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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城雪重-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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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这意思,老毛子是打算在那边修路了”,陈泥鳅说,“之前来过一批当兵的了,这两天又来了一队,以后啊,估计还得有。”
    “那是啊,这铁路还不知道修到哪年哪月呢”,丁四儿说,“但愿他们只修路,别扰着咱们就好。”
    “那谁说得准啊。”
    正说着话,远处走来一个穿着破长衫的中年人,边走路边四下瞧,面孔生的很。此人正是收工后贿赂了领班跑出来打听的赵顺,听人说傅家店这边热闹些,就冒蒙的过来了。
    赵顺一看见杂市儿,眼睛都要放光了。打从黄河口到现在,就没吃上一顿好的,如今顺着香味儿就找过来了。
    “大嫂”,赵顺摸了摸兜里的铜钱,心说也不知道这地方是什么价,还是打听打听好,“包子怎么卖啊?”
    “素的3文钱一个,猪肉的5文钱一个”,田嫂说着,打量着赵顺,心说这人干瘦干瘦的,又长得黑,看着岁数比自己还大,可是听声音,又好像没那么大年纪。
    “那来两个猪肉的吧”,赵顺说着,找了个板凳坐下来。结果还没等坐稳,陈泥鳅就凑了过来,“我说这位兄弟,你看着眼生,是打哪儿来啊?”
    赵顺心说正想找人探探路,倒有送上门的了,“我从烟台来,老毛子上那儿去招人修铁路,我就跟着来了。”
    “我听说你们这伙人今天去秦家岗了”,丁四儿也凑了过来,“老毛子是要在那儿修铁路么?”
    “你是说那个人影儿都没有的地方?”赵顺说,“那地方叫秦家岗啊。”
    “是啊”,丁四儿说,“也不能算连个人影儿都没有,还是有个村子的,只是不像这边这么热闹。”
    “那可能是我们没到村子那边”,赵顺说,“今天干了一天的活儿,都没瞧见一个人。”
    “修铁路?”
    “那倒不是,老毛子的工程师让我们在那边修路,据说以后还要盖教堂”,赵顺说。
    “教堂?那是不是还有那些神神叨叨的?”
    “就跟咱们信菩萨似的”,赵顺说,“他们信上帝。”
    “这修铁路就修铁路,怎么还修这些乱七八糟的?”
    “这你就不懂了”,赵顺说,“他们有人过来,教堂就必须跟着过来。咱们这儿善男信女的初一十五给菩萨上香,不上香就觉得少点什么似的,他们也一样。”
    田嫂一手端着碗粥,一手端着两个包子走过来,“光吃包子容易噎着,喝点粥吧。”
    “多谢”,赵顺说,“我这刚来,哪儿都找不到,过来就闻着香味儿,把我馋够呛,顺着味儿就找来了。”

☆、5。第五章

“我们这儿谁都不会去告诉老毛子的,我们又没有什么好处?”杜心竹身边的一个人嚷道,“倒是你,听说你前几天还给其他人买了包子。”
    “你亲眼看见老毛子给我钱了?”赵顺问道,“我看兄弟们干活辛苦,我自己溜出去一次也不易,看见好吃的好喝的,自然想着大家。怎么着?我掏自己腰包给大家伙买点吃的还有错了?”
    “心不虚,你拿这些小恩小惠拉拢什么人心?”杜心竹说。
    “我拉拢人心?”赵顺气笑了,“成,就当我拉拢人心,我且问你,你读了那么多书,也活了这么些年,那些洋人可是省油的灯?”
    杜心竹一时语塞,赵顺接着说,“你觉得他不会说官话就是傻么?他精得很,不然那地是怎么割出去的,流水的银子是怎么赔出去的?你们自作聪明,一天的活儿大半天干完,清闲自在歇上小半天,以为捡了大便宜。那监工又不瞎,你以为他看不出来你们早早就干完了么?换做是你雇人干活,看见这样的能不管?这明摆着的道理你们不信,却非要冤枉我,你当我不知道为什么吗?”
    赵顺看向众人,“你们仔细想想,这馊主意最开始是谁出的?”
    众人这几日都在议论这事儿跟赵顺有没有关系,压根没分出心思来细想到底是谁始作俑者。这会儿赵顺一问,只思量了片刻就纷纷看向杜心竹。
    “你们看我是什么意思?”杜心竹别开眼睛,“我只是好心。”
    “你自作聪明出了个馊主意,搞成这样你怕别人怪你,就想了这么个说辞,把屎盆子扣到我头上”,赵顺抬腿一脚踹倒了杜心竹,周围人都立马站了起来,有怕他真动手想去拦着的,也有怕他挨打想帮忙的。但赵顺并没有再动手,他蹲下看着杜心竹,“俗话说得好,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儿,你没跟老毛子打过交道就替大家伙瞎出主意也就罢了,如今还要搅合的大家窝里斗,你倒是说说,是谁自己人害自己人?嗯?”
    杜心竹满脸通红,憋了半天挤出一句,“我没想害人。”
    “想没想的,现在搞成这样都是拜你所赐”,赵顺直起腰版,看着众人,“怎么着诸位,咱们要是继续闹下去,一会儿老毛子的监工来了,谁也别想好。”
    众人嘀咕了一阵,渐渐散去,人群中有一汉子站了出来,“赵顺啊,你知道的多,以后再有什么事儿,费心知会大家一声。”
    赵顺抬眼一看,这人平时很少说话,相貌平平,因此也没什么印象。“这是自然的,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叫马川生”,那汉子说,“以后有事儿吱声。”
    “好咧”,赵顺应着,转过身,嘴角刚一咧,就看见林鸿文正看着他,“别看啦,干活去吧。”
    12。
    “爹,赵叔可真厉害”,林鸿鸣由衷地说,“几句话就把杜心竹给说傻了。可是,他既然有这本事,怎么不早几天说呢,还让人冤枉他这么多天。”
    “你赵叔这人啊”,林省身笑笑,“虽然心眼不坏,但也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他之前救过杜心竹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
    “这人不感谢他也就罢了,还要在他背后鼓捣这些事儿,换你你能舒坦?”
    “那指定不舒坦啊。”
    “如果他早点把话说开了,把自己摘出来很容易。但是肯定不如今天众目睽睽之下把杜心竹揪出来这么解气,恐怕今后杜心竹说话也没人肯听了。”
    林鸿鸣眨巴眨巴眼睛,“赵叔可真有心眼儿。”
    “他早知道按杜心竹的主意干活行不通”,一直默不作声的林鸿文忽然开口道,“从上工那天起,他就想算计杜心竹,所以他才没说话。”
    “别瞎说”,林省心低声说,“你赵叔过来了。”
    林鸿文没再做声,闭紧嘴巴看着赵顺走了过去。
    杜心竹的事情过后,便没人再动什么歪脑筋,修了两条路之后,秦家岗的人也多了一些。赵顺听说还有另一拨人在秦家岗盖房子,据说是铁路局还有职工宿舍。几个月的时间,赵顺跟监工渐渐混熟,众人收工后也能跟他溜出去逛逛杂市儿,有闲钱的还能买点好吃的好喝的,日子虽然辛苦了些,但好在不用再挨饿了。
    天渐渐冷了,关外的天气不比关内,众人只看那树上叶子还没落尽,天上就开始飘雪花了。赵顺跟杂市儿的人打听,去哪儿买冬衣。托筑路队的福,人多了杂市儿的生意也好做了不少,这些人对赵顺还都挺热情。田嫂的小食摊最近也多了很多食客光顾,钱有了富余,她也给自己添了两件新衣裳。她本就生得不错,又是个寡妇,如今在这杂市儿的男人堆里,更是显眼。田嫂给赵顺指了个做冬衣的地方,听闻赵顺他们冬天还要在外面施工,顿时担忧,“这儿可不像关内,你们一整天都在外面?”
    “是啊”,赵顺笑着说,“还不知道怎么熬呢。”
    “那你们可得注意点”,田嫂说,“在外面待上一个时辰就得进屋里缓缓,不然容易冻出毛病来。我说的这家铺子衣服做的厚实,价钱也还算公道,你们买的多,还可以再跟他还还价。你跟他说你们要在外面干活,让他在关节的地方多放些棉花。”
    “好咧,谢谢嫂子”,赵顺冻得搓了搓手,“也不知道明年开春,还能剩下多少人。”
    “别说那丧气话,也别想那些”,田嫂说,“要想就想想怎么活下去。”
    赵顺一琢磨也是,于是就了乐呵呵的找铺子买冬衣去了。
    13。
    冬至前,秦家岗的路都修的差不多了,赵顺听俄国的监工说,他们修的这条路叫霍尔瓦特大街①。赵顺就问,“这霍尔瓦特是谁啊?”那监工说了一堆,结果说得太快,赵顺也没太听明白,只知道是个身份显赫的大官。
    “诶,我今天听说了个新鲜事儿”,这天赵顺刚推门进来,话说了半截就看见林鸿文在咳咳的咳嗽,“哟,大侄子,这是怎么了?”
    林省身坐在床边替林鸿文拍着背,“打昨天晚上起就不太好,今天一早就烧了起来。”
    赵顺皱着眉探了探林鸿文的额头,“这可不好。”
    林省身面色凝重,林鸿文瑟瑟发抖的裹着被子,他虽然被高烧折磨的眼前发黑,但神智却还清醒。俄国人不会发工钱给没有用处的人,他向来身体不如林鸿鸣强健,眼下又缺医少药的,这一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好,被俄国人发现赶出筑路队是迟早的事。
    赵顺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抬头看着林省身,“老哥,你信我吗?”
    林鸿文不知道赵顺与林省身说了些什么,上工的时间到了,人都出去了,屋里安静了下来。林鸿文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忽然被子被掀开,冻得他一哆嗦。一个俄国人对着他喊了几句他听不懂的话,把他从床上拉了下来,赶到了外面。
    林鸿文冻得说不出来话,他看见赵顺站在俄国人身边,笑吟吟的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俄国人伸手指着远处,赵顺看着他说,“还不走?”
    四周白茫茫的的一片,林鸿文不知道他所指向的是哪里,但是不走,他就会冻死在这里。林鸿文艰难的迈着步子,走了不知多远,只觉得脚趾发麻,眼睛也被雪刺得忍不住流泪。身上冷,心中更是凄凉。赵顺到底跟林省身说了什么,难道是劝他不要再管自己了?俄国人是赵顺领来的,那也就是说,林省身同意了?
    身后一阵脚步声,林鸿文回过头去,是赵顺追了上来,他怀里抱着衣服帽子手套,手上还拎着双鞋。
    “赶快穿上”,赵顺帮林鸿文套着衣服,“冻坏了吧,咬牙也得挺着啊,大侄子,快,跟着我走。”
    赵顺怕林鸿文栽倒,拉着他的胳膊半拖半拽地往前走。
    “叔,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去看大夫啊”,赵顺说,“你在这儿挺着,小病也得拖成大病啊,那还有活路么。”
    “可是……就算看了大夫,我也没有其他去处。”
    赵顺转头看了他一眼,“你这身子骨出事儿是迟早的,你自己还不清楚么,你以为你能在这儿待多久,一年,两年?这冰天雪地的,没病都得冻出来点毛病,更何况你了。”
    林鸿文垂下头不在说话,任赵顺拉着自己往前走。
    “遭罪是肯定的”,赵顺说,“但是不来今天这么一出,你就出不来了。”
    林鸿文只觉得那段路是他走过的最长最冷的一段路,地上的雪反着光,晃得他发晕,风在耳边呼啸,好像停下一刻,整个人就会被冻住一样。
    ①今南岗区中山路

☆、6。第六章

赵顺把林鸿文带到康济堂的时候,人已经烧得神志不清了。徐世淮让人直接把林鸿文抬到了屋里,问了赵顺几句,发现问也是白问,什么都不知道,便不再说话直接切脉了。切完脉又赶紧写了方子让人去抓药,忙活了好一会儿转头跟赵顺说,“怎么病成这样了才送来?”
    “徐大夫你不知道,这筑路队是想出来就出来的么”,赵顺说,“这孩子身子骨本来就弱,天寒地冻的还得天天在外面干活,能不生病吗?今天早上我劝他爹,孩子都病成这样了,干脆狠下心,让他从筑路队里出来吧。”
    徐世淮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着的林鸿文,“这孩子底子不好,这病好了也得养一阵子,以后最好也别再干那些体力活儿了。”
    “徐大夫,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赵顺说,“你看我们这出来一趟实属不易,不瞒您说,我们几个人也就凑了这些钱,都不知道够不够诊费的。”
    徐世淮把赵顺手中的钱推了回去,“不是什么大毛病,我知道你们不易,也不会给他用太贵的药材,他如果没地方去,可以暂时住在我这里。”
    “那可真是太好了”,赵顺感激的说,“我刚才在路上还犯愁把他安置在哪儿呢。”
    “这孩子和我儿子差不多大,看着也怪可怜的”,徐世淮叹了口气,“他叫什么名字?”
    “林鸿文”,赵顺苦笑着说,“您看这名字,就像是个读书人的名字。听他哥哥说,他之前念过私塾,念得也还不错,要不是连年闹灾,也不至于到这儿来。”
    徐世淮也跟着叹气,“世道不好,白瞎了这样的孩子。”
    “徐大夫,您刚才说他跟您家公子差不多大?”赵顺问,“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他?”
    “在英吉利呢”,提起儿子,徐世淮似乎有些惆怅,“年纪轻,不知道天高地厚,天天嚷着师夷长技以制夷,放着祖传的中医不学,非要去学西医,也不知道能学出个什么来?”
    “徐大夫也别担心”,赵顺安慰道,“我书念得少,但也听过一句话,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您家公子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哪天回来了,那眼界见识肯定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唉,承您吉言”,徐世淮说,“我也不指望他能有多出息,只盼望他能平安回来就好。”
    “徐大夫放宽心”,赵顺说,“您治病救人这么些年,这点心愿难道老天爷还不成全么?”
    两人正说着话,里屋的林鸿文醒了,徐世淮立即进去照看,赵顺也跟着进去。只看那林鸿文两眼无神,看见赵顺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叔,是什么新鲜事儿啊?”
    14。
    赵顺被问得一愣,然后忽的又想起来,这是自己早上那说了半截的话,不由的乐了,“你小子还有心惦记这事儿呢?”
    林鸿文硬撑着坐了起来,咧嘴笑笑。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赵顺说,“江边有片儿地方,俄国人划给江边的人住,起名叫中国大街①。”
    “中国大街?”林鸿文不解的看着赵顺。
    “是啊”,赵顺说,“你说在中国人的地盘,划个地方给中国人住,还起名叫中。国大街,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国势衰微,就难免被人欺凌”,徐世淮让人端来一大碗姜汤,让林鸿文趁热服下,“你这底子虽然不好,但好在还年轻,好好调理也没有大碍。这段时间你就放心在医馆里住着,也省的你叔他们惦记。”
    林鸿文向徐世淮行了个礼,“多谢大夫。”
    赵顺见他醒了,又有徐世淮照顾,心想自己回去也能和林省身交代了。便嘱咐了林鸿文几句,让他好好听徐世淮的话,就匆忙的回去了。
    “程宇,去找套卿之的衣服”,徐世淮吩咐着,转过头打量着林鸿文,“我儿子比你年长两岁,他以前的衣服想必你穿着也能合适。”
    “谢谢徐大夫”,林鸿文说,“素不相识,我却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
    徐世淮摆摆手,“以后别再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话,这是医家的本分。”
    “是”,林鸿文微笑着应道。
    林鸿文的热症反复了两日之后便好了,不好意思吃白食,便寻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做。他虽年纪小,话也不多,但眼力见儿却不错,做事儿也仔细。几天下来,医馆里的人便对他颇有好感。徐世淮看在眼里,这天把林鸿文叫到跟前儿来,“你这孩子倒是乖巧,这两天里里外外的忙活,累不累啊?”
    林鸿文摇摇头,“医馆的事儿,我大多不懂,只捡些自己能做的事儿做做罢了,帮不上什么忙。”
    “你这病刚好,不要太劳累”,徐世淮说,“你觉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别人可不这么想。虽然你年纪小,但也不能白使唤,打明天起,你就跟程宇他们一样,按月领工钱。”
    林鸿文使劲儿摇头,“不用,徐大夫,我只是打了下手,这哪还用得着算什么工钱。”
    徐世淮笑道,“你这孩子,你若不领工钱,时间久了,他们还怎么好意思让你打下手。”
    林鸿文一想也是,徐世淮接着说,“我听你那叔叔说,你念过几年私塾,这很好。之前有个伙计手脚不干净让我撵出去了,后来也一直没招人补上,一直是程宇帮着忙活,他也确实辛苦,正好你把这个空缺补上。”
    “可我不懂这些。”
    “不懂不要紧,学就是了”,徐世淮说,“郑云你知道的吧?”
    林鸿文点点头,徐世淮接着说,“明天我会跟他说,你先跟着他熟悉一下药材。”
    有工钱林鸿文自然是高兴的,他本就是存了点心思,想着在医馆里帮些忙,徐世淮也就不好意思赶他走了。不然这寒冬腊月,他能去哪儿呢。可这事儿林鸿文高兴,也有人不高兴。程宇便是第一个不高兴的,原本他身兼两职,虽然辛苦,但也还能应付,徐世淮看他辛苦,也总是多给他一些工钱。如今这个空缺让林鸿文补上了,钱自然也就少了。
    林鸿文虽然年纪不大,但还会察言观色。他看出程宇不高兴,没什么事儿就不在他面前晃悠,以免被挤兑。
    连着几日,林鸿文都跟在郑云身后,一边看他抓药,一边记着药材的名称、形状以及摆放位置。晚上郑云收工了他也不闲着,自己点灯熬油的在药斗旁继续熟悉药材。徐世淮有时得空,也会跟他讲解一些药材的用途,林鸿文都一一用心记住。
    15。
    临近过年②,医馆里冯婶儿忙着里里外外的打扫房子,林鸿文有空也会帮她一起收拾。这天正打扫书房,林鸿文随手从书架上拿了本书,封皮上四个字——海国图志,翻了翻,里面讲的是各国人文历史。再一瞅,那整层架子都是这书,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卷。
    林鸿文不解地问“冯婶儿,徐大夫还看这些书啊?我以为都是医书呢。”
    “这不是老爷的书房”,冯婶儿笑着说,“老爷的书房我昨天拾掇完了,这是少爷的书房,这些书都是他以前买的。”
    “可我怎么从没见过他?”
    “听老爷说,少爷在英吉利读书呢,那地方远得很,坐轮船要坐很久才能到”,冯婶儿想了想说,“这一晃少爷走了快两年了,估计也快回来了吧。唉,赶快回来吧,省得老爷总惦记他。”
    “徐大夫怎么会让他去那么远的地方?”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冯婶儿说,“老爷原来给一个大官看过病,病看好以后,那个大官准备了重金打算酬谢老爷,可是老爷除了诊金之外,再不肯收其他。那个大官便始终觉得欠了老爷一个大人情,老爷一家搬到这里来这些年,两人也一直有书信来往。后来那个大官听说少爷一心想求学报国,他就作了举荐人,让少爷去了英吉利。”
    林鸿文想自己这辈子可能都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回过神看看手里的书,“冯婶儿,这里的书,我能借来看吗?刚才只是翻看了一下,就觉得很有趣。”
    冯婶儿想了想说,“这事儿你还是跟老爷说一下,我想他肯定会答应,不过你还是告诉他一声的好。”
    林鸿文点点头,把书放回原处,接着帮冯婶儿打扫屋子。
    翌日,林鸿文抽空跟徐世淮说了一下想借书的事儿,徐世淮只是嘱咐他,看完了记得放回原处。林鸿文得令就把海国图志拿了出来,每天得空便低头读书。
    大年三十那天下了场雪,医馆里没什么人,林鸿文正在门前扫雪,忽见远处两个身影特别熟悉,待看清人就扔了扫把一溜烟儿地跑了过去。
    ————————————————————————————————————
    ①今道里区中。央大街
    ②1899年

☆、7。第七章

“爹!”
    林省身使劲儿拍了拍小儿子的后背,“你赵叔总让我别惦记,说你在医馆很好,可我不亲眼看看总不放心。”
    “赵叔都快让爹给絮叨魔怔了”,林鸿鸣说。
    “大哥”,林鸿文笑得眯了眼,“我在医馆挺好的,徐大夫人很好,让我留在这里做事,还给我工钱。”
    “嗯,看你这脸色就知道你好多了”,林省身高兴的说,“我买了些你爱吃的,你拿回去和医馆里的人一起吃。”
    “爹,大哥,你们等我一会儿”,林鸿文拿着林省身给的东西,“我去找林大夫请半天假。”
    “不用不用”,林省身说,“你该忙忙你的。”
    “不行,你们难得过来一次”,林鸿文说着便跑回医馆,不大一会儿工夫,又跑了出来,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些铜板,“走,咱们吃好吃的去!”
    爷仨在杂市儿附近找了家饭馆,大鱼大肉点了一通,权当吃年夜饭了。三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竟吃到了天黑。林省身掏出一些卢布给林鸿文,“我看这市场上,用老毛子钱的是越来越多了,我和你哥平日也没地方花钱,你拿着,想买点什么就买点什么。”
    “爹,我也花不到什么钱的”,林鸿文把钱推了回去,“你和大哥应该多买几套棉衣替换,棉衣都是越穿越薄的。”
    “买了”,林省身把钱硬塞进林鸿文手里,“你赵叔成天跟我们念叨,让我们别怕花钱,多买几套棉衣,干活也别图快,冷了就进屋里暖暖,生怕我们冻出病来。”
    “赵叔说”,林鸿鸣清了清嗓子,学着赵顺的语气,“你们别光图省钱,省钱又什么用啊?冻出毛病来有钱都没命花!”
    林鸿文听乐了,“赵叔说的有道理。”
    “所以说,这钱给你,你就拿着”,林省身说,“我们跟着路走,不比你这儿热闹。修路不能修一辈子,你要是看到什么好的门路,手里有点钱,也好打点。”
    林鸿文听话将钱收起来,“爹你放心,我看这人是越来越多了,想必门路也会越来越多的。”
    “嗯,你留心看着点就好”,林省身说,“你向来仔细,眼光也不差,我很放心。”
    “爹,你刚才说跟着路走,是年后要去别的地方么?”林鸿文问道。
    “现在还没听说”,林省身说,“但铁路肯定会越修越远,到时候就指不定去哪儿了。”
    林鸿文点点头,三人又说了些琐事,方才散去。
    16。
    医馆里留下过年的人很少,冯婶儿做完了饭就回家去了,医馆里就只剩下一群爷们守岁了。郑云在一旁温着酒,程宇在仔细地挑肉吃,林鸿文孜孜不倦地看着闲书,徐世淮摇摇头,“你说你们几个年纪轻轻,怎么就没人能静下心来学医?”
    “师父,您看您这话说的”,郑云给徐世淮倒了杯酒,“徒弟是不争气,但当初也是尽心尽力学习的,不是您说的我没天分,干不了这行么。”
    “你还好意思说”,徐世淮不客气地拿起酒盅,斜了一眼郑云,“你不行医,那就算是积了大德了。”
    林鸿文撂下手里的书,一脸茫然地看着郑云和徐世淮,不明白他们的意思。
    “你也是”,徐世淮说,“每天看书,从没见你看过医书。”
    林鸿文装傻笑笑,“书房里有趣的书太多,怎么看都看不过来。”
    徐世淮摇头,又看向程宇,“你呢?”
    “我还得学管账呢”,程宇笑着说,“亏得您不让我忙活抓药了,要不然我都没工夫。”
    林鸿文下意识地看了眼程宇,不知道是自己多心还是他确实话里有话。徐世淮叹了口气,“看来只能等那个小兔崽子回来了。”
    “这就对了”,郑云说,“师父啊,卿之是去英吉利学医的,这学成归来,和您这中医双剑合璧,肯定是更厉害。”
    “还不知他学成什么样”,徐世淮嘴上不饶人,眼里却满是期许。
    几个人撑到子时,煮了饺子吃下,也就各自去睡了。林鸿文从小到大过年也没这么冷清过,即便是收成不好的年月,孩子们也总是凑在一起闹上大半宿。他躺在床上想,林省身那边肯定要热闹许多。
    要说林省身这边还真是挺热闹,这两天放假,众人都去买了一堆年货,这会儿正喝酒吃肉,琢磨明年是什么光景呢。
    林鸿文的年过得安安静静,医馆人很少,大部分时间他都泡在书房里。徐世淮也难得清闲,见林鸿文整天看书,自己也手痒,于是也钻进书房里整理起医书来。
    这懒懒散散的,就到了初五。早上郑云在门口放了一挂鞭炮,前脚刚把门关上,后脚就听有人啪啪拍门。郑云迟疑了一下把门打开,一个女童倒在门口,衣衫褴褛,这么冷的天脚上居然连双鞋都没有,郑云吓得赶紧把徐世淮喊了过来。
    徐世淮看了眼回头就骂郑云“你瞎叫唤什么,有那工夫赶紧把人掺进去。”
    进了屋,徐世淮给女童诊了脉,皱着眉头没言语。郑云说,“师父,她这是什么毛病啊?”
    徐世淮说,“没什么大事儿,主要是饿的,又着了点风寒”,转头冲着在门口站着的林鸿文喊,“去把你冯婶儿叫来。”
    林鸿文一溜烟儿跑出了医馆,穿了两条街,把冯婶儿从家里叫了出来。冯婶儿还纳闷呢,“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事儿啊?”
    林鸿文说,“我也不清楚,徐大夫就说让我来叫你。”
    二人一头雾水的到了医馆,徐世淮跟冯婶儿说,“你把她带里间去,烧点热水给她擦擦身上,再找身干净衣服换上,她身上这套,就扔了吧。”
    冯婶儿点头应着,把女童带回了里间。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出来,跟徐世淮小声嘀咕了几句,林鸿文站得远,也听不清,只是有些好奇地看着冯婶儿嘀咕完又匆匆忙忙地进了里间。
    午饭时间那女童已经醒了,虽然穿着粗布衣裳,但洗干净脸,梳好头也是个清秀的丫头。她朝徐世淮行了个礼,说自己叫袁婷,今年十二岁,本来是和父母一起到关东来,不料半路走散了,后又遇到了人贩子,好不容易才找机会逃出来,跑了很久看见医馆才敢求救。
    “那你是哪里人?家里是做什么的?”徐世淮问,“过了年,我也好托人帮你打听。”
    “我老家在山东菏泽”,袁婷说,“家里原本有几亩瘦田,可闹了灾,只好来关东讨生活。”
    “大过年的,想找人也不容易”,徐世淮说,“你在医馆里暂住几天,等过完年再找。”
    袁婷又行了个礼道谢,徐世淮便招呼她坐下吃饭,扫了一圈桌上的人,最后目光在林鸿文身上停滞了一下,又看向袁婷,“你冯婶儿得过了十五才能过来,这几天如果有什么事儿,就找你旁边坐着的林鸿文哥哥,医馆里他年纪最小,大不了你几岁,你也不必太拘谨。”
    袁婷应着,看向林鸿文,朝他浅浅一笑,“有劳哥哥。”
    林鸿文有些羞赧,只是点点头没作声。
    17。
    袁婷年纪虽小,但照顾自己还是不成问题的。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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