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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冷长平-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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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说武安君要我将这个转交给你。”

月夕接过竹简,展开一看,上面只以小刀刻着两行字:

“甚安,勿念。

同心同德,共御劲敌。”

“是爷爷的字。爷爷不喜欢用笔墨,只喜欢用刻刀,”月夕沉吟道,“大概爷爷的病未好的十足,小师兄不许他见人。瞧他话里的意思,他已经知晓了赵国的举动,盼我以大局为重,那我更要……”

“你要去长平么?”桑婆婆打断了她,沉声问道。

“秦王要我去,爷爷也这样说,我怎可临阵脱逃?”月夕笑道。再看王恪与桑婆婆的表情,同有些不以为然之意。月夕微微而笑,分别握住了两人的手。扬声道:“若赵军真的攻破咱们秦军的长平壁垒,亦可直抵函谷关外,到时候其余五国群起而要分一杯羹。秦国便是垂垂危矣。如今秦国将士尽在长平,人人自危。我又怎能坐视不理?”

王恪长长叹气,可桑婆婆仍是沉着脸。月夕轻轻摇了摇她干枯的手,目视她道:“我受祖奶奶与秦王大恩,自然要与秦王、爷爷同心同德。桑婆婆……”月夕柔声唤她:“祖奶奶养育月儿多年,公心私心或多有之。可无论如何,这颗为了秦国的心,她与月儿必然都是一样的。婆婆,你说是么?”

桑婆婆这才面色稍缓。可又叹气道:“你自幼便懂事,可有时婆婆却怕你就是太懂事了……要一意孤行,老身也没有办法……其实……唉……再说罢。”她伸手抚了抚月夕的面庞,又拍了拍王恪的肩膀,垂下了,又只是怔怔地瞧着自己的裙摆,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

月夕与王恪,以及五千飞鹰锐士,飞马奔驰,只用了一天一夜。便赶到了在丹水东岸的秦国营垒。据说这是王龁最近刚叫人修筑的,右翼一直延伸到小东仓河北岸,以抵御赵军主力的进攻。

两人一到长平。如惯例便到了司马梗的营帐中。月夕是女扮男装,司马梗晓得她的身份,便能刻意为她遮掩,为她带来不少方便。

司马梗说,自乐乘率了二十万大军到了长平,赵军已经在长平关外与丹水,一共集结了五十余万大军。他们背靠赵军营垒,集中南路大军,进可攻退可守。

可王龁近来却一反常态。只躲在营帐之中,所有战报由他的一名亲兵传递入营。每道军令,亦都是他叫亲兵自营帐内送出。未得传召。谁人都不得擅自入营,违令者立斩不赦。

司马梗还笑道,整个长平的秦军将士都在戏言,左庶长王龁大概是躲在帐内问天买卦。可若真的是问天买卦的话,这卦象大概也不是很准。这几日已经连连打了几场小败仗,引得赵军士气大盛,秦军则有些丧气。若再这样打下去,可能真的要将好不容易拿到手的上党,又拱手让给赵国了。

司马梗是王龁的老部下,这些话王恪虽然听得尴尬,可还能笑笑搪塞过去。月夕却只是木然坐着,似乎什么都未听到耳里,什么都未曾进到心里。

忽然间外面号角声大作,脚步声马蹄声四起,王恪和司马梗对望了一眼,出了帐去,留下月夕一人在帐内。过得片刻,王恪一人回了帐中,兴奋道:“月儿,赵军又要进攻了。”

“嗯……”月夕懒懒地应了一声,半晌才淡声道,“秦赵两国各屯了五十万人在此,若再不决出胜负,赵丹怎么吃得消?”

“真是奇怪……”王恪又迟疑了一下,对月夕道,“我方才好像见到靳韦进了我爹的营帐。”

“小师兄?”月夕微微回过神来,“他不是在咸阳守着爷爷么,怎么会到了此处?你不会是看错眼了?”

“我只瞧见了背影,那衣裳是蜀锦,就是他平日里老穿的,”王恪挠了挠脑袋,“我再去探探。”

他正要再出去,司马梗已从帐外进了来,月夕站了起来:“司马将军,外面是什么情况?”

司马梗道:“赵军收缩了全部兵力,主动进击。看情形,乐乘不满足这几日的小胜,想凭这五十万人,一鼓作气,全歼我们秦军。”

月夕立刻皱起了眉头:“赵军的主将真是乐乘?”

司马梗面色微变,忙道:“确实是乐乘,姑娘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么?”

“乐乘虽比不上廉颇,可亦是一员名将。怎么行军作战,如此冒失?如今两国百万大军对峙,他竟想毕其功于一役,实在……”月夕有些失笑,“莫非赵丹把他逼得他狗急跳墙了么?”

司马梗听她这样说,面色微松,只听见外面号角声、鼓声交错急切,越来越响,显是有人发动了进攻的讯号。月夕冲出了营帐,王恪与司马梗跟在她的身后,站在营垒的高地,俯瞰下面的战局。

四野征云,杀气漫天。

青色赵军大阵已经出动,列成方阵,缓缓朝着对面的秦军进逼。弥漫起的烟尘,将整个山塬都笼罩上了一层肃杀的气息。秦军的身后,一侧是连绵横亘的老马岭,一侧便是月夕所在的秦军丹水营垒。

月夕望着下面的战局,忽地喃喃道:“左庶长这次,倒好像问到了一只好卦。”

“什么意思?”王恪问道。

“你瞧这几处地方……”月夕伸手指着下面。

“这两处,不就是老马岭与沁水?”

“若再加上咱们所在的丹水营垒,将这三处连起来,瞧瞧像个什么?”

王恪与司马眺目而望,瞧了半晌,两人突然一齐叫出声来:“像一个口袋……”

“不错,这三面隐隐照应,便是一个大口袋,空出这上党的东部,留为袋口,容赵军回旋,慢慢地钻进这口袋……”

“难怪左庶长只以二十万人马迎战,就是要佯败引赵军入这口袋?”司马梗听得极为兴奋。可王恪却大叫道:“不对,不对。兵书上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以当年的兵圣孙武,也只能以十围一。便是引赵军入了这口袋,可秦赵两边都是五十万人马,兵力旗鼓相当。这如何能围?就算一时围住了,也不能长久……”

“哎,先围住了再说,吃掉一口是一口,哪管的了那么多?”司马梗大笑。他伸手指着前方老马岭一处,那边云雾缭绕,可一片片的林鸟飞起,不敢栖落,司马梗高声道:“你们看,好像有兵进了老马岭。”

“左庶长应变的好快,果然要派兵围困赵军,”月夕笑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依山作势,便可事半功倍,以一围一,谁说围不住赵军?”可她说着说着,慢慢又蹙起了眉头,似在思考一件为难的问题。司马梗瞧她有些不对,唤了他一声:“姑娘,可还有什么问题么?”

“小恪说得对,”月夕望着一脸大惑不解的王恪,沉吟道,“小恪的脾气想法,与左庶长最像。左庶长从来都是一力求稳,不打冒险之战。可怎么如今……像是变了一个人?”

这场战,瞧起来声势浩大,可打得实在有些莫名其妙。赵军的老将乐乘,却一点也不老成持重,倒似脱缰的野马,迫不及待地冲到敌军阵前。而一向持重的左庶长王龁,反而胆大出奇,与她倒有些心意相和。

这不是真的有些古怪么?

下面山谷里的金鼓声,厮杀声不断,黑甲秦军死战相迎,可难抵青甲赵军一拨拨的进攻,渐渐往后退去,眼看就要被青色的赵军军团吞没。月夕瞧着下面的动静,不由自主便轻声催促道:“撤,快撤。”

她话音刚落,便见前方营垒的最高地,展开了一面旗帜,前后挥动,竟是在号令秦军全军后撤。赵军见秦军后退,青色大军潮水般卷上山坡,更是发动了排山倒海般的猛攻。秦军溃不成军,一路朝着丹水营垒撤退。

“司马将军……”月夕见秦军溃败,反而面露喜色,高声叫道。

“末将在。”

“立刻号令飞鹰锐士,随我去小仓河。”她号令司马梗,自己飞身上马,。

“白将军,左庶长没有命令,你不可冒失,”司马梗拉住了月夕,他同月夕一同作战多时,对月夕极为了解,晓得她决不会无的放矢,劝阻之余,又问了一句,“我们去小仓河做什么?”

☆、3 谁计局中局

“赵军全军出击,左庶长以那二十万败军,已经将他引到老马岭与丹水之间。如今他们后方空虚,咱们去断了他们的中军与粮道,赵军便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只有被咱们困死的份了。”月夕缰绳一扬,抖开了司马梗,正要纵马,王恪又拉住了她。

王恪叫道:“月儿,你岂可擅自出战。”

“战机稍纵即逝,怎可死守将令?”月夕喝声道,“小恪,你走开……”

“可万一赵军撤退,或者冲破了前方的营垒……”

“到了此刻,你爹爹只要不是傻子,那二十万秦军便是全部战死,也会守住营垒,死咬住赵军不放的。”月夕一边回答,一边回望,果然又听见隆隆战鼓惊雷般从老马岭处响起,撤退的秦军又进行了顽强抵抗,正死死地将赵军压在了老马岭与丹水之间。

“白将军,便是我们去,只带五千飞鹰锐士,只怕力有不逮。”司马梗又拦住月夕。可这句话一出,却正中要害,月夕顿时一愣,忽见前面一人策马而来,手持令箭,高声叫道:“白将军,司马将军,左庶长有令。”

“左庶长令:白子服领五千飞鹰锐士与两万人马,与司马梗兵分两路,分别赶往小东仓河北岸与故关,截断赵军中军与粮道。”

“只有两万多人马,怎么能……”司马梗惊疑道。

“左庶长有交代:只有这么多兵了,请白将军自行其便。”

“左庶长要诱围赵军主力,能给我两万人马已经不错了。”月夕笑着接过了令箭,叫道,“司马将军,叫齐所有人马。都跟我去小东仓河。”

“可左庶长叫我们兵分两路……”

“我自有安排。”月夕喝声而出。

司马梗与王恪再不多言,翻身便上了马。司马梗又回身调兵,才跟上月夕。

※※※※※

小东仓河距离丹水的秦军营垒不过十二里路。

前方激烈的厮杀声。战马的嘶鸣声,交杂在一起。战事正如火如荼。可到了此处,却是一片寂静,好像战事离着此处甚远。

赵军前军一路胜战,后军接到捷报,却限于军令无法亲上战场,众人都有些百无聊赖。可大军仍是要随军前行,前方左边是小东仓河,右边是高山。道路愈来愈险,越来越窄。反正捷报频频,赵军将士们都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只是鱼贯着从山路中前行。

前方尘沙扬得更高,更听得隐隐传来金鼓之声。有一名赵军“啐”了一口,骂道:“早晓得秦军这么不堪一击,廉老头还死守这三年做什么?”旁人有人哈哈大笑:“不如叫你穆大将军来……”

可这话语未完,蓦地山顶上号声大作,战鼓雷鸣。山顶上投下无数巨石,登时把狭窄的道路封住。赵军毫无防备。道路本狭,登时挤成一团,有的被巨石击中。有的互相挤踏。

只听得蹄声杂沓,人喧马嘶,赵军纷纷都堕入小仓河中,他们身上铁甲厚重,一落河水,立时沉底。

赵军正在慌乱,几千黑甲骑兵却从山坡上,趁其不意俯冲而下,向赵军狂冲而来。赵军这才明白过来。有秦军要居中拦截。赵军士兵立刻都挥舞起矛戈长剑,拼死抵抗。

又有无数秦军黑甲。从山上直杀下来。司马梗号角声一起,两万秦军于金鼓齐鸣中一起朝两边屠杀。这些秦军长矛在手。飞鹰锐士人强马健,手中的秦国强弩箭如雨发,地势又狭长,赵军抵挡无力,死伤无数,霎时被巨石隔成了两段,首尾隔着巨石相望,相救不得。

莽莽山道中,河岸上到处是尸体兵戈,和青色的旌旗衣甲。断路前方的赵军只能追赶着前军而去,后面的只图先撤开这峡谷,向故关退却。

秦军见己方得胜,赵军败退,登时呼声雷动,纷纷挥舞着长剑长矛,朝着月夕与司马梗欢呼。

“司马将军,你带着这两万将士,在这里给我守住了,不可叫一名赵军通过。”月夕勒转马头,高声叫道,“所有飞鹰锐士听令,跟我去故关。”

飞鹰锐士士气正盛,齐齐高声响应,追逐着被截断的赵军,一路朝故关杀去。一部分落在后面的赵军,跑得快,已经退入了故关之内。月夕也不挑战,带着飞鹰锐士,只在小东仓河与故关之间,穿插绕行,一路清扫路上的残余赵军。

只要她与飞鹰锐士扫清这道路,将赵军逼入故关内,秦军便可在这一段路上再筑起营垒,将赵军彻底分为两段。赵军出击的主力没有粮草,无法回撤;而故关内的赵军则只能空守着粮草辎重,不能增援决战。

这青山绿水之间,月夕一路杀将过去,遍地都是尸首。秦军越战越勇,赵军边战边撤。遇上几只零散赵军,都不能抵抗。

月夕走马向东,不多时,前面尘头大起,一彪军马直冲过来。月夕冲在前面,只当又是小股的残余赵军。可不料这一支赵军人数不少,且抵抗得相当顽强。

一名赵军士兵已经负伤,血流满身,见到月夕带兵冲来,仍是不顾一切地直往前冲,要将月夕杀死。月夕信手抢过一根长矛,纵马挥杀,一矛便朝那士兵刺去。

对面一员赵将纵马如飞,倏忽抢在众人之前,转瞬杀入秦军之中。那人生龙活虎般勇不可挡,一剑隔开了月夕的长矛。月夕丢掉长矛,右手拔出长剑,直取赵将的眉心,那赵将抬起头来,那剑正到了他面前。

月夕大惊失色,却将剑一收,高声道:“赵鄢,你怎么会在此?”

赵鄢正杀红了眼,见到秦将装扮,满身鲜血的月夕,一时认不出来,依然举剑劈来。月夕以剑相挡,厉声道:“赵鄢。是我。”

赵鄢定睛一看,这才认出眼前之人竟然是月夕,他更是诧异不已。收回了剑,劈倒迎面而来的秦军。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月夕。

“赵鄢,你怎么会在此?”

“上将军叫我务必要护送……回邯郸。”赵鄢高声答她,可中间的话,不晓得是他自己收住了口,还是被疾风冲散了,月夕没有听的真切。

“上将军?哪个上将军?”不知为何,月夕只觉得全身冰冷,手上顿时停了下来。旁边一名赵军挺矛刺来。反而被赵鄢一剑挡开,一边叫道:“姑娘,赵王拜了少将军为上将军。他就在前军阵中。”

赵括?他怎会在此?月夕顿时一身的冷汗。

他若真的做了上将军,赵军主力已被王龁引进了口袋,中军被月夕而断,粮道亦绝。前军失去了故关的军粮和辎重补给,那赵括,赵括他……

月夕双手不住地颤抖,半晌才醒悟过来,纵马到了赵鄢身边。颤声道:“赵鄢,这里,此处……”

她心神一定。厉声道:“赵鄢,此处赵军败局已定,你莫要逗留,速回邯郸向赵王与平原君求援。”赵鄢闻言,一点头,拨马便走。

月夕呼哨一声,刻意带着秦军朝北追杀,见赵鄢带着一小队人马朝故关而去,月夕这才放下心来。

赵括……

赵丹终于还是没放过他。终于还是逼着他出战。可他怎么……他怎么……会是那样的鲁莽之人?当初他在中条山一战与眼前之战大同小异,有异曲同工之妙。他怎会瞧不出王龁眼前设下的迂回包抄之计?

又是谁,骗她说赵军的上将军是乐乘?

月夕猛地抬起头。厉声叫道:“王恪。”

王恪自一旁应声纵马而来,月夕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厉声问道:“王恪,你骗我?”

“我怎么骗你了?”王恪见她面色骤变,只是莫名其妙。

“赵军的新任主将,不是乐乘。”

“怎么可能?那日在秦王宫我听秦王亲口说的。你没听司马梗也是这样说的么?”王恪立刻道,“莫非是赵军刻意隐瞒?”

“赵军隐瞒这个做什么?”月夕一愣。

没错,王恪没有说谎。是有人连同了秦王与司马梗,刻意要欺瞒王恪和自己。秦王欺骗王恪,是因为怕王恪在自己面前说漏了嘴。可秦王为何又要借王恪骗自己?

一定是有人早有谋划,要用到飞鹰锐士作埋伏;他亦晓得月夕与赵括的不寻常之处,只怕月夕延误战机,所以才处处隐瞒月夕,只为了留这一只伏兵,叫月夕为他所用。

不仅如此,这人今日在山上,更是依势而动,将令临机而出,将赵军一步步引入死局之中。这世上还会有什么人,用兵如此鬼神难测?

月夕突然脑子一清,对王恪问道:“你爹呢?我要见左庶长。”

※※※※※

月夕留下飞鹰锐士在故关之前,清扫赵军。她自己与王恪纵马奔驰,回大营去见王龁。

她不住地扬鞭催促,黑暗中马足不知在甚么东西上一绊,战马突然跪倒。月夕心中又慌又怕,竟然平生第一次控不住马,一个倒栽葱跌了下来。

她坐在了地上,脑中一片空白,直到王恪到得跟前,扶起了她,才茫然爬了起来。

十几里路,快马片刻便赶到了王龁的大营前。

她直奔王龁的营帐,下马便要冲入帐中。却被守营的侍卫拦住:“白将军,左庶长有令,没有他的号令,谁人都不能入内。”

“号令?什么号令?”月夕冷笑道,“好,那你们进去,告诉左庶长,说我白子服……”她愣了愣,忽然轻笑道:“说我白月夕,要见上将军。”

她嫣然一笑,便是这厚重的盔甲与满面的血污,也遮不住她娇艳的女儿之态。那侍卫看得有些发愣,上下打量了月夕几眼,不晓得自己熟悉的白将军如何成了一位姑娘。

月夕见他没有动静,伸手便拔出了他腰间的佩剑,指着那侍卫,厉声道:“还不去。”

“月儿,你做什么?”王恪上前要抢下月夕手中的剑,月夕一抬手便推开了他,却见营帐的门帘一掀,王龁从里面缓步而出。

他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侍卫退下,将营帐的帘子掀开了一个角,伸手示意道:“白姑娘,上将军有请。”

“爹,不是你是主将么?哪来的上将军?这是……”王恪听得惊诧。月夕却冷笑道:“左庶长还算老实,这战,果然不是你打的。”

王龁轻咳了一声,仍是伸手做请状。月夕将手中的长剑用力插到了地上,扬头直入营帐,王恪正要跟进去,王龁却将他一拦,摇了摇头。

月夕进了大帐,只见一人坐在几案之前,脑袋狭小,白发苍苍,正埋头瞧着案上摊开的竹简。他听到月夕的脚步声,慢慢地抬起头来,双眼锐利,一动不动地盯着月夕。

月夕见到这人,面上的不屑与傲慢霎时尽失,望着他,半晌才低声叫道:“爷爷,真的是你?”

“是我。”那人沉声道,“秦王有令:白起秘入长平,任何人不可走漏风声,但有违令者斩。”

☆、4 岂堪错上错

“原来不仅是赵军不晓得,便是我们秦军上下,除了左庶长,都无一人晓得是爷爷坐镇此战。”月夕苦笑道,“那爷爷如今又为何让我见你?”

“当初是怕赵军晓得老夫坐镇此战,不敢妄动,才刻意秘密行事。如今二十万赵军已经被围在长平谷底,这战便算打完一半,也不怕他们晓得老夫在此,”白起微微一叹,“何况,秦国上将军可以不见白子服,我白起却不能不见我的孙女。”

他凝目瞧着月夕,微喟道:“你这样冲回大营,是一切都晓得了么?”

月夕本有些木然,听到这一句,忽然浑身一个激灵,高声叫道:“爷爷,秦王令你秘入长平,月儿被瞒,也没有话说。可是谁叫秦王与司马梗骗了小恪与我,说赵军的主将是乐乘?”

白起一声不吭地望着她,半晌才沉声道:“秦赵举国大决,我秦国人人争先,无人可避。那五千飞鹰锐士是你一手带出来的,爷爷本只是想要你前来长平,以备不时之需。后来围势一现,便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你有几分本事,爷爷最是清楚,只有你,能善用飞鹰锐士,不叫爷爷的筹划落空……”白起叹了口气:“他只是被围了住,你不必……”

“只是被围住那么简单么?”月夕高声道,“中军断绝,粮道被断。他们二十万大军困在谷中。就算爷爷不动手,他们早晚也会被活活饿死。何况……何况……”

“爷爷向来战必求歼,决不会留一点余地。只要将这二十万大军按死在长平,退回故关的二十万大军便会溃不成军,届时赵国国内空虚,便是直攻邯郸覆灭赵国的好时机。爷爷。你一心要我们秦国大出天下,你真的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么?”

“老夫也未想到,这赵括行事会如此莽撞。与当时在渭水旁见他全然不同。可既然他犯了错,天赐良机。老夫便不会留妇人之仁。”白起沉声道,

“可那是赵括……”月夕尖叫道,“爷爷,他是赵括。”

“是赵括又能如何?难道不是我秦国的对头么?我瞧他这行兵布阵的样子,不过是外强中干,你也是看错了人了。”

“他几次救过我,在邯郸又屡次放过了我。”月夕霎时泪如雨下,泣声道。“那救了爷爷的随侯珠,本也是赵惠文王赐给他们马服君府的。爷爷,你不晓得,我做了许多对不住他的事情,他都未曾伤过我分毫,还被我打得吐血。若不是他对我手下留情,我又怎能从他手里抢得随侯珠回来,救了爷爷一命。”

她凄楚一笑,颓然道:“爷爷,为了要救你的性命。月儿百死不辞。可爷爷为何单单要月儿,去做害他的事情,逼他入了绝境?”

白起面色微微一变。良久才道:“他若肯率众投降,老夫可留他一条性命。”

“他怎么会降?”月夕苦笑道,“他若是那样的人,当初便会和我留在霍太山,不再踏足尘世一步了。爷爷,你也在渭水边亲眼见过他,同他说过话,你可觉得他是会降的人么?若是这二十万赵军能全身而退还罢了,若稍有万一。他只会……只会以身殉国。”

以身殉国这四个字一出口,月夕顿时怔住。站在了当场,许久也说不出话来。白起一直盯着她。见状道:“两国相争,岂能为儿女私情牵绊?他技不如人,落得这样的下场,与人无尤;若真的身死阵中,倒能叫老夫佩服他几分。老夫只以秦国大略为念,其他的,也顾不了许多了。”

月夕惨笑道:“爷爷说的对,他本就不该对月儿手下留情。他赵括今日落到这样的地步,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她踉跄几步,转过了身,木然地朝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白起喝声道。

“月儿不晓得,只想一个人呆着。”月夕满腹辛酸,欲哭无泪,苦笑着说完,转身便出了营帐。

白起伸手想要拦她,却终于摇了摇头,缓缓放下了手。

※※※※※

月夕失魂落魄,走出白起的营帐,却一个不觉,撞到了一人身上。她瞧着眼前飘动的黑色衣衫,慢慢抬起头,苦笑道:“小师兄,你果然随着爷爷来了这里么?”

“死丫头,”靳韦面含隐忧,又微微一叹,低声道,“对不住,我……”

他显然是知情的,小恪见到的,真的就是他。不仅如此,大概他也是仅有的知道白起入长平的几人之一。

白起的兵法,凌厉世所难挡,由他出将,赵国便只有一败涂地的份。靳韦就算对月夕心存歉意,也敌不过他为故国复仇的决心。

“爷爷存心要瞒我,他要做的事情,一定是滴水不漏。我不怪你。”月夕淡笑着说完,也不管靳韦,只如魔怔了一般,呆呆地坐到了一旁山坳边上。

她脑中混乱一片,什么都想不了,对日后如何更是全无主见。

下面的山谷中,星火蔓延,满山遍野,都是被围的赵军。两边悬崖峻绝,层峦叠嶂,城墙绵亘无尽,如长蛇般蜿蜒于丛山之间。

以白起的本事,一旦将赵军围住,赵括又怎么能冲的破?她望着下面,突觉赵括又来到了自己眼前,眼含怜爱,温柔地望着自己。她蒙上眼睛,见到的是赵括,捂上耳朵,听到的仍是赵括。她低下了头,内心却如千百把利刃在绞剜一般。

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怀里,那个青色香囊,还有福伯给她的三枚刀币都在。她取了出来,怔怔瞧了许久,将刀币塞进了香囊内,又将丝条扎紧打了一个结,放在手中摩挲着。

他对她说的话,他为她做的事,他从前待她的一切好,无不叫她追悔莫及,苦不堪言。

她木然坐着。天色渐亮,又渐渐转黑,已是一天过去。王恪到了她身边。想叫不敢叫,终于轻轻唤了一声:“月儿……”

可月夕仍是低首垂眉。不作一声,就好似化成了石头一般。

一名秦王内侍打扮的人自白起营帐内出来,那人从前在秦王宫里见过王恪,笑着上来与王恪打招呼。王恪虽忧心月夕,又不好得罪秦王身边之人,无奈之下应付了几句,只听那人道:“……一收到赵军被围的军报,秦王已经亲自从咸阳。赶到了临近前线的河内郡,给所有的郡民赐爵一级,命令郡内十五岁以上男丁悉数出征,前往支援长平前线,阻击赵国的援军。我来此就是通知武安君,务必……”

这话轻飘飘的,却如一声惊雷,在月夕耳边轰然炸响。

秦王已是铁了心要将这二十万赵军困死在谷底。白起如此想,秦王亦是如此想,秦国君臣上下一心。赵国那愚蠢的赵丹与平原君,却还不晓得如何救这困局。

赵括无人可依,又怎么会有生机?

爷爷死了。自己不能独活;可若赵括出了事,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既然左右都是一个死字……月夕想到此处,心下反而泰然,觉得人世间的愁苦,也不过如此,不过一死便能一了百了,嘴角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她脑中缓缓冒出了一个念头。她突地站了起来,也不再想第二遍,径自到了白起营帐前。伏身在地。

“爷爷……”月夕高声道,“月儿一生。谨遵爷爷与祖奶奶的教诲。从无一事,是真正由得了自己的心意的。如今秦赵一战。大局已定,月儿一身于秦国,已是微不足道。事既至此……”

“请爷爷恕月儿不孝,辜负了爷爷和祖奶奶的养育之恩与栽培之情。天高海阔,求爷爷,由着月儿任性一次罢。”月夕说完,伏在地上,朝着白起的营帐拜了三拜,才站起了身,转身要走。

王恪瞧得傻了,竟不知阻拦。营帐内匆匆跑出一人,叫道:“死丫头。”

月夕停下脚步,也不回头,低声道:“小师兄,烦请你以后……为我多多照看爷爷。”

“死丫头,”靳韦拦到了她面前,焦急道,“你要做什么?”

月夕淡淡一笑,望着天空默然不语。

“月儿,你要做什么?”王恪亦拦到了她面前。

月夕笑了笑,屈身在靳韦和王恪前行了一个礼:“小师兄,小恪。今日一别,你我三人的兄妹情谊,只怕日后再难……”

“你疯了,真的要去送死么?”王恪嚷道。靳韦却冷冷一笑,俯身到了月夕耳边,低声道:“你与其去陪他死,不如设法救他出来。”

月夕的心“怦”地一跳,抬起眼来。靳韦又低声道:“可还记得,我在上党是如何骗过赵括,让他以为你死了么?”

他张开五指,在月夕的前胸后背依次缓缓虚按五个穴道,悄声道:“记好了。他肯随你走最好,他若不肯,便叫他死上一回,便可由着你摆布了。下面赵军虽然不少,可你白将军要带一个死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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