缝隙纠缠于她每一寸的感官,然后从鼻孔里从眼睛里冒了出来。
曲珍颤抖着嘴唇,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流泪。
一步步得朝外面挪去,鞋跟卡在肮脏的下水道缝隙之间,她狠命扯了一把,扯不出来,窗子里是一户高丽饭馆,几人正一脸虔诚又带着狰狞得将一只痉挛的青蛙剥皮,然后慢慢放于炭火之上。
曲珍只觉得身子一阵冷一阵热,手指揩进脆弱墙壁的石灰之中,刚要挪步,身子却被无情得扳了过来。
一面接受光明,一面背靠黑暗,她又陷于无情的黑暗之中,包括黑暗中那个人,微微带着怒气粗喘着盯着她。
曲珍只觉得脖颈要被人摇晃折,那人开口,似乎在一词一句诅咒着什么,一辆拉载煤渣的火车呼啸而过,将那人的声音碾碎在这狭窄的陋巷之中。
曲珍艰难开口,用力推拒开他靠拢过来的胸膛,几乎用尽所有力气含着泪说“回家去吧,吴南邶,回家去……”
吴南邶安静下来了,脸色也渐渐恢复往常,几乎是用整张手掌狠狠拂过她的脸颊,抹去那温热泪水混杂着冰冷雨水的脸孔。
拇指停在她泛着水色的唇角,狠狠揩掉她那肮脏的唇色。
花了,一切都花了,包括那心中遍开的山茶花,也一同枯萎。
吴南邶狠狠咬住了她的唇,那喉舌之中盛开着朵朵罂粟,让人捋走之后仍要贪婪上瘾得吮吸。
曲珍几乎咄不过气,视线开始模糊,头脑开始晕眩,仰着脖子承受他炙热手掌钳制自己的脖颈,聚焦的瞳孔中映着月亮,那样的新月,弯弯一道,如同利刀割在人心。
舌尖被吸允的麻木,如同一个初恋的少女,在操场后面的蒿草堆中,与暗恋的那个他进行着最禁忌的舌吻。
曲珍渐渐软了身子,手却死死攥着吴南邶的领口,很久很久,久到曲珍以为世界的时间扭曲归位到最初的节点,吴南邶放开了她。
鼻尖仍在与她做着缠绵的游戏,一个年少俊朗的青年发自肺腑得刚刚将自己的所有感情糅杂在这一个吻中,激得曲珍毫无招架之力。
理智在叫嚣,曲珍已经在啜泣,心开始扭曲,慢慢得慢慢得揉捏成一个人形,吴南邶的形状,有鼻子有眼睛,默默蹲在那里等她。
身体的合拍让曲珍沦陷,理智的控诉在将她拉回沼泽的边缘,曲珍狠狠推开他,一巴掌挥了下去。
手却被无情得搪住“曲珍,我到北京,不是为了受你这一巴掌的!”
吴南邶认真看着她“我不回家,今后你在哪,我在哪。”
☆、我习于冷
审时度势,曲珍的呼吸渐渐恢复平缓。
她了解吴南邶这种蛮牛劲儿的人,你若是跟他好言相劝,他未必会知难而退。
并且,此刻的曲珍乏了、累了,从西安到北京,几千公里的路程,时隔一个多月的相见,曲珍的理智变得近乎狰狞,那份被践踏的道德也再渐渐苏醒。
面前这个男人,让她心之全蚀,欲望伸着喉舌舔舐着她的那点沦丧的良知,但原则的底线在节节败退中终于抵住最后一道防线。
曲珍慢慢直起身子,她的呼吸声慢慢消减,最后变成了柔软的、另吴南邶捉摸不透的一声叹息。
雨仍是在下,淅淅沥沥,渐渐转小,这时间的分与秒几乎在不讨好得变换着花样捉弄二人,气氛已经达到冰点,冰的下面张着剑与弩,天空中的雨变成了毛毛细雨,似烟似雾落在人的汗毛间,惬意又粘腻。
曲珍几乎是眼中含着毫无感情神色望着吴南邶,诚恳的、缴枪投降的、又天生反骨的。
“你在破坏我的婚姻——我本就很好的婚姻,我承认过失的一半在于我,但你容许我做一个反复无常又狠心的女人吧?”
她几乎用尽了讨好的语气,却也是诚恳不妥协的口吻,这点矛盾又抵触的情绪相撞让她的声带之中带着一丝丝的颤音,吴南邶很想理解这是她怕冷,这样冷的雨打湿她的发,她V字衣领之后袒露的一片胸口,又腻又白。
“吴南邶,我错了,我这辈子不曾跟任何人认过错……你饶过我吧好吗?我喜欢你,对你有好感,你终于逼着我认了,但我也可以不喜欢你,打消对你的好感,比方说你现在做的事。”
吴南邶的眼神几乎能洞穿曲珍所有的虚以逶迤,但缓了很久他才突然勾起嘴角一笑“我不打扰你的生活,你当我是个弃婴好了,良心发现可怜可怜我。”
曲珍觉得喉咙酸涩,自己强忍着说出那些伤人的话,这个人仿佛油盐不进。
他没有鲁莽得靠过来,而是一点点适应着瞧着她的表情贴近,曲珍虽是别过头去却没有再用手推拒,吴南邶几乎与她笔直站着相贴,却又突然低下脑袋去把头埋进她的胸前。
一瞬间,曲珍委屈得想哭。
他没有残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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