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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有灵犀-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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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宸面色冷峻，双目漆黑幽深，不疾不徐地走进大厅。他一句话也没说，但厅中众人无不感到一种无言的压迫。喧哗纷闹的大厅陡然之间安静下来。
人人心中都在猜测：他究竟要干什么？
第四十章 抢婚（下）
云和靖和云伽南最是深知其中的缘故，云伽南正要上前说话，云和靖却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云和靖缓缓地走过来，在大厅中央站定，向沈令宸抱拳说道：“今日是犬子和甥女的大喜之日，沈庄主能莅临寒舍，在下实是不胜欣喜。沈庄主请入席。”
云和靖明知道他是来搅局的，但面上作佯作不知，只说他是来参加喜宴的，态度谦和有礼，让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来。
云和靖一发话，坐席上有名望的江湖侠客也纷纷出声道：
“是啊，能与沈庄主同席真是三生有幸。”
“庄主请边坐。咱们今日来个不醉不休。”
……
这些开口的人在江湖上多少有些名望，其中有几位还是长者，寻常人怎么也会给他几分薄面。然而，沈令宸却不是寻常人。他只想做他要做的事，天皇老子的面子他也不买帐。
他看也不看这些人，淡淡说道：“你们确实三生有幸，我今日也肯定会不醉不休，但不是现在，都别聒噪。”
众人面面相觑，面色难看。有人有心再劝，又怕惹恼了他，或是当场被他讥讽折了面子。众人一时都没再开口。大厅内又恢复了寂静。
沈令宸一步步地向堂上走去，那是新郎新娘拜堂的地方。云和靖挡在中间，故作平静地说道：“沈庄主，这是新人拜堂成亲的地方，嘉宾的席位不在这边。”
沈令宸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我今日不是嘉宾。”
此言一出，众人不觉又是一惊。云和靖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他的声音也微微变得威严些：“沈庄主，你不是嘉宾又是什么？”
沈令宸冷笑不语。
云和靖知道此事已无法善了，他扫风一扫，看了看云家的三十多个高手侍卫，此时早已全部到场，一部分护在一对新人身边，还有一部分把住各处要津。再加上今日到场的各种英雄，他们亦不可能不出手相帮。沈令宸即便武功绝世，也未必能抵挡得了这么多人。
即便如此，云和靖心中仍放心不下，他又用眼神示意让人去外面查看，他生怕绝尘山庄的影卫也跟着来了。那些影卫全是一等一的高手，如果他们一来，再加上一个沈令宸，他的胜算更小。
沈令宸像是看出云和靖的心思一般，轻描淡写地说道：“放心，只有我一个。今日这种事，我不喜欢假手别人。”
他说着话，轻轻一闪，已经轻易地绕过了云和靖，众人来不及阻拦，他已经闪身到了准新郎新娘面前。
云伽南面色苍白，如临大敌。他的手紧紧攥着卫灵均的手，强作镇定地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令宸强硬地命令道：“你站到一旁去。”
云伽南怒极反笑：“沈庄主，你好像弄错了，今日我才是新郎。”
沈令宸冷冷一笑，道：“你很快就不是了。”
“他要不是，你更不是。”这是卫灵均开口了。她自己揭掉了红稠盖头，对着沈令宸怒声呵斥。
大多数人直到这时才窥见了新娘的真容。她今日自是精心打扮过了，一见之下，果是清丽异众，连一怒一嗔都是灵韵十足。
她扬着那张白玉一般的脸，抬头目视着沈令宸，语气很沉，很重：“你离开吧。”
沈令宸看着她，今日的她比往日更美，美得让动人心魄，但是这种美丽却不是为他绽放。一想到这个，一股疯狂的嫉妒和悲伤便狠狠地攫住了他的心。周身的血液全都沸腾起来。他的目光刹那间变得狂乱而热烈，仿佛沙漠中正午时分的太阳，能把人晒萎了，烤干了。
沈令宸用干涩的声音说道：“我最后一次问你，你真的不跟我离开吗？”
卫灵均刚才的怒气渐渐平息了，她别过脸，声音平淡无波，清晰地答道：“不，我是云家的媳妇。”
沈令宸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声音里溢满着不甘和绝望：“你确定吗？我一点希望都没有吗？”
卫灵均浑身颤栗，云伽南更紧地握住她的手，温和宽容的目光转瞬不离地看着她。
卫灵均在他的目光的安抚下，重新平静下来，她咬着牙，语气坚决地说道：“没有，一点也没有。——请你离开。”
沈令宸深深地凝视着她，他透过她那精致的妆容、红色的嫁衣看到了另一个她：她穿着一袭浅绿色的衣衫，走进绝尘山庄，她戴上一块绿色的纱巾说自己是天下第一美人。
他想说些什么，但他又知道他说什么都没有用。
三人就这样默默地对视着，气氛微妙而诡异。
满堂宾客也跟着一起沉默着，面面相觑着，他们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云家的侍卫在紧张地等待着，随时准备出手救主。
沈令宸的手轻轻地弹了一下腰间的绝尘剑，众人几乎都以为他要出手，云和靖的脸刷地一下变白了。可是，他仅仅是弹一下而已。
他再次深沉地凝望了一下卫灵均，突然转身走下堂来。
卫灵均松了一口气，众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沈令宸慢慢地走到了嘉宾席上，大刺刺地往中间一坐。大声地对左右说道：“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喝酒！”
那两人都呐呐不敢言，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沈令宸自己斟满了一碗洒，举起来说道：“来，你们都敬我。”
终于有人带头敬了他一杯，接着更多的人敬他。
云和靖转过身，悄悄地拭了拭额上的汗，接着对众人说道：“今天是犬子大喜之日，来者都是客，你们诸位一定要好好尽兴。”
沈令宸淡淡一笑，道：“今日也是我大喜之日，来，你们务必敬我。谁不敬我，就是不给我沈某面子。”
他此话一出，哪有人敢不敬。
各种英雄豪杰战战兢兢地轮流敬酒，沈令宸是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一碗接一碗地喝下去。
一坛酒喝完，再搬上一坛。
众人胆战心惊之余，不由暗自同情这位失意之人。沈令宸自成名以来，江湖众人只知道他武功绝高、性格诡异、行踪神秘，从未听说有关于他和女人的传闻。今日见他不惜折损自己的骄傲来大闹婚礼，一时心中五味杂陈，纷纷暗自叹息。
云和靖看着狂饮不止的沈令宸，既无奈又担忧。他以目示意司礼官，司礼官迟疑了一下，再次清清嗓子，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他话犹未了，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一只酒坛碎成碎片，纷纷落下。
那碎片如飞刀一般，将喜堂上的灯烛、灯笼割得稀烂，众人惊呼着四处散开。
接着，只见面前红影一闪，沈令宸已闪身到了两位新人跟前。
他用目光狂乱而焦渴的目光紧盯着卫灵均，温柔而强硬地说道：“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云伽南胸脯剧烈起伏着，他此时再也忍无可忍，沉声命令道：“别再让我看见他！”
云府的三十六名侍卫各持兵器一拥而上，将沈令宸团团围住。
沈令宸环视众人，傲然冷笑一声，轻轻抬手，袍袖一挥，掌风阵阵袭来，把那三十六名侍卫震得不由得后退数步。
云和靖挥掌去挡，他一掌拍出，云和靖趔趄一下，口角流血。
“父亲——”
“舅舅——”
云伽南和卫灵均齐声叫道。云伽南已经怒极，他手中寒光一闪，一枚飞刀破空而来，直击沈令宸的面门。沈令宸像是拂去苍蝇似地拂开，卫灵均也不得不出手了，她正要探手去取毒针，沈令宸右手迅疾如闪电，在她身上轻轻一点，她穴道被点，再也动弹不得。
沈令宸伸手抱过卫灵均，回身便走。
众人瞠目结舌，云和靖吐出一口鲜血，说道：“拜托各路英雄……”
众位武林豪杰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帮忙追击沈令宸。
可是沈令宸武功高出众人太多，轻功更是无人可及，他即便抱着一人，众人仍是追赶不上。
满堂宾客和云家诸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红色的人影愈行愈远。
第四十一章 赔偿一个新郎
沈令宸抱着卫灵均一路奔逸绝尘，将众人远远甩在身后。
喧哗的人群、繁华的街市、稠密的人烟渐渐离他们远去。
沈令宸带着卫灵均来到位于郊外的一栋农家院落。
院子里没有人，但收拾得很是干净利落，屋里点着几根红烛，门上和窗棂上还贴着新鲜的大红喜字。
沈令宸将卫灵均抱进屋里，放在床上坐着，他只解开了她的哑穴。
卫灵均喘着气，一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
沈令宸就站在她面前，此时的他早没有方才在大堂之上斜睨群雄的豪迈气势。他用小心而忐忑的语气问道：“你、你要喝水吗？”
卫灵均置若罔闻，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沈令宸等了许久不见她的回答，只得又问道：“你要喝药吗？”
卫灵均还是不说话，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沈令宸的嘴唇簌簌发抖，他用压抑、嘶哑的声音再问道：“那么，你是不想和我说话？”
卫灵均仍是闭目不言。答案显而易见。
沈令宸紧紧地攥着拳头，僵立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卫灵均。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僵持着。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转眼间，一根红烛流尽了烛泪，屋里渐渐黯淡下去。沈令宸起身又点了一根更粗更长的红烛。
卫灵均终于缓缓睁开了眼，她盯着窗棂上贴着的大红喜字，问道：“这栋房子的主人呢？”沈令宸听到她开口说话，像是得了莫大的恩赐一般，正要开口回答，却听她又徐徐吐出一句：“他们也被你杀了？”
沈令宸的身躯不由得轻轻一颤，他那锐利深沉的目光紧盯着卫灵均，咬牙说道：“难道在你的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卫灵均冷笑道：“难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沈令宸紧抿着唇，缄默不语。两人重又陷入沉默。
第二枝红烛渐渐燃尽，房中复又陷入黑暗。
夜色渐渐深沉，除了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声，天地间再无任何声音。
两人在黑暗中僵持良久之后，沈令宸缓缓说道：“这栋院子是我租来的，它的主人进城去了。”
卫灵均没有接话。
沈令宸站起身，慢慢向她走过去。他的手伸向她的胸前，卫灵均突然大叫一声：“住手，别碰我！”
沈令宸的手停住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用低哑的声音说道：“我只是想解开你的穴道。”
他说完这句话后，像是报复似地故意往她身边靠近了一些，灼热的气息萦绕着她，卫灵均的身子轻轻地颤栗了一下，但她穴道被点，却又退无可退。沈令宸离她更近了一些，他的唇与她的近在咫尺，她能闻到他那温热的呼吸和怦然跃动的心跳声。
她的声音紧张而焦急：“你离我远些。”
沈令宸倔强而固执地答道：“如果我偏不呢？”
卫灵均咬唇不再说话。她怕惹怒了他，他下一步会做出更难堪的事来。
尽管她有满腔怒火和恨意，但她知道自己此时一定要冷静，一定要冷静。也许过不了多久，云伽南和舅舅就会追上来救她。
不料，沈令宸却看穿了她的心事，笑道：“你在等云伽南来救你是吗？——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妄想。那些人加在一起，我都不放在眼里。”
卫灵均听到他的话不觉心一沉，但，她还是没有放弃希望。在新婚之日当着江湖群雄发生这样的事，让舅舅和云伽南情何以堪？无论如何，她必须要尽快回去。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沈令宸又把蜡烛点亮了。
烛光亮起的那一刹那，沈令宸闪烁着熠熠生辉的双眸，感慨万端地说道：“你说如果人的情起情灭要是能像这烛火该有多好。想几时掐灭就几时掐灭。”
卫灵均想了想，意有所指地道：“古人有句话叫‘发乎情，止乎礼’。一个人若是不懂控制自己的感情与禽兽何异？”
她的话一出口，便知道定会惹怒沈令宸。
果然，周遭气氛随之一冷。连烛光也随之明灭数下，险些灭掉。
沈令宸一步步走向卫灵均，带着巨大的压迫向她走来。卫灵均坦然无惧地迎视着他的目光。
沈令宸那双深不可测的目光紧盯着她，像是一只饥饿愤怒的猛兽在盯着他爪下的猎物一般。
他伸出手抚上她的红唇，低低地说道：“这张如此美丽的嘴唇却说出如此伤人的话。你说我该拿它怎么办？”
卫灵均不说话，只是用倔强而又紧张的目光望着他。她的目光没有示弱没有乞求，但即便这样，也让他情不自禁地心软起来。他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嘴唇，描摹着她的唇形，他的手指在她那温软的唇上流连片刻，眷恋不舍地离开了。
他转身离开了房间，让屋外的凉风吹了好一阵才冷静下来。他进了厨房提起一大坛酒进来，接着又拿进来早就准备好的酒菜。
沈令宸坐在桌前，连灌下两杯烈酒，端着饭菜站在卫灵均面前，温声说道：“吃饭。”说话间，筷子已经递到她嘴边。卫灵均紧闭着唇，不予理会。
沈令宸又试了一次，仍是无功而返。他用威胁的语气说道：“若是你再不吃，我就‘亲口’喂你。”
卫灵均的心突突一跳，她只好张嘴吃下。
吃下第一口饭菜后，她停下来说道：“解开我的穴道。我自己吃。”
沈令宸看着她，他的双眸在熠熠闪光，隐隐带着戏谑的笑意：“我这会儿又改变主意了。”
卫灵均勉强吃下几口饭菜就再也咽不下去。沈令宸也没再勉强她。
他什么也没吃，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卫灵均默默地看着他喝。
夜已深沉，四周万籁俱寂。
窗外，一轮秋月高高悬挂在深蓝的夜幕上。
第三支红烛又将燃尽，点点烛泪滴在烛台上，烛光灭了，烛泪干了，那一大坛酒也见底了。
卫灵均穿着沉重的嫁衣坐在床上，对面的那个人也穿着新郎的吉服坐在那里。
两个人在晦暗的屋中静静对坐。
卫灵均看了一眼窗外的圆月，用嘲讽的语气说道：“今晚是我的新婚之夜。这就是你送我的大礼？”
沈令宸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他说道：“我会赔偿你一个新郎。”他说着话一步步地向着卫灵均走过来。
第四十二章 逃离
卫灵均看着沈令宸那带有压迫感的身躯一步步向自己靠近，心口不觉一窒。
他来到她面前，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
他带着浓浓的醉意，喃喃说道：“你今天真美。正是我想像中新娘的模样。”
卫灵均的身体轻轻一颤。他紧紧地盯着她，目光渐次变得狂野而热烈，仿佛下一刻就能将她生吞和融化。
卫灵均的心头产生一股陌生而奇怪的紧张。在她短暂的一生中，她从没遭遇过这样的目光。云伽南对她不曾这样过，他只会温和宽和的注视她，带着笑意的端详她；那些追杀她的仇敌眼中只有贪婪和凶狠；那些淫邪之徒的目光也不是这样，那是一种极致的焦渴，她依稀曾经在沙漠一匹即将渴死的马的眼中见到过类似的目光。
卫灵均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感到浑身不自在，口中发燥，仿佛他的目光蒸干了她全身的水分似的。
卫灵均颤声说道：“你能不能不要这样？”
沈令宸离她极近，他像是在耳语似的轻声说道：“这个问题我早问过自己无数遍，答案是必须一定要这样。”
卫灵均的紧张加剧了。
沈令宸望着她，用温柔而强硬地语气说道：“我要你跟我在一起，一直在一起，生生死死都在一起。”
他的手已经放置在她的后颈上，剧烈地痉挛着颤抖着。
卫灵均很清楚的知道，下一步将会发生什么。她必须立即阻止这一切。
然而，她似乎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紧紧地抱住了自己，他那火热的唇已经贴到了她的唇上。她的身体里像是突然点燃了一个火种，周身的血液燃烧起来。她已经别无他法，于是狠下心来，张嘴用力咬了他一下。她尝到了微咸、温热的血液的味道。沈令宸吃痛，不得不暂停下来。
卫灵均趁着这个间隙，喘息着极快地说道：“你知道大漠中的狼怎么对付我吗？”
沈令宸果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他那迷醉的神情渐渐淡去，他恍恍惚惚地看着她，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卫灵均继续说道：“它们耐心地追了我一天两夜。而你，对我的耐心都没有一头狼多。你要我怎么相信你的真心？”
沈令宸这时完全清醒过来了。他急切地问道：“那后来呢？你怎样了？”
卫灵均淡然一笑：“你怎么那么笨，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这是今晚以来，她流露出的第一个笑容。对沈令宸来说，这个笑容是那么弥足珍贵。
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慨然允诺：“那好，我要让你知道，我比最有耐心的狼更有耐心。”
卫灵均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可是，下一刻，沈令宸的手却伸至她的胸前，她穴道被点无法躲避，只能怒目而视：“你怎能言而无信？”
沈令宸戏谑一笑：“你怎么那么笨，我在帮你解开穴道。”
卫灵均这才知道自己错怪他了，便补偿性地朝他笑了笑。
沈令宸回味着她的笑容，手在她胸前推拿了一会儿，把穴道解开了。
接着，他随手扯去她头上的凤冠头饰，随便往地上一扔：“这些都扔了，以后戴我的。”
卫灵均无声地顺从了他。
卫灵均有了行动自由，她借口腿麻脚软，便在这个院子里走了一会儿，沈令宸如影随形地跟着她。卫灵均并无别的意图，只是走了一会儿便乖乖地重回房间。
夜已深了。她轻轻打了一个呵欠。
沈令宸主动说道：“你去睡吧。——今晚我仍睡凳子上。”
他确实一诺千金，说要有耐心，便真的不动她。
卫灵均点点头，自己躺在大床上去睡了。沈令宸找到两条凳子并到在一起，躺在上面睡下。
临睡前，沈令宸突然平静地说道：“明天我送你回云府，然后我向表哥和舅舅负荆请罪。”
卫灵均极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但于沈令宸来说，这无疑是天籁之音。
他的声音愉悦而释然：“快睡吧。”
过了一会儿，卫灵均突然想起了什么，状似随意地问道：“对了，为什么我好久没看到沈梦影了？他对我们的事是什么看法？”
沈令宸久久地沉默着。
卫灵均叹息一声：“算了，就当我没问。”
沈令宸在黑暗中出声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好久没出现，也许，他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这世上从此只有沈令宸。”
卫灵均却用黯然的语气道：“他就这么突然消失了，我都来没来得及跟他告别。”
沈令宸又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就这么想见他？”
卫灵均道：“你别忘了当初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沈令宸无声地笑了，确实，如果没有沈梦影，他们也许根本没有机会熟识。
他带着这个想法慢慢进入了梦乡。
卫灵均假装睡着了。她的脑子一直在飞速旋转，双耳一直警惕地听着屋内的动静。
也不知道舅舅的伤势怎样了？云伽南的身体如何？
无论如何，她今夜一定要赶回去。
她悄悄地注意着沈令宸的行踪，果然，他只睡了一会儿便悄悄起身，轻轻推门出去。她听到他到了隔壁的房间。她像猫儿一样轻手轻脚地下床，溜到门边。这时，隔壁房间传来了她熟悉的争执声。
两个声音，一个温和无奈，一个冷硬霸道。
“我要出去，你凭什么不让我见她！”
“你该消失了，你应该永远的消失，这世上只能有一个沈令宸。”
“不，我不是你，我不想当你。”
“你已经是了，你无法逃避。消失吧。”
“让我再见她一面，再看她一眼。”
卫灵均突然听不下去了。
这是最好的逃跑机会。此时不逃，她要等到何时？
她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趁着他们双方争执最激烈的时候，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飞身便逃。她有几分轻功，用于逃跑已经足够，前提是沈令宸和沈梦影争吵得再久些，越久越好。
月色尚算明亮，卫灵均选定一条路直往南而行。她要快些回到云家。
沈令宸带她来的是一个偏僻小山村，四周全是山，不过，山不算太高，路也不十分崎岖，她跑起来不算太费力。
她越往南行，天越亮堂。
转过前面那座山，就是大路了。卫灵均信心大增，脚步也随之轻盈起来。
山道出口处站着一个人影。卫灵均以为是早起下山的山村。
她正准备上前问路。忽然，脚步钉住了。
那不是山民，那是沈令宸。
隔着几丈来远，沈令宸的声音随着山风送至她耳边：“我跟自己商量着怎么爱你，你却在策划如何离开。”
第四十三章 唯有你能伤我
这是黎明时分，天是浅青色的，寥寥数颗星子冷清清地印在天上。
强劲凛冽的山风吹起两人的衣襟，两个人身着大红吉服的人就这么站在黎明时分的山路上静静对峙着。
卫灵均迈着滞重的步伐，慢慢地向沈令宸走去。
沈令宸在等着她，他的目光片刻不离地紧盯着，锐利、冷酷，还有被欺骗后的愤怒。
卫灵均迎着他的目光向他走去，她的眼中饱含着压抑的怒火和浓浓的失望。
短短的几步路，她像跋涉了千山万水一样，疲倦而虚弱。她直视着沈令宸，牙齿微微打着颤音，说道：“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我从婚礼上掳走，你让我的丈夫和公公情何以堪？你让我情何以堪？是，你沈令宸无敌于江湖，无人敢违抗你的命令，可是你凭什么以为连感情都可以强迫？难道我是一个物件抢来了便是你的？本来，我感激感念于你对我的庇护照顾，本来我对你……可是现在，我对你只有一种感情：那就是恨，是的，我恨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沈令宸的身体猛烈地颤了一下，就像是猝不及防地受了重重一击一样，他仍倔强地僵立在那里。
他盯着卫灵均看了许久许久，才一字一字地挤出一段话：“那么你呢？你知道把一个人从黑暗、寒冷中带到阳光下再把他重推回去有多残忍吗？你为什么要去绝尘山庄，为什么要认识我，为什么要我护送你再送回来？我本来可以生活得好好的，我本来可以讨厌所有的男人和女人，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
卫灵均听到这番热烈而绝望的剖白，觉得自己心灵的最柔软处被击中了，她摇摇欲晃，脸色愈发苍白，她默然片刻，才无奈地低低说道：“一切都太晚了，我不可能伤害伽南，他、他承受不住这个打击，我更不能让舅舅在武林群雄面前失掉体面。对此，我只能抱歉。如果有来生……我……”
沈令宸盯着她的脸，冷笑一声道：“来生？谁知道我来生是人还是畜，你的来生为何不许给云伽南呢？”
卫灵均紧抿着唇不语。
沈令宸离她更近些，风越来越大了，风吹起两人的头发，两头三千烦恼丝纠缠在一起。两人一瞬间都有些恍惚，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在去青云谷的路上，他抱着她用轻功飞跃悬崖时的情形。那一路的欢笑与争执，试探与戏谑。那时的他们谁能会想到后来发生的事？谁又能想到两人会走到今天这一地步？
卫灵均此时心中是千回百转，五味杂陈。
沈令宸也同样如此，他深深地凝视着卫灵均，哑声说道：“所有的后果都由我来承担，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愿意去云家负荆请罪，愿意让云伽南捅我一万刀来泄愤。现在，你就跟我说你绝不离开我，我准许你骗我、伤害我一次，这世间万万千千人，唯有你能伤害我。”
卫灵均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闭上双目，脑海中情不自禁地闪现着这即将发生的一幕。以云伽南的性格和为人，他不会捅沈令宸一万刀，他只会受不住这个打击，也许会提前离开人世。”卫灵均一想起这个情景，哪怕只是预想的，也足够让她痛彻心扉。她记得前世临终前，她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她最遗憾的不是早逝，而是她享受了太多，却来不及回报他们。义父义母的，孙玉章的，尤其是云伽南。夫妻五年，他尽心尽力照料自己，与她相敬如宾。即便到最后她双目失明，行动不便时，他也从不曾有一丝一毫不耐和嫌弃。
那时，她握着他的手说：“我何其有幸，才得以与你结为夫妻。我今生如此拖累与你，只愿来生再报。”
他亦握着她的手说道：“来生记得做我的妻子。”
她泪中带笑，摇头说：“如果还是这样的身体就算了，难道还要再拖累你一世吗？”
云伽南却执拗地道：“如果你不来，我就不娶了。”当时的她以为他用情至深。
现在她已经知道，用情至深固然是有，恐怕也有家族痼疾的原因。
他们的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脉，有着同样的疾病。可以心安理得的相爱相守。如果她真的中途离开，她相信云伽南真的不会再娶。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愿。否则以云家的名望和他本人的风采，哪怕他寿命再短也有不少姑娘青睐。除了云伽南，还有舅舅。她忘不了外祖父与外祖母因为母亲的事郁郁寡欢的事。
所有与此有关的事情，方方面面的，前世的今生的，一幕幕在她眼前闪过。百般滋味，千种情愫，她一一品尝过了。沈令宸说他在跟自己商量怎么爱她，而她，又何尝不是在跟自己作战？情感与理智，前世与今生，水与火，爱与义……
但是，再长的战争也终会分出胜负和结果。
很久之后，卫灵均终于冷静下来。
她用疲惫而平静的口吻对沈令宸说道：“请让我再伤害你最后一次。你不是他，你本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你别急着否认，世事难料，谁知道下一步会发生，比如说，以前你何曾想过我们会相遇会相……”说到这里，她猛然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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