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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有灵犀-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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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宸的心被她的声音揪了起来，他不顾万无云和其他人在场，朝她俯下、身，脸紧贴着她的脸，在她耳边柔声说道：“有我在，什么都别怕。你若是醒不来，我就陪你去，省得有恶鬼欺负你。”
卫灵均被他的这一番话深深地触动了，她那恐慌的情绪渐渐减少，一点点平静下来。她的嘴唇翕动着，颤声说道：“不，我不要你陪，我要你好好地活……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轻，仿佛梦呓一样。
沈令宸笑着说道：“我一个人活着没意思。快睡吧。”笑着笑着，一滴热泪落在了卫灵均的脸颊之上，她已经进入了深沉的梦乡之中。
万无云扭过脸去，假装没看见沈令宸的眼泪。
片刻之后，他缓缓转过脸，用冷静的声音说道：“咱们开始吧。”
沈令宸神情严肃，沉声说道：“那就开始吧。”
他一边准备器具和药物，一边用平静的声音说道：“当她进入深睡之后，你协助我用内功逼出她体内的余毒。”
……
卫灵均在沉沉的睡梦中，只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冷时如坠万重冰窖，热时如堕火焰山上。极致的冷与热后，她的身体像是被人放进温泉之中，四肢百骸被温暖的水包围着浸泡着，浑身上下毛孔张开。这种感觉持续了许久许久，有多久她都记不清了。她只依稀记得那令她十分舒服的温泉在渐渐减少，在慢慢地干涸。有人在用针刺着她身体的各处穴道，又酸又麻又痛，她的身体颤栗着痉挛着，她越来越疲倦，复又进入深沉的睡梦之中。
半个时辰之后，万无云用倦怠无力的声音说道：“我没料到，她的身体内竟然还有一种极其隐蔽的毒，更可怕的是这种毒发作时，跟她病发时极为相似，所以才瞒过了这么多人。这是我的疏忽。”
沈令宸没有回答着他，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正在极力强撑着。
两个时辰过去。
万无云用衣袖拭着额上的汗水，对沈令宸说道：“已经好了，你——你先睡一觉吧。”
第五十九章 幻境（一）
卫灵均一直在昏睡着，她并非全无知觉，她有时能察觉到有人在挪动她的身体，有时也能感觉到苦涩的药汁流进她的嘴里，起初是用勺子喂，后来则是用嘴哺进她的嘴里。她知道那是她的丈夫，可她仅仅只是知道，身体却不听她的使唤。她的手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也抬不起来。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一碗碗药汤灌进她的嘴里，一根根针刺在她的身上，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坚硬麻木了，甚至没有疼痛的知觉。
后来的事情，卫灵均已经不知道了。她的脑子越来越混沌，如同盘古没有开天辟地之前，天和地没有分开、搅成一气的那种混沌。
许许多多不知是谁的记忆窜进她的脑海中来，没头没尾的记忆片刻像雪花一样纷至沓来，使得她头痛欲裂。
卫灵均彻底醒来时，是在一个黄昏，她在位于仙女峰中的家中醒来。沈梦影不在身边，但她的手触摸到床的另一边尚是温的，她知道他肯定就在附近。
卫灵均慢慢地下床，扶着床走了几步，待身体慢慢适应之后，才缓步朝外走去。
屋外，沉沉暮霭笼罩着群山万壑。树林和青山都变成了暗紫色。
山风凄厉，枯枝拍打着窗棂。卫灵均的心头无端地涌起一股悲凉之色，她出声叫人。
刚喊了一声，外面就出现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身影。
卫灵均先是一怔，随即想到可能是新雇来的佣人，她迟疑了一下便出声道：“老伯。”
那位“老伯”猛地停住脚步，剧烈地咳了一声，才用嘶哑的声音说道：“笨蛋，连自己的相公都不认识了，还叫老伯。”
卫灵均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他一步步地向她走来。在深沉的暮色里，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仅仅从步伐上看，这个人一点也不像她的丈夫。他走起路来，像带着风一样，能瞬间飘至她面前。
眼前的人却像一个迟暮的老人，步态蹒跚沉重。
巨大的震惊之下，她不禁脱口而出：“我、我昏睡了多少年？”
沈令宸终于走到了她面前，他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喘息着笑道：“你昏睡了二十年。”
卫灵均当然听得出他在说笑。她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伸手摸着他的脸。他的脸依旧光滑细腻，却清瘦了许多。
沈令宸让她摸了一会儿，抱起她往屋里走去，“外面山风太大，进去吧。”
沈令宸把卫灵均放回床上，摸索着找到火镰将灯点亮。
灯光照亮了昏暗的房间。卫灵均的眼睛也看到了她该看到的。
她眼前的沈梦影用布巾包着头发，他的脸憔悴浮肿，眼窝发青。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喃喃问道。
“到底怎么了？”她不等他回答又接着问道。
沈令宸对她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道：“你总是不肯醒来，我有些着急，生了一场小病。很快就没事了。”
说着，他伸手又去抱她。
卫灵均注视着他的目光，重复问道：“真的？”
沈令宸面不改色地道：“真的，不信你去问万大夫。”
卫灵均不说话了，她扑进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
卫灵均大病初愈，醒来的时间并不长。沈令宸趁着她醒时，哄她吃了晚饭，喝了药汤，又接着让她去睡。卫灵均有太多的话想跟他说，可是她的身体不受她控制，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这一晚，她又开始做梦了。
梦中，她和她的丈夫相依相偎。他为她弹琴作画，吟赏烟霞。她生病时，他总在床前陪侍着，好心劝慰；当她因病痛折磨得难以入睡时，他总像是哄着婴儿入睡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哄劝……
卫灵均感觉自己似乎在梦中过了一生，直到她的耳边传来压抑克制的咳嗽声。这声音似曾相识，她梦中的丈夫似乎也经常生病。
她情不自禁地喃喃唤道：“伽南，伽南。”
咳嗽声骤然停住了。
沈令宸轻轻地起身离开来到窗前，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独自聆听山风呼啸，枯枝拍窗。
卫灵均做了一夜的梦，沈令宸在窗前听了半夜的风声。
熹微的晨光照进窗子，风比昨晚小了许多。
卫灵均将醒未醒，沈令宸走过去帮她穿衣服。
“今天天气暖和，我带你去万大夫那里再复诊一下。”
“嗯，好。”
卫灵均嘴里答应着，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看到他的眼里布满血丝，关切地问道：“你昨晚没睡好吗？”
“不，我睡得很好。”
沈令宸帮卫灵均穿好衣服，又给她梳好头发。他以前做这些总有些笨手笨脚，如今做得极为顺手。卫灵均闹着要帮他梳，他笑着拒绝了：“我的已经梳好了，咱们快点下山去，别让万大夫等急了。”
两人一起携手下了仙女峰往万紫山庄而去。沈令宸本想像往常一样背着卫灵均上山。可惜，他再也不是从前的他，他早已力不从心。
卫灵均步伐轻快，走在他面前。
见此情形，她心中疑云再起，转头看着沈令宸问道：“你真的不要紧吗？一会儿我一定得让万大夫帮你看看。”
沈令宸苦涩地笑道：“我说没事就没事。”
他们走走停停，往常半个时辰的路，他们这次用了一个时辰。
万无云先为卫灵均复诊，他对沈令宸说道：“她恢复得极好。”
沈令宸由衷地笑了。
万无云突然又郑重说道：“我记得你曾答应过我，只要我治好尊夫人的病，你便破例接纳我这个朋友，不知你这话是否算数？”
沈令宸淡然一笑，道：“我说过的话一向算数。”
万无云朗声大笑：“那么从此刻起，我们就算是朋友了。”
沈令宸道：“的确是。”
万无云看看一头雾水的卫灵均，语气恭敬地说道：“那么，弟妹，能否请你到外面闲逛一会儿，我想和这位新朋友说几句话。”
第六十章 幻境（二）
卫灵均用困惑的目光看着两人，沈令宸对她说道：“去吧，到外面去玩一会儿。”
卫灵均只得点头：“好吧。”
卫灵均离开后。
两个男人静静对坐。
万无云道：“按照常理，今日本当不醉不归。可惜你身体有恙，咱们以茶代酒，干了这杯。”
万无云举杯，沈令宸亦举杯。
一盏茶尽，万无云徐徐开口道：“我家世代从医，我从小就陪着父亲见多了人世百态。愈是年长愈是觉得，众生皆苦，人人都逃不过这人生八苦，八苦者，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这五蕴六识创生的境世界皆为幻境。”
沈令宸静静地听着，不置可否。
万无云长长叹息一声，默然片刻，又道：“以前我们不是朋友，对你们之间的事我没有立场置喙。既然我们已是朋友，那我就多说一句：人生本即是幻境，又何苦再创一幻境？”
沈令宸浅浅一笑，答道：“于我而言，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不是风景，而是没有戳破的谎言和不用醒来的幻境。”
万无云冷静地说道：“可是谎言终归要戳穿，幻境终究要破灭。还有，你已经不是原来的沈令宸了。”
沈令宸面色沉静如水。
万无云接着又道：“能否听我一句劝：现在就放下这一切，立即远走高飞。”
沈令宸一直沉默着，良久之后，他坚定地摇摇头，苦涩地说道：“我做不到。”
万无云默默地看着沈令宸，他知道自己只能言尽于此，再多说也无益。
他缓缓站了起来：“我的话已经说完了。”
沈令宸也随之站了起来：“心意已领，但我还是决定顺从自己。”
万无云笑而不语。
沈令宸回之一笑，突然又想起什么，嘱咐道：“如果我的内人问你关于我身体的事，请务必替我圆慌。”
万无云道：“你上次已经嘱咐过了。”
沈令宸无奈地说道：“没办法，她越来越不好骗。”
两人说完话，万无云又开始给他们开药。
“她体内的两种毒已经引了出来，但先天的体虚只能靠慢慢调养。她的身体虽然比不上旁人，但跟以前相比，已经康健许多。不出意外地话，寿命至少可以延长二十年。”
沈令宸笃定地说道：“二十年已经足够了，到时候你的儿孙应该也可以行医了，说不定会想出了新办法。”
万无云笑了笑：“我就当这是对我的恭维。”
万无云破例将两人送出山庄。
卫灵均一直在好奇地打量着两人，终于她问出了一直盘旋在脑中的问题：“男人交朋友这么简单吗？”
万无云认真地回答道：“两个男人朋友成为朋友很简单，一杯酒就够了。”
沈令宸也道：“两个男人成为敌人也很简单，一个女人就够了。”
卫灵均忍俊不禁。她虽然仍未痊愈，但气色看上去好了许多。脸色不再是没有血色的白，而是一种泛着淡淡光泽的莹白。她的双眸清亮如山间泉水，两眉弯弯，笑时，整张脸宛若发光；不笑时，脸上仍有笑的余韵。沈令宸每每看到她的笑颜，目光便再也移不开。
卫灵均的目光在两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她忽然对沈令宸说道：“你先走，我想对你的新朋友说几句话。”
沈令宸委婉拒绝：“你可以当着我的面说。”
卫灵均坚决不从：“我就要背着你说。”
万无云对沈令宸使了个眼色，道：“那就让她背着你说了，毕竟我们刚才也背着她说话了。”
沈令宸只好依从，十分不甘愿地到前面去了。
卫灵均看他走得远了，才出声问万无云：“万大夫，我总觉得梦影他身体有些不妥当，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万无云镇定自若地道：“哦，他又跟人打了一架。身体受了点伤，不过应该很快就好了。”
卫灵均将信将疑：“真的？你没骗我？”
万无云笑了笑，道：“我从来不骗没骗过我的人。”
卫灵均想了想，自己好像还真没骗过万无云，她放下心来。
沈令宸在前面停下来等着他们。
卫灵均快步跟上，万无云停住脚步，拱手对两人说道：“且送到这里，改日再会。”
沈令宸拱手还礼：“再会。”
万无云转身回庄。
卫灵均依偎在沈令宸身边，两人一步步走下台阶。
卫灵均仍对两人这么快成为朋友的事感到好奇。
“夫君，我能不能也去交个朋友？”
“那要看对方是男是女。”
“男人不行吗？”
“不行！”
“可我觉得男人与女人也可以成为朋友呀。”
“骗人，除非互相看不上眼。”
“可是互相看不上眼又怎么能成为朋友呢？”
“所以，你最好还是别找男人当朋友。”沈令宸如是下结论道。卫灵均当然不服。两人一直在争论这个问题，直到下了万紫山庄。上仙女峰时，两人又开始争论另一个问题。
卫灵均兴致很高，可是初愈后的身体仍很虚弱，一到家就开始犯困。
沈令宸照例先哄她入睡，等她熟睡后，他就一直坐在窗前发呆。
天渐渐昏暗下来，窗外的景色变得凄迷朦胧。又一个黄昏来临了。
他突然想到灵均还没吃晚饭，便起身去叫她。
卫灵均睡得正香，他推她，她嗯了一声翻身又睡了过去。再叫她，她闭着眼睛抓住他的胳膊，轻声撒娇：“你陪我睡。”
沈令宸低头一笑，正要答应。却听得卫灵均又喃喃说道：“伽南，你好讨厌。”
沈令宸宛若受了重重一击，他以手拄床久久僵立在那里。
他轻轻地抽出胳膊，悄悄地走了出去。
屋外，暮色苍茫，山风悲旋，竹林萧萧。
四周寂静得如同混沌未初的太古。
他突然想喝酒，喝那种最浓烈的酒。哪怕他的身体不宜喝酒，他还是想喝。
山中当然有酒，即使没酒，他总能想办法弄到酒。
沈令宸坐在木屋前，独对着遍山的竹林，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从黄昏时分一直到月上东山。
满地银白的月光，溶溶如水，清冷如冰。
在他喝得醉眼迷离时，一只手握住了他的酒杯。
卫灵均不知道时候醒了。
她夺过洒杯生气地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竟敢趁我睡着偷着喝酒。”
沈令宸没有说话，他长臂一伸卫灵均捞了过来，拦腰横抱起她，满满的酒气喷在她的脸上。
卫灵均反手将剩下的半杯酒倒在自己的锁骨里，轻声说道：“我请你喝一杯，喝完这杯答应我以后不准再偷喝。”
沈令宸醉醺醺地答应道：“好。”
他低头去品尝世上最美的佳酿，饮一口足以让他沉醉一世。
他喝完第一杯，卫灵均又请了他第二杯，第二杯是用她的背部请的。
饮完这两杯酒，沈令宸突然不再在乎那一声梦中的呢喃和呼唤。
一切都不再重要，云伽南也好，丈夫的名义也好，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他的爱意与惆怅，思念和伤痛，便都有了别样的意义，他的心也有了安放的地方。
第六十一章 幻境（三）
卫灵均的身体一天天好转起来，她的气色越来越好。沈令宸仍是不见好转。她清醒的时间逐渐变长，可是他越来越嗜睡。卫灵均既担忧他的身体，同时又有些疑惑他究竟伤在哪里。
趁着他睡着时，卫灵均悄悄解开了他的衣裳，查看他的伤势。
上身没有伤口，下半身也没有。难不成他受的是内伤？
卫灵均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身体，一寸寸地查看。她的手在他那平滑的肌肤上游走。
沈令宸的气息渐渐紊乱起来，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身体也因为压抑和紧张而一直紧绷着。
卫灵均怕这样下去弄醒他，赶紧收手。她手忙脚乱地替他穿衣服，不料，穿衣似乎比脱衣难多了。她越紧张越穿不上。
沈令宸早已忍无可忍，闷声说道：“别掩饰了，晚了。”
卫灵均暗叫不好，索性转过身去，说道：“吾好梦中脱衣。”
“是吗？那我好梦中……怎么办？”沈令宸说着话，已经欺身压了过去。
卫灵均挣扎着说道：“不行，你的身体还没好。”
沈令宸却怎么也不肯放过她：“你已经好了。”
……
沈令宸再无顾忌，他蓄势太久，一经放开，便如山洪爆发，势不可挡。
在肆意和放纵中，他头上的青色头巾掉落了。满头银发倾泻而下。卫灵均惊讶地叫道：“你的头发——”
沈令宸俯身堵住她的嘴：“专心。”
她挣扎着质问道：“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忍你忍的，嗯？”
沈令宸似乎故意不给她思考的余地，他从未像今天这样肆意地放纵。一直到卫灵均精疲力尽为止。
次日清晨，卫灵均醒来时，沈令宸仍在她身边酣睡。他的头发重又包了起来。卫灵均伸手想去摸，他仿佛有察觉似的，立即躲开了。她怕吵醒他，只好忍着不再动，把脸轻轻压在他的脸上，默默思索着。
她在想他的白发和病情是不是跟自己的身体有关。可是她明明听万大夫说她的身体是先天体弱，这种病除了按部就班地医治，似乎并没有别的手段。如果有的话，她父亲应该会第一个尝试。不是跟她有关，那就是跟仇人有关。肯定是她在生病的这段时间，有仇上找上了他们。看样子，这个仇人的功夫极高。卫灵均越想越忧虑。
沈令宸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卫灵均那双充满担忧的眼眸。
“你怎么了？”他关切地问道。
卫灵均忧色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说，我们的仇人是不是找来了？”
沈令宸凝视着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道：“你都知道了？”
卫灵均点了点头。
沈令宸怕自己流露出可疑的情绪，便把她的脸摁在怀中，说道：“别怕，那个人已经被我打跑了。我最害怕的敌人眼下还没找到咱们。”
卫灵均更担忧了：“你最害怕的竟然还没来？那个人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沈令宸沉默了一会儿，才叹息道：“我以后再告诉你。”他不容她有太多疑问，每当觉得她问得太多时就会将她就地□□。
卫灵均对他的这种做法又有微词又暗暗喜欢。
时光飞逝。转眼间，新年已至。
万无云派人来邀请他们去万紫山庄过新年。沈令宸却拒绝了，他的理由是想陪新婚妻子好好过第一个新年。
卫灵均倒也同意丈夫的做法。她环顾四周，突然又道：“平常照顾咱们的那些人呢？让他们也一起来过年吧。”
沈令宸想了想，点头答应：“也好，让他们都来吧。”
他一声令下，那些平常像影子似的人都集聚过来。
他们太多身着黑衣，面无表情。
年纪在二十至三十多岁之间，其中还有一个四五十岁的老者。
他说他是看门的。
过新年，当然要穿新衣。
卫灵均穿的是一件白色的狐裘，沈令宸的是一件黑色的貂裘。
沈令宸望着笑意盈盈的卫灵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她在绝尘山庄的那个冬天。在雪天，她和他在雪地里嬉戏打闹。也就是在那个冬天，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不，应该说，他早就确定了，只是那时才知道而已。
“若是下雪就好了。”沈令宸说道。
“我也喜欢下雪。”卫灵均说道。
不过，紫宵山气候温暖湿润，很少下雪。
“等过完新年，我带你回北边。”
既然她的病痊愈，他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回哪里呢？”卫灵均问道。
“回绝情山庄。”
绝情山庄？卫灵均咂摸着这个名字，听上去怪冷情的。
新年过后，便有人来拜年了。来的是他们新交的朋友万无云。
他还送来了礼物，一箱药材和药丸。
他对沈令宸说道：“你的病情我暂时没有办法，她的病情已经基本稳定下来，我把药方给你，你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沈令宸听他话里有话，绷着脸问道：“他已经知道了我们在这里了？”
万无云微微点下头。
送走万无云后，沈令宸关上门，开始调息运功，然而他体内仍是空虚无力。再强行运功，突然胸口一窒，但觉喉头一阵甜腥，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如今的他连三成功力都无法发挥。
他第三次强行运功，体内气息乱窜，脑中轰然一响，接着便人事不省。
当卫灵均推门进来的时候，不由得吓得惊叫出声：“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她试着叫了几次，见人仍未醒，便慌忙跑出来喊人。
那个看门人和另一个侍卫飞身进来，卫灵均又跑出去拿万无云送的药丸，按照上面的标记找了两丸药，弄碎了用温水给他灌进去。
卫灵均一直守着他的床边。
约是半夜时分，她觉得身边有人在动，她连忙睁眼，突然整个人被凌空抱起。沈梦影醒了。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下床抱起她，第二件事是抱着她走到窗边。
他说：“你看看今晚的月色真美，像不像我们住客栈时的月光？”
卫灵均记不清他们住客栈时的事情，她只能含糊回答：“像。”
沈令宸格外健谈，他滔滔不绝地说起他们以前的事。
卫灵均懵懵懂懂地听着，她的脑子里仍是一片混沌。
她无奈地叹息道：“我还是记不起来，我真的想快点想起过去的事，想起我们从前的事。”
沈令宸凄然地笑道：“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倒宁愿你一直这样。”
卫灵均伸手去摸他的脸，他张嘴含住她的手指，一边轻轻啃咬，一边说道：“灵均，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卫灵均垂下眼皮，低声说道：“我可以答应，但是你身体不好，不能太放肆。”
沈令宸轻轻笑了起来，“我懂得你的暗示，——可是，我现在不要你做这件事。”
卫灵均奇怪地问道：“那你要我做什么？”
沈令宸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声音低沉艰涩：“灵均，你以后能不能记住我，记住我曾经在你的生命中存在过。——以今天这样、此时此刻这样的身份存在过。”
卫灵均心中愈发奇怪：“当然可以。你此时此刻的身份？你难道不是一直都是我的丈夫吗？”
“是的，我一直都是。”沈令宸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发丛间。
卫灵均伸开双臂环抱着他的脖子，温声问道：“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咱们的仇人找来了。你告诉我呀。”
沈令宸浑身轻颤着，“我最害怕的仇人，也许明天就要来了。”
第六十二章 破灭
“这个你最怕的仇人是叫云伽南吗？”卫灵均问道。
“对的，他叫云伽南。”沈令宸咬牙切齿地说道。
云伽南？云伽南。卫灵均默念着这个名字，每次一听到这个名字，她就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触。她肯定听过这个名字，可是她想不起他的样子。但她总觉得这个不应该是他们的仇人。
她迟疑着问道：“他真的是我们的仇人吗？”
“是我的。”
卫灵均不再说话了。
他们在窗外看了很久的月亮，直到卫灵均犯了困，沈令宸才抱着她回去歇息。
整晚整晚，他都不舍得睡去，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半夜。天一点点地亮了，越是接近黎明，他就离生离和死别接近一点点。
当天光大亮，黎明降临时，沈令宸终于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是卫灵均先醒来的，她看他那样疲倦就没叫醒他。自己穿好衣服悄悄地下床，推门一看，外面一片素白。原来是夜里下了雪。这雪不似北地的鹅毛大雪，而是像细沙像柳絮一样的细雪，悄无声息地、静静地下着。群山一夜白头，沉郁悲壮的岿然屹立在天地间，彤云在铅灰色的天空上翻卷。
卫灵均跑出去，在洁白松软的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她跑了一会儿，似有所感地回过头，却看见沈令宸身穿一件大红色的吉服向她缓步走来。她怔了一下，再看一眼，没错，他身上穿的就是他们成亲时穿的新郎吉服。
卫灵均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奇怪。
“你为什么要穿这件衣服？”
沈令宸微微笑着，大步向她走来。他仿佛又恢复了以前的意气风发。
他踏着白雪，一步步地向她走来。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宛如虔诚的僧侣阅读经书时那样看着她，虔诚、专注、心无旁骛。卫灵均回望着他，觉得自己的心弦被无意中触动了一下。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都成亲这么久了，竟然还有这种心思。
沈令宸走到她面前，伸手捋捋她额前的头发。卫灵均低头一笑。
两人携手在雪中漫步，细雪无声地落在他们身上，拂了一身还满。
他们只要在一起，无论在做什么，最终卫灵均总会被沈令宸抱在怀里，此时也是这样。
卫灵均被他带进怀里，她温声问道：“你早上的药还没吃吧？”
沈令宸将她拥得更紧些：“你就是我的药，我的灵药。”
卫灵均轻轻捶打了他一下：“越来越贫嘴了。”
两人正在打闹间，忽然竹林上的雪被什么东西震落了一片。
卫灵均一脸紧张：“难道是咱们的仇人来了？”
沈令宸毫不在意地说道：“没关系。不用管他们。”
竹林震动得越来越猛烈，外面还有许多人声。
沈令宸带来的那些影卫终于要出动了。
外面喊杀声四起。卫灵均觉得好像满山满谷的都是人声。
她虽然害怕但仍用坚定地语气说道：“我的兵器呢，咱们一起出去跟他们拼了吧。”
卫灵均的话音刚落，就看见半空白影一闪，一个清俊的年轻公子从竹林上越了过来。
自那位公子之后，更多的人跟着涌了进来。他们所住的木屋被众人团团围住。
卫灵均看着这些人，有老有少，有俊有丑，高矮胖瘦皆有。
他们默默地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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