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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时-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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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魏国的普惠饶有名气,正是如火如荼扩张阶段,哪曾想合作多年的固定营销代理商丰华公司紧急宣布倒闭,自己被摆了一道,之前的几千万欠款打了水漂,连锁反应导致线下资金链出现缺口。
他摸了下脑门,这些老人家又不懂,他只能说,“您让小宗跟我聊两句。”
周婆招手,凌宗才慢吞吞站起身。
电话那头,周叶青走到阳台边上,双手抱胸轻嘲的看向凌魏国,像是失望透顶,她说,“凌魏国,我们就这么结束吧。。。。。。。我不想跟你闹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凌魏国回头和周叶青目光一触,捂住听筒,眼神漆寒,带着克制的怒怨,“你周叶青就是这么不经事的女人,我们同甘共苦这么多年,为什么眼前这一关撑不过去?”他沉了口气,一沉到底,“你只要再等等我两年,我一定把一切都安排好,属于你的都是你的!属于儿子的都是儿子的!”
眼泪不由自主,夺眶而出,好在这么多年,周叶青历练的足够坚强,她说,“我不觉得眼前是关卡,我也不觉得你过不去,就是因为在你身边太多年,我太了解你,你不会放手的,你会越来越成功我一点都不怀疑,你有一天新京首富我都一点不惊讶,”她哭着笑,“但是你是商人嘛,我帮不到你那么远,我到底为什么想要离开你?因为不能跟你共患难?”周叶青擦去眼泪吼了声,“我认识你凌魏国的时候你连个屁都不是!你一定要让我说透吗?一定要撕破脸皮吗?我什么都不想要,房子,钱,股票,存款,你都拿走!我只要我儿子!”
凌魏国觉得她简直疯了,没再搭理她,只当她痴人说梦。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摩擦的两声。
接着是儿子软糯的声音,漫不经心与世无争的一句,“爸爸。”
凌魏国转身,楼下是漫漫林荫道,他情绪转换之快,眨眼闲话家常,“儿子,想爸爸了没?”
凌宗嘟哝着嘴巴,“没有,你都不来看我。”
“爸爸最近比较忙。”
“你一直都忙,一点都不关心我和妈妈。”
凌魏国头疼,他敷衍说,“怎么会?你和妈妈就是我的命根子,不关心你们关心谁去?”
周叶青闻言冷哼一声,没戳破他的虚伪,回到屋里,再次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
凌宗问,“爸爸,我什么时候回去呀?你不是说接我回去吗?”
“等我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了好吗?给我点时间,你再等等。”
“那你什么时候处理完了?”
“。。。。。。”凌魏国转移话题,“爸爸要赚钱啊,没有钱的话,怎么给你买玩具买变形金刚买模型是不是?”
凌宗抬头想了下,“也对。”
他问,“妈妈呢?我想跟妈妈讲电话。”
凌魏国叹了口气,转身开了阳台的落地窗,走了进去,开了扩音,递给周叶青,警告她说,“喏,别让儿子担心。”
周叶青低着头,动作生慢,她接过电话,擦掉眼泪,含含糊糊“喂”了一声。
凌宗兴高采烈,“妈妈呀。”
周叶青“嗯”了一声,眼泪更汹涌了,她埋低了脑袋,哽咽的出不了声,好久,说,“儿子,妈妈好爱你。”
只一句,就莫名其妙挂了电话,凌宗把话筒拿在手里,愣了好一会儿,才讷讷说,“我还没说要什么玩具。”
傍晚,素巧还是把时安放了出来,因为明天周一,时安的作业。。。。。。一言难尽。
刚一进门,凌宗双手捧着下巴沉思的凌宗抬头问她,“你爱你的爸爸妈妈吗?”
时安不知所以,慢慢蹭到电风扇的位置,一边吹风一边说,“我刚刚听到你打电话喽,”她有些不舍的望着他,“你是不是要回去新京了?”
凌宗没作声,时安目不转睛略带失落的看着他,“你真的要走了,又没人跟我玩了。”
凌宗摇头,重新问了一遍,“你爱你的爸爸妈妈吗?”
时安答非所问,带着窃喜雀跃起来,“你怎么又不走了,一定是你爸爸妈妈不要你了。”
凌宗瞪了她一眼,“算了不跟你说了。”
时安拉住他,郑重其事说,“你问我吧,我都认真回答你。”
时安瞳孔里倒影的自己干净又清晰,凌宗深看一眼,握着她手,问,“你爱你的爸爸妈妈吗?”
时安抱着作业本,语气天真无邪,几乎脱口而出,“我比较爱爸爸。”
凌宗好奇,“为什么呀?”
时安嘟着小嘴,愁眉苦脸,“妈妈动不动就生气,我考的好不好她都要生气,”因为从来没考好过。。。。。。。“不吃饭也生气,吃的太多也生气,因为她说我已经很胖了,不叠被子也生气,不扫地也生气,一生气就要打我,都是爸爸拦!着!的!”
的确很无理取闹。
凌宗说,“你要真是捡回来的,你还回去吗?”
时安摇头,指着自己,“我只有一个妈妈,”她又指着正在门外抖军大衣的中年妇女,五短身材,常年劳作脸上已经有了显眼的皱纹,发质毛糙,长得也很粗犷,可,“她就是我妈妈。”
突然这么煽情,凌宗都不习惯了,他说,“你刚才还说比较爱你爸爸。”
时安傻乎乎一笑,露出两个迷人的小酒窝,她说,“我刚才只是在玩笑哦!”
☆、Chapter 12
素巧的一双地在河西,离家不远,全都种上了玉米,虽说是经济作物长势喜人,但是放眼望去,今年雨水充足干晴适宜,各家各户长得都还不错,这就意味着,玉米卖不了好价钱。
素巧叹了口气,将收集起来的化肥大袋扔在空出的单双田地上,然后钻进了干枯的玉米地里,玉米比较毛糙,特别糊人,很容易其红疹,夏日炎炎,素巧还是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熟能生巧,素巧撕开玉米的外层,再拨开玉米须,轻轻一掰,玉米落入手心,向左边一扔扔进集中的空地里,等所有玉米掰完,推个板车弄走晒干。
重复的动作,从早上五点到十点,差不多得回去给时安弄个午饭。
素巧从玉米地里出来,听见在临近两块地里掰玉米的女人正闲话家常,她以为自己惯常一样听得一耳朵进一耳朵出,但是听到后面,手上的动作钝了下来,怯懦懦的跟着搭腔,“你们说的那个厂,在哪儿?”
时一民按时借了板车过来,车轱辘在犁地上嘎嘎作响,声音由远及近,停在了素巧跟前。
素巧手上拿着袖套,身上粘了不少玉米须,眯着小眼睛若有所思。
时一民走近,在她眼前挥了挥手,说,“想什么呢?”
素巧回过神,望着他,欲言又止。
素巧没回答,同在掰玉米的女人笑呵呵的越俎代庖,“你家素巧想着怎么赚大钱呢。”
都是些妇道人家,时一民没理,将化肥袋里的玉米拱了拱,随后束口一卷,扎头,闷哼一声,抬到肩膀上,走了十几步,扔在了板车上。
五大袋,板车的容量。
素巧还在天人交战,时一民“嗨”了声,“再不回去,小瓜子回来没饭吃。”
素巧回神,嘴里嘀咕着,“嗳,没人给你们做饭也是不行。”
时一民眉头一皱,都些什么什么。
中午到家,时安家门口铺上了金灿灿的大玉米,她傲娇的回头,冲着凌宗说,“看,都是我家的大大大玉米。”
凌宗面无表情。
时安问他,“你喜不喜欢?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你一个。”
凌宗默默的回到自己家。
时安自顾自蹲在地上摸了一小会儿,玉米棒上沾着水珠,有些潮湿,还得再暴晒几天才能入库。
素巧和时一民各坐在餐桌的两端的大板凳上,望着彼此傻乎乎的女儿,头疼。
素巧吼了声,“回来,你不知道天气热呀?”
时安站起身,扯着自己的书包背带,慢悠悠的走进屋里,然后无辜说,“屋里也好热的,都没有风你看。”
时一民无可奈何的皱了下眉头,看着素巧往返操劳的背影,先是将时安的小书包取下来挂在竹勾上,随后从厨房拿出吃饭的碗筷舀水冲洗一下放回餐桌。
时安爬到大椅上,伸手,素巧将米饭递到她手边。
时一民如是,拿到了碗筷。
桌上有一盘腌萝卜,一盘爆炒白菜,都没什么油水。
一家三口吃的无精打采。
过了会儿,周婆手上端了个盘子进来,笑呵呵的说,“正吃着呐。”
素巧客套的点点头,站起身来,看见盘子里的蒜炒腊肉。
周婆将盘子放下,笑着说,“炒多了,我和外孙吃不完,给你们盛一点。”
时安鬼鬼祟祟伸手要夹,素巧眼疾手快拍了下她手,她疼的“啧”了口气,小手不情不愿缩回去。
又一顿习以为常的寒暄,周婆返身回去,时家餐桌上变成了三盘菜,腌萝卜,爆炒白菜,蒜炒腊肉。
诡异的安静,时安眼放精*光不时的瞄向带肉的餐盘,素巧擦了下时安嘴角的哈喇子,心酸。
她望了眼自己老公,又看看自己女儿,还是要从女儿入手。
首先,夹了片肉放进女儿碗里。
时安怯生生的盯着腊肉,规矩的问,“妈妈,我能吃吗?”
素巧一点头,时安立马扒拉在嘴里,吃的津津有味余味绵绝。
时一民摇头,“就这点出息,”他将盘子里的腊肉挑出来,全都搁进时安碗里,说,“吃个饱。”
时安义不容辞。
时安扒拉着腊肉,嘴角油光奕奕,素巧凑到她面前,问,“好吃吗?”
时一民看见时安连连点头。
素巧引导,“今天穿了新衣服,有没有人夸你好看呀?”
时安顿了下,仔细回想一天,好像没有,“大家都穿的好看。”
素巧无奈,循循善诱,“以后每天都有肉吃好不好?”
时安眸子一亮,“好啊好啊,我还要吃棒棒糖要吃辣条还有苹果还有香蕉还有梨子还有泡面还有可口可乐还有哇哈哈——”
素巧捂住她嘴,“消停会儿,说慢点。”
时安雀跃的点头,待素巧放手,她夸张的摊开手说,“我要吃好多好吃的,还要和凌宗家一样大的电风扇还有电话还有好多好多玩具。”
素巧很欣慰,摸了摸时安的脑袋,一秒变脸,厉声问,“是不是要的太多了,当做梦呢?”
时安“噢”了声,“我只是在开玩笑嘛。”
孩子不说话了,大人就格外的安静,素巧讨好的看向时一民,说,“又不是我一个人去,会计老婆都说过去看看,现在正在招人,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时一民老派男人,因顽固而为难,“从来男主外女主内,哪有让女人抛头露面的道理?”
素巧哈哈大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都改革开放十几年了,□□说,女人也能顶半边天不是?”
时一民点头,“哎”了一声,“工厂里都是男人干的活——”
素巧顶了回去,“吃苦怕什么,我生下来就知道自己不是来享福的,”她看了眼吃的满嘴油的小时安,眸色深了些许,继续补充说,“一个月60块钱工资,”90年,时一民累死累活一个月也才80块出头,“如果顺利的话,能补贴不少家用。”
她问时安,“是不是?”
时安正甜美的砸吧嘴,对钱丝毫没概念,摇头说,“我不知道的。”
之后的几天,招工的事情传十传百沸沸扬扬,新镇家家户户的适龄女人跃跃欲试,镇头村尾的老少爷们议论不止。
因为一直都是小农经济,顶多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尝试过集体化劳作,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的,没曾想过十几年后还有天上掉馅饼的工厂劳作,前车之鉴,关系到百姓福祉,镇里决定出面去探探真伪。
舆论一宣传,竞争趋于白热化,素巧赶紧报名,跟在镇领导后面瞧一眼。
妈妈不在家,时安没饭吃。
周婆催着凌宗,凌宗便跨着门槛出来,问,“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时安坐在门槛上,搓着小脚丫,神神秘秘的摇头说,“不要,爸爸去买了方便面,好好吃的。”
过了一会儿,时安手上揣着方便面兴冲冲的跑到周婆家,周婆家来了装点工,正在闹哄哄的安装着电视机。
时安看不懂,跑到了卧室,看见凌宗将玻璃弹*珠一股脑倒在床上。
时安眼尖,潦草一数,至少有一百多个,换算成人民币,时安惊叹,“好多钱啊。”
凌宗瞥了她一眼,说,“都给你要不要?”
时安奇怪,“为什么?”
能为什么,凌宗耸肩,“不想玩了。”
时安“哦”了一声,看见凌宗倒在床上,嘴里喃喃说,“我想回家。”
时安也爬到床上,“这里就是你的家。”
凌宗摇头,眸光瞟向天空,“不是这里,是新京。”
。。。。。。时安蹭到他边上,稚嫩的小手上传出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她不解,“你为什么想要回家,这里不好玩吗?”
好玩吗?泥巴土地向日葵??
凌宗翻了个身,用枕头遮住脑袋,日复一日,“太无聊了,”他呜咽了声,百无聊赖说,“这里一点都没意思,玩具都买不到。”
时安“哦”了声,聚精会神的扯开方便面袋,一边说,“你不用想家,因为你爸妈会接你回去的。”
凌宗生无可恋的“嗯”了声。
安静了两秒钟,时安从袋子里掏出了调料包,在斜口处扯开,小心翼翼的倒在手心,舔了一口,世界顿时五彩缤纷。
时安喊,“凌宗?”
凌宗闷闷应了声。
时安又喊,“凌宗,你看看我。”
凌宗将头顶的枕头扔在一边,刚一侧脸,时安肉嘟嘟的小手抻过来,上面脏兮兮附着调料粉。
时安手舞足蹈说,“你尝尝,好好吃,好好吃!”
看起来好脏,凌宗嫌弃,“你个笨蛋!”
时安眉开眼笑凑近他,“你吃吃看嘛。”
凌宗迟疑。
“喏!”时安伸手放在他嘴边。
他一时好奇心盛,微抬头,舔了一口。
重味,太鲜,齁人。
时安的眼睛与他只有咫尺距离,她笑眯眯,标准的两个小酒窝,呢喃问,“好不好吃好不好吃呀?”
凌宗犹豫了下,勉强点头。
下午电视终于安装好,声音调到最大,红色开关一按,骤然流溢出的亢奋音乐吓了周婆一大跳。
脚步迈得多轻捷
露出侦探家的精明
虎视耽耽察敌情
留下威武矫健的身影
你磨快了尖利的爪到处巡行
你给我们带来了生活安宁
啊哈啊黑猫警长
啊哈啊黑猫警长
☆、Chapter 13
时安缩在小板凳上,一边嘴巴里磨着方便面,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吹着电风扇,此生最悠闲,悠闲到黑猫警长第五集,周婆家跳闸停电了。。。。。。
“啊哦,”乌漆麻黑,时安说,“怎么办法?”
镇*会计负责联系工*厂参观事项,他也是头一次,没有经验,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语气畏畏缩缩,与其相反,工*厂那端的接话员例行公事的予以回复,并快速的安排了接车时间和参观流程。
客车,空调,浩浩荡荡五十多人,开在熟悉的堤坝上,一往无前。
高耸又密集的树林以模糊的影像后退,倒是有一种恍惚的陌生感。
能询问情况的只有前座的司机和接待员,镇*领导故意咳嗽了几声,摆着不成熟的官*腔试探问,“你们镀锌厂,之前怎么都没听说过?”
接待员脸上挂着疏离的微笑,礼貌说,“这是省*发*改*委立的项,年前也在新镇刘书*记履职的时候也报备过。”
他补充说,“我们年前建厂,目前是新京最大的热镀*锌企业,服务于新京各项基础设施的建设需要,公司现有员工100多名,主要都是从新京引进的专业热镀*锌技术人员,管理人员10名,生产车间占地5000余平米,拥有各式先进的热镀*锌生产机械设备与检测设备,到时候我会详细给个各位介绍。”
“你们主要生产什么?”
“普惠的热镀*锌可以承接各类大型钢结构件、铁塔件、各种角钢、管材、扁铁、圆槽钢、C形钢、高速公路护栏、交通标志杆、电力金具、玛钢件、标准件等一切户外钢铁件的热镀锌表面防腐处理,全年热镀锌加工能力在20000吨以上。”
专业的数字和术语尤其能锻造距离和敬畏,镇领导听得咂舌,粗眉一扬,又尴尬的咳嗽了声,不再说话。
素巧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识眼色扶着前座的靠背弓着身子,大大咧咧就问,“听说你们厂子要招400多个人呀?”
那人点头,“我们的技术人员招聘主要还是从新京来人,新镇是新京的发展衔接重镇,我们只是跟着历史的车轮走,招聘的这400人,主要是安排到各个车间,没有硬性的技术要求,招聘之后会有一个月的培训时间,所以您不用担心适应问题。”
素巧意味深长的“噢”了声,“60块钱一个月?”
接待员不置可否,善意提醒,“可能还要再多一点。”
素巧疑惑,“怎么这么多?”
黑暗里沉默了几秒,凌宗看向时安的方向,方便面袋子依旧锲而不舍沙沙作响传入耳膜,这都一下午了,凌宗头疼问,“你准备要什么时候吃完?”
时安正悠哉的360度舔手,没时间回答。
周婆刚去找电工,可是电工儿子今天大婚,他喝的一醉不醒,今晚来电是不可能了。
周婆开着电筒,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惆怅说,“这晚上黑不隆冬的,热水器里也没热水呀。”
电风扇罢工,凌宗蒸的一身汗,周婆想了下,踱步到隔壁,和时一民打了声招呼,准备去他家烧点水,今晚凑合着,让外孙洗洗先睡。
孩子们眼里的庞然怪物却涌动着大人们的荷尔蒙,像一场壮观的宏大叙事,给寂静的小镇带来阳光明媚的春天。
五十个人下了车,抬头往上看,在圆柱形厂外呆立好几分钟,哑然无声。
接待员做了个请的动作,指引说,“这边。”
素巧从小生活在山青水绿中,对异味尤为灵敏,甫一进厂,在散发着幽幽冷光的巨大机器前捂住了鼻子,锋利又规律的机器昼夜不止,发出金属摩擦的细小声响,人的高度不及它十分之一,昂首震撼。
接待员突然咳嗽起来,但很快平复。
接着,他给参观者继续解说,“这里是入口段,入口段的操作是要在保证作业线不停止作业的条件下将原板带钢连续地送入热*镀锌机组。入口开卷设备为双套布置,在生产中,一台生产而另一台则处于准备状态。”
五十个人,顺从的跟随着接待员的节奏往前走,“厂里有三个车间,入口段工艺段和出口段,现阶段出口段缺人,主要是做一些收尾工作。”
镇领导点点头表示理解,接待员指着开卷机讲解流程,“这有标识,是1#开卷机,它运行的时候,2#开卷机必须要上好钢卷,并用入口双层剪剪切去超厚的头部,做好焊接前的一切准备工作。两台开卷机交替作用,轮换准备,不致于因带钢供应不上而引起整个镀锌机组降速或停机。这些操作,必须在储存于入□□套内的带钢没有用完的时间内进行。焊接前,入口段加速,已超出工艺段速度的前提下使活套达到满套状态。此外,活套内必须保持适当的张力。还要检查原板的表面状态,当发现原板缺陷时,要采取相应的处理措施。”
一直往前走,呛鼻的异味渐浓,素巧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直到看见这边的员工,各个都戴着口罩。
一个车间潦草的逛了十多分钟,接待人简单的给他们介绍了工艺段的操作要领和安全事项,最后来到了出口段。
刺激的异味浓郁,同来参观的女人们议论纷纷,在一片蒸腾的粉尘与泛黄烟雾中,素巧面色苍白,胸口涌出呕意。
接待人瞥向并不躁动的人群,眉眼微低,从员工手里拿来口罩,热情的分发给同行的几十人,轻描淡写说,“因为处理材料的需要,这边的味道可能会重一点,真正工作的时候我们会给员工带上防化服,所以不用担心。”
对吃不饱的人来说,这些都无关紧要,镇*领导释然的笑了两声,说,“这都没关系,人伟大领*袖*毛*主*席都说,烟囱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要把它推向整个中国不是?”
人群戴着口罩闷声大笑,接待员绕过他们,将最后的防护递向素巧。
凌宗百无聊赖的蹲坐在土灶口看火,锅底刺啦的火光摇曳在脸上,带着扑面而来的热度,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
凌宗将火钳伸进锅口拨拉一下,微尘四溅,扑腾的一脸灰。
与此同时,时安在厨房门口,玩的欢脱,边玩边哼,“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带它去赶集,啊啊啊黑猫警长!”点到即止,没有后续,就又要重复一遍,“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带它去——啊啊啊黑猫警长!”
凌宗朝门口看了一眼,嫌她吵,痛快的喊了声,“小瓜子。”
时安闻言趴着门栏往里探,“哎呀”了声,问,“怎么了?”
凌宗高冷低眉,“没柴了。”
时安指着灶台边上鼓鼓的柴堆,“不是还有那么多嘛。”
凌宗冷着脸,“我不会弄。”
“好吧。”时安走进来,将刚破壳的小鸭子搁在一边,踮起脚尖,慢悠悠的打开锅盖,热浪轰的袭来,凝结成了翻滚的水珠。
“好热呀。”时安落下脚尖,看向凌宗,骤然哈哈大笑,“你脸上好黑!”
凌宗没回应她就要重复一遍,“你脸上好黑!”
凌宗冷着脸,“我听到了!”
时安年纪小,动作慢吞吞,她蹲在他脚跟边上,小鸭子蹲在时安脚边上,时安热忱指导说,“柴火就在厨房后面,靠近你的这个位置。”
凌宗目瞪口呆,她伸出小食指,“喃,隔了一堵墙,在那边!”语气轻飘飘,“我就不帮你了哦。”
时安专心致志逗着小鸭子,五分钟后,她问,“你怎么都不去?”
凌宗看向锅口,说,“水差不多好了。”
时安纳闷,“你怎么知道?”
凌宗抿唇,耐心说,“你听,有咕隆咕隆冒泡的声音。”
Get了新知识,凌宗一低头,就是时安的招牌傻笑,轻柔的两个酒窝,浅浅的弯眉,和澄澈的眼睛。
倒是时安先拨弄凌宗的长睫毛,她笑眯眯的说,“我去哪里小鸭子就去哪里?”
凌宗不相信。
时安说,“真的,”她站起身来走两步,“你看!”
凌宗抻头用火钳拨弄着火焰,过了会儿,时安又走到他边上,“你看,小黄鸭。”
凌宗勉为其难看了一眼。
水开了,热气腾腾。
周婆走进来,商量说,“小宗,今晚就在小瓜子家洗澡,回去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凌宗小眉头一挑,担忧自己被看光了。
周婆哈哈乐了,“没事,我回去拿两个盆过来,就在小房间里,你自己关门。”
凌宗点了点头。
周婆出去,时安问,“我可以看着你洗吗?”
。。。。。。那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
受惊过度的凌宗还是见过世面的,他小声,正儿八经教育她,“我妈妈跟我说,女孩子和男孩子,的身体,穿了衣服的地方,都不能给别人看见!”
“妈妈也不可以吗?”
这题超纲,凌宗思考了一会儿,只能说,“男孩子都不可以!”
闲聊的功夫,周婆拿着一个红色少女风的脸盆进来,打开锅盖,舀了两瓢炙热的开水进去。
盆子放在灶台上,周婆拍着脑袋“呀”了声,“毛巾和衣服没拿?”
她警告两个小朋友,“不要碰这个,”说着她将脸盆放在稍宽大平稳的区域,“我就回来。”
。。。。。。。。三分钟后,时安指着那个盆子说,“我能把它端下来哦。”
耳边是柴火炸裂的声音,凌宗敷衍的“嗯”了声,摇了摇头,“我不相信。”
时安站起身来,说干就干,垫脚——抬手——腾空——
惊觉盆沿翻滚的热度超过自己的负荷,时安的小脸迅速涨红,指尖摇摇欲坠,盆里跳出一颗调皮的水滴,滴在稚嫩的手肘位置,吱的一声。
凌宗没看见她的表情,如往常说,“你小心点,”小鸭子如影随形前掌一步后掌一步踱到她脚边,发出“嘎嘎嘎”清脆怜惜的叫声,凌宗提醒,“它在你脚边,落脚不要踩到了哦。”
时安考验着五岁小女孩的极限热度和重量,说到小黄鸭,她潜意识里关切的低头一看,脚板落地滑到湿漉漉的柴木一滚,噼里啪啦稀里哗啦咚!咚!咚!——
☆、Chapter 14
为了避免滚水烫到鸭子,时安就全招呼到了自己身上,在经历了一阵孩子的鬼哭狼嚎和大人的手忙脚乱后,时安就近在小诊所治疗。
素巧回程的时候本来就低落,听到时安受伤,更如同晴天大霹雳,因为不清楚情况,基本一路快跑到诊所,一看见时安,站在门口眼泪飞溅止不住的数落,“哪个让你端热水的,你现在好大本事了啊,明天是不是就长翅膀飞了!”
时安原本平静了,这顿凶神恶煞的谩骂下来,又惊吓过度嗷嗷大哭。
周婆知道素巧意有所指,毕竟心头肉,烫到肯定心疼的,就硬着头皮解释,也的确自己做的不周到,“都是我个不好,家里停电,就想着去你家里烧点水。。。。。。哎,应该搁老远一点的。”
素巧的手指短小粗糙,擦了下眼泪望着时安,吼道,“还疼不疼啊!以后还长不长记性了!”
时安还在哭,素巧就揪着她的小脸骂,“哭哭哭就知道哭,一点出息都没有,”她怒冲,“我的话都耳旁风了,让你做事小心一点小心一点,这下好了吧!”
凌宗一直安静的等在角落里,不知道什么叫做刀子嘴豆腐心,现下实在看不过去,就从大人的缝隙里挤到时安身边,双手堵住了她的小耳朵。
他小声问她,“疼不疼?”
时安泪眼如花,委屈巴巴的点了点头。
诊所的赤脚医生看惯了镇里妇女们的大呼小叫,就像一个程序一样,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伤感和关切。
医生用冷水给时安冲洗了十分钟,烫伤处依旧红肿,隔着衣服能看见若有若无的水泡。
医生说,“我看你的裤子能不能脱下来啊。”
时安立马两手紧紧护住自己的裤子,郑重其事的皱着眉头,带着哭腔说,“不能给大人看的。”
真是有样学样学以致用,凌宗凑近她的耳朵,深层补充说,“医生治病可以看。”
时安泪光婆娑的望了凌宗一眼,像是验证这个知识点的正确与否,数秒后,将手放开。
医生伸手,小心翼翼由下而上扯着裤摆,尝试几次后,就事论事,“衣服粘得太紧,不能强行去除,怕来个二次损伤呀。”
这就算比较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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