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故城雪重-第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袁婷应着,看向林鸿文,朝他浅浅一笑,“有劳哥哥。”
林鸿文有些羞赧,只是点点头没作声。
17。
袁婷年纪虽小,但照顾自己还是不成问题的。她在医馆里只能和林鸿文说上话,见林鸿文成日待在书房里,她也跟着去。林鸿文看她从书架上拿书,读的专心致志,有些好奇,便问她是否识字。袁婷当林鸿文瞧不起她,便读了一段,字字准确。林鸿文就不再问了,只嘱咐她从哪儿拿来就放回哪儿去,别弄乱了。
要说林鸿文正是对男女之事懵懂的年纪,身边忽然多了个清明灵秀的女童,便觉得浑身别扭。袁婷话不多,但说话时眼睛总是带着笑意,林鸿文一见她笑就觉得不好意思,他一不好意思袁婷便逗他,最后总弄得面红耳赤。林鸿文心说这哪里像是我大她几岁,分明就是大姐逗小弟的样子。不过几次下来,林鸿文便习惯了,袁婷逗他,他就不作声。袁婷以为他脸皮薄生气,又哥哥,哥哥的叫着,好言好语的哄着。林鸿文看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又忍不住与她说话了。
“哥哥脸皮可不能这么薄”,袁婷笑着说,“不然讨不到媳妇儿。”
“不劳费心”,林鸿文瞥了她一眼,心说还是不理她的好。
“听徐大夫说哥哥年纪小,今年多大了?”袁婷也不恼,“可曾定亲了?想讨个什么样的媳妇儿?”
“你一下问这么多,让我怎么答?”
“那,哥哥今年多大?”
“十五。”
“可曾定亲了?”
“没。”
“想讨个什么样的媳妇儿?”
这……林鸿文合上书,这些年连年闹灾,饭都吃了上顿愁下顿,根本也不曾有闲心想这些事儿。他脑海中闪过一路上见到的几个模样俊俏的女子,一时也说不清楚。
“哥哥想什么呢?莫非有了意中人?”袁婷拽了拽林鸿文的袖子。
林鸿文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我只盼着她别像你话这么多就好了。”
☆、8。第八章
转眼十五就过了,徐世淮托好几个人去打听,有没有从山东过来的人家丢了女儿的,可是始终没有消息。过完年,医馆人忽的多了起来,林鸿文也没时间泡在书房里了,天天到药斗前帮忙抓药。袁婷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每天帮冯婶儿忙活,她又会说话,冯婶儿就更疼她了。
“师父,这两天看病的生面孔有点多啊”,郑云说。
“你也看出来了?”徐世淮看了眼在扫地的袁婷,“想来是俄国人又招工了。”
郑云顺着徐世淮的目光看过去,“这丫头很会说话,跟谁都聊得欢,那天我看她和一个病人还聊了半天。”
“早点找着她父母,早点打发出去”,徐世淮说。
然而还没等找到袁婷的父母,一伙人就凶神恶煞地冲进了医馆,看见袁婷便一把抓了过来。郑云阻拦,被一脚踹了回去,整个医馆的人一下子都懵了,只有徐世淮还在写着方子。林鸿文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徐大夫。”
“徐大夫”,袁婷声音嘶哑地喊着,“他们是人贩子,你救救我。”
徐世淮放下笔,抬眼看了一眼来人。一共六个,为首的正抓着袁婷,其余的正目露凶光的看着医馆里的其他人,手里都拿着家伙,六个人全都虎背熊腰。
“几位”,徐世淮站起来,挡在医馆众人前面,“我徐某在这儿开医馆十几年了,你们有事儿说事儿,不必这样。”
“徐大夫,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为首那人说,“这丫头的爹娘早把她卖给我们了,谁知道让她给逃了。”
“没有!我爹娘才没有卖我”,袁婷用力挣扎着,眼中带泪说,“徐大夫你救救我,救救我吧,他们会打死我的。”
“可有卖身契吗?”徐世淮问。
那人向后面的人递了个眼色,另一个人就把卖身契拿了出来,徐世淮仔细看了一遍,“既然是这样,这事儿我们也不好管了,你们带她走吧。”
为首那人怔了怔,林鸿文跑过去,“徐大夫,你就这么让他们把她带走啊。”
“你懂什么”,徐世淮呵斥道,“抓药去!”
林鸿文咬了咬嘴唇,抬头又看见袁婷双眼含泪地看着他,一咬牙又开口求情,“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施医赠药这么多年,为何今天忍心把她往火坑里推?”
“是啊,这丫头也挺可怜的……”程宇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徐世淮瞪了回去。
“我们也不难为您”,为首那人说,“您要是可怜她,想留下她,照着卖身契上的数目把银子给了,我们回去也好交代。”
18。
“诸位不用怕不好交代”,徐世淮笑笑说,“我这医馆虽说开了这么些年,但碰上那不好的年月还得施医赠药,也赚不得什么大钱。我刚才看,那卖身契上写的是十两银子,这么大笔钱我们可拿不出来。你们只管把这丫头带回去交代,不必理会其他人。”
“徐大夫”,袁婷失望地看着他,“枉你行医这些年,居然见死不救!”
话音刚落,门口又是一阵骚动,丁四儿手里拿着杀猪刀领着杂市儿的一帮人冲进了医馆,“徐大夫,就是这帮人?”
徐大夫看看他们,又看看袁婷,笑着说,“行了,这回人到齐了,你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领头的看了看周围,“徐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世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本来你们领了人就走,我也不打算追究,可是你们偏偏不走,还让这丫头在这儿乱喊乱叫,那我也就不惯着你们了。”
“师父,这怎么回事儿啊?”郑云问道。
“怎么回事儿,设套设到咱们头上来了”,徐世淮伸手指了指袁婷,“这丫头跟他们是一伙的。”
林鸿文一脸诧异地看着袁婷,徐世淮点了点他的脑袋,“也就你个傻小子肯信她的鬼话。现在是什么世道,人贩子得傻到什么份儿上才会花十两银子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吃饱了撑的么?那丫头刚来的时候,我见她没穿鞋,衣服也单薄,怕她冻坏了,特意还多问了你们冯婶儿两句。谁知她身上居然一点冻伤都没有,你们这一个个身强体健的也不敢穿成那样在外面走,何况她一个丫头片子。她当时怎么说的你们不记得了?她说跑了很久才到咱们这儿。”
林鸿文细细想着,越想越觉得心惊,徐世淮看了他一眼,“她跟你一起在书房里看书,她可识字?”
林鸿文点头,他记得袁婷从书架上拿书的时候,自己还特意问过,“她曾给我读过一段,甚是流利。”
“读的是哪一本?”
“读的是《孟子》。”
“她自己说老家在菏泽,家里只有几亩瘦田,这样人家的女儿,居然能识字读书,这也就罢了,读的还是四书五经?我有一次经过书房,听她逗趣你,那哪里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儿会说得出来的话?”
林鸿文看向袁婷,眼神里充满了不解,他不明白,一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怎么就变成了居心叵测的骗子。袁婷也看着他,眼泪干了,眼睛里再没有愤怒和委屈,平静得如一潭死水。徐世淮按住他肩膀,目光从那六个人身上一一扫过,“你们初来乍到,就算计到我徐士淮头上,也是好胆量。”
“徐大夫,跟他啰嗦什么”,丁四儿嚷道,“这几个杂碎敢来招惹你,我们帮你收拾了。”
徐世淮笑着说,“死我也得让他们死个明白不是?行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们看着办吧。”
领头那人见丁四儿提着杀猪刀就冲他们来了,立马慌了神,“徐大夫,您大人有大量,我们也就是混口饭吃,初来乍到,兜里实在是没钱了,这才连打听都没打听清楚,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们吧。”
“晚了”,徐世淮说着,转身回到原处,坐下继续写方子。杂市儿的人一拥而上,把六个人全都捆起来带了出去。
林鸿文一脸担忧地看着门外,徐世淮喊了他三声,他才听见。“别操心了,出不了人命”,徐世淮说,“丁四儿那刀就是吓唬人的。”
“师父,他们怎么来的那么快啊?”郑云问。
“我早就看那丫头古怪,就跟你冯婶儿说,一有什么事儿,让她立马从后门跑出去找杂市儿的人过来帮忙。”
“徐大夫,你既然早知道她古怪,为什么还要收留她那么长时间?”林鸿文问。
“我再觉得她古怪,心里也总想着万一,万一她说的都是真话呢,把她赶出去,那不就是推她去死么?”徐世淮摇摇头,“这丫头太会说话,连你冯婶儿都说她跟人精似的,也不怪你着了她的道儿,哪天让郑云或者程宇领你去桃花巷见识见识,别人家眼泪汪汪的一看你,你就找不着北了。”
一番话把林鸿文说得面红耳赤,不知道怎么往下接,郑云笑得差点没背过去,拍拍胸脯说,“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
19。
后来林鸿文打听,据说那伙人被杂市儿的人一顿胖揍,撵出了傅家店,不知道又去哪儿骗人了。医馆消停了几日后,郑云就说要带林鸿文去桃花巷逛逛,林鸿文推脱了几次,郑云就和程宇一起把他架了出去。
关于桃花巷,林鸿文只知道那是个土窑和妓院聚集的巷子,来医馆看病的人有时也会小声嘀咕,但再多的他就不知道了。到地方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然而这巷子里却比其他地方亮堂许多。林鸿文站在巷子的一头,打量着这条不长的巷子,每个门口似乎都站着女人,或倚着门框,或站在外面。
郑云看着已经傻眼的林鸿文说,“师父让你来开开眼也是好事儿,省着以后让个半大丫头就把魂儿给勾去。”
说着就和程宇拉着林鸿文进了巷子,他们虽然也不经常来,但好歹年长林鸿文几岁,有一两个熟识的姑娘。林鸿文被两人拉进了一个叫个莳花楼的地方,上了二楼,跟老鸨说了两个熟识姑娘的名字,老鸨立马把二人招了来,那二人是姐妹,一个叫秦红,一个叫秦玉,两人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高挑,体格风骚,眉眼虽不算特别出众,却带着风韵。林鸿文只觉得羞臊得很,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瞅好。
“二位可是好久不来了,怕是把我们姐妹俩给忘了”,名叫秦红的女子嗔怪着,却眼波流转,唇角带笑,“哟,这是哪儿来的小哥?真是俊俏。”
☆、9。第九章
林鸿文还没回过神来,就看一只白嫩的手朝他的脸伸来,“这脸嫩的,只怕我们姐妹都要输上两分。”
“你收敛点,别吓着他”,郑云拦住秦红的手,给她递了个眼色,“还是个孩子。”
秦红笑吟吟的看着林鸿文,“那我可得准备个红包去”,回身看了眼秦玉,“这小哥今天归我了,妹妹你可别跟我抢。”
“谁敢和姐姐抢”,秦玉乐了,“姐姐只管去,我好长时间没见二位少爷,可得好好叙叙旧。”
秦红领着林鸿文朝里屋走去,林鸿文求救似的回头看着郑云,郑云笑着摆摆手,回头跟秦玉说,“叙旧也得来点酒菜啊。”
秦玉手脚麻利地布好酒菜,郑云边喝酒边瞄了眼里屋,“我这兄弟胆子小,红姐……”
“郑少爷放心”,秦玉帮他把酒满上,“我这姐姐,整条桃花巷都知道,看见好看俊俏的小哥,便走不动道儿。你尽管放心,怕是整条巷子,都找不出姐姐这么会疼人的了。”
林鸿文少不更事,哪经得起秦红这样老手的挑拨,没一会儿两人就从房间里出来了。秦红伺候得周全,没有笑话他,只跟他说第一次大多都是这样,以后便好了,说罢还煞有介事地塞给他一个小红包。林鸿文只觉得脸烫得跟要开了的水似的,出来看见郑云和程宇正坐在厅里笑而不语地着看他,这水算是彻底烧开了。
之后很久,林鸿文看见郑云和程宇表情都有点僵硬。开春之后,林省身和林洪鸣又来看过他两次,据说赵顺现在混得不错,连带着他们出入都容易了很多。傅家店的生面孔越来越多,除了中国人之外,还有很多俄国人。听杂市儿的人说,这是因为俄国人发了个命令,说铁路沿线他们有居住权,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根据。林鸿文想若是杜心竹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也要气上好久。
平安无事的日子总是过得有些快,林鸿文觉得每日抓了药,看会儿书,这一天嗖的就过去了。在医馆的日子里,他不用受冻挨累,身体好了许多,连个子都高了一些。有时医馆里的女病患会盯着他看,胆子大的还会与他说上几句话。林鸿文对答有礼,再也不见昔日的羞涩。
八月的时候,林鸿文去买了身新衣裳,看时候还早,就去了田嫂的小吃摊。杂市儿的小吃摊很多,可林鸿文就喜欢来田嫂这儿。他想可能是刚来哈尔滨时,赵顺买回来的包子给他的印象太深了。自从知道是在这儿买的之后,他就经常过来,不过他年纪小,不能像别人一样叫田嫂,只能叫婶子。他喜欢这里的吃食,也愿意和田嫂聊天。田嫂待人温和,又从赵顺那儿听说这孩子身体不好一个人在医馆,爹和兄弟都在筑路队里,不免对他又多了几分同情。
这天林鸿文刚坐下就听陈泥鳅嚷嚷,“这两天这水有点不太对劲儿啊。”
田嫂边端东西给林鸿文吃边问“怎么不对劲儿?”
“我这两天瞅着这水涨得也太快了点”,陈泥鳅说,“莫不是要发大水吧?”
20。
“陈泥鳅你净瞎操心”,丁四儿说,“每年都这样,等过了秋分就好了。”
陈泥鳅脸色阴沉,“我看不像,你看这立秋以来,天跟漏了似的,再说夏天的时候雨水也不少,这么下去,容易成灾啊。”
“你才来几年”,丁四儿说,“这地方就这样,你多待两年就知道了。”
“话也别说那么死”,田嫂说,“虽然我不会看这些,但也觉得今年这雨水太多了点,还是准备着好。不发水当然是好,但万一呢,咱这儿一片都好不了。”
三天后凌晨,林鸿文被雷声吵醒,翻个身刚想接着睡,就听见有人喊发水了。林鸿文披上件衣服就跑了出来,大厅的水已经快没过脚面了,徐世淮看见他说,“赶快,把药材全搬到楼上去。”
林鸿文不敢怠慢,抱着药材就冲上了楼,医馆的人忙活到天亮,雨终于停了。林鸿文蹚着水出去看了一眼,地势低的地方已经尽成泽国。医馆地势稍高些,虽然进了些水,但还没什么大碍。徐世淮叹气说,“杂市儿的人估计都好不了,左右医馆已经这样了,你和我去看看。”
林鸿文和徐世淮沿着地势高的地方往江边走,越走水越深,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往前走的时候,一条小船划了过来,船上的正是陈泥鳅和田嫂等人。
陈泥鳅看着徐世淮和林鸿文四平八稳的站在水里,一愣,又看了看船篙,“我的亲娘啊,水都这么浅了啊,赶快赶快,都下去,自己走。”
林鸿文一个一个的扶着他们从船上下来,陈泥鳅却没有下来,丁四儿拽住船篙,“你要干嘛去?”
“我得回去接人啊,还有好多人呢”,陈泥鳅说着就想往回走。
“你都忙活一宿了,到现在饭还没吃上一口呢,迷迷瞪瞪地回去接什么人啊”,丁四儿拽着船篙就不撒手了。
“卖猪肉的你给我撒开”,陈泥鳅说,“那么多人还等着呢,人命都金贵着呢,我不回去行么?”
田嫂打着冷颤走过来,朝陈泥鳅招了招手,“你过来点,我有话跟你说。”
陈泥鳅弯着腰把脸凑近了一点,田嫂啪啪两个耳光扇过去,也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气,陈泥鳅直接栽进了水里。
“两个巴掌都能给你打水里去,你说你都累成什么样了?”田嫂大声呵斥道,“谁的命不金贵,你的命比谁贱啊?雨都停了,在房顶上能有什么事儿,整个傅家店就你一个会撑船啊?这把你能耐的?”
林鸿文看得直接傻了眼,他去小吃摊那么多次,从未见田嫂动过怒,话说一直都柔声细语,这如今……
徐世淮把陈泥鳅从水里拉起来,“都别吵了,医馆吃点东西吧,我找人撑船去。”
陈泥鳅常年捕鱼风吹日晒,皮肤黝黑现在却难遮两颊上的五指印儿,林鸿文心说还好自己不曾惹田嫂生气。回到医馆把这事儿说给郑云听,把郑云给听乐了,“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之前倒是听说过。那会儿田嫂刚守寡,为了生计出了个小吃摊。杂市儿里的人本来就欺生得很,见她一个寡妇,便三天两头的找茬儿。后来……”说到这儿,郑云又忍不住乐了起来。
“后来怎么了?”林鸿文问,“你能不能讲完再乐啊。”
郑云乐够了,看了眼在远处吃饭的丁四儿,“那人你认识吧?”
“认识,他是卖猪肉的。”
“你觉得他凶吗?”
“有点。”
“他在田嫂对面卖猪肉,也没少找茬儿”,郑云笑着说,“后来有一天,被田嫂拿着剁肉馅儿的刀追着砍了一条街。”
林鸿文彻底呆住了,“追着砍了一条街?”
“是啊,杂市儿那些人,欺生不假,但欺软怕硬也是真”,郑云说,“田嫂拿刀追着砍丁四儿,整个杂市儿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拦的。不过田嫂毕竟是个妇道人家,跑是绝对跑不赢丁四儿的,所以丁四儿最后也就是被刀刃划了两下罢了。不过那也把他吓个半死,以后再也不敢招惹田嫂了。你总去小吃摊,可曾见过丁四儿对田嫂出言不逊?”
林鸿文仔细想了想,确实是没有,丁四儿有时会挤兑陈泥鳅两句,但从来也没挤兑过田嫂。本来以为是他们交情好,原来是压根儿就不敢。
田嫂在后厨帮冯婶儿忙活完了,出来看见林鸿文,招招手让他过来。林鸿文觉得两颊在隐隐作痛,但还是笑着过去了。
“好孩子,刚才是不是吓着你了”,田嫂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鸡蛋给他,“给你的,吃吧。”
“没有”,林鸿文笑笑接过鸡蛋,“谢谢婶子。”
“想必你也听说婶子以前的荒唐事儿了”,田嫂笑道,“这人呐,也是奇怪。本来一个个都够可怜的,还非得难为难为比他们更可怜的。你若不与他们计较,他们就没完了。你若是发狠一回,倒没人再敢欺负你了。”
林鸿文似懂非懂的听着,抬头看看田嫂,她的眼睛里似乎有泪光。
21。
水没退去的日子,医馆成了很多人的避难所,听说靠近江边的低洼地方死了不少人,杂市儿的人也少了好几口子。林鸿文他们格外忙碌,徐世淮每天都犯愁,水不退犯愁,水退了又害怕有瘟疫。
水终于在秋分之前退了,徐世淮挨个嘱咐,让他们把死人赶快下葬,埋得越深越好。林鸿文也会去帮忙,虽说不是第一次看见死人,但是之前见过的大多是饿死的,病死的。林鸿文头回看见这已经被水泡得发胀的死人,顿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扶着棵树就开始吐,郑云拿了点清凉油给他擦了擦,“你来的时间短,其实这样的事儿,每隔几年就有一回。傅家店这还算好的,江北和呼兰死的人更多。都说人命关天人命关天,可如今这世道,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说没就没了。”
☆、10。第十章
林鸿文看向江对岸,“江北和呼兰会死多少人?”
郑云摇摇头,“不知道,数不清,也没人数。”
水退了,日子还得继续过。入冬前赵顺来了医馆一次,给林鸿文带了些东西和钱,说都是林省身让带来的。林鸿文以为他们要去别的地方,忙问道,“赵叔,你们要去哪儿啊?”
“我们哪儿也不去”,赵顺笑着说,“如今这秦家岗也修得像模像样的了,老毛子又要盖个大教堂,叫什么尼古拉①,我也整不懂他们那些玩意儿。”
“你们都要去盖教堂吗?”
“是啊,总之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你爹让我告诉你一声”,赵顺说,“你别惦记他们,都没病没灾的,过得挺好。”
林鸿文乐了,“那就好,谢谢赵叔,麻烦你跑这一趟。”
“客气什么”,赵顺说,“你忙着,我得去看看冬衣,眼瞅着就要入冬了,棉花这玩意儿是越穿越薄,去年的恐怕是不暖和了,还得买新的。”
林鸿文点点头,“那赵叔你快去吧。”
入冬后,林鸿文没什么事儿便不出门了,连徐世淮都说这年冬天冷得邪乎。林鸿文来哈尔滨满打满算也就一年半,不知道以前什么样,只是觉得比起去年冬天要冷上一些。
无事的时候林鸿文就喜欢拿本书围着炭火坐,这样暖和,但也容易犯困。这天林鸿文正昏昏欲睡的时候,郑云把手上的水往他脸上掸了掸,林鸿文一个激灵就醒了。
“郑哥?”林鸿文不明所以的看着郑云。
“昨儿去桃花巷”,郑云挨着他坐下来,“秦红还打听你呢,说怎么才见了一面就没影儿了?”
“郑哥别笑话我”,林鸿文脸上泛着酡红,也不知道是火烤的还是臊的,“红姐天生丽质,裙下之臣无数,怎么会想起我来?”
“我发现你是越来越会说话了”,郑云说,“逗你是越来越没意思了,对了,你知道么,关内又乱了。”
“什么又乱了?”林鸿文问。
“听说本来是山东那边的一个地方,当地人和洋人的什么教会起了冲突,结果那个知县不帮自己人反倒帮洋人。当地本来就有个叫义和团的乡团,就和官兵打起来了,你猜怎么着?”
“他们把官兵打赢了?”
“跟你说话真是越来越没意思”,郑云撇撇嘴,“卖个官司你都不捧捧场。”
“我错了,我错了”,林鸿文眨巴眨巴眼睛,“郑哥,然后怎么了?”
“然后他们把官兵打赢了”,郑云说,“朝廷一看这哪了得啊,又派了官员来镇压,义和团就败了。但是山东巡抚这人挺有意思,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怎么着?”
“他把来镇压的官员给罢免了!”郑云激动的说,“他本来就看不惯那些洋人占咱们的地,也同情这些乡民。可是洋人不干啊,洋人一发话,那给咱们朝廷吓的,立马革了巡抚的职。结果这位巡抚大人呢,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革职之前把义和团的那几个领头人都给杀了。”
“这是为何?”
“谁知道了”,郑云说,“瞅这架势,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还完不了呢。”
“那你又是从哪儿听说的?”
“不是跟你说了么,昨天去了桃花巷”,郑云抻了个懒腰说,“秦红说的,不过她也是听一个从关内来的人说的。以前经常听老人们提起长毛贼的事儿,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像长毛贼那次似的。”
“我听说那时候不管留不留辫子都得没命?”林鸿文问。
“差不多吧”,郑云叹了口气说,“留辫子长毛贼来了要你命,不留辫子官兵来了要你命,反正也没个好了。 ”
两人说着话,外面有悄无声息的下起大雪来,林鸿文打开窗户瞅了瞅,心说这大水发过了,大雪也下过了,明年应该能是个太平年了吧?
22。
年后②医馆接到一封信,徐世淮看见乐得都要绷不住了,程宇说,“能让他乐成这样的估计也就是卿之了。”
林鸿文纳闷的问,“少爷怎么过年也不回来呢?”
“回来一次要好长时间”,郑云说,“把时间都耽搁在路上不值得,还不如多学点东西,早日学成归来,也省得师父惦记。还有啊,等他回来,你可别叫他少爷,他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医馆里也就冯婶儿年纪大了改不过来,其他平辈儿的都叫他卿之。”
“也不知道卿之长高了些没有”,程宇看看林鸿文,“他走的时候好像还没你大。”
“我今年过了生日就十七啦”,林鸿文说着凑到程宇身边,“你看,我都比你高了。”
“你都十七啦”,程宇摇了摇头,“这一年年的也过得太快了点了。”
“唉,他都到了该娶媳妇儿的年纪了,咱俩的媳妇儿还没影儿呢”,郑云摇摇头,“你说这两年来了这么多人,怎么全是男的啊!”
“废话,修铁路招女的来干嘛啊?”程宇说着又看了看林鸿文,“你是不知道,咱这儿地方,向来男多女少,姑娘们都金贵得很。”
“姑娘们本来不就金贵么?”林鸿文说,“你看冯婶儿家的闺女,不是也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吗?”
“这女子啊,若是生在富贵人家还好”,郑云说,“不愁吃穿,自然是当掌上明珠似的供着。但若生在穷苦人家啊,那可比男子苦多了。年月不好说卖就卖,你看那些唱曲儿卖艺的,还有桃花巷的那些姑娘,哪有一个命好的,也都是可怜人。”
“都是可怜人,你就别让人家更可怜了”,程宇说,“你要是衣食无忧,娶回家一个和她白首齐眉,那她也算是享福了。你自己都苦哈哈的,再娶个媳妇儿跟你一起遭罪,还不如别糟蹋人家姑娘了。”
“咱们刚才不是在说少爷么?”林鸿文问道。
“……”郑云看了看程宇,“都是你,扯这么远。”
“关我什么事儿啊”,程宇反驳说,“我就提了一句卿之走的时候还没鸿文大,你就扯到媳妇儿上了。我看你是想娶媳妇儿想疯了,一会儿我就告诉冯婶儿,让她以后见姑娘就往你这儿划拉。”
“你闭嘴吧”,郑云抓了把甘草扔到程宇脸上,“心里苦嘴也苦,吃点甘草吧。”
徐世淮乐呵呵的从里屋出来,看见一脸甘草的程宇,脸立马就冷了下来,“闹什么闹?”
“师父,可是卿之来信了?”郑云问。
“嗯,报了报平安,说在那边学得不错,最快明年就能回来了”,一提到儿子,徐世淮又乐了,“唉,这臭小子可算快回来了。”
“那就好”,郑云说,“这都好几年没见他了,也不知道模样变了没有。”
“洋人的东西不好吃,怕是瘦了”,程宇说。
“你怎么知道洋人东西不好吃?”郑云说,“你又没吃过。”
“我听田嫂说,老毛子隔三差五就去她那儿吃东西”,程宇说,“他们的东西要是好吃,干嘛还总来买咱们的啊。”
“嗯,我也听田嫂说过”,林鸿文附和着说。
“反正瘦了胖了都是那德性”,徐世淮说,“你们俩跟他一起长大的,还能认不出他来?”
“也是”,郑云包好手里的药,“师父,我听丁四儿说,朝廷招抚了义和团,对洋人宣战啦。”
徐世淮眉头一皱,“扶清灭洋倒是好事,万一他们到了咱们这儿,有能用得上咱们的地方,能帮就帮,但别明着来,知道么?”
“师父,他们都被招抚了,咱们还要暗着来啊?”
“飞鸟尽,良弓藏,卸磨杀驴的事儿历朝历代都没少干”,徐世淮叹了口气,“他们打赢了尚且如此,要是打不赢呢?你觉得朝廷得怎么向洋人交代?”
郑云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徐世淮说,“你明白就好,所以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