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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剑集-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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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接道:“不错,龙鹰侯出世,正道归心,群魔束手,江湖重归平静,只可惜,时光流水千里长,滚滚东去不见返。”

“转眼又是三十六年过去,龙鹰侯早已归隐,本以为那二十年一遇的魔咒已被解除,怎奈的天地玄黄,变化莫测,三十六年的岁月竟孕育出一个可怕的杀人者。”

老人的声音已开始颤抖,此时雪夜,楼外狂风呼啸,座内残灯飘摇,巍巍声起,细细听见得铿锵之音:“飞飞飞花,夺命飞飞!杀人者柴飞飞一剑出而天下惊,此人断情绝义,以人试剑,前后三月剑挑当时七十七家用剑高手,剑下从不留活口,一时间用剑之人无不胆战心惊,人人自危,所以有江湖同仁集齐一十五名适时绝顶高手狙杀他于青南森林之中,只可惜,天意当要正降邪扬,此人虽然重伤垂死,可终逃了出去。天意啊天意!天心难测!”

忽有人小声嘀咕:“这柴飞飞虽然下手极狠,可他是公平挑战,南国江湖居然以众凌寡,却也是不可说,不可说也。”

老人脸上万壑皱纹已有些忍不住颤动起来,谁也不会明白他,谁也不懂,江湖没有是非道理,他只能继续讲下去:“夺命飞飞逃走后藏身一十四年,暗中创下杀人名草堂,号称天地不仁,名剑草杀。这堂中分内外各三门,外三门收的无不是大奸大恶杀人如麻之徒,集武林之败类所在,而内分神剑百药飞鸟三门,分别是他三大亲传弟子掌管,这三人无不是惊才艳艳、天之骄子,也便是他们为柴飞飞打下了名草堂不败之铁桶江山。”

白雪自面纱下递进一碗酒喝下,眼中射出强烈的痛苦,那种碧绿色也显得更幽深沉湎。

“各位爷,今天将且讲到这里,还望诸位明日请早。”拉二胡的老人紧紧的闭上嘴,开始收拾东西。

这故事刚说了个头,听的人正痒痒,他突然不说了岂不是难受之极,众人纷纷不依了,虽知道这是说书的惯用伎俩,可也没人出来打赏,眼看着那老人便要走了。

“青鸟。”白雪淡淡道。

“是。”青鸟伸手一挥,一粒碎银轻轻巧巧的落在了明目老人的钵盘里。

老人微颤颤的起身鞠躬道谢道:“谢这位爷的赏!”

青鸟道:“我家少爷说了,你继续,说得好了,还有赏!”

老人连连称是,又坐下唱道:“江湖路,兄弟俩,十年恩情空手还。话说到这夺命飞飞下三大弟子为他铲除异己,杀人盈野,却偏偏有个清雅之名:阳春白雪合余歌,这三人本是一起长大的师兄妹,之间情谊自不必多说。谁料的岁月渐长,儿女情长,那余歌女儿长成情窦初开,她与阳春白雪二人整日相处、耳鬓厮磨,便渐渐的爱上了白雪。”

“而这白雪何许人也?此人是混世魔王,讲武堂名人榜第七位蝶恋花。正是桃花人面红,人间帝王舌,周身八百药,风云第一腿。”

讲武堂是江湖中最神秘的三大组织之一,谁也没有见过他们的核心成员,而这个组织也从不参与到江湖中任何的利益纠纷中,讲武堂只做一件事:他们每七年公布一次名人榜,榜上记录四十九个名字,这排名虽然是一家之言,但讲武堂这几十年来看人目光极准,名次绝对公平公正,只因其知道只有最公平的东西才能让最多的人接受。讲武堂对白雪的四句批言更是言简意赅,一针见血。

“讲武堂评白雪三绝,其中这药字讲的不止是他精通岐黄,更说的是他花间浪子,留恋胭脂之间,便有那日日青楼白雪下之说。如此一人,余歌日久之后自然苦恋无果,她出身杀戮之场,于是便起了杀心。”

“哎,可惜了,名草三绝中余歌学的是奇门之术,白雪擅长的是蝶恋花腿法,身怀绝世轻功,余歌莫说是杀他,追也追不上,一气之下竟将那八百里秦淮河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

“这秦淮河是何许地方?自古秦淮河上画舫拦江,流水胭脂,朝歌夜弦,歌台暖响,春光融融,正是烟花风流之地,白雪流连忘返之所,大火一日一夜,大江之上火烧云。可怜这余歌半生杀人,只是懵懂少女,怎知道这无行浪子的心,她越是步步相逼,白雪便逃的越无影无踪。这少女性心灰意冷之下,竟决定下嫁南国皇胄之府季候阁联姻。”

此事虽在堂内严令禁谈,可青鸟依然知道的很清楚,她偷偷的看了一眼白雪,见他面纱外的眼睛幽深妖艳之极,更不住的喝酒,青鸟知道他的心里必然在滴血,可是他为什么要让老人继续讲下去呢?这岂非是在自己的伤口上再划一刀。

这等江湖轶闻在一个迟暮老人口中缓缓道来,平添几分诡异神秘:“当年六月初六,大吉,宜红白喜事。季候阁少阁主大婚,宾客云集,高朋满座,可惜,正午至,新娘未到,白雪飘落。多日不见人影的白雪忽然现身,持剑屠杀全场,当日三百一十三口人无一幸免,便连厨子伙夫亦杀的干干净净,可怜可怕,那之后三个月里,南国下的雨里也带着难掩的血腥味。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白雪要杀人?他既躲着余歌,却不愿意余歌嫁与他人妇,哎,这少男少女的心又有谁知道呢?只是这一杀便将名草堂与朝廷的关系推致恶化的边缘,夺命飞飞弃车保帅,颁下草杀令,要知这名剑令降人、草杀令追魂,令出如山,不死不休。这便惹出了阳春之剑。”

“阳春乃三门之首神剑之主,他与白雪二人三岁入堂,四年百草炼体。阳春每日浸足七个时辰,练了一身金刚宝体,白雪则是将每味药放在鼻下嗅上一番,捧起药汤洗一把脸,成年后面如娇花美不胜收;其后七岁练剑,阳春每一式必定千锤百炼,每日舞剑十个时辰,修行之艰辛超乎想象,是故天下七百三十多种剑法他无一不精无一不会,出手狠毒招招夺命,水龙吟剑法更是一场武人噩梦,而白雪恰恰相反,他每日晨起观看阳春练剑一个时辰,观毕回房睡觉,年岁稍长便开始流连胭脂之地,杯不离手,醉生梦死。这两人实无半分相似之处,而江湖中人人皆知阳春白雪,焦不离孟、秤不离砣,乃是生死之交。只是这草杀令一下,阳春剑出,白雪自知不是其对手,只得一路逃亡,转战千里,两人自南国烟花之地厮杀至雁门关外瀚海之滨,当时,白雪身受一十七处重伤,面临大海,无路可退,只能背水一战。”

“瀚海之滨,无风浪起;白衣佳人,绝代剑客;兄弟情深,生死一战。那一战的光景,巨浪拍岸,惊雷阵阵,两人皆杀红了眼,招招取命,血肉横飞,厮杀之惨烈,哀伤之浓烈,这已非笔墨所能形容,小老儿更是讲不明道不出。”

白雪的右手不自觉地颤动,他感到身上那三十九道剑创又开始隐隐作痛,这风雪越大,陈伤越重,犹如是风中残荷,不堪雨打了。

“风轻云淡后,血染黄土之上,白雪怀里抱着一血衣少女,原来水龙吟最后一式,白雪必死,怎料的余歌忽然出现,用自己的身躯挡下了那一剑。女人?谁也不懂女人,她得不到一个人便宁愿毁掉一个人,她毁掉一个人却希冀死在那个人怀里。哎,情一物,看谁尝,细细品来断人肠。”

“白雪怀抱余歌沉海而死,阳春弃剑瀚海人间不见,名草堂连失三员大将,元气大伤,这十年来倒也算风平浪静,江湖得一安宁,只是世间事,莫揣测,天注定,也不知道这份平静还能维持多久啊。”

青鸟暗道:这你便错了,岂止余歌未死,白雪又何曾死去,他们全部金蝉脱壳,不过是隐于江湖之中罢了。

“歌一曲,道一明,谁言明了多欢笑!哎,这关外的风雪是大,可这关内吹来也是寒彻入骨啊。”老人收拾好东西,以竹杖点地,摸索着走出酒肆,门一打开,一阵狂风卷着飞雪拍入店内,竟有难言的寒冷。

那风也拍打在白雪的身上,他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青鸟小声道:“雪少爷,要不我们找家客栈投宿吧,夜了风雪更大,你的身子要紧。”

白雪喘着气,低声道:“无妨,方才那只是前奏,我早已知道自己入关必然引来无数麻烦,不料他们来的如此之快。”

青鸟急道:“是谁?”

白雪伸手指门上重帘道:“你瞧,来了。”

一道狂风过,那道厚厚的门帘卷起大半,只见门外那青石板铺成的道路前方,突然婉蜒转着一道长蛇般的行列。一眼望去,只见数十条身着粗布衣衫,敞汗了衣襟的精壮汉子,其中八人抬着一口巨木棺材,笔直走了过来。那些大汉满脸悲愤之色,目光中露出杀气便是在酒肆内的青鸟也很清楚感到。

第7章   苍空龙影

不一会儿,那批人径直走进门来,那店里小二急忙迎了上去,哈腰道:“各位爷,这酒肆是喝酒的地方,各位爷抬口棺材来,这……”

为首的一蓝衫少年掏出一锭金子抛到小二的怀里,喝道:“我这口棺材也喝酒。”

“这?”小二为难道,还想说什么,早已被那酒肆掌柜一把抢过金子,又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满眼金星。

掌柜哈腰赔礼道:“他狗眼不识真好汉,清风寨的当家来了莫说是抬口棺材,便是抬具尸体来那是欢迎之紧呐。”

那蓝衫少年一言不发,寻到左边角落坐下,青鸟瞟了一眼,只见他目中满含仇恨之意。他身穿蓝布长衫,也已经洗得发白,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颔下无须,年纪最多不过二十五六,腰间佩着利剑上镶满明珠。

随行的大汉俱面色铁青,满带煞气,身躯铁打般扛着棺材站着。

这时门外又走进来一人,却是个又肥又大的和尚,满面红光,口唇流油,这雪天只穿了件及膝僧袍,犊鼻短裤,敞开了衣襟,露出了满身肥肉,走一步路,肥肉就是一阵颤抖,他一进门便四处拱手,笑嘻嘻道:“九帮十八派借贵宝地开坛,还望诸位爷挪个身子。”

九帮十八派五个字一出,酒肆里的汉子全都面色大变,放下酒瓶急急出门而去,只恐慢了半分惹上麻烦,青鸟见白雪仍然一口一口的喝着酒,不免有些着急,拉了把他的衣袖道:“雪少爷,我们还是走吧,这九帮十八派近年来风头极健,我们没必要惹这麻烦。”

白雪笑笑道:“人家都抬了棺材来见我,我怎能一走了之?”

青鸟大讶,皱眉细想道:“他们是冲我们来的?可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雪少爷你重出江湖呀?”

白雪继续道:“你可认得这些人?”

青鸟点点头道:“认得,那胖和尚应是欢喜佛杜荣,传说他那身皮肉刀枪不入,可攻可守,正是九帮十八派中流云帮大当家;而那蓝衫少年据他身上佩剑看应是疾风剑寇丁,他一手快剑在关外可排名前十,是清风寨大当家的独生子。”

白雪赞道:“小青鸟,这江湖上新一辈的高手我认得不多,有你在倒是帮了大忙。”

青鸟面皮一红,正要开口谦逊,那杜荣已满面微笑的走到他们这桌前,躬身道:“在下等不敢惊动两位,还请继续喝酒。”

白雪点头应下,杜荣便自己找了座位坐下。

青鸟暗想果然是冲我们来的,此时那门帘又动,这回进来的是一男一女,两人态度亲密,只是那女子熊肩猿腰,筋骨强健,看去满身俱是劲力,脸生的倒是圆圆胖胖,憨态可人。那男的身材更为高大健硕,紫面虬髯,便如怒目金刚,天神下凡,这样的两人亲热的挽着手站在一起倒是特别之极。

青鸟小声道:“这夫妻便是铁鸳鸯,女的号称诸葛算子景深,男的是铁塔常春,他们两人便是九帮十八派大联盟的两大护法。”

之后又陆陆续续进来七人,青鸟都一一讲了,全是九帮十八派中人,他们也各自找了位子坐下,互相并不言语,更不理会白雪这一桌,好似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只是瞬也不瞬地盯着门口,似是等着什么人。

这时满堂群豪,只有炉火荜拨之声,空气中弥漫着难言的沉闷,偶有白雪撕心裂肺的咳嗽。忽然,所有人集体同时站起,便连白雪也不自主的站起来。

他自然知道这些北国江湖大豪们在等什么,他也在等。

他在等,是因为他知道这个人值得等,九帮十八派自从七年前被柴飞飞排挤出南国苗域之后,上一任大当家神枪无敌王长柳便活活气死在离乡途中,也就在这时,新一任大当家一手擎住将倾之大厦,硬生生在这雁门关外冰雪北国打下了一片天地。

这十多年来,这个大当家深入简出,江湖中人极少识得他真面目,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更是流言蜚多,这样的人物自然值得等,只是白雪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神秘的大当家会是眼前这个人,门外现在即使进来的即便是阳春他亦不会如此惊讶。

来人剑眉朗星,极为英俊,身着黄袍,腰佩王剑,正是不久前在雪地里杀熊取肉的那少年龙影,只是此刻他身上不怒自威,天生带一份王者之气,竟与之前判若两人。

青鸟大讶,低声道:“雪少爷,他不是……”

白雪摇摇头道:“虽然长的一样,但他不是。”

青鸟细细看了,觉得两人气质实在相差太远,一时也不敢肯定。

只听得堂内众人抱拳轰然道:“请大当家好。”

那大当家还了一礼,道:“众家兄弟辛苦,请坐。”

众人连称不敢,各自坐下。

那大当家见众人坐定,方又朗声道:“今日临时请诸位当家的是由不得之处,只因近日帮里颇颇发生大事,龙影有三件事情想与众家兄弟相商。”他自始自终未朝白雪望上一眼,仿若从未见过这个人一般。

青鸟暗想:龙影?他自称龙影,这两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龙影。

白雪指了指龙影腰际长剑,青鸟顺着看去,那剑简单古朴之极,可落在青鸟的眼中无异于晴天霹雷,她喃喃道:“这是逆鳞剑!天哪?!他是龙鹰侯!?”

白雪不语,青鸟又否定道:“不是,他不是,龙鹰侯已经八十有余,他难道就是传说中逆鳞剑的传人,行走在黑白之间的王者剑。”

白雪低低“哦?”了一声。

青鸟解释道:“不知何时,江湖上传说出现了逆鳞剑的踪影,执剑之人手持三尺青锋,行天公之道,剑下所杀皆是大凶大恶之人,足迹所过武林莫不拍手称快,人人敬服。只是此人出现总是面带人皮面具,言语甚少,身形变化无端,行踪莫测,出现时间长短不一,堂主曾经预测此人当是成名高手假扮,不料的此人居然是这九帮十八派的大当家。”

白雪点点头道:“如此算来,七年前他不过方才成年,居然可以拯救掌管一大联盟,这其中的辛苦自非常人所能想象,偶尔做出一些奇异之事也能理解了。”

青鸟道:“雪少爷你的意思是日间那人也是他,那是一种他的放松方式?”

白雪点头不语,他流浪西方时去过一个地方,那里的人对于这种行为有很深的理解,这种人在人前是一个性格,到了人后可能完全是另外一个性格,往往和高压力或是心理上的重大创伤有关,厉害的人甚至有好几个性格,有时往往当事人根本不知道另一个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这些东西对于中原人来说犹如天方夜谭,白雪自然不会多言。

第8章   铁令严刑

只听得那大当家龙影向那对夫妻微微点头道:“诸葛算子,开始吧。”

那诸葛算子应声而起,抱拳高声道:“大当家!众家兄弟请了,小妹斗胆开堂了。”她又团团施了一礼后,面朝一白净面皮的书生模样汉子喝道:“不二庄庄主周孙达。”

那周孙达躬身起立,答道:“在。”

诸葛算子景深正色道:“周孙达,本座现以右执法者身份问你话,你当据实回话。”

周孙达道:“是。”

景深又道:“今年年初结算,联盟内过年置办之年货总共花了五万两,其中一万两办了三天酒席热闹,一万两给兄弟们办了新年衣裳玩意讨喜,还有一万两置办烟花等庆贺之物,尚有一万两支给各种压岁,我且问你,另一万两去了何处,为何记载模糊不清!”

周孙达面色刷地雪白,不敢回答,景深自怀中掏出一小本子丢与他面前,喝道:“你趁出门办差之时三千两喝花酒,七千两豪赌,最后还欠下一万五千两巨债,是也不是??”

周孙达见事情败露,大冬天大汗如雨下,惶恐不可安,诸葛算子叹道:“当年大联盟初至雁门关,四方势力虎视眈眈,是你不二庄庄主一剑怒而斩下地头蛇严居的人头,这才有了我九帮十八派今日的威风,而今,你的豪情去了哪里?难道是想请动执行堂法刀不成?!”她越说越严厉,最后法刀二字更是孕有千钧之力。

周孙达眶中热泪强忍,挺起胸膛大声道:“不敢有烦执法者,我自行解决。”他一咬牙,自己拔出佩剑,剑光闪过,竟硬生生砍下自己的一条胳膊。

白雪低低叹了一声,取过一杯苦酒喝下,青鸟见他面露不忍之色,心底对自己要做的事情又多了一分把握。

那边,景深赞道:“这才是我大联盟的好汉子!”她边说已出手止住周孙达的肩三穴止血,再撕下自己的衣裳替他将且裹住,周孙达勉强吐出“多谢”二字后昏倒过去。

龙影面如表情道:“带下去好生置顾。”自有身后两条大汉奔出将已昏迷不醒的周孙达抬下。

诸葛算子景深又走到一人面前,此人脸上带三条极深刀疤,右眼已盲,鼻子亦被分作两半,乍一看诡秘莫测甚是可怖,只听他一昂头强硬道:“大妹子,俺一不爱赌,二不去嫖,你可有何可算的?!”

景深冷笑一声道:“血功帮帮主兴义任,十日前杨凌镇外沟子道上,你可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兴义任大声道:“敢做就敢当,有什么不记得的!”

景深又道:“那么,你可记得九帮十八派中第三条盟规是什么?”

兴义任道:“自然记得,凡我大联盟之人,不得劫杀单身过往客旅。”

景深一拍桌子大喝道:“记得就好,还不认罪!!”她脸生圆圆胖胖,憨态可人,可这一怒目大喝,竟似平地一声响雷,有无尽威势。

那兴义任却是眼也不眨一下,也一拍桌子,腾地站起来,大声道:“不认,俺杀的是号称天高三尺的程万金,大妹子,你可知他为何叫天高三尺。”

景深冷哼一声,却不言语。她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典故,这程万金是杨凌镇中县令,平日里欺男霸女,凌辱一方,更是巧立名目,搜刮民脂民膏,当地人讲他是将这地皮都刮下了三尺,这天也就高了三尺,百姓无不想食其肉,寝其皮。

景深直直瞪着那张因愤怒变得扭曲的恶脸道:“我只知有盟规,只要你犯了,我便如实说来,常执法!”

常春开口道:“血功帮帮主兴义任,触犯第三盟规,行三百大棍,逐出联盟,你可服气?”

兴义任大声道:“俺不服,这三百棍可领,可这……这……逐出……”

要知这江湖中自有许多规矩,犯了盟规的人倘若领了责罚,从此不犯,则声名无污,联盟众诸人也绝不可再念旧事,江湖上若有人数说他的恶行,九帮十八派会出头干涉,而这逐出门墙则是第一重的刑罚,比杀头还重,武林中好汉谁都将名声看得极重,弃者这一生一世再也无法在江湖中抬起头来。兴义任念及此,脸如死灰。

“且慢!”龙影忽然开口,道:“常执法,取过法刀来。”

兴义任大惊,他想不到敬若神明的大当家竟欲亲自行刑,呆了一呆,忽然满面狰狞之色尽去,他伏地痛哭道:“兴义任不敢劳动大当家,甘愿自裁以祭盟规,只求大当家在我死后,血功帮不在盟中除名,尚留一点血脉……”

龙影单手扶起兴义任,笑道:“男子汉岂可轻易下跪哭泣,兴大哥为民除害,又何罪之有……”

景深打断道:“大当家!”

龙影摆摆手继续道:“只是你行事过于鲁莽了,但凡说一声,我们便一起冲进那镇中将他庄内杀的干干净净,岂不痛快,九帮十八派之所以能在这苦寒之地扎跟生地,靠的不是咱们敢杀人,靠的是兄弟们齐心,法令明白,上下一心才能战无不胜。”

他说着竟左手取过法刀在自身手臂划过重重一刀,那一刀深入白骨,众人大惊,兴义任更是面上惊愧无比,慌忙中去掏金疮药,被龙影拦下,只见他又面朝常春道:“兴帮主的罪用我的血洗了,不知常持法可否同意?”

常春面色不动,冷冷道:“大当家万金之躯,岂能随意伤害。”

龙影道:“我只问行或不行?”

常春道:“逐刑可免,棍刑不可免。”

龙影苦笑道:“你这铁金刚。”

兴义任早已激动的满面流涕,俯首道:“甘领法棍。”

白雪二人见这九帮十八派盟规森严,暗叹他们能在这冰雪苦寒之地短短几年时间内站稳了脚,且成为第一大盟实非侥幸,却有其过人之处。

棍下血肉翻,不一会儿大棍已过百,厚厚的冬衣早已破裂,露出长年练武后雄壮的武背,执棍法杖尽是用了全力下棍,可兴义任却眉头亦未见得抽一下,那道刀疤更见凶悍,仿若化作另一只眼睛。

“结!”三百棍打毕,地上跪着的早已不见人型,惨不忍睹,景深喝令送下诊治。

那龙影闭眼叹息,忽然双目倏开,精光神闪,直视白雪道:“这些不过是在下盟中琐事,有辱贵客清听了。”

白雪起身道:“不敢,是我等打扰了,这……”

龙影道:“阁下一定奇怪下人何故无由留客。”

白雪道:“大当家做事,一定有大当家的理由,在下理当配合。”

龙影大笑道:“好,真当是好。这江湖有传言:风云第一腿,杀人名草堂。不知这位兄台以为然否?”

白雪微微一笑,可惜笑颜被面纱挡住,只听他说道:“江湖传言多言过其实,所谓杀人名草堂更不过一句大话,在九帮十八派大当家面前,这又何足挂齿。”

龙影曼声吟道:“风云第一腿,轻轻蝶恋花,但凡死在昔日白雪手下的人身上都会有朵洁白的兰花,花瓣上飞舞一只小小的青蝶,奇异之极……”

白雪道:“白雪?”

龙影长笑一声道:“不错,便是白雪。”

白雪道:“此人早已死了十年。”

龙影道:“当时只知此人坠海而去,是生是死也无从得知,以白雪昔日之盛名,我绝不相信他会轻易死去。”

白雪给自己倒了杯酒,道:“一杯酒,哪怕是藏了二十年的顶级状元红,一口喝下,那么这杯酒也结束了。”说完他一口喝下,微微一笑。

龙影道:“一杯酒,虽然喝下去了,但是唇齿留香,萦绕心头,这难道不是另一种长存吗?”

白雪道:“心间些许感觉,不过诸法幻想,岂能当真。”

大当家喝道:“一念花开,诸法万象,岂可欺之。”

白雪龙影心间一想,倒也佩服他思绪敏捷,迟疑一分,却听见青鸟娇笑道:“二十年老酒一口喝下,热火心头三分后却二十年回味,正是雁过留声,人过留香,两位何必流于执着,苦苦相争。”

只听得那龙影继续说道:“我今日要说的第三件事就是与这条人间第一腿有关。”

白雪道:“哦?”

龙影看不见他面纱后的表情,略一沉持,道:“清风寨少寨主寇丁,此事你最是清楚,便由你来讲。”

寇丁自进门来一直都是铁青着张脸,此时得到召唤,便站起来自袖中取出一小卷纸欲交予大当家,道:“大当家,此信乃一天前杀和尚飞鸽于我,您请过目。”

“杀和尚?”白雪心中一紧,加倍留神。

那龙影接过后展开看了一眼,轻轻一挥手那张纸已平平的飞去白雪面前,白雪见那纸张飞的极为平稳,暗叹一声好内功,伸手接过只见上面写着:

寇丁贤弟:

愚兄等四人已顺利取剑归来,怎料得此剑大有凶性,吾等隐隐有降服不能之感,怕出大祸事,停身旧地,不得已下盼贤弟请大当家出手相助,速来!!

落款正是大悲,白雪看毕,心中疑团重重,他知道九帮十八派必定会讲下去,他只需听下去。

龙影见他看完,又对寇丁道:“此事前因后果你最明了,你且从头讲来。”

寇丁道:“是。”

“半月前,昔日一人自称名草堂神剑门门主阳春突然现身我清风寨……”

此言一出,没收到消息的人哗然一片,白雪暗道:“原来是春少勾出来的事情,只怕是件大大的麻烦事。”先前那大胖和尚杜荣扬声道:“不是洒家信不过少寨主的眼睛,只是这……这阳春……已经失踪十年,他成名之际少寨主还年轻,这人总也是……”江湖中易容变化之人甚多,阳春又大多神秘现人,这真假的确难辨。

只听那寇丁冷笑道:“我自也信不过那人的话,可惭愧的是,在下面对此人连剑亦未出鞘便已束手,那一式水龙吟犹如天际神龙,皎皎不可敌,我不得不信。”此人号称疾风剑,剑法之快自然不必多言,竟连拔剑机会也没有,众人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天下武林除了眼前的大当家外只怕不会超过五人,而能使出那招水龙吟的也只有昔日的杀人者阳春了。

第9章   剑下夺诺

“阳春前来说请属下为他前往瀚海取回昔日弃剑,报酬便是可以答应我们九帮十八派一件他力所能及之事。当时属下心想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虽说名草堂与我大联盟仇深似海,可江湖中并没有永远的敌人,”他说到这里偷看了一眼龙影的脸色,发现对方面色表情,只得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只要做成此事,且不说有了阳春神剑之助,没准能取得名草堂合作,为我重回关内也算是多了条路走,兄弟们也多口饭吃……”众人虽面有不愉,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这江湖早已不是义气为重的世道,利字当头,便可以使人忘记很多事情。

白雪暗想:这其中不对,春少虽然不识水性,但他若要去取回墨剑绝不会假借他人之手,难道其中有诈?但除了春少,这世间还有谁使得出这水龙吟一式?莫非是师傅?这更不可能?他思索良久不得其解,不由得又看了一眼那口棺材,心中不祥之念更甚。

“讲下去。”龙影淡淡道。

“是,”寇丁小心道:“属下请了四人组队前去取剑,便是生噬人心刘月角,独行骆驼吉器,大悲和尚与妙手空空梁上小君子……”

白雪暗道原来如此,这四人刘月角出身名门目光独到,他能识剑,不至捞错了剑,大悲和尚精通水性,能下水取剑,小君子出身下九门,自然可以防人盗剑,至于这个驼背骆驼更是藏剑的最佳人选,这个组合的确万无一失,可见寇丁实非庸才,而九帮十八派联盟中一帮之力便能集齐这完美四人,实力委实可怕。

只听寇丁继续道:“属下本认为这当是万无一失了,且杀和尚在信中说已成功取剑,属下接信后立即赶到老地方接应他们,怎料得事出诡异,那里只见得杀和尚尸首,剑亦不翼而飞,属下仔细查看了杀和尚全身,见他背上有朵洁白的兰花,花瓣上飞舞一只小小的青蝶……”

“什么?”白雪这才真正的大惊,要知这的确是他蝶恋花独门腿法,秘密就在于那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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