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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影无痕-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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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爬上亭顶,狄梦庭大喝一声,手中的瓦砾如雨点般向下打去,被打中的毒蛇无不头碎骨折,尸身四下飞溅,不一会儿功夫,亭下积满了厚厚一层蛇尸。
哪知群蛇发了凶性,死的越多,跟上的也越多,从四面八方逼将上来,竟如无止无休一般。狄梦庭运指如飞,仍然应接不暇,眼见蛇群渐渐爬过亭檐,情急之下,回头大喝道:“薛冷缨,过来帮忙!”
薛冷缨却无动于衷,目光呆呆地望着圆月,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狄梦庭又气又怒,叫道:“姓薛的,你在求菩萨保佑么?别做梦了!这当儿没人能够救你,想活命就要靠自己!咱们豁出去一拼,未必只剩下死路。我就不信两个第一流高手,竟会输给这些毒虫?”
薛冷缨叹道:“拼也没用。你纵能拖上一时半刻,难道能将遍地毒蛇杀干净?唉,这就是命,我认倒霉了!”
狄梦庭冷声道:“你想得倒很旷达啊。那么面容被毁、情场失意,也都是命,你全认倒霉么?”
这句话打在薛冷缨心中最痛的地方,他暴跳而起,喝道:“你说什么?”
狄梦庭道:“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面对刀山火海,置若等闲,决不会畏缩等死。眼下区区一地毒蛇,便把你吓成这付模样,你算是什么英雄豪杰?就是变成了鬼,也是一个没有骨气的衰鬼!”
薛冷缨怒火大炽,道:“姓狄的,你胡说八道,我跟你拼了!”紧攥双拳,就要冲上拼命。
狄梦庭道:“你想杀我也不必急,先帮我驱散蛇群,待脱出重围,咱们再决一死战。”
薛冷缨道:“好,今日若得不死,来日必有一拼。薛某与你势不两立!”说罢站到狄梦庭左侧。他武功虽然不及狄梦庭,但家传的“弹指神针”暗器手法乃是江湖一绝,只见他右手一扬,一篷钢针激射而出,数十条青蛇被钉在亭檐之上,痛得吱吱乱叫,身子扭曲,却已游动不得。
狄梦庭赞道:“好功夫!”他得此强助,顿时宽心许多。当即抖擞精神,掌下飞石掷瓦,不让毒蛇靠近。
过了约莫一盏茶功夫,薛冷缨囊中的百余枚钢针堪堪射尽,狄梦庭也击杀了数百条毒蛇,但蛇群依然不退,将死蛇的尸体分噬精光,不断向亭顶冲击。
在这危急关头,忽然山路上传来一声马嘶,一辆马车狂奔而来。片刻间来到亭下,只听驾马一声悲嘶,已被毒蛇咬中,翻身栽倒。车上拉的是十几坛美酒,乒乒乓乓一齐打碎,甘冽的美酒洒将下来,遍地都是浓重的酒香。
哪知这些毒蛇却害怕烈酒,纷纷向后避让。只是十几坛美酒一齐打碎,酒水四下流溢,哪里躲得开?数百条毒蛇被淋到酒水,痛得乱翻乱滚,张口互咬,转瞬间便给同伴扯食得剩下一堆白骨,一而十、十而百、百而千,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亭下尽是群蛇的尸体,余下的青蛇也都远远避开,逃得不见了踪影。
狄梦庭与薛冷缨见了这等异景,尽皆变色。待群蛇相残殆尽,两人跳下石亭,只见地上遍布死蛇,四周弥漫着一股潮腥的气味,与酒味混合在一起,说不出的恶心难闻。狄梦庭道:“这里的毒气太重,若不将死蛇除掉,定然殃及无辜。”
薛冷缨道:“你想怎样?”
狄梦庭道:“烧掉它们。”两人合力推倒几株松树,拉到空场中央,又将死蛇扫到一堆,用火折子点燃。地上洒满烈酒,遇到火后顿时熊熊烧起,火苗窜起一丈多高,将山顶映得通红。
两人望着这壮观景象,回想刚才身陷困境,当真恍若隔世。他们原本相互敌视,此刻经过这番同心协力,敌意减少了许多。薛冷缨道:“狄公子,你虽然救过我的性命,但我并不领情,咱们之间的过节更不算完。铁衣山庄日后还要找你的麻烦,你要是觉得不公平,尽可现在将我杀了。”
狄梦庭淡淡一笑,道:“你若是不怕麻烦,尽管来吧。狄某随时奉候。”
薛冷缨恨恨瞪了他一眼,施展轻功掠去,连续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之中。
狄梦庭从蛇山下来,天色已渐渐发亮。他来到江边,远远看见码头上站立一人,正是燕天魁。
燕天魁望见狄梦庭,眼中顿时闪现宽慰之色,但这神情稍露即逝,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我看见蛇山上隐隐起了火光,不知出了什么事,很为你担心。”
狄梦庭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觉得他肩头湿漉漉的,沾满了露水,知道他为等自己回来,在此站了一夜。两人虽是主仆身份,实则交情过命,狄梦庭心中感动,却并不显露出来,也是淡淡说道:“走,咱们回舱中说话。”
两人回到船舱中坐下,狄梦庭这时才觉得干渴难耐,端起一壶冷茶,一口气喝的精光,道:“魁叔,咱们在武昌一带有多少人手?”
燕天魁微一沉吟,道:“城中有两座钱庄,两座行园和十几家商号,加起来有三四百人。城外还有一些零散的驿栈和酒肆,人数可就说不上来了。”
狄梦庭摇了摇头,道:“这些人都不是江湖道上的,指望不上。”
燕天魁又道:“你想请人助拳么?三江镖局的邱总镖头、城西码头的毛老拳师都是武昌一带有数的高手,与凌府交情非浅。神鹤帮、汉水帮、飞渔门三家门派的瓢把子也都受过凌府的恩惠,可以邀来帮忙。另外,衙门里也有咱们的人……”
狄梦庭打断了他的话,道:“我要做的事不能张扬,更不能借助其他门派和官府。这件事非得要用贴心的亲信不可,越隐秘越好。”
燕天魁道:“那便有些棘手了。府中可用的弟子不少,却都不在近佐,这当儿去哪找人……?”想着想着,忽地一拍大腿,道:“我记起来了,前些日子‘银骑金刀十三太保’传过一个信儿,他们护送一批古玩从和阗回往临安,走的也是长江水路,算来这会应该到了附近,若赶得巧,现在或许就在城中。”
狄梦庭喜道:“好,他们若在,那是再好也没有了。你马上去把他们找来。”顿了顿,又叮嘱道:“小心城中铁衣山庄的眼线。”
燕天魁道:“放心,燕某在江湖中摸爬滚打几十年,做事自有分寸。这事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狄梦庭却道:“你说错了。这回你不仅要走漏风声,而且还要留下线索,让他们找到这里。”
燕天魁怔道:“为什么?”
狄梦庭附在他耳边小声低语几句。燕天魁先是皱紧眉头,而后缓缓展开,道:“原来是这样。好,我这就去办。”匆匆出舱而去。
狄梦庭目送燕天魁下船,又将心中的计划思量了一遍,自忖没有丝毫破绽,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顿时觉得又困又乏,稍适洗漱,上床睡下。
这一觉睡得极沉,醒时已是黄昏时分。船舱外夕阳阑珊,金晖洒在江面上,一片波光粼粼。狄梦庭从床上起来,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走出船舱。只见码头聚集了十几骑人马,每人都穿着黑色斗篷,将面孔遮住。燕天魁牵着一匹马走来,道:“公子爷,我们都准备好了,走吧。”
狄梦庭翻身上了马背,道:“出城向东,按原先计划的路线走。”说罢打马飞弛而去。众骑士紧紧相随,一会儿功夫,一干人马冲出城去。
出城行了三四里地,前方出现一条向南的岔道,燕天魁打了一个手势,三个骑士打马往岔道方向奔去,其余众人仍向东行。过不多久,出现第二条岔道,又有三匹马分道而行,这样行出十五六里后,十几骑人马皆尽散完,只剩下狄梦庭、燕天魁和另外两个骑士。狄梦庭向燕天魁递了一个眼色,两人飞身下马,闪入道边的树林中,两个骑士带着两匹空马继续东弛而去。
当两人刚刚躲入树林,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从来路上奔来了六七匹马,往东追了下去。
燕天魁冷哼道:“铁衣山庄真是阴魂不散,盯得好紧。”
狄梦庭道:“盯得紧些才好,让他们一直跟着吧,追得越远越好。”两人展开身形,一路往西奔去。到了入夜时分,又回到了武昌城中。
古城中华灯初上,人来人往,甚是繁华。
狄梦庭与燕天魁放慢了脚步,沿着江边的街巷走去,来到一座酒楼前。只见酒楼的气派不小,招牌上写着“杏花村”三个金漆大字,由于年深月久,招牌被烟熏成一团漆黑,三个金字却闪烁发光,浓凛的酒香从酒楼中喷出来,煞是吊人的胃口。两人奔波了一路,都觉得饿了,上楼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酒保连忙过来招呼,燕天魁道:“你这店中有什么拿手的菜?有好酒没有,说来给我听听。”
酒保道:“咱这店是老字号,请来了江南名厨坐镇后堂,金陵的盐水鸭,临安的西施舌,扬州的五丁包子,苏州的酱汁肉、樱桃肉,镇江的水晶肴蹄,加上本地的武昌鱼、瓦罐鸡汤,都是本店的拿手菜,只看您想吃什么?您若想喝酒,本店的招牌叫做‘杏花村’,最出名的自然是杏儿酒,后院正好刚送来十几坛,你要不来一壶尝尝?”
燕天魁笑道:“你这张嘴伶俐得很。好吧,就给我们来两壶杏儿酒尝尝,再上几个好菜,若让爷们吃得舒心,回头多加银子赏你。”
酒保应声下去,不多时将酒菜送上来,果然色、香、味俱佳,尤其那杏儿酒,甚是清冽醇美。狄梦庭似乎怀着心事,随意喝了两杯酒,吃了几口菜,便放下了筷子。燕天魁却落箸如飞,一桌子酒菜被他吃了十之八九,犹嫌不饱,又添了一大盘牛肉、三碗白米饭,一并吃得精光。狄梦庭等他吃完,付了饭钞,道:“走吧。”
两人出了酒楼,拐入路旁的一条小巷。这条小巷通着酒楼的后门,甚是僻静,只有一驾送酒的马车停在门边。两人走到巷子深处,狄梦庭停下脚步,回头道:“各位跟得辛苦了,请站出来吧。”
随着话音,从两侧的屋檐、墙后闪出了十多个蒙面大汉。燕天魁挡在狄梦庭身前,大声喝道:“你们是哪条道上的?给我报上字号来!”
这些人却都默不作声。燕天魁见他们满身杀气,对狄梦庭说道:“公子爷,你先走吧。这伙儿人叫给我来料理。”
狄梦庭知道燕天魁武功已臻第一流高手之境,与这一干人周旋,纵然不胜,至少也足以自保,道:“小心些。”转身便走。
当前的一名蒙面人喝道:“不许走!”反手从背后拔出一柄钢刀,向狄梦庭冲来。
燕天魁怒道:“敢挡公子爷的路,你找死!”呼的一拳,向那人击去。那人身子斜侧,刀锋向外一展,横削燕天魁手腕脉门。燕天魁双拳一翻,化为掌形,划了一个半弧,让过刀锋,跟着中宫直进,去势奇快,只听得“噗噗噗噗”四声闷响,那人前胸、两肋连中四掌。以燕天魁的内劲,一掌可毙奔马,但那人连中四掌,只是向后退了两步,随即挥刀疾出,一刀架在燕天魁的脖子上,喝道:“狄公子,你若敢走,我就杀了他!”
狄梦庭大吃一惊,倒不是惊诧那人武功厉害,而是燕天魁掌力虚浮,竟似内劲全没了一般。当此关头,哪有余裕细想?他抖手便是一记“劈空掌”,哪知一掌拍出,原本充沛的内劲竟然一下子变得干竭,掌上轻飘飘的毫无力道。狄梦庭顿知不好,心道:“糟糕!中了人家的暗算!”
高手过招,哪容片刻迟疑?狄梦庭微一失神,对方立刻冲上来八人,八柄钢刀齐出,分别指向他的顶门、脖颈、前胸、后心、小腹、软肋、腰椎、大腿八处要害,这几下动作迅速之极,显然平素训练有素。一眨眼的功夫,狄梦庭已全身受制。
为首的蒙面人一阵冷笑,道:“你们刚才吃的饭菜都被下了迷药,现在内力全失。我劝两位少做无用挣扎,乖乖听我吩咐,否则的话,我手下决不留情!”
狄梦庭淡淡一笑,道:“你想杀我,尽管出手。大丈夫死就死了,让我听你吩咐,那是休想!”
那人道:“好!你不怕死,我就送你见阎王去。杀!”
作品相关 第二十四章 兄弟相逢
随着那人一声“杀”字出口,八柄钢刀同时向狄梦庭劈落。便在这一瞬间,小巷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一个酒坛当空飞来,在众人头顶突然爆裂,掉下的每一块碎片都击中一柄钢刀,刹那间八刀齐断,八名蒙面刀手也被震得东倒西歪。
这一下先声夺人,众人无不色变。只见巷边停的送酒马车上跳下一个人,头戴一顶斗笠,遮住大半面孔。他看了狄梦庭一眼,目光锋锐如刀,低声道:“我猜到你会来,你果然来了。”
狄梦庭道“我来了!总算找到了你。”
那人道:“好。喝酒!”右手一扬,一杯酒脱手向狄梦庭飞来。
两人相距六七丈远,这杯酒疾掠而至,竟无一滴洒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托到狄梦庭面前一般。狄梦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赞道:“好酒!”
那人叹道:“你为了引我出来,真是煞费苦心。这场戏演得滴水不漏。”
狄梦庭一怔,道:“你从哪里看出了破绽?”
那人道:“风神医的亲传弟子,识百草、尝百药,,哪种毒药能骗过你的眼睛?说你中毒,谁人能信?”
狄梦庭微微一笑,道:“我只道这个计划天衣无缝,想不到还是被你看穿了。”说着挥了挥手,道:“魁叔,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你带弟兄们先走,我与大哥叙旧,今天就不回去了。”
燕天魁道:“铁衣山庄在城中布满爪牙,不如让我留下陪你……”
狄梦庭道:“不用了。些许几个爪牙,哪能找得到我们?就是找到我们,难道伤得了我们?怕他何来?”
燕天魁见他主意已定,便不勉强,道了一声:“小心些!”带着一干蒙面刀手匆匆而离去。
当所有人离去后,狄梦庭走到萧青麟面前,叫道:“大哥……”只说出这两个字,喉间一阵发哽,再也说不下去了。
萧青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别八年,所幸你我俱都安好。”
狄梦庭道:“八年来,你音信皆无,我找你找得好苦。”
萧青麟道:“我也甚是牵念你,总算苍天有眼,让你我兄弟在此想见。”两人相视一笑,脸上都露出感动之情。
萧青麟道:“我在杏花村藏身,行踪十分隐秘,你是怎么找来的?”
狄梦庭道:“多亏了你酿的杏儿酒。昨天夜里,我一见那辆送酒的马车,便起了疑心。果然是你驱散蛇阵,救我脱险。”
萧青麟淡淡一笑,道“说来也巧,昨夜我送酒经过蛇山,听到山上传来笛声,含着‘五音无形剑’的内力,便知是你。我上山一看,遍地都是毒蛇,真也束手无策,心中一急,便将马车赶了过去,原想阻挡一下蛇群的攻势,想不到误打误撞,居然破了蛇阵。现在回想起来,当真危险的紧。”
狄梦庭道:“我闻到酒里的杏香,立时想到是你,等我追到山下,早已不见了你的踪影。后来得知这家老店卖的杏儿酒最是出名,于是猜到你会在这儿,便安排了这场苦肉计诱你出来。果然不负所望。”顿了顿,又道:“大哥,这些年来,你就靠酿酒为生么?”
萧青麟道:“是啊。大哥酿的杏儿酒,在城中算得上首屈一指。你来得正是时候,赶上我新出窖的好酒,走,咱们回家喝酒去。”不由分说,拉着狄梦庭上了马车。
两人驾车向西,出了城门,沿江行出二三里,来到一个幽静的小院落前。只见四周栽满了杏树,两间青瓦小屋掩映在树荫下,窗中隐隐透出橘红色的灯光。萧青麟道:“二弟你看,这座小院是不是有些眼熟?”
狄梦庭仔细看去,奇道:“这院子是照着西湖故居的样子建的?”
萧青麟点了点头,道:“不只院子与故居一模一样,这许多杏树也是我亲手移栽的,每年到了收获时节,房前屋后花白果硕,景致可美呢。”此时已近深秋,树上的叶子凋零渐尽,但在萧青麟眼中,却仿佛每棵树上依然结满果实,动情地说道:“这些年来,我把心思都放在这个家上,不单栽了杏树,建起酒窖,还在后院开垦出两亩菜地,养了一群小鸡小鸭,收成都很不错,日子过得清闲舒服得很哩。”
狄梦庭听他说得十分惬意,目光却落在他布满老茧的双手上,心中不由得一酸。此刻的萧青麟满脸风霜之色,衣衫也都缝缝补补,与一个乡下村民并无分别,若不是眼中偶尔闪过一丝明亮的神采,真难以想象当年他是何等的神勇威风。狄梦庭只觉眼中热辣辣的,道:“大哥,你受了这么多苦,为什么不来找我?”
萧青麟道:“你以为我是受苦么?你可想错了。二弟,如今你在江湖中声名显赫,应该是什么都不缺了。可是大哥不羡慕你。因为在威严、荣誉、财富之前,你失去了一样最可贵的东西。”
狄梦庭道:“什么?”
萧青麟道:“宁静!”他幽幽叹了口气,又道:“与你相比,我的生活实在清贫得很,时常要为生计奔波劳碌。可是这样的日子,我却非常满足。”他指了指小屋窗中的灯辉,道:“你看见那片灯辉了么?那是雪儿在等我。八年来的每一天,不管我多晚回来,雪儿都要点着这盏油灯,不肯先睡。我多次劝她:‘你眼睛不好,何必点灯熬油?不如早些安歇。’她却说道:‘我眼睛虽然看不见,这盏灯却是为你点的。当你老远瞧见这点儿光亮,便能知道雪儿在盼你回来。为了这盏灯,你才要好好的体恤自己,不要干得太苦太累。’我听了她的话,心里真是百感交集,多么好的女人啊!跟我这些年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却没有一句怨言。我萧青麟能与她携手相伴,老天待我实在不薄。”
狄梦庭道:“雪儿为你不惜牺牲双眼、辞别钟离世家,足见对你情深。”
萧青麟道:“是啊!与雪儿这片深情相比,当年仗剑纵横、啸傲江湖的岁月,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弹指一笑罢了。如今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倒觉得舒心悠闲。这小小一座庭院,反而胜过五湖四海一般。”
说话间,马车来到院门前。萧青麟卸了车,把马拴入厩中,带着狄梦庭走入小院。这座院子不大,却收拾得非常洁净,地上铺着石子小路,屋檐挂着几串青蒜和红辣椒,一付朴实的农家景象。两人走到房门前,只听屋中有人轻声说道:“你回来啦。今儿可有些晚了,饭菜在灶上热着呢,快趁热吃吧,可别又凉了。”
萧青麟微微一笑,小声对狄梦庭道:“你别做声,看雪儿能不能认出你来。”
两人走进屋中,只见墙边摆着一架织布机,宫千雪双手摇着织布机,发出轧啦轧啦的清脆声响。她一边织布,一边说道:“今天早上,你刚刚出门,隔壁的阿牛过来借走三十吊钱,说是小毛头闹了肚疼病,急着要去村里看郎中。我看他说得支支吾吾,便猜到他儿子生病是假,多半拿了钱又去押宝。唉,这事儿若叫小毛头他妈知道,夫妻俩又要大吵大闹一场,少不得拉你去劝架。真是……”她摇了摇头,又道:“咱家的犁头破损了,明天你请西村张铁匠加两斤铁,打一打。现在天气渐渐冷了,柴火也要多备上一点。”说到这里,她忽然发觉萧青麟站在门边没动,道:“咦?你还不去吃饭?”
萧青麟道:“今天我带来一个客人,你猜是谁来啦?”
宫千雪一怔,侧耳听了听,随即笑道:“稀客,稀客!原来是梦庭兄弟,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狄梦庭见她只听了听,便猜出是自己,好生奇怪,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宫千雪道:“你和麟哥一起进来,我却没有听到脚步声,那便是第一流的轻功高手。与麟相识的江湖高手,大都是仇家,唯一被他称为朋友的人,自然是你了。”她站起身来,从桌边摸起一件小花布围裙,匆匆系在腰上,一边埋怨萧青麟道:“你真是的,兄弟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家里什么都没准备。”
萧青麟笑着说道:“你可冤枉我啦,我也不知道他会找到这儿来。二弟不是外人,家里有什么便吃什么,用不着客气。你去烧两个菜,我把新出窖的杏儿酒打开一坛,趁着今夜月色很好,咱们便在院子里吃吧。”
兄弟二人将桌椅摆在院中。不一会工夫,宫千雪手捧一个大托盘,上面放着两盘青菜,一碗豆腐,一碟切开的咸蛋,一碟卤水煮花生,一一摆放在桌上。然后,她又取出几头新蒜,一把干辣椒,放在萧青麟面前。
萧青麟抱出一坛杏儿酒,拍开泥封,又拿了两只黑瓷大碗,放在桌上,道:“农家清贫,没鱼没肉,你将就吃些。”
狄梦庭道:“有酒便好。”两人对斟一碗,一饮而尽。萧青麟抹了抹嘴,道:“二弟,八年里杳无音信,我原以为咱们兄弟再难想见,想不到今天又能相聚一起。回想当年在西湖边畅饮的情景,就象昨天的事一般。”
这句话触动狄梦庭的感慨,叹道:“来这里之前,我也曾想,这些年物是人非,咱们此番重逢,不知会有多大的变化,只怕见了面都认不出来呢。哪知此刻相见,萧青麟还是从前的萧青麟,狄梦庭也还是从前的狄梦庭。八年的岁月如过眼云烟,咱们仿佛从没分离过。”
宫千雪静静听着两人说话,忽然插口道:“其实你们都不曾忘记对方,只是从来不说罢了。都把这份兄弟情义深深埋在心里,于是心变得长远了,岁月也变短了,八年来的风风雨雨,没在心里留下丝毫隔阂。”
萧青麟道:“雪儿说的对。为了这份兄弟情义,咱们干了这碗酒。”两人举碗相碰,各自干杯。
狄梦庭又倒了一碗酒,对宫千雪道:“当今世上,大哥是我最钦佩的人,我们兄弟肝胆相照,那都不必说了。你是他的妻子,也是我最钦佩的女人,我敬你一碗酒。请!”说着将酒碗推到她面前。
宫千雪一怔,奇道:“你钦佩我什么?”
狄梦庭正色道:“江湖中物欲横流,各大门派都怀着图霸天下的野心,为了钱、权二字,人人拼得头破血流。你却甘愿放弃一切,随大哥来到这穷乡僻壤,过着布衣粗食的日子。就冲这一点,便胜过无数须眉。”
萧青麟也动情说道:“二弟所言不错。雪儿,你我夫妻一体,原本用不着说‘谢’字。只是我堂堂八尺男儿,看着你为了操持这个家,八年来含辛茹苦,我却不能让你过的好一些,每次想起来,心里都觉得歉疚。”
听了这番话,宫千雪将笑容缓缓收起,道:“麟哥,你这样说,可真枉了我们一起生活了八年。如果我看重金钱和安逸,当初何必离开钟离世家?如果我把这种日子当成受苦,又怎会在这荒僻小村,一呆就是八年?麟哥,在别人心里,想的是天下财富、江湖霸业,可在我心里,就只有一个你。”顿了顿,她放柔了声音,又道:“以前我读过一句禅偈:‘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这句词儿写得真好。如今我时时琢磨,咱们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终于结合到一起,那是经过千年修行才得来的缘分,你怎么还觉得歉疚呢?”
萧青麟为之语涩,微笑着摇了摇头。
宫千雪接着说道:“麟哥,你不说话,心意我却明白。从前我在钟离世家过着富贵舒适的生活,如今跟你在一起,却要节衣缩食,俭省度日。你替我不值,觉得我受了委屈。对不对?其实才不是呢!虽然咱们的日子清贫一些,可我不在乎。每当你吃完我烧的饭菜,穿上我为你缝的衣服,我心里可比什么都喜欢呢。”
萧青麟道:“是啊。别人眼里的苦,正是咱们心中的福!雪儿,刚才是我说错了话,我自罚一碗酒。”说着倒满一碗酒,一口气喝下。
宫千雪望着他,眼角眉梢溢满深情,道:“有你这一句话,我什么都够了。”她转过头,对狄梦庭道:“其实说起辛苦,我怎能跟麟哥相比?当年我们初到这里,真是家徒四壁、一无所有。我眼睛盲了,帮不上忙,家里全靠他一个人操持。记得那年夏天,他想建一个酒窖,可家里一两银子也没有,他听说城里有些人家想买草席纳凉,便跑到四十里地外的江滩上,割来芦苇,冒着酷暑连夜编织,短短二十天里竟编了三百多张草席,本想拿到城里卖个好价钱,哪知天公不作美,连降半月大雨,天气一下子转凉,我们苦心编织的草席都砸在手里,说尽了好话,也只卖掉了三四十张。麟哥怕我着急,骗我说草席都卖了出去,赚了好大一笔钱,还买了一只肥鸡炖给我吃,他自己却只煮些地瓜芋头充饥……”
萧青麟淡淡一笑,打断了宫千雪的话,道:“些许琐屑小事,不值一提。”
狄梦庭低声道:“大哥,以你的本事,原本不必受这苦的。”
宫千雪接口说道:“因为麟哥答应过我,今生今世不再染指江湖中事。不然的话,凭他的威名,一旦拔出剑来,漫说是几两银子,就是几千两、几万两也是唾手可得。但他信守诺言,哪怕日子过得再苦,也没动过重操旧业的念头。在他的心中,这三间瓦舍、几亩果园,远比五湖四海更加辽阔呢。”说到这里,她端起了酒碗,道:“我是一个小女人,见识、阅历都不及你们。可在我看来,一个人能否称雄天下并不重要,只要知情重义、一诺千金,便不愧是一个堂堂大丈夫。我不会喝酒,可是为了麟哥这八年来的关爱和照顾,我干了这碗酒。”说完将大半碗酒喝了下去。
她不胜酒力,半碗酒喝下,双颊飞起一片红霞。萧青麟见了,好生怜惜,道:“雪儿,夜深了,你先睡吧。”
宫千雪不再勉强,道:“你们兄弟聊着,我回房去了。”起身走回房中。
萧青麟等她的房间的灯光熄了,才道:“雪儿明天还要早起,咱们别打扰她,拿酒去杏林中边喝边聊。”
狄梦庭点头称是。两人各抱了一坛酒,来到杏林中,在一株大杏树下席地而坐。萧青麟开坛倒酒,连干三碗,道:“二弟,刚才说了许多我和雪儿的事,却不知你过得如何?惜惜好吗?”
狄梦庭道:“这八年来,咱俩走的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你隐逸市井,与世无争。我却挑起了振兴凌府的重任,整日在江湖上奔碌,总算小有成就。如今凌府与铁衣山庄、神龙堂并驾齐驱,在江湖中三足鼎立,已成分庭抗礼之势。”说这番话时,他脸上并未流露出得意之色,反而微微苦笑,道:“我在江湖的声望越来越盛,与惜惜在一起的时光却越来越少,一年到头,总是聚短别多。唉,每次想到惜惜独守空房的情景,我心里真不是滋味。”
萧青麟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惜惜是懂事的姑娘,她不会怪你的。”
狄梦庭道:“她若能怪我几句,我心里反而会觉得好受一些。可她懂得我的苦衷,从没说过一句怨言。每次我出府之前,她都会为我担心,明明心里难过,脸上却强作笑容,细心为我准备行装,连一靴一袜之微,也要亲手安排妥帖。我看着她忙碌,更觉得欠她太多太多。当初我娶她的时候,曾经在心里发誓,要让她一辈子幸福喜乐。哪知越到后来,越远离初衷。现在反而让她为我担惊受怕,我却不能多抽些时间陪她,我……我真算不上一个好丈夫。”
萧青麟道:“江湖中的事,哪有了结的时候?我担心你沉陷于此,只怕冷落了惜惜的感情。”
狄梦庭道:“这种勾心斗角的江湖生涯,我早已厌倦。世人只道我功成名就,尽享荣华富贵。可是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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