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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游-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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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了。我本来想查的,但还没等着手,就出了那件事。”他说着停顿了片刻,方才调整好语气,继续说道,“你为什么而来,我猜也能猜到——我能猜得到,你宋叔肯定更清楚——当时我问过你,你态度那么坚决,所以我想,这事你自己来查,也好。”
  “所以这些,你们早就知道了?”顾宁张了张嘴,只说出一句毫无意义的话语。他听到自己嗓中发出的声音通过骨骼和空气同时生涩地击打着耳膜,就像一颗苦果缓慢地在喉管中移动。
  罗守一没有说话,转身绕过暗褐色的宽大办公桌来到座位前,撑着桌面看向对面站得笔直的身影:“顾宁,这可是你爸一辈子的名誉,你真想好了?”
  顾宁苦笑:“这哪是我想不想的事?何况还牵涉裴安民的案子。”
  罗守一久久地凝视着眼前的年轻人。三年时间尚不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却还是有什么东西在悄然之间变化了。他说不清楚,只是深深地叹气:“裴安民已经死了。”
  顾宁近乎执拗地摇头:“没有证据证明他杀过人,没有法庭宣判过他有罪——是我欠他一条命。”
  “小顾你——”有话语已经涌到嘴边,却被骤然推开的房门一岔,悉数落回肚里。罗守一扭头看了眼停在门边的齐治平,不等移回目光,就见顾宁挺身立正,朗声道:“罗局,124367请求归队!”
  罗守一眉心川字更深,张了张嘴,却终究一句话也没说。半响后,唯有缓缓点头应允。顾宁又敬了个礼,再无他话,转身离去。
  齐治平寻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回身上前几步,出声道:“罗局,你找我。”
  “也没什么,把近情况简单说说吧,没什么事儿就不用交报告了。”罗守一沉声摆摆手,目光从依稀反光的桌面抬起,若有所思地投向空荡荡的门外。
  齐治平离开罗守一办公室,找到顾宁的时候,他正站在群楼的玻璃长廊边。阳光从头顶坠落,下方就是警局大院,无数人影来来往往,轻快而忙碌。齐治平叫了句“顾宁”,在他身边站定,目光跟着投向那片空地。
  顾宁没有回应,半响突然长吁口气,回身问道:“齐治平,U盘你也看过,是不是?”
  齐治平一愣,也不愿隐瞒,但如实点头。顾宁勾起嘴角,眼中没有一丝笑意,这样对视了几秒钟,突然收回目光,扭头便走。
  齐治平皱眉扬声:“你去哪儿?”
  顾宁不答,但回头看了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齐治平站了站,随即抬脚跟上。
  警局向北两条街外有一个清吧,地方不大,环境倒颇为雅致。下午时间客人不多,琴师也没来,只用音响循环放着几首经典的钢琴曲。酒吧老板同时也是调酒师,齐治平来过两次,只记得这人中规中矩,就像这小酒吧,藏在街道形形□□的招牌间,毫不乍眼。
  吧台正对着大门,顾宁快走上前去,不等齐治平跟上来,也不翻酒单,径直便道:“一瓶雪莉,一瓶威士忌。”老板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倒不多问,收过钱就取了酒来。
  齐治平莫名其妙地看着顾宁抓起酒坐进吧台角落里,仰头喝光了整瓶雪莉,紧接着又打开威士忌一口气灌下大半,终于忍不住上前按住他的胳膊,急道:“你发什么疯?”见顾宁停下动作一言不发,皱了皱眉,又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犯不着跟自己过不去。”
  “我酒量不算差,真的。”顾宁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出声笑道,“我敢这么喝,因为我知道这点儿根本喝不醉。”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干脆扶额低下头去,把整个脸埋进浓重的阴影里:“一零年九月罗局带队破了一桩大案,队里出去庆祝,拉上了宋局和我父亲。那天晚上,我父亲没了,医院和尸检都说的是酒精中毒。”
  齐治平没有应声,但看顾宁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我找人查过那天酒店的帐,五箱啤酒、十五瓶红酒,四瓶白酒。一共十五个人,平均下来也就是一人四瓶啤酒、一瓶红酒、三两白酒。我爸酒量比我好,怎么可能酒精中毒?——所以我回来了。”
  顾宁说着抬眼望过去,眼中依稀有晶润的光泽,分不清是水色还是吧台上方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亮:“你说的没错,我是跟自己过不去。我放弃了UCL心理学博士的OFFER,扔下了交往三年的女朋友,逼着自己当了一名警察。我不相信任何人,藏着憋着,可到头来,自己父亲才是出了问题的那个,那点儿心思,罗局宋局看得一清二楚——我就像个傻子似的!”
  精制的玻璃瓶中琥珀色琼浆轻微摇荡着,在莹莹灯光下发出珠宝般瑰丽的光泽。顾宁自嘲地笑笑,晃了晃酒瓶,又仰头倒下一口。许是喝得急了,他连声呛咳一阵,方才平息下来,低喃道:“齐治平,这就是你说的真相吗?”
  齐治平恍若不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答非所问:“我说,你拉我来酒吧,就是让我看你喝酒的?”
  顾宁抿嘴看着,并不接话。齐治平见他摆明一副要喝自己点的模样,突然有些来气,爽性抢过酒瓶,一气干个精光,这才挑挑眉梢,正色道:“顾宁,要我说,你是当局者迷。”
  似为了引起对面那人的注意,齐治平捏起喝光的酒瓶敲了敲吧台:“你家的储蓄自己知道吧,除了这六十万,还有多少说不清楚的?没有了是吧。我家经商,送礼打点得什么数我有数,你父亲要真贪污受贿,几次就不止这点儿了。”说着停顿了一下,才又道,“他既然一直自律,可为什么这次突然就收下了?
  顾宁皱着眉头递去一个探寻的目光。“因为你妈的病?不见得。脑瘤手术是不小,可一般也就十来万,你家既然能在零几年把你送出国,这点家底总还陪得起吧?你父亲要真能克己奉公这么多年,没道理末了给自己摆这么一道。”
  顾宁的眉心蹙得更紧:“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顾宁,没查到最后,你凭什么说它就是真相?” 齐治平说罢欠起身,直凑到顾宁眼前,一双眼在昏暗中如猫眼石般晶亮、神秘,“除非你是怕了,不敢往下查了。”
  顾宁沉默了一刻,低头苦笑:“你说的没错,我是怕了。”他一直都坚信局里有问题,却是第一次意识到,出问题的可能就是自己的父亲——而这里的水,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干净。
  几年前是这样,现今仍是这样。裴安宁案件内情外泄就发生在身边,起初他还能劝慰自己说这只是个意外,可当事情牵扯上裴安民,向着越来越复杂的方向发展,再怎么解释都说不过去了。紧接着,裴安民说他被派遣卧底取证,知道的人不超过三个,然后他死了,而当年局里可能知情的人,早已离开的离开,升迁的升迁。
  顾宁扭过头去,隔着半个大厅望向酒吧老板若隐若现的背影:“我有时都怀疑,古队的牺牲真的像我看到的那样,只是个意外吗?可也怪我,当时要开枪了,也不至于让嫌犯挟持人质……”
  齐治平眉头一皱,张口想要说点儿什么,却被毫不客气地打断:“齐治平,你别问我敢不敢。你父母白手起家建立起济匡公司,你哥接手后一改经营风格,转向实业,到你嫂子这里因为不懂经营只能另聘经理人。敬旗公司原名敬齐,是济匡的子公司,董事长郑治最初跟随你父母创业,在你哥接手公司后因意见不合带领一批老人独立出来,成为现在的敬旗集团……”
  威士忌的后劲儿开始上涌,顾宁吐出一口酒气,两颊微微酡然,一双眼却清亮如深秋的潭水,直射向对座的人:“你,省城最年轻的的刑警队长,却因为一个不能算错的错误被贬到地级市——这些我都不问,我只问你,到现在,你还敢查下去吗?”
  齐治平脸色一变,拧眉抬声:“你查我?”
  顾宁浑不在意,只勾着嘴角发笑:“你也查过我,扯平了。”
  齐治平阴晴不定地盯着他看了半响,突然跟着笑道:“嘿,我就奇怪了,你和我一样倔的脾气,凭什么人缘比我好?”
  顾宁摆手:“齐治平你别打岔!”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地摇头:“你这人真有意思,明明自己已经有答案了,还偏要来试我的态度。行,我就明确地告诉你,我会查下去——不管前面是什么,我能走一步,就会查一步。”
  顾宁笑了笑,没再说话,但听齐治平道:“去找周科吧,有些事儿他可能知道。”顾宁看着他,点点头,应道:“好。”
  见他如此,齐治平也不再多说什么,回头向吧台中心瞥了一眼,起身道:“你伤真好了是吧?今天酒我请,不醉不归!”

  第二十二章·螳螂捕蝉

  兖中一月里从来不缺应景的雪。玉屑般细碎的雪花断断续续落了一夜,虽不算大,可让新一日的晨曦照射着,也是满目素裹的景致。街上积雪已被堆到人行道两侧,上方便是店面前挂着的一排大红灯笼,放眼望去,高低大小参差不齐,倒也平添了几分过年的喜庆。
  再过两天就是除夕。总有那么几首熟悉的曲调从某处角落飘出,趁人不备钻入耳中,在脑海里一遍遍回响。周遭也开始零星地响起鞭炮声,将连日来的焦虑和压力都一并冲淡了不少。
  范敬带着满肩碎雪走进大厅,一抬头就从办公室半开的门缝里瞧着个好些日子不见的身影。那人一件墨蓝夹克,坐在桌前,手边放着茶杯,正信手翻看着大半个月来的卷宗——可不正是顾宁。
  “回来了?”范敬在门边招呼了一声。年关在即,不论工作还是生活,总有忙不完的事,人人都像上紧了发条的钟表,举手投足都是忙碌的气息。而今有人如此气定神闲地在眼前晃悠,免不得戏谑道:“你倒会挑时间,坐两天就又赶上个大长假!”
  顾宁也不反驳,笑了笑,但问:“邹凯有消息吗?”
  范敬摇摇头,话头一转倒似安慰:“没有。这事一时也急不得,好在其他案子结得干净,先好生过了这个年再计较吧。”说到这儿,倒似想起什么,忽然笑道,“说起来今年不发年货,大伙儿这两天可没少抱怨。”
  顾宁晃了晃杯中的茶水,跟着笑了一声:“忙活了一年,可不都指着这点福利过个年嘛。”说着抿下一口,方又道,“我倒是无所谓。”
  往年春节顾宁虽常替人值班,可也是提前将家里打点好,如今这般闲散倒颇有些异常。范敬不由追问:“怎么,你妈过年也不回来?”
  顾宁没做声。前些日子母子才因录音之事争执冷战,无论谁先服软,这个春节是断然无法过好了。范敬也知自己失言,连忙岔开话题道:“那你三十过来?”
  顾宁点头笑笑:“还有谁?”
  范敬抱手往门边一倚,便道:“朱梓。按理儿该我,倒是他这回儿争着抢着要来。”
  朱梓不是本地人。往年队里考虑他家远,加之其又一向有些小聪明,故而从未安排他除夕值班。眼下乍听范敬这么说,不能不让人意外:“他家在外省,大过年的留这儿干什么?”
  范敬发笑:“还能为什么,技术今年轮到袁珂了呗!”
  范敬话头一收,点到为止。顾宁也心领神会,低头笑笑,道:“小袁心气高,朱梓未必能如愿。”
  范敬也不接话,但看着顾宁,说道:“你还说别人,我怎么看小米好像对你有意思?档案室可都传她是为了你才申请转外的……”
  话未说完,便被顾宁挑眉打断:“是么,还有这事儿?”说罢仰头把杯里的茶水喝完,便起身向外走去,“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范敬追问。
  雪花还纷纷扬扬地落着,顾宁脚步一顿,背对窗户转过头来:“技术室,看看有没有新消息。”
  技术科在刑警队楼上,西头一条架出楼体的长廊直通往独立于群楼的法医楼。顾宁来到技术室门口,却没有走入,而是顺势拐了个弯,没进走廊影影绰绰的阴影中。
  许是时候还早,法医楼里的人并不多,周沐仁正在整理报告。顾宁的突然到来并未让他感到意外,倒像是早已知晓一般,从容地合上材料,起身接杯水递过去:“来了?”
  顾宁坦然:“周科,我来想问点儿私事。”周沐仁没有说话,顾宁便当他是默许,接着说道,“我想查顾建业的尸检报告。”
  周沐仁看着他,问道:“你不是看过吗?”
  “可我想查的不是书面结果。”顾宁摇头,目光直射过去,似出鞘的利刃,“周科,你就是主检人,什么情况你应该最清楚。”
  一句说完,周匝骤然沉默。莫名的压力开始在空气中膨胀,感官变得敏锐异常,仿佛能清楚分辨出雪花撞上玻璃的脆响。两个呼吸后,周沐仁终于开口:“你父亲的遗体不是我检查的。”
  当年尸检报告的主检人上清清楚楚签着周沐仁的名字,只要调过档案的人谁都知道。顾宁皱起眉头:“酒精中毒,意外死亡。这结论下面,是你签的字。”
  “你错了。”周沐仁的声音顿了一顿,平稳地响起,“老局长的尸检不归我负责,当年是前任主任杜善文带实习生做的。那时他的工作调动已经下来,交上报告人就走了;实习生科里本来是打算要的,可最后局里没同意。”
  周沐仁说着从桌上取来出个杯子接水,水流哗哗地落进杯底,就像一桩桩从记忆闸门后奔涌而出的往事。“大概过了半个月吧,所有材料都要上交归档了,罗局突然拿着报告找我,说缺少主检人签字被宋局打回来处理了。”
  检验报告三份签名缺少其一便视为无效,何况是主检人签名。当时局里大小案子不断,顾建业参加聚会局里不少人都是见证,早已定性为意外,罗守一的意思明摆着:人都走了,费事找回来只为个签名,也不值得,随便让谁替签算了。代签这种事虽然严格说来不合规定,但实际工作中往往不会那么较真,倒也不乏先例。此时周沐仁已是法医科的新主任,也的确只能找他。
  顾宁皱眉道:“可周科是个仔细人。”谁不知道法医室的周沐仁为人严谨,在工作上认真的近乎苛刻,这种事情别人可能糊弄过去,周沐仁却绝不会不清不楚地做了。
  果然,稍许沉默之后,周沐仁嘴角涌起一抹苦笑:“做人太认真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他说着看向顾宁,却没有从那人眼中看到一丝退让,“你说的没错,第二天我就想办法联系上了杜善文,就为了核对一下,求个心安。哪成想他竟给我出了个难题。”
  顾宁皱眉追问:“什么?”
  周沐仁的目光变得幽深,像一口陈年的古井,透不进丝毫光亮 :“你父亲的真正死因是急性酒精中毒不假,但放在尸检上,还要看这酒精是怎么进去的。”
  周沐仁所言正是顾宁多年来的怀疑。一来顾建业酒量很好,只是旁人绝少知晓罢了;二来当年顾宁也曾从旁人口中了解到,那晚散场时,顾建业并没有明显醉酒的表现,可就在酒店到医院的路上,人却突然不行了——快得不合情理。顾宁眉头拧得更紧:“静脉注射应该会检出针孔。”
  “但你父亲此前打过吊瓶。”周沐仁猝然打断。端在手中的水摇晃不止,他低头看了看粼粼的水面,默然将杯放回桌面,叹道:“不过病理切片中检测出了乙/醚的存在。”
  如果说之前的针孔只是存疑,那么乙/醚的存在便是明显的问题。顾建业死前几天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并不需要手术麻醉,没有道理和途径接触麻醉药物。这不能不让人产生一个猜想:有人利用乙/醚使其暂时失去意识,并趁机注射了大量酒精,导致其在短时间内中毒死亡。倘若事情果真如此,那么顾建业的死便不是意外,而是谋杀。
  顾宁的呼吸变得絮乱,声音也掩饰不住地轻微颤抖:“谁,是谁?”
  周沐仁摇头:“不知道。杜善文他不敢说,把难题扔给了我。我那时满打满算也才工作了四年半,哪晓得深浅,我也不敢,所以这一瞒就是三年多。”他说着抬手指向自己胸口,“这儿憋得实在难受。”
  无数念头轰然涌入脑海,顾宁只觉得有难以名状的情绪在胸腔中碰撞激荡,一时竟全然发不出声息。过了许久,方才低声说道:“那周科现在怎么又肯说了?”
  周沐仁笑了:“我在等,等人来找我,我就不用再藏着这个秘密了。顾宁,你要想查就查吧,尸检证据就在我手里,你需要的时候我一定会站出来;若不是,就当我今天什么都没说。”
  顾宁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着,却慢慢在嘴角蓄起一个坚定的笑容:“我会来找你的。”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天空却仍然没有放晴。银灰色的云翳幕帐般遮蔽着整个天宇,仿佛年久失修又洇水臌胀的墙体。顾宁没有抄近路从大院走,而是原路返回,重新来到技术大厅门前。
  技术科的人终归是多些,此时没有太多事忙,正三三两两的边说话边干活。袁珂坐处靠近门口,最先看到他,立时便招呼道:“顾队回来了?”
  “刚回。”顾宁笑应,“你们李科呢?”
  “科长去罗局那儿汇报工作了,顾队有事儿?”
  “也没什么。”顾宁放低声音,似有一瞬犹疑,旋即又肃容道,“如果手机被监控了,你能查出来吗?”
  “查出来没问题,但要想知道对方是谁可就难了,我试试吧。” 袁珂爽利地回应道。
  得到这样的回答原在顾宁意料之内,因而也不再多问,但点点头,掏出一个手机放在桌上:“我明天来取,行吗?”
  手机套着黑色的外壳,并未开机,袁珂一眼认出那正是顾宁常用的,当下不由一怔:“顾队,你这是……”
  顾宁摇头:“一点儿私事儿,麻烦了。”
  袁珂此时也反应过来,见顾宁似乎还想嘱咐点儿什么,立刻接过话道:“我明白,不会乱说,你放心吧。”
  顾宁含笑谢过,略微站了会儿,又道:“另外还得麻烦你帮我查一下,咱们局里短号66818的座机,去年12月9日下午一点左右打进一个电话,是谁接的。”
  五位数字默念一遍,立时便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筛滤出来,让她不由微微蹙眉:“这号好像是领导会议室的电话,调那儿的监控得李科批准。”
  顾宁点点头,不再追问:“那等他回来你帮我说一声。”
  袁珂满口答应:“没问题。”
  顾宁又道过谢,正想告辞回队,转头却见一人堪堪踏进门来。来者五十岁上下模样,脸上已然被岁月刻下深深的沟壑,一身警服却熨帖挺直,帽徽更是亮得泛起银光。那人目光顺着大厅环视一圈,旋即落向最近的袁珂:“李智去哪儿了?”
  “刚被罗局叫走。”袁珂连忙应道,“宋局有什么事儿吗?”
  “哦,今年政策严,我知道大家有些意见,也理解,所以想着问问各科室有什么要求,力所能及的局里都尽量满足。”
  “哎呀,宋局您这么忙还想着我们,真是……”袁珂客气地赔着笑,“李科一回来我就让他去找您,您看这样成吗?”
  “行。”宋立言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见顾宁在旁边,便转身拉着他,关切地询问道:“怎么样,伤都好了吧?三十家里要是没人,就去我那儿过年!”
  乍听他提起过年,顾宁愣了一下,旋即明白那日的事宋立言必然已经通过罗守一知晓了,想是顾及自己情绪没有说透,遂笑着推辞道:“都好了,您别麻烦,三十我还得值班呢。”
  听顾宁如此回应,宋立言也不强求,但点头嘱咐:“小顾,母子间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抽空给你妈打个电话,服个软。”
  提到纪洁,顾宁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应下:“宋局,那我先回去了。”
  宋立言点点头,目送他走出大厅。这才又回过头看着袁珂,说道:“你也是技术科的高材生,年轻人,好时候,力所能及的工作就多担待点儿。”说着略一停顿,旋即又道,“现在科里还有什么需要?案子多的时候能忙过来吗?”
  “还行,都挺好的……”
  窗外云霭似乎淡了一些,但仍旧固执地聚拢着不肯退散,远远看去,好似多日前途径兖中山村时,黄昏屋瓦间升起的袅袅炊烟。
  大年二十九晚到底还是来了案子。老街路边一烧烤摊有人打架动了刀子,一个当场死亡,一个重伤。案子不难,只是时间实在不凑巧,刑警队和技术室加班加点,总算在除夕当晚人赃并获。
  距离新春钟声敲响只剩下几小时,这时回家倒还能赶上个年尾。顾宁自然不能让袁珂为自己的事再耽搁,于是给手机设了与家中座机的互转,便索性撂在技术科,说好年后再做打算。
  顾宁第三次被电话吵醒的时候,床头闹钟指针刚刚滑向五点——初七的凌晨,窗外夜幕浓得如砚台里攒了一年又一年的陈墨,除了对面居民楼零星的灯光,连一点儿月色都漏不下来。
  这已经是假期以来连续第七天接到骚扰电话,顾宁深吸口气,气恼地走到客厅隔断前,一把抓起听筒:“你听好了,我就是警察,我不管你是威胁还是闹着玩,再这么下去我带人拿你!”
  电话那面反常地沉默了一会儿,方有个清亮的声音响起:“顾宁,是我,邹凯出现了,你赶紧过来。”
  顾宁一愣,揉了把凌乱的头发,哑声说道:“不好意思,我马上到。”
  顾宁赶到警局已是十五分钟以后。齐治平正翘腿坐在警局的监控室,两眼盯着屏幕上交通大队同步传来的道路监控。顾宁带着一阵寒风进屋,不等站稳便问道:“什么情况?”
  齐治平方才将目光从屏幕上挪开,勾起嘴角:“迎祥路口有车追尾,处理事故的交警在一辆调头的黑色马自达里发现了嫌疑人。那小子够机灵的,没惊动目标,现在正追踪呢。”说完挪了个舒服的姿势,又道:“我看你这假休得比上班还累呀,电话里怎么回事儿?”
  顾宁下意识地揉揉鬓角,无奈叹道:“有人打骚扰电话,大家好不容易休个假,我想着回来再说吧。”
  刑警干的长了总会得罪人,收到个骚扰电话甚至威胁警告,就跟家常便饭一样。里面十有八/九都是从前办过的人心怀不满,寻衅滋事,就像眼前蹦哒的跳蚤,认真计较不值得,放着不管却又惹人厌烦。不过林子大了,也的确有穷凶极恶的,憋着一口气,就为回来找报案的警察报仇。顾宁父亲顾建业当年就曾遇着这么一家,差点真交代在犯人前来报仇的弟弟手里。
  齐治平一听这话,就差不多知道怎么回事了。当即摆摆手道:“你仔细查查,要确定只是骚扰,就赶快拔电话线吧!”
  “嗯。”顾宁无意就这个问题谈论太多,点头应了声,便望向屏幕上的实时监控,“有人跟着吗?”
  齐治平点头:“秦楠和范敬两拨盯着呢,丢不了。”
  话音刚落,便听门口有人唤道:“顾队!”寻声望去,只见技术科袁珂站在门外,当即给齐治平递了个眼色,便快步走向门边,招呼道,“你们技术的也来了?”
  “科里有点事儿,比你们早,初六就到了。”袁珂大大方方地应着,目光却随着脖颈向右侧偏了偏,示意他到人少清净的地方说话。
  顾宁会意,跟着她直走到安全通道前,才停下脚步:“有问题?”
  袁珂点点头,面容严肃地从提包里拿出手机,交还到顾宁手上:“顾队,你手机的确安了监控软件,至少有两三个月。我已经彻底清理了一遍,现在可以用了。”
  顾宁脸色一变。两三个月前还是他和古常青揪着一桩街头斗殴,刚刚触摸到兖中贩肾组织网络的时候。那时他只是尽职尽责地办着交到手中案子,不曾预见那场变故,不曾料想裴晓晓的案子会交到自己手里,更不曾想到事情会牵涉顾建业。他深吸口气,努力使声音听上去平静如常:“知道是谁吗?”
  “路边小店的卡,找不到主,不过我追踪位置发现——”袁珂声音一顿,秀眉蹙紧的同时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压低下来,“信号有好几次出现在局里。”
  顾宁苦笑,意料之内却又让人心底发凉的两个字,待到真说出来,反而最让人平静。不是没有别的可能,但那些概率已然小到微乎其微。他点点头,只听袁珂说道:“安装这种监控软件,说白了无非两种途径:手动或者利用网络漏洞。后者查不出,不过一般人也做不来,顾队还是好好想想这几个月有没有人动过你的手机,或者自己下载安装过什么东西。”
  顾宁应声:“我知道了。”
  袁珂似还有话未说,抿唇迟疑了稍许,方才道:“另外,你要的监控恐怕看不到了。那两天主楼几间会议室的视频资料都没存下来,不知道是系统故障还是人为删除,李科已经在查了。”
  顾宁皱眉点了点头,也不强求:“行,麻烦了,你去忙吧。”
  送走袁珂,刚身回到监控室门口,就见齐治平神色匆忙地从座边抓起件亮棕色短风衣,边穿边急步走来。不等开口询问,那人已抢先说道:“我下去发动车,你叫上朱梓,快点儿!”
  顾宁出门前他还是一身轻松,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便掉了个个儿,显见是那头的抓捕工作出了什么岔子。当下眉头一皱,疾步跟上:“怎么了?”
  齐治平脚下不停:“邹凯那家伙太滑,中途换了车。秦楠他们都给诓城北去了,现在只有范敬一辆车跟着。”
  “醒了吗?”
  “不清楚。车在奇山道上,咱这儿最近,先过去再说。”
  说话功夫,两人身影已经被走廊回旋的台阶遮得严严实实,只剩下匆急的脚步声沿着扶栏蜿蜒传回。极远的天边,却有一线微弱晨光破云而出,透过天窗,揉进照明灯下地砖莹莹的反光中。

  第二十三章·马失前蹄

  路上得到范敬传来的消息:邹凯的车从奇山东路岔口拐进红旗中路,往西绕了一大圈后重新驶向奇山道。
  奇山道因奇山得名,位于城东南,较市中心略远。附近多居民区和中小型超市,一个幼儿园,一个小学,清净而不失方便,上世纪市里仅有的两个军区干休所都坐落于此。00年后,城北滨海商业区迅速发展,而这里因为地形较为崎岖,道路曲折不便,很快便被新一轮商业活动所抛弃,只剩下一个垂暮的奇山大酒店还坚守着老街。
  除路口延伸出的奇山大道和红旗中路两条双向四车道马路,奇山附近的道路多穿插于错落的居民楼间。当初建设时,私家车还没有在民众间普及,而今车辆一多,满满挤在道路两侧,就仅剩容一辆汽车小心通过的空间,附近居民常常因此而叫苦不迭。
  顾宁搬家之前就住在附近,与宋立言为邻,深知此处地形复杂,人口密集,邹凯若真是躲进了奇山居民区,必然给搜捕工作带来极大的困难。当下略一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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