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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鸦-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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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间内。
  两男两女相对而坐,面前是一张长形方桌,上面摆满了精致菜肴。
  何伟是前海军陆战队队员,在役时,他在蛟龙突击队担任狙击手。扛过枪上过战场的男人,虽已退役,在老家开了个小面馆过平凡日子,但骨子里依然保留着军中男儿的血性。
  这个年近三十的男人身形十分板正,眼神清明,仪表堂堂,性格开朗阳光,很爱笑,从几人见面到现在,何伟脸上的笑容几乎就没收过。坐在何伟身旁的则是一个大腹便便的年轻姑娘。
  姑娘是何伟的媳妇,叫赵晓红,是何伟的初中同学,两人爱情长跑十几年,才终于在今年修成正果。
  大概是怀孕的缘故,她头发剪得短短的,脸上不施脂粉,脸庞白净,五官清秀,话不多。偶尔被丈夫提及,她脸上便会露出一个腼腆的浅笑,礼貌回应几句,除此之外,并不会主动说话。
  席间,两个许久未见的男人聊着天,叙着旧。
  温舒唯对这对夫妻印象颇好,多次拿公筷替赵晓红夹菜。
  赵晓红则频频道谢。
  “唉,听说超子的事我也听说了。”何伟给自己倒了杯啤酒,仰脖子一饮而尽,叹道,“前些日子,我给他打了个电话,知道他现在经济拮据,本想给他汇些钱,结果他怎么都不肯把银行账号告诉我。”
  说着,何伟笑了下,摇摇头,又给自己倒满一杯。
  这时,一旁的赵晓红皱起眉,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说:“少喝点。人寂哥都没喝呢,你一个人还喝这么起劲。”
  “寂哥是自家兄弟,这么些日子没见,我心里高兴。”何伟嘴里说着,手轻轻拍了拍赵晓红的手背,打商量的语气,柔声道:“我都戒酒几个月了,今儿让我破个例,行么媳妇儿?”
  赵晓红看着他,有点儿不开心,不说话。
  何伟朝她咧嘴笑,弯下腰,脸贴近姑娘隆起的腹部,装模作样地嗯哦几声,点点头,然后抬起头来,“我跟它商量过了,它说同意它爸爸再喝两杯。”
  赵晓红被逗得笑出声,打他一下,别过头不理他了。
  年轻夫妻别扭可爱的小互动,落在温舒唯眼中,教她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唇角。
  这时,何伟突的又开口,说道:“嫂子!来,我敬你。”说着,何伟举起酒杯站起身。
  温舒唯见状,赶紧也端起自己面前的橙汁,干笑道:“你坐着就行……”
  “第一次跟嫂子喝酒,礼数可不能少。”何伟笑容爽朗,道:“嫂子,这是咱们第三回见面,我可算能叫你一声‘嫂子’了!”
  温舒唯刚开始没听出什么不对劲,喝了一口橙汁才反应过来,狐疑道:“第三次?这不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么?第一次是在军舰,第二次就是这次呀。”
  何伟听了哈哈大笑,摆摆手,“错了!嫂子,我早就见过你了!”
  温舒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寂哥当初把你的照片夹在他笔记本里,走哪儿都带着,不只是我,咱队里好几个兄弟都……哎哟!寂哥你打我干什么?”
  沈大爷吃着饭,语气淡淡的,“你后脑勺上有只蚊子。”
  何伟:“……”
  温舒唯:“……”
  一旁的赵晓红赶紧夹了好几筷子菜到丈夫碗里,压低声,“老实吃你的饭,话多。”
  “我可没乱说。”何伟耸耸肩,眼神看向沈寂,朝他挑挑眉,“是吧,寂哥?”
  沈寂撩起眼皮瞥他一眼,“你脸上也想飞蚊子?”
  何伟:“……切。”
  边儿上的温舒唯往嘴里塞了一颗西蓝花,唇角往上翘。
  沈寂察觉,在餐桌底下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问:“笑什么?”
  温舒唯促狭地笑了下,“不告诉你。”
  沈寂眯眼,大掌在她腰上轻轻一掐。她被呛住,憋着笑挪开,离他远远儿的。
  饭快吃完的时候,沈寂以上洗手间的由头离席,结了账。
  一行人走出“四合”餐厅。
  “寂哥你不厚道啊。”何伟说,“说了我请客,你跑去把账结了,几个意思啊?”
  温舒唯闻言赶紧打圆场,“反正机会还多。你们来亚城玩儿,当然得我们请客。”
  “行吧,我也不跟嫂子你们客气了。”何伟又往前走了两步,转身面朝沈寂,站定,笑,“寂哥,兄弟永远是兄弟,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你就开口。”
  沈寂笑了下,抬手,用力拍何伟肩膀。
  几人说着话,往马路边上走去。
  此时已是夜里九点多,街对面的游乐园接近闭馆时间,开始清场,大片人群从大门口朝外面走来。园区外的小贩们霎时来了精神头,卖糖葫芦串儿的大爷,卖气球的大婶,卖孙悟空面具的年轻人,全都一窝蜂涌了上去,吆喝叫卖。
  这时,几个小丑打扮的人吸引了众人注意。
  这些小丑一共有四个人,化着小丑妆,穿着小丑服,像是一个团队。有的玩儿甩球,有的踩高跷,很快便引来一群人围观。其中一个小丑则借此机会,像围观人群兜售一系列整蛊小玩意儿。
  小丑演员在游乐场附近很常见,温舒唯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一回头,看见何伟走到马路对面去了。
  温舒唯不解:“他去哪里?”
  “我想吃糖葫芦,他去给我买。”赵晓红白净的脸庞上满满幸福,“自从怀孕以后,我就特别喜欢吃糖葫芦,也不知道为什么。”
  温舒唯抿嘴笑,“酸儿辣女。”
  赵晓红双颊微红,笑着没有说话。
  街对面,何伟从老大爷手中买了两串糖葫芦,寻思着一串给自己媳妇儿,一串给寂哥媳妇儿。而后捏着两串糖葫芦过街,站在马路对面等红灯。
  温舒唯陪赵晓红站在路边等。
  沈寂则远远望着何伟,正准备拿出手机看时间,余光里却忽然看见一道黄色身影。
  过于鲜艳刺目的颜色,瞬间从涌动人潮中跳脱出来。
  沈寂定睛细看,见是一个穿黄色演出服的小丑演员。对方安安静静地站在人群中,没有任何动作,化着夸张眼妆的双眸平静地望着某个方向,似乎在观察着什么,等待着什么。
  沈寂眯了下眼睛。
  “你在看什么?”温舒唯上前两步,顺着他视线张望两眼,笑笑,“这些小丑演员应该都是一个团队,没什么奇怪的。”
  沈寂却像隐约感知到什么,飞快扫一眼人行道的指示灯,红色,禁止通行,剩余时间是15秒。
  15,14……
  沈寂脸色极沉,正准备横穿马路去街对面,一旁的交通指挥员大妈却拦住了他,皱眉道:“干嘛呢?急着投胎啊?没看见还是红灯么。”
  就在这时,一辆大卡车从马路上开过,庞大车身瞬间挡住了人行道对面的何伟。
  须臾光景,大卡车驶过。
  与此同时,人行道对面猛地爆发出一阵尖叫声,人群惊慌失措,乱成一锅粥,将某处团团围住,拍照的拍照,录像的录像,还有人惊呼:“这里有人受伤了!流了好多血!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喂120吗?这里是市游乐场西北门,这里有人受伤了,你们快过来……”
  人墙瞬间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沈寂眸光骤凛,冲上前扒开重重人墙挤进去,第一眼看到的是落在血泊里的糖葫芦。
  往前数米,何伟躺在血泊中。
  “老何……”沈寂双眸赤红一片,屈起一只膝盖半蹲下来,定神,飞快察看何伟的伤势。
  枪伤,左胸。
  沈寂面无表情,脸色极沉,也极冷静,托着何伟的后颈微往上抬,手指却不可控制地发抖。何伟呛在气管里的血被瞬间咳出来,恢复呼吸。
  “撑着点。”沈寂沉声,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救护车马上来了,撑着点。”
  “晓红,和孩子……”何伟已经极虚弱,意识模糊,说不出后面的话。
  沈寂十指紧握成全,骨节泛青,“我知道,我知道。”
  闻言,何伟忽然笑了下,嘴唇开合,似乎在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沈寂弯腰,耳朵贴近他的唇。
  何伟只剩气音,一字一顿道:“若有战,召,必回……”
  “……”
  沈寂目眦欲裂,抬起头,看见马路对面,黄衣小丑眼神阴鸷,咧着红色嘴唇朝他微微一笑,抬手,捂住左眼,弯腰,行了一个优雅绅士的谢幕礼。
  人潮一刹晃动,黄衣小丑瞬间没了踪影。


第82章 破(六)
  这晚,何伟被送进了手术室抢救。
  袭击者下手狠辣,不留丝毫余地,子弹直接射进了何伟左胸。上救护车之前,沈寂几次尝试给何伟止血,都无济于事,鲜红的血液从这个退役战士左胸枪伤处往外涌,一汩接一汩,连带着,他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越来越涣散,生命体征在逐渐消逝。
  医院内。
  手术室亮起红灯,最后一个进去的护士长将众人拦在外面,关上大门,砰。
  一片混乱忙碌之后,抢救室外的走廊陷入一片死静,唯有女人的哭泣声,一阵接一阵,压抑不住。
  温舒唯眼眶通红,看着身旁怀孕的女孩儿,想说些安慰话,最终却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赵晓红一只手捂住嘴,几乎哭昏过去。
  心口一阵一阵抽紧。不知为什么,这一刻,温舒唯忽然有些感知到了这个女人的情绪。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无助,像一场毫无征兆的海啸,将人灭顶吞噬。
  温舒唯沉默握住赵晓红的手,视线看向不远处。
  沈寂靠着墙,站在距离手术室大门最近的位置。他的脸,双手,还有衣服上,都残留着已经干涸凝固的何伟的血迹。对面的白色墙面凝固着一个墨斑似的点,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安静地看着那个黑斑,目光冷静,克制,隐忍,一如往常。
  但,他的眼眶很红,很红,处于一种严重充血的状态。
  这天刚好是农历的十五。
  一轮圆满的冷月挂在黑漆漆的天上,仿佛在无声讽刺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匆促脚步声忽然从走廊的那一头传来,惊碎一地死静。那人的步速非常快,几乎是用跑的,站定后呼吸不稳地喘着气,看了眼抢救室,又看了眼靠墙站着的沈寂,最后望向坐在休息椅上的赵晓红。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温舒唯抬头看那人一眼,有些吃惊地问:“丁琦,你什么时候到亚城来的?”
  “几个钟头前刚下飞机,然后就看见了网上爆出来的视频。”丁琦叹了口气,脸色凝重道,“先等老何出来再说吧。”
  温舒唯皱眉,一股不祥的预感霎时从心头升起。
  沈寂头微后仰,靠着墙,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
  凌晨三点半的时候,手术室的红灯灭了。门打开,首先出来的是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医生。男医生全副武装,穿一身手术服,戴着消毒口罩和消毒帽,边往外走边摘下手套。
  大家都起身围上去。
  男医生的表情不太好看,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一圈儿,问:“谁是伤者家属?”
  “我。”赵晓红声音哑得几乎不成调。她双眼红肿,扶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前几步,深呼吸,强自镇定地忍下泪,对医生道:“我是他的妻子。”
  医生叹了口气,沉声说:“现在人抢救过来了,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子弹还差两公分就击中左心室,伤者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好,随时有突发急性心衰竭的可能。只能先转入ICU观察。”说着,他从身后护士手里接过一份病危通知书,递给赵晓红,“你先把这个签一下吧,到时候如果需要转院,我们会马上安排。”
  话音落地,所有人的心都重重一沉。
  赵晓红双手止不住地抖着,但还是定下心神,接过笔和通知单,签了字。
  医生转身回到手术室。没一会儿,几个护士就推着一辆推车从里头出来了。何伟躺在推车床上,双眼紧闭,脸色惨白,鼻腔里塞着两根透明的氧气管,还未恢复意识。
  赵晓红追上去,手扶着推床栏杆轻声喊他:“老公?老公?”
  何伟仍闭着眼,对外界的所有声响没有反应,整个人就像是睡着了。睡得很沉。
  “家属明天下午四点再到ICU病房探望,现在病人需要休息。”一个护士说着,随后便将人推进了位于走廊另一端的重症监护室。
  看着ICU病房门,赵晓红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终于断开。她再次哭了。这次没有再捂嘴,没有再压抑,她双肩抽动,整副清秀的五官扭曲在一起,哭得像个孩子。她看着病房,哭着道:“你明明说过,要回来好好陪我……我等了这么多年,才终于把你等回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赵晓红音量不大,边哭边念叨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谁听,很多词汇都不清晰。
  温舒唯也红了眼眶,站在赵晓红身前握住她的双臂,低声说:“晓红,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你要好好的,要坚强。”
  这句话里的某些字眼似乎惊醒了赵晓红。她一震,哭声渐止,双手无意识地扶住腹部。
  这时,沈寂忽然动身走了过来。
  两个女人同时转过头。
  沈寂脸上的神色依旧很平静。他径直在赵晓红身前站定,片刻的静默后,开口,语气极低极低。他说:“弟妹。老何在昏迷之前,念着你和孩子。”
  赵晓红一怔,满是泪水的眼睛望向他,没有说话。
  “你得保重。”沈寂沉声说,“这笔账,我会替老何讨回来。”
  *
  从医院出来已经将近凌晨五点。沈寂开车把赵晓红送回她跟何伟在亚城住的酒店。
  一路上,四人心情沉重,谁都没有说话。
  回到酒店,赵晓红的情绪看着要比之前平静许多。她面容憔悴,朝几人挤出一个笑,说:“真是谢谢你们。今天是周五,都还得上班吧,就不耽误你们了。”
  “他们忙他们的,我陪着你。”温舒唯说,“你都累一宿了,再不休息可不行。放心睡一觉,下午的时候我跟你一块儿去医院。”
  赵晓红过意不去,连声说不用,但架不住温舒唯态度坚持,只好应下。
  安顿好赵晓红,沈寂和丁琦准备离去,温舒唯起身将两人送到酒店房间门口。
  临别时,沈寂回头看温舒唯,低声说:“你单位那边……”
  “没事儿,请个假就行。”温舒唯轻声打断他,故意轻描淡写说得轻松:“这种时候,晓红身边不能没人陪着。我知道你们都忙,你安心去做你的事,这里和医院那边都有我。”
  沈寂眼睛盯着她,目光深沉,没有说话。
  温舒唯笑,探身贴近他几分,伸出右手的小拇指,悄悄缠住他的,晃了晃,低声说:“万事小心,我等你回家。拉钩了。”
  “好。”沈寂嘴角很淡地勾了勾,小指收拢,“拉钩。”
  这时丁琦想起什么,说:“对了嫂子。一会儿估计会有警察找上门,你们别害怕,配合就行。有什么事就跟寂哥联系。”
  温舒唯点头,“嗯,我知道。”
  房间门一关,两个男人脸上的神色瞬时沉冷如冰。
  “到底是怎么回事?”丁琦怒不可遏,憋了一晚上,终于拧紧眉头问出口,嗓子压得低低的,“老何怎么会在闹市区受枪伤?”
  沈寂沿着走廊大步往楼梯口,寒声道:“想要老何的命,并且能干出闹市区持枪行凶这种疯事儿,只有一个人。”
  丁琦惊道:“吉拉尼?”
  沈寂眼底严霜密布,没吭声,沉默地点了一根烟。
  “这个狗杂种!”丁琦大骂,“有本事别落我手上,否则我非把他剁碎了喂狗!”
  两人说话同时已经走出酒店。车就停在路边,沈寂拉开驾驶室的车门上了车,边发动引擎边道:“你大老远跑过来,云城那边出了什么事?”
  丁琦坐上副驾驶席,正在系安全带,听了这话,手上动作硬生生一顿。
  沈寂察觉到什么,扭过头。丁琦侧脸僵硬眉心紧蹙。
  他抽了一口烟,嗓音极沉,问:“是于小蝶?”
  “于小蝶失踪了。”丁琦的语气非常懊恼,说,“于小蝶被捕后,突然就有精神病院找上公安局,出示了于小蝶几年中在那间医院住院治疗的一系列证明,并强调她有严重自残伤人的暴力倾向。按照程序,警方找了专家对于小蝶进行了精神疾病鉴定,最后鉴定的结果,是她确实患有精神分裂症。”
  沈寂皱了下眉,“精神分裂症?”
  “没错。所以才有了之后的保外就医。”丁琦继续道,“老易为人谨慎,并没有把于小蝶交给那间疗养院,而是联系了市第六人民医院的精神科。昨天上午,一辆救护车把于小蝶接走了,同行的还有两个负责押送的重案组刑警。结果,那辆救护车在荒郊发生了爆炸。”
  沈寂问:“车上有没有尸体?”
  “有,三具,全都烧焦了。经过法医尸检,都是成年男性。”丁琦答道,“没有于小蝶。”
  “那两个同行的同志现在怎么样?”
  “这倒是万幸。”丁琦道,“据老易说,他们赶到现场时,那俩年轻警察都没在烧焦的救护车上,一个被打晕,一个被注射了麻醉剂,都给扔进了路边的芦苇丛。只受了些皮肉伤,没有生命危险。他们清醒之后,证实了那辆救护车上的四个医护人员全是杀手,我初步判断,是梅凤年要派去灭于小蝶口的。”
  这时,沈寂已听出事件中的诸多蹊跷之处,眯起了眼睛。他沉吟数秒,忽道:“不对劲。”
  丁琦不解,“什么不对?”
  沈寂撩起眼皮看他,道:“如果是梅凤年派出来的人,爆炸现场不应该没有于小蝶的尸体。”
  丁琦想了想,猜测:“或许,尸体被带走了?”
  “四个杀手,三具尸体,证明有一个杀手活了下来,并且,他带走了于小蝶。”沈寂说,“可是这个活下来的人,为什么会留两个警察的命?”
  丁琦听到这里,也疑惑起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拍脑门儿,“对啊。为什么?两个警察活下来,这不给自己添堵么?”
  车里陷入片刻的安静。
  “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沈寂掸烟灰,夹烟的手指敲在方向盘上,哐哐两下,道,“这个活下来的人,和当初给警局递匿名信的,是同一个。”
  丁琦闻声,唰一下转头看他,震惊道:“你是说,这个逃走的杀手,就是一直单线联系咱们的‘伙计’?”
  “这只是一个猜测。”沈寂说着,掐灭了烟头。
  丁琦却显得些兴奋。自于小蝶失踪,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四小时,这名年轻的国安警察脸上终于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他说:“老易他们调取了昨天早上看守所的监控录像,四个杀手的照片已经发我邮箱了,我还没来得及看。”
  说着,丁琦掏出手机,手指熟练地在屏幕上敲击两下,进入了邮箱。
  “喏,就这四个。”丁琦把手机递给沈寂,“那个‘伙计’就在这四个人里头。”
  沈寂接过手机,面无表情地滑动手指,翻看着几张人像。
  翻到最后一张照片时,沈寂垂着眸,手指忽顿。
  照片上的男人看着挺年轻,三十来岁,脸长得相当不错,就是神色淡了些,一双眼睛里像藏着两把冷刀,很矛盾,消沉厌世,又透着一股子血性狠劲儿。
  沈寂的记忆力,一贯好得异于常人,只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人物。
  “百里洲。”他大脑自动浮现出这个名字,驱使声带念出来。尾音低沉,自然上扬,带一丝疑问。
  “对,就是百里洲。”丁琦说,“他当年是樊正天手下的人,现在应该也跟着梅凤年。”
  沈寂没有说话,若有所思。
  丁琦把手机拿回去,随手翻几下,道:“只有等DNA比对结果出来,才知道那三具尸体谁是谁了。”
  沈寂静了静,问:“老易那边现在怎么样?”
  “好不容易才抓回去的疑犯,又给丢了,你说老易能好过么。听说已经给叫到局长办公室训好几顿了。怪可怜。”丁琦叹了一口气,稍顿,紧接着嗓音一沉,道,“现在,警方的任务是抓于小蝶和几桩爆炸案的背后主谋归案,我得找回那份军方移交过国安局的绝密资料,你要找吉拉尼,咱们现在的共同目标,都是梅凤年。沈老三,有什么打算?”
  沈寂侧目看他:“听说这个月,梅凤年要过他的七十大寿?”
  “还有七天。”丁琦道,“晚宴在‘梅瑞号’豪华游轮上举行。下周五晚八点整,游轮准时出海。”
  沈寂眼神平定,冷静,看着城市尽头遥远的海岸线,未言声。
  引擎发动。
  黑色SUV在海滨之城的马路上飞驰。
  沈寂平视着前方,忽然开口,道:“梅凤年的四儿子,关于他,你了解多少?”
  “不是很清楚。只听说,这是个私生子,这么多年一直被养在外头,身子骨不好,病秧子。梅凤年定居中国这么多年,这是头回把这个四少爷给接回亚城梅府。”丁琦有点儿奇怪,“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人?”
  “太巧了。”沈寂说。
  丁琦没有明白这三个字,皱眉,“什么巧?”
  沈寂眸色微沉,没有再回话。
  *
  当晚。
  临海庄园别墅,梅府内。
  距离梅凤年的七十大寿还有最后一周,梅府内一片忙碌,佣人们忙着修剪宅院花草,装点内庭,管家则忙着清点一应的酒水食材。
  梅氏集团的进出口业风生水起,富甲一方,多年来,雄厚财力为梅凤年积攒下了庞大人脉网。放眼全中国,但凡是叫得上名号的显赫豪门,几乎都与梅家有往来。因此,临近梅凤年七十大寿的这几日,登门道贺的富商富太太几乎踏破梅家门槛,送来的贺礼也堆积如山。
  这会儿刚过晚饭的饭点儿,梅凤年一身喜庆黑金唐装,正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边把玩友人送来的翡翠白菜,一边听两个下属汇报公司里的事。
  这时,管家从大门外进来,径直走到梅凤年身旁,弯下腰,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梅凤年听完,抬起眼,朝两个西装革履的外籍中年人随意一摆手,用英语道:“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了,回吧。”
  两个外国人点点头,恭恭敬敬地走了。
  管家也跟了出去。数分钟后,折返回会客厅大门,这一次,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姿挺拔俊朗的年轻人。
  “百里先生,请进。”管家说完便乖觉离去,不做停留。
  梅府会客厅空间开阔,正上方悬着一个巨大水晶吊灯,映衬着一室装修,金碧辉煌,惶惶如画。梅凤年好古玩,距离电视机数米远的位置,摆着一个红木雕花博古架,上头陈列着许多价值连城的小件古董玉器,而在博古架正中央的格子里,则坐着一个纯金观音像,宝相庄严,栩栩如生。
  百里洲上前喊了声:“梅老。”
  梅凤年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睁开眼。这个年近七十的老者长了张十分面善的脸,笑起来时和蔼可亲,就像一个真真正正的大善人。
  “小洲,什么时候回来的?”梅凤年语调关切,“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最近风声紧……”
  百里洲话没说完,忽然被梅凤年摆手制止。梅凤年眼神微沉,起身,把玩着翡翠白菜上了楼,将百里洲领进了位于二楼的书房。
  “年轻人啊,说话做事,一定要谨慎,当心隔墙有耳。”梅凤年语气慢慢悠悠,坐在了书桌后的椅子上,“就算是在自己家,也不能大意。”
  百里洲垂眸,恭恭敬敬道:“梅老教训的是。”
  “继续说吧。”
  “本想提前跟梅老您联系的。但是于小蝶一死,那帮条子盯得很死,风头紧,怕连累您,所以就自己回来了。”
  梅凤年听完,很轻地笑起来,“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要是我手下的人都像你这么孝顺听话,我这白头发都得少几根。”
  百里洲但笑不语。
  梅凤年递了个眼色,示意让百里洲坐到一旁的沙发上。他拿白玉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竹叶青,抿了口,又漫不经心道:“你在警察面前露了脸,这段时间,还是得小心点儿。等我生日宴结束,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泰国?缅甸?就当出去度个假,我江湖上朋友多,你到哪儿都有人好还好喝招待你,就当出去玩儿一圈。”
  百里洲笑了下,“都听您安排。”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这时,一阵低低的咳嗽声从门外传来。几秒后,一个穿纯黑色西装的瘦高男人推开书房门走了进来。百里洲抬头看了眼。对方年纪看着比自己大几岁,五官英俊立体,目光阴沉沉的,很森冷,面容仪态皆显出几分病态。
  这人也看见了他。
  两道目光刹那交汇。
  百里洲神色自若。也就是这短短的零点几秒,百里洲注意到这人有只眼睛的视力似有缺陷,看人时,他两只眼球转动的弧度有极细微的区别,并不易教人发现。
  很快,梅四少移开了视线,望向梅凤年,声音一贯的沙哑,说的英语:“爸爸。”
  “老四。”梅凤年笑,也用英语回:“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年轻人。”
  梅四少闻言,眼神里蓄起一丝玩儿味的光,再次看向百里洲,挑挑眉毛,换上蹩脚的中文发音:“你就是百里老板?”
  “四少爷,久仰大名。”百里洲淡淡地说,言辞间恭敬有度。
  “听爸爸说,你身手不错,头脑也聪明。我欣赏聪明人。”梅四少微微一笑,而后又拿手帕捂住嘴,一阵低咳。
  “你身体不好,别吹风受了凉。早些上楼歇着吧。”梅凤年慢悠悠放下手里的茶杯,笑道,“这段日子,小洲会住在这里,你们年轻人,多的是机会交流感情。”
  “正好。”梅四少弯唇,用英语道:“我中文说得不好,百里老板多指点。”
  梅凤年心情愉悦,朗声笑起来。
  百里洲也垂下眸,笑了,眼中神色却平添凛凛寒意。
  *
  凌晨时分,整个梅府庄园仿若死城,静极了。天色漆黑,无星无月,唯有楼层长廊上各自亮着一盏昏暗廊灯,驱逐黑暗。
  卧室内。
  梅四少坐在床边,拿起一块镜子,面无表情地端详镜子里那张脸。片刻,他弯起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表情,似乎满意地笑了。
  突的,床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放下镜子,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电话那头的人很谨慎,这通电话源自网络,查不到号码源,并且只持续了短短二十秒便挂断。
  梅四少起身,离开卧室,敲响了二楼书房的门。
  “谁。”梅凤年的声音从门板里传出,问了句。
  梅四少沉声:“是我。”
  “进来。”
  梅四少走进书房。屋子里光线昏暗,只有书桌上的台灯是唯一光源。梅凤年坐在书桌后方,戴着一副老花镜,正拿着一个相框看得出神。暖橙色的光线笼罩下,那张苍老的脸竟流露出一丝温柔神色。
  听见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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