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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幺-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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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许泽捡完一回头,“幺……”语音一顿,马路对面压根没有人影。
  他瞳孔微缩,拔腿就冲过去。
  “周窈——?!”
  原本站在对面树下的人不见了。
  “周窈!”
  “周窈——”
  “周窈——!”
  陈许泽叫着她的名字,慌忙四处寻找,心跳得无比快。
  大晚上,好好一个人突然不见,他一颗心高高悬起,着急又担心,一直未得到回应后,手心开始沁汗。
  他在四周找了又找,经过漆黑的巷子口,顿了一下,似乎听到动静。犹豫不过半秒,他选择往里冲,心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巷子里的房子,拆了一半,四周都是水泥和砖,他喊着周窈的名字,忽地听到挣扎动静,朝声源奔去——就见拆了一半的一栋楼,一层靠墙的角落,有个男人一手捂着周窈的嘴,一手紧紧掐着她的脖子。
  周窈的手被绳子绑住,拼命蹬腿,挣扎的模样痛苦万分。陈许泽呼吸仿佛一窒,冲上去一脚将男人踹开,男人口袋里的绳子和刀掉出来,陈许泽只当他是有所图谋的恶徒,将周窈护住,一边配合周窈飞快解绳子,一边道:“我们只是学生,没有钱,也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你现在马上走,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男人嗤地一笑,“钱?我呸!老子要你们的钱!”他眼神凶恶瞪着周窈,“这个女的害死璃璃的哥哥,你们把璃璃弄进局子,我今天就要你们也尝尝苦头!”
  ……璃璃?
  绳子解得差不多,手腕勒得发红,甚至有些地方磨破了皮,周窈咳嗽,抚了抚脖子上深重的红痕,声音沙哑:“梁……璃……?”
  “还记得?我还当你们忘了呢!”男人恶狠狠盯着他们,“你们害得我女朋友那么惨,你们也别想好过!”
  事发突然,周窈和陈许泽都不知道梁璃有这么一个男朋友。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脱身。
  陈许泽不多说,见男人靠近,他站起,让周窈往旁边躲。男人堵住了出路,这一片住户少,且都拆了大半,呼救肯定来不及。
  男人猛地扑上来,陈许泽和他两人打起来,周窈被冲撞到地上,陈许泽着急,分神间挨了男人一拳。
  男人扯着陈许泽的头发揍了他两下,陈许泽避得及时,没挨在裸露的皮肤上,冬天衣服厚,挨在身上,痛感不那么严重。
  陈许泽也不是吃素的,使出全身力气,用力一踹,男人往后跌去,跌坐在地上。他反应也快,当即爬起,正要朝陈许泽冲来,脚下忽地猜到什么,似乎是瓷片,又或许是别的什么,蓦地往后再到。闷声一响,头直直撞在什么东西上。
  他一动不动。
  陈许泽正准备接招,愣了,周窈同样怔住,两人对视一眼,见男人许久没有动弹,怀着惊诧,小心翼翼地靠近。男人的后脑勺下,是一块不规整的板砖,血迹在砖上蔓延。
  周窈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没有呼吸,她吓得往后一推,陈许泽揽住她的背。他单膝跪在地上,她跪坐在地,即使被他护着,眼里茫然又惊慌。
  “他……死了……”
  周窈声音发颤,“他……”
  陈许泽捉住她的肩膀,努力想让她镇定下来。
  周窈深深呼吸,在这个夜里,浑身冰冷。她看见绳子,忽然扭头看陈许泽,紧紧揪住他的衣服。
  许泽,这次你要听我的,听我的!
  那双眼睛里蓄满了泪。
  陈许泽想安慰她,“不要怕幺幺……”
  “我不怕。”眼泪从她眼里滚落,她说,“这次你一定,一定要听我!”
  周窈满脸泪水,揪着男人的衣领将他翻过来,抓起那块让他意外死亡的板砖,在流血的伤处又砸了一下。
  “他想杀我。”周窈哭着对陈许泽说,“——所以我自卫反击了。”
  ……
  因为犯人当场死亡,两个当事人也被带到警局。
  女孩子哭得鼻子通红,满脸都是泪,眼里又惊又怕,男生同样受惊不小,但身上干净,没有打斗痕迹。
  他们被叫去盘问后,之后便是通知家长,等待家长到来。
  值夜的警察们不时走动,门里出来一个拿着报告的个高男警,和他面前的女警说:“绳子上有犯人和那个男生以及女生的指纹,那块板砖上有女生的质问,犯人的死因坚定出来,的确是遭到重击没错,导致他死亡的器质是那块板砖。除了板砖上,没有别的地方有血迹。另外,女孩脖子上的掐痕和死者的手掌吻合,证明死者曾意图对女生行凶。那个男生身上很干净,没有打斗痕迹。”
  “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
  男警官说着,看向一脸颓丧沉默的男生和哭得停不下来的女生,注意到陈许泽的右手,问:“那位男同学,你的手指……?”
  先前他们已经盘问过他们和死者的关系,知道死者是为女友报仇而来的。
  陈许泽没说话,周窈哭得一抽一抽,说:“是,是那个梁璃,她找人打我们,在回家的路上……然后许泽他的手,被铁棒砸砸墙上,砸出的裂痕,弄伤了……手指……断了,骨头治不好了……”
  她光是哭都让人心疼,抽噎着说完,女警官一边看着记录写什么一边摇头叹息,“真是深仇大恨啊,打了一次又来一次,要人命啊这是。”
  第一次雇人行凶的女生进了局子,现在,替她报仇的又来,差点把人掐死……这俩学生真是倒了什么霉。
  顿时,他们对这两个学生产生了无比的同情。
  ……
  站在法庭上的周窈,眼眶通红。
  她的辩护律师在为这个十八岁少女进行了一番辩护之后,问了她几个问题。
  “当时死者是不是掐着你的脖子?”
  周窈哭着回答:“是,他捂着我的嘴把我拖进巷子里,用绳子捆住了我的手,然后掐我的脖子。我没办法呼吸,用力蹬腿,挣脱不开。”
  “造成死者脑后伤口的砖头是哪里来的?”
  “我在地上拿的。”
  “你用砖头敲了他的后脑?”
  “是。”
  “绳子上为什么会有你和死者以及另一位叫做陈许泽的男生的指纹?”
  她抽噎不停,受惊的眼泪流了满脸,“那个人掐我之前绑住了我的手……后来……陈许泽帮我,我们一起解开绳子……”
  “现场遗留的刀具是哪里来的?”
  “是那个人带的……”她吸气,说话甚至都不甚顺畅,“还有……绳子,都是他的。”
  “也就是说他用绳子捆住你的手,意图掐死你,但是没有用上刀,刀是他准备的?”
  “是。”
  ……
  “好的,我问完了。”律师道,“综上所述,死者意图杀死我的辩护人,并对其实施了扼住脖子的行为。大家都知道一个十八岁的成年男性双手同时使力,力气会有多大。而我的辩护人,在遭遇暴力犯罪袭击的时候,身上是没有携带或者说是事前准备任何有攻击性的武器的,对方意图杀死我的辩护人,而我的辩护人抓起砖头砸对方的行为属于自保,所以不存在故意或者过当一说。”
  “她的行为,完全符合正当防卫。”
  律师看向法官。
  ……
  这桩事件,很快就有了结论。
  在家人的陪伴下,周窈流着泪从法庭离开。
  正当防卫,无罪。
  当庭释放。
  ……
  周麻说什么都不肯让周窈就那样顶着脖子的红痕出门,周窈被送往医院,将在医院住两夜,打点滴调养休息。
  迎念和郑吟吟来看她,带来了学校以及外界对这件事的议论。
  大家都说七中有两个学生可怜,被一个女生盯上,找人打了他们一次,害的陈许泽断了一根手指,影响前途。没多久,女生的男朋友又来给她报仇,带上了绳子和刀具等凶器,一看就是准备齐全。
  可怜周窈手被绑住,差点被掐死。好在老天开眼,给了她机会,砸死了对方。
  学校里的人都很同情周窈,她当时一个人坐在死人旁边该有多害怕,听说后来陈许泽赶到帮她一起拆手腕上的绳子时,捆绑痕迹磨得她的手都快出血了,更别提差点被掐死这一件事。
  周窈精神不济,迎念宽慰了她一会儿就带着郑吟吟走了。男生们原本也要来,陈许泽说会干扰她休息,被拦下,便托陈许泽带来慰问。
  有陈许泽在,周妈妈和周麻回家给周窈炖汤,他们一走,小病房里就只剩他们两人。
  “十三……”
  “没事,已经过去了。”陈许泽给她掖被角。
  周窈躺在床上不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
  陈许泽出声,“在想什么?”
  想什么?
  在想,过失杀人和正当防卫的区别。
  如果站在法庭上的不是她而是陈许泽,最后结果如何,很难说。
  她不想,不愿意,更不希望,他有一点背负罪过的可能。
  所以……拿起板砖的,是她,也只能是她。
  “没什么。”她说,“我只是想,念念经常说我人好,就像辜玉君的事情,明明和我无关,我却愿意管他,如果不是我,他也不会回学校去上课,重新过上正常生活。”
  “可是。”
  她咽了咽喉,眼眶红了。
  “可是……”
  眼泪夺眶而出,从眼角划下。
  有的时候她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好人还是恶人,也不知道,死了之后,会往上作走还是往下沉。
  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陈许泽,不想让陈许泽涉及半点危险,就像陈许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一样。
  如果她的这一面被人看见,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觉得她可怕。
  周窈闭了闭眼。
  忽然感觉到有人靠近,她睁开眼,陈许泽已经俯下身,在她眼角轻轻亲了一下。唇瓣贴着她的皮肤,没有马上移开。
  “不要想太多。他是自己摔倒的,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如果不是老天惩罚他,很有可能死的是你或者是我。”他说,“别怕。你是为了我,所有不好的,承受的人都会是我。别怕。”
  又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划下,陈许泽亲吻,尝到了它苦涩的咸味。
  他坐直身,听见周窈声音沙哑的一声唤:“十三……”
  陈许泽将手递过去,和周窈那只插着针管的手,紧紧抓在一起,如同他们的命运。


第36章 一万九万
  春节很快过去。年味很淡。
  最后半年高三学习加紧,陈许泽因为手伤,加上学校的考量以及个人的决定,放弃了面试,唯独迎念因先前参加的比赛获得奖项,被直接录入进入心仪的大学。
  周窈和陈许泽话越来越少了,喜欢坐在石桌旁一起做作业,迎念经常去那找他们。
  有时和江嘉树一起过去,正好迎着光,不得不抬手挡住视线,眯起眼。
  看,他们好像在光里融为一体。偶尔迎念也会有这么文艺的比喻。但都在江嘉树“那是你眼瞎”的吐槽中被破坏意境。
  考试前,进行了一次预录取。按照往年的题目出题,拟出一张考卷,对各班进行整体的评估。考试结束后,还有一张报考模拟手册发下来,让学生们填写。
  届时都是电子填表,自然用不上这些,不过是走个预习的过程,让学生们对估分和填报有个心理准备。
  周窈把表格带回家,周妈妈煮菜的手艺还是不错的,满桌香味,大多是她喜欢吃的,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
  周妈妈一听,说:“报师范吧,第一志愿,以后当个老师。”
  周窈滞了一下,周妈妈伸手拿过她厚厚的书,“我帮你看看。”挑了几个都不错,说,“这些就很好啊。你看着选。多好。”
  周麻皱眉,忍不住道:“你让她自己决定。她一句话都没说,全让你说了。”
  “我还不是为她好?”两个人又要着急上火。
  周窈拿着那本写有各大学校名字以及编码的书,停在周妈妈翻出来的那页,停了好久。周妈妈顺势拿了支笔给她,“填吧,师范挺好。”
  周窈没动,周麻打断,“等吃完饭再说,烦不烦!”
  事情就此中止。
  饭毕,周妈妈却没有忘记,周窈要出门的时候,问:“你模拟志愿填好了么?”
  周窈点头,“填好了。”
  周妈妈两手在围裙上擦擦,“给我看看。”
  周麻喝着茶,说,“看什么看,你没完了还?”
  “我关心一下都不行?”
  “一天到晚就知道……”
  在他们的争执声中,周窈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折过的纸,见几个志愿都填了,编码正好和自己看的师范大学前的字母数字对的上,笑容一下绽开。
  东西还给她,“好了我不打搅你,你赶紧去上学吧。”
  她嗯了声,走出门,听到周麻叮嘱,“晚上和十三早点回来,小心点。”
  周窈回头看去,这才点了下头。
  自从他们出事之后,陈许泽就买了一辆学生电动车,放学后载着周窈两人一起回家。不管天晴天阴,迎着冷风暖风,周窈的手插在他的口袋里,从后围着,像是半抱的姿势。
  走出家门,陈许泽和她约好,从家里出来也没几步,正好在巷子里碰见。
  两人一起朝外走,大白天,车停在巷子外,两人步行,走到巷口的垃圾桶旁,周窈忽然停住。
  “怎么?”
  她摇头。
  从口袋里拿出一团被揉的看不出模样的纸张,扔进了垃圾桶。
  “是什么?”
  “没用的东西。”
  周窈问他,“你打算考哪里?”
  “都大。”
  “我也是。”
  同在首都,他从小就喜欢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捣鼓过那么多东西,他最喜欢的,却是很久以前那架简陋,但可以代他飞上天,高高抛却地面的“无人机”。
  陈许泽问周窈,“你呢,还是原样?”
  “嗯。”周窈双手插兜,淡淡道,“学医。”
  ……
  时间忽尔快如白马,近半年多来处于风口浪尖上的七中,终于迎来扬眉吐气的时刻。
  常年霸占红榜第一的迎念被全国首屈一指的高校提前录取,而红榜上的第二和第三,则成了今年本市并列的两位理科状元——即周窈和陈许泽。
  七中校门口挂的红色条幅又大又长,颜色深重的字,令人远远就能看的清楚。今年的一二本录取率也教校方满意,先前闹出的几桩恶性事件带来的影响,总算是在这份靓丽的成绩单下,被冲淡了阴霾。
  高考完暑假开始得早,周窈和陈许泽成了巷子里人人艳羡的夸奖对象,家长们一说起自家孩子,就免不了要提他们俩。
  “你看看人家许泽哥哥……”
  “你能不能学学幺幺姐姐!”
  “……”
  他们做了多年“别人家的孩子”,如今更是名副其实。
  先知分再填报志愿,分数出来后,六月底周窈将自己的志愿填报完毕。当晚饭桌上,周妈妈话很多,近来她心情不错,走到哪都能听到邻居的恭维。就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周麻也喜意连连。
  自己女儿有出息,谁不高兴?
  就在周妈妈说将来可以做老师,或者干脆留校一步一步升上去,若是能当大学讲师或者教授什么的,那就更好了。
  周窈突然放下碗筷。
  周妈妈和周麻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怎么了,是饭不好吃……”
  周麻问了一句,周窈没有答,她目光定定,道:“我没有报师范,我想学医,填的也是医科大学。”
  饭桌上静了一秒。
  周妈妈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了一颤,拧眉和她对视,“你……你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你为什么……”
  “我想做我喜欢做的事情,我想做我想做的事情。”
  “你是说我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了,是这个意思是吗——?!”周妈妈猛地站起来,把筷子朝桌上的菜盘一摔,其中一根飞落到地上。
  周麻拉她的衣袖,被她狠狠挣开,她气狠狠盯着周窈,“你今天把话说清楚,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又要和我吵架?”
  “我没有要和你吵架,我只是告诉你,我不想当老师。”周窈坦荡迎上她的视线,“我的志愿不是这个,所以,我不想报,也没有报。”
  周妈妈深深呼吸,随着呼吸眼眶红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害你啊?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话不能听?我说什么你都要跟我唱反调!当老师不好吗?将来有编制,一辈子都能过的稳定!你为什么……”
  “当老师很好,可是我不喜欢。”周窈平静地重复,“妈,你听懂了吗,可是我不喜欢。”
  周妈妈默然许久,冷笑,“好,好,你长大了,有本事了,你不喜欢做的事情,我逼不了你,我管不着你了对吧,你能干你厉害,看不起我这个什么都不会的老女人!”
  她红着眼眶掉泪,“那你叫我妈干什么啊?你这么有本事,去找个更有本事的妈,我这种下等人配不上你!你厉害!我说的话在你面前你一个字都不听——”
  “你干什么!”周麻斥责她,“越说越过了!”
  周窈微微垂头,忽然笑了,再抬头,看向周妈妈的眼里有略微讽刺和悲凉。
  “到底是我看不上你,还是你看不上我?”
  “你为什么要我当老师,你不知道吗?我们不是都知道的吗?”
  周妈妈一愣。
  “你儿子还没死前,才几岁,他最喜欢组织巷子里的小朋友给他们上课,他的玩笑话,说长大了要当老师,这么多年你都记得。”周窈笑得眼睛都红了,“甚至现在还要强加在我身上。”
  “你——”
  “我什么?”周窈红着眼眶看她,“我说错什么了吗?”她指着柜子上的香炉,以及后面那张灰白的儿童照片,“在你心里你只有那一个孩子,我算什么?”
  “我的感受不重要,我想什么不重要,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可能你也不清楚。你们只要我乖,要我听话,要我懂事,别得呢?”
  “没有擦干净香炉会挨骂,我喜欢吃甜食,你宁愿把好几个糍粑端到香炉前去,也不愿意多给我哪怕一个。”
  “我永远,是周家的小女儿。”
  周妈妈浑身颤抖,不知是因为她的话还是因为别得什么,她颤抖着,找到点发难,“你把手收回来,我不准你这样指着你哥哥,你把手收起来——!”
  “我偏不!”周窈腾地站起身,指着那边的照片,手发颤,声音凄厉,崩溃道,“他陪了你几年啊?他所有的喜好,一切东西,哪怕是玩笑话,你都放在心上记得清清楚楚,我呢?我陪了你十多年,我在想什么你知道吗?我想学医,如果不是我自己说出来,你知道吗?你有问过吗?你一句话也不说,还想把他想要做的事情强加在我身上!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到底是你生的女儿,还是你生的代替品?”
  “好了!不要说了,你们两个——”
  周麻想阻止这场混乱,奈何已经听不下来,周妈妈手一扫,半桌菜盘子全摔在地上,叮铃狂狼瓷片碎了满地。
  “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你根本没当我是你的女儿,你爱的只有你的儿子,我是周窈,是你儿子的替代品,可有可无。”周窈脸上泪痕满满,语气却越来越冷静,“但这一次我不会妥协的,我不会去当老师,我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谁都拦不住我。”
  “好,好,你去!你去——”周妈妈说,“从今往后你别再穿我周家一件衣服,也别再吃我周家一口饭,你给我滚!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周窈脸上挂着泪笑,仿佛故意刺激她:“你本来就没怎么当我是你女儿。”把眼泪一抹,她说,“我身上的,还有现在已经有的,算是我应该得的,这十八年里我听话懂事乖巧,这些不算欠你。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要你任何东西。”
  周窈走向自己房间,周麻去拉她,捉了个空。
  “——让她走!”
  周妈妈的声音已经凄厉到变调,满脸都是泪水,眼眶也红得像是要滴血。
  夏天的衣物轻薄,周窈只拣了一些里面穿的,和休闲的衣物,塞进书包里,她一个人有单独的一本户口本,带上所有证件,背着常背的书包走出房间。
  厅里一片混乱。
  “幺幺你这是干什么!妈妈跟你吵架,说几句气话,你怎么也来真的——”
  周麻拉住她,被周窈撇开手,她微微弯腰,“爸,我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不用你来这!该滚多远就滚多远——”
  周妈妈厉声喝骂,眼泪顺着嘴角流进嘴里。苦不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周窈深深看她一眼,弯腰鞠了个躬,什么都没说,转身开门走进夜色之中。周麻知道,她肯定是去找陈许泽的,所以一时半会还不怎么担心,毕竟就在一条巷子里,隔得也不远。
  关键是要把这对母女劝回来,那才是要紧之事。
  他刚想说话,回头,就见周妈妈蹲下身,一只手捂着脸痛哭不已。
  周麻刚要说她方才话说过头了,她另一只手狠狠拍在自己胸膛上,喘气都艰难。
  “我是不知道你要报什么志愿,我是不知道你想学医,我是没有问过,但是你告诉我了吗——”
  她对着没有周窈的狼藉厅堂,痛哭不止。
  “你喜欢吃甜食我知道,可是你哥哥他就活了那么几年,你和我们还有一辈子,想吃什么,将来有的是机会,他就尝过那么多,我想让他多尝一点,我想多弥补一点,有错吗?”
  周麻站着,眼眶渐渐红了。门是半合着的,可门外没有人。
  她蹲着哭得浑身抽搐。
  “我对你关心不够,我承认,我也想弥补,可是你给我机会了吗?你说妈妈不注意你,你又什么时候注意过我?”
  “家里的圆米换成长香米是什么时候你知道吗?饭桌上每天做的菜一半都是你爱吃的,你注意到了吗?”
  “你校服裤脚崩开的线第二天就缝上了,书包断开的拉链是谁用牙咬上的,你又什么时候想过……”
  “你在等我跟你说对不起……”
  她已经跪倒在地。
  “我在说,你有在听吗……”
  周麻别开头去,抹了抹眼睛。
  小时候常常以为大人是英雄,高大的背影可以阻挡一切。可是等渐渐长大,才发现,那英伟的身影,可靠的肩膀,都是会佝偻,会下塌的。
  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里所有的重担,他们都在承受着。
  平凡也不平凡,普通却也伟大。
  他们习惯了威严,习惯了大人的说一不二,好面子,拉不下脸。
  就像周妈妈,或许是很多普通父母的缩影。
  但他们也会知道错的,也会有懂得的那一天。
  那些说不出口的话,
  都在一针一线里,都在一饭一食中。
  简简单单,普普通通,承载的却是千钧重一般开不了口的——
  “对不起。”


第37章 一筒九筒
  周窈拉着行李,哪里都没去,直奔陈许泽的家门。
  她只敲门不出声,从猫眼里看见是她,陈许泽打开门,一手接过她肩上的背包,连问都没有多问,将她应进去。
  进了屋,他才问:“饿不饿?我给你煮粥喝。”
  周窈一脸刚哭过的样子,疲惫得很,摇头拒绝。“我去洗漱。”她说,径直走向浴室。
  待她洗净脸出来,陈许泽已经将她的包放好,自己卧房里,床边也已经铺好地铺。比冬天的不同,较之更薄些,算是第二会儿,要是周窈情绪好,这会说不定要笑话他已然有经验了。
  打好地铺,两个人各自沉默躺下。但谁都没睡着。
  周窈盯着天花板:“你为什么不问我?”
  “因为我知道为什么。”陈许泽猜得到,“周窈有自己的坚持,而你妈又一向霸道惯了,在志愿上的分歧,肯定会令你们产生冲突。而且——”
  “而且?”
  “你想说的事,你自然会告诉我,你不想说就表示事情难受到让你不想提,那么,我也不想听,更不想问。”
  周窈眼眶湿润,忍住鼻尖的酸意。
  许久,她说:“明早我想喝瘦肉粥。”
  陈许泽说好。
  周窈翻身向他那一面,闭着红肿的眼,虽然愁云绵绵,但很快睡着。陈许泽也翻身朝向她,如同上回,面对面,两人隔着床和地板的距离,一高一低。
  彼此呼吸绵长平稳,静静融合在一起。
  月光下,两颗心,一同走过经年长路,越来越靠近。
  ……
  第二天陈许泽给周窈煮了粥,周窈说:“午饭我来做。”陈许泽没有异议。到快煮饭的点,两人从另一条巷子出去,躲开周家,去超市采购食材。
  周家没有来人,但陈许泽接到周麻的电话,周麻道:“你就当幺幺在你那散心,有什么不对的,多担待一些,叔叔先谢谢你。先让她们母女两个冷静下来再谈。哎……”
  当时他们俩人在超市的冰柜边,陈许泽应下,周窈听见却只当没听见。
  挑了一些菜和佐料,陈许泽结完账,他拎着大袋,她拎着小袋,两人一起回家。
  从那条不是很熟的巷子回去,路上遇见一些半生不熟的面孔,也是这附近的住户,都知道这两个人是今年市里的两个状元,长辈们和他们打过招呼后,在身后用当地方言闲谈。
  她们坐在摇椅上,扇着扇,悠悠地等时光溜走。
  “这两个孩子倒是蛮相配的,一起长大,又都这么能干。”
  “是的哇,要是我家的孙子孙女能有一半这么出色,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你们看那俩个,你一袋,我一袋,并肩走路,噢哟——”年纪大的一位奶奶笑呵呵,没有恶意地开着玩笑,“多像一对小夫妻啊!”
  “……”
  阿姨和奶奶们嗓门大,她们自顾自聊着,殊不知周窈和陈许泽全都听到了。
  陈许泽见周窈脸上微赧,“听到了?”
  “……嗯。”
  “还不躲到墙根去?”
  周窈反诘:“我为什么要躲到墙根去?”
  陈许泽挑眉,“我记得,几年前一起去买东西,我们也被人家这样说过,你羞的脸都红了,马上离我远远地,贴着墙走。”
  那时候才初三,听到这种打趣,怎么可能不脸红。
  周窈反击,“那你还不是一样,被青石板绊了一下,差点摔跤。”
  “……”他皱眉,他皱眉,不承认自己有过那么不稳重的表现,“没有的事。”
  “就有。”
  “没有。你编的。”
  “还说!就有!你自己想!”周窈瞪他。
  微风轻轻起的正好,掀动她的长裙,她抬手聊了一下发鬓。
  陈许泽看着,长腿走了两步,迈过青石板石缝,忽地垂下头,倏尔一笑,“好,我有。”
  周窈被他突然的笑看呆了,“你笑什么?”
  “没笑什么。”他说,“反正她们说的也是事实。”
  “什么事实?”
  “你看,我们你一袋我一袋的拎着——”他抬了抬手,第一次露出切实的微笑,甚至微微弯了那双清冷的眼,“多像一对小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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