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寒鸦-第45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现在分社一共有多少人?”
“算上我俩,一共八个。”
“确实严重缺人手。”温舒唯皱了下眉,“招聘信息发出去了么?面试情况如何?”
“现在不是毕业季,投简历的小孩儿不多,倒是来了好些个工作好几年的。”徐骄阳说,“但几乎都是混吃等死打酱油,没几个有真本事。”
两人正说着话,忽的,徐骄阳捏在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徐骄阳看了眼来电显示,微皱眉,朝温舒唯有些抱歉地笑了下,道:“不好意思,失陪一分钟。”而后便走到一旁接电话去了。
片刻,徐骄阳挂断电话回来了。
温舒唯侧目看一眼,见对方眉心微蹙一言不发,明显有些心神不宁的样子,不由关心道:“怎么了徐姐?有什么事么?”
两人走进电梯。
徐骄阳刷了下卡,摁亮了“32f”。
“我儿子生病,在医院住好几天了。”徐骄阳靠着电梯内的镜面墙,很淡地笑了下,“刚才我妈打电话过来,说孩子想我了,让我今天下班早些去医院。”
温舒唯有些吃惊,“徐姐居然都有孩子了?你看着好年轻。”
“我儿子都十二岁了,还年轻什么。”徐骄阳笑。
“最近分社刚成立,你压力确实挺大的。”温舒唯心生同情,顿了下,又有点费解,“小朋友生病,是外婆在照顾?徐姐你先生呢?”
徐骄阳道:“我先生有任务,走了快两个月了。”
温舒唯猜测道:“出任务,难道你先生是……”
“我家那位。”说起丈夫,这个自信强势的女人眼神不由自主便温柔几分。她侧头看向温舒唯,竟像个小女孩儿似的眨了眨眼睛,小声:“他是个军人。”
温舒唯眸光突的一跳,静了静,又问:“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个谁说得清呢,可能再过个几天,可能再过个几周,甚至可能再过几个月。”徐骄阳摇头笑了下,叹气似的说,“已经十二月了,这一年又快完了。我先生驻地就在亚城,可他今年一共就只在家待了三个月不到。”
话音落地,电梯里陷入一阵安静。
须臾,
温舒唯轻声问:“那嫁给他,你后悔过么?”
听见这话,徐骄阳侧目,视线落在身旁的年轻姑娘脸上。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温舒唯一怔。
叮,32层到了,电梯门朝两旁分开。两人前后从电梯里走了出去,话题一转,又继续回到工作话题。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叮”。
温舒唯无意识地转过头,只见最里侧的那架vip电梯停了下来。电梯门打开。
那架电梯的内部明显比其它普通电梯要宽敞明亮许多,里头站着好几个人,后头一排清一色的外籍面孔,脸色冷峻块头结实,都穿着黑西服,看着像是安保人员。
在几个保镖的前面,还站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典型的欧洲人长相,金发碧眼,眼窝凹陷,穿一身笔挺灰色西装,温文尔雅,十分面善。
另一个则是一副偏混血类型的样貌。西装革履,五官俊美,鼻梁挺而直,架一副金丝眼镜,脸部皮肤和唇色都是一种接近病态的苍白。右手拿着一块白色手帕,微掩住口。
旁边的欧洲人正说着什么,低眉垂目恭恭敬敬。
穿黑西装的男人垂着眸,面无表情地听着。那人的身体似乎不太好,短短几秒钟,他已经用手帕捂住口鼻咳嗽了好几声,整体气质看着非常阴鸷,森冷至极,几乎不像个有阳气的活人。
温舒唯不由多看了好几眼。
这时,那个男人似乎察觉到什么,也抬眸看过来。
两道目光在空气里瞬间交汇。
下一秒,欧洲人看了眼电梯外的32f,微皱眉,意识到可能是按错了楼层,便伸手摁下了关门键。
电梯门缓慢关上。
“……”温舒唯略微皱起眉。
徐骄阳走过来,“怎么了?”
“刚才那个人……”温舒唯面色有些苦恼,自言自语地低声嘀咕,“那种眼神,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说那个帅哥?”徐主编在旁边接话。“他是梅氏集团的四少爷。”
话音落地,温舒唯一惊,唰一下转头看向徐骄阳,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愕然道:“梅氏集团四少爷?梅凤年的儿子?”
“嗯。”徐骄阳道,“梅老的第四子。听说这个梅四少出身不太光彩,所以一直养在外头。这儿月底就是梅老的七十大寿,所以回来给老爷子庆个生。”
温舒唯:“为什么梅凤年的儿子会在这里?”
徐骄阳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对面就是梅氏集团,没准儿就是过来串个门儿。”
温舒唯闻言,转头朝街对面望去。果然,一栋庞然大物耸立在繁华商业区的正中央,顶端几个硕大字体:梅氏集团。
触目惊心。
“……”
温舒唯脊梁骨莫名一阵发凉,只见微微发颤,静默两秒后飞快掏出手机给微信名为“s”的账号发过去一条消息:我刚才见到了梅凤年的儿子。
*
帝国大厦vip电梯内。
“我看见那个女孩儿了。”一道嗓音冷不丁响起,音色沙哑,用英语道。
杜兰特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轻声用英语回问:“少爷说,温舒唯?”
“敢带着他的女人来亚城,胆子不小。”梅四少弯了弯唇,苍白俊美的面孔露出一个阴森诡异的笑,“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杜兰特:“少爷,需不需要我派人……”
梅四少轻轻一摆手。
杜兰特霎时噤声。
“杜兰特。”
“少爷,我在。”
梅四少微侧身,垂眸,视线冷漠而玩味地落在杜兰特身上。突的,他伸出右手,轻轻卷起了杜兰特的深蓝色领带,拽着杜兰特往自己身前一勾,嗓音沙哑,黑眸阴沉,很轻很轻地笑了,“what's the secretgood script(什么才是优秀剧本的诀窍)?”
一室死寂。
后头的保镖们面面相觑,都有些发怵,大气不敢出一声。
杜兰特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摇头。
四少爷俯身贴近他耳朵,一字一句,用中文道:“永远别让观众,猜透你下一步要干什么。”
话音落地的瞬间,梅四少松手,低低笑出了声来,笑声低哑癫狂,眼中充满病态的兴味。
杜兰特垂眸,一声不响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叮一声,负二层到了。
梅四少拿手帕捂住口鼻,又一阵咳嗽,走出了电梯。
司机早已经将车停在vip电梯附近。
杜兰特上前拉开车门,梅四少弯腰落座,微侧目,瞥见自己纤尘不染的黑皮鞋上沾了丁点白色灰尘。后头的一个壮汉保镖看见了,当即弯腰半跪半趴地伏在地上,用自己的领带去擦拭鞋面。
几秒后,鞋干净了,梅四少把腿收回后座。
杜兰特替他关上车门,轻轻一声砰。
“我听说,”后座车窗半落,梅四少英俊阴冷的面容隐在暗处,教人看不清他面上神色。他语意不明地沉吟道,“那个侏儒女还在警察手上?”
杜兰特道:“四少放心,最迟明晚就能处理干净。”
“爸爸马上就要过生日了,我不想他太操心太辛苦。”说话间,他又是一阵咳嗽,极其冷漠寡淡的语气,“告诉百里洲,于小蝶必须死。如果明晚12点之前那个侏儒女还活着,那就拿他的命来换。”
“是,少爷。”
车窗升起来。
黑色轿车绝尘而去。
*
这天傍晚,一场急雨彻底宣告了秋天的结束,云城迎来大幅度降温。入夜后,室外温度急转直下跌至一位数,不少上班族们始料未及,根本来不及增加衣物,纷纷低咒着鬼天气,裹紧了秋装外套匆匆回家。
今天程父程母都不在家,程菲懒得做饭,随便给自己点了份外卖吃。然后就躺在沙发上刷微博追剧。
窗外的天色逐渐彻底暗下。
快九点的时候,她看了眼表,微抿唇,脑海中不由自主回响起今早在古玩店门口时,那个男人对自己说的话。
程菲闭眼捏了捏眉心,数秒后,她做出决定,深吸一口气吐出来。随手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站起身,趿着拖鞋进卫生间洗澡洗头去了。
城北废体育馆在北高铁站附近,占地极广,里头足球场篮球场网球场保龄球馆应有尽有,在云城还未完全发展为超一线城市的早些年,这个体育馆承包着市内大大小小的各项体育赛事,以及各路小明星大明星的演唱会见面会,承载着一代云城人的记忆。
后来,随着全新体育馆的修建竣工,这个老体育馆便被人们遗忘,并于三年前彻底闭馆,成了一个待拆的庞大建筑体,年久失修,日益破败。
晚上十一点二十分,夜幕漆黑,寒风凛冽。
废体育馆周围的马路上人烟稀少,只偶尔会有几辆车疾驰着呼啸而过,带起漫天灰尘。
夜越深,气温越低。程菲两手交叠着搓了搓,裹紧身上的加绒厚外套,呵着热气来到废体育馆的正门前。
铁门已经斑驳生锈,上着一把大锁,从这里往里瞧,偌大的体育场就像一片死区,安静无声,连丁点光的影子都没有。
程菲望着上了锁的铁门抿了抿唇,思索片刻,凭记忆绕行至另一侧的一间小门附近。到了一看,这边的围墙果然比其它地方低矮许多。
矮墙年久失修,已十分残破,旁边还散落着好些垮下来的红色火砖。
程菲把包往背后一甩,踩着摞起来的砖块往墙上爬,动作吃力,摇摇晃晃,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墙进到体育馆内。
手掌和手指都有些破皮,又是灰又是土,脏兮兮的。
她忍着疼往伤口的地方呼了呼气,扑扑手,左右环顾一番。四下漆黑,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该不是被耍了吧?
算了,进都进来了,找一圈再出去。
程菲思索着,一咬牙一横心,壮着胆子朝体育馆最深处的场地走去。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前行了约六七分钟,一阵隐隐约约的人声从某处传来。她一愣,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停下来细细一辨认,发现确实有人声无误。
程菲一喜,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前行,不多时,只见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出现点点光亮,那是一个室内篮球馆。
球馆周围的空地上已经长满荒草,停满了五花八门的重型机车,和好几辆改装过的皮卡。
“……”程菲皱眉,背着包一头雾水地走到篮球馆入口处,站定,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里张望。
与外头的荒凉死寂形成强烈对比,篮球馆内竟全是人,有男也有女。
男人们大多抽着烟,喝着酒,偶尔一个动作,便露出脖子上的手臂上的大片刺青纹身。几乎每人怀里都搂着一个年轻小姑娘。
大冬天的,那些女孩儿的衣着却很清凉,白花花的大腿和胸口全暴露在空气中。个个脸上都是与青涩年纪格格不入的大浓妆,叼着烟,满口“操”“他妈”之类的脏话,毫不避讳地任身旁男人对自己上下其手。
“……”
那一瞬间,程菲以为自己误入了妖怪窝盘丝洞。
下一刻,她默了默,掉头就走。
然而,就在程菲准备转身离去的前一秒,她余光里看见了一道人影。对方仍是一身运动系列的潮装,上面套了件黑色厚夹克,看着干练又帅气。
他坐在一个装满灌装啤酒的箱子上,眉眼冷淡面无表情,正在抽烟。
几个古惑仔走过去,嬉皮笑脸地你一言我一语,说荤段子逗趣。
他抽着烟安静听着,偶尔扯一下嘴角,露出个笑,明显的敷衍不耐。
程菲眸光跳了跳,站在原地,呆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进还是退。
就在这时,里头有人注意到了门口的不速之客。
一个戴金项链的壮汉叼着烟走过来,怀里还搂着个二十来岁的小女孩儿。他眯了眼,视线不怀好意地在这程菲身上扫视一圈儿,然后出声问道:“小妹妹,你是走错地儿迷路了,还是找人啊?”
金项链嗓门儿很大,这故意的一吆喝,令所有人目光都齐刷刷看向大门口。
程菲站在原地,窘迫语塞,支支吾吾,双颊瞬间涨得通红。
她只是来赴约,根本没料到会是这样的阵仗。
“问你话呢。”壮汉怀里的烟熏妆女孩儿瞅着程菲,走近几步,往她脸上吐了口烟圈儿,调子轻蔑又讥讽,“哑巴还是聋子?听不懂人话?”
人群挡住了那道人影。
程菲收回视线,抿了抿唇,硬着头皮回答:“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女孩儿满脸不耐烦,“找谁?叫什么名字?”
整个篮球馆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一副看戏似的表情看着那姑娘。
“我只知道,他姓周。”程菲顿了下,“我不知道他全名叫什么。”
“噗嗤……”
烟熏妆女孩儿噗的喷笑出来,“操了,你怕不是个傻逼吧?来找人,连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整个篮球馆哄堂大笑。
那些笑声刺得程菲耳膜生疼。她垂着头,脸几乎埋进胸口,双手用力攥着挎包背带,用力到指甲几乎都陷入手掌心。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来,没什么语气地说:“她是来找我的。”
话音落地,所有人都是一愣。
金项链和烟熏妆也怔住,满脸惊愕诧异。
人群自发朝两旁散开。程菲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微抬眸,看见一道高高大大的身影踏着步子朝自己走来。
近了,站定。
程菲抿唇,看着地面上出现的黑色男士椰子鞋,而后,目光往上抬些许。
男人就站在距离她半步远的位置,垂着眸,自上而下冷冷淡淡地看着她,两只手都松散地插在裤兜里。
有人惊讶地出声:“洲哥,这妞是你马子?”
“还不是。”百里洲淡声说。
“……”程菲眼神里满是疑惑和愤怒,望着他,没有出声。
几秒后,百里洲伸手一把抓住了面前姑娘的胳膊。即使隔着厚厚的袄子,他也能清晰感觉到她手臂很细,柔若无骨,他只要一用力就能折断。
“……”程菲心尖突的一颤。
下一瞬,他拽起她就大步往篮球馆外头走去。
其余人不明所以,也纷纷跟了出来,站在门口围观打望。
“放手……”程菲皱眉说,“你要带我去哪儿?放手!”说完,她狠狠一挣,把他的手甩开。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了一辆改装皮卡前。
头顶夜色一片漆黑,只有篮球光内透出的光能勉强照明。百里洲侧过头看她,英俊的面庞半边在明半边在暗,眸光黑而沉,直勾勾地盯着她。
“妹妹,有胆子,这个地方也他妈敢来。”他嗓音很低,盯着她的眼睛,字里行间全是压抑的盛怒。
“我……”
“来,跟你赌个更刺激的。”百里洲忽然没有笑意地笑了,指了指旁边的皮卡,冷淡散漫地说,“我开车,你扶着栏杆站后边儿,只要你扛得住……”
话音未落。
“啪!”
一记耳光狠狠打在他左脸上。
百里洲被那股力道扇得侧过头去,面无表情,没吭声。嘴里的腮肉被牙齿划破,他尝到了丝丝血腥味。
所有人都惊了:“……”
程菲胸口像压着一块大石头,一个忍住,竟委屈得哭了出来。觉得自己太丢脸,拿手背不停地擦眼睛,然后吸了吸鼻子,没说话,转身大步离开。
轻盈脚步声逐渐远去。
百里洲站原地,片刻,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夜空,忽然狠狠一脚踹在旁边的皮卡上。
*
风越来越大,夜色也越来越黑。
程菲孤零零地走在废体育馆的荒道上,搓搓手,把外套裹得更紧。
忽的,程菲皱起眉。
她似乎听见了一阵跟在后面的脚步声……
程菲回过头。
那人安安静静地跟在她后边,从始至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她用力皱眉,嗓音出口夹杂一丝哭腔,愤愤道:“你耍我还不够么?还想怎么样?”
他没吭声。
今晚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荒谬。程菲深吸一口气吐出来,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又有点可怜,瞪他一眼,不想理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他继续跟。
又行出数米,程菲再次顿步,抬手扶了扶额,回转身,着实无语了,“我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找你,也不会再纠缠你,即使大街上遇见了,我也绕道走,行了么?你可以不要跟着我了么?”说着说着,整整一晚的负面情绪排山倒海似的涌上来,她又开始哭,捂着脸宣泄似的自言自语:“我只是对你有好感,只是有点喜欢你而已,我做错了什么?大晚上被骗到这个鬼地方来受这种气,我为什么会这么倒霉……”
过了会儿,
百里洲转过头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语气很压抑:“别哭了。”
她像没听见。
百里洲静默两秒,再开口,语气竟低柔得不可思议,“乖。别哭了。”
“……”程菲整个人一滞,片刻,抬起红红的眼睛望着他。
“十二点已经过了。”几乎不受控制,百里洲伸手,指尖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珠,黑眸直直盯着她的泪眼,低声说:“今天是你的生日。过生日的姑娘,要快乐。”
第80章 破(四)
百里洲手指的温度很凉,从程菲脸颊上滑过去,替她擦去眼泪。竟让她恍惚间生出一种几近温柔的错觉。
程菲怔住了。
两天前在福利院,她在询问他联系方式时,曾提过一句“后天自己要过生日”。她没有想到,这个男人会记得她随口提及的一句话。
周围的空气似有一瞬凝固。
须臾,程菲回过神,察觉到他的指尖还停留在她的脸上,这举动由一个陌生人来做,亲昵得有些出格。她心里一慌,条件反射般轻轻别过头,避开了他手指触碰,两颊不争气地再次泛起红晕。
百里洲右手僵在了半空。
他低眸,安静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女孩儿。夜色已经很深,起风了,姑娘黑色的发丝在晚风中翻飞。她侧头望着别处,牙齿倔强咬紧嘴唇,不理他,一声不吭。
红着眼眶,也红着脸蛋儿。
片刻,程菲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看都不看他,道:“周先生还有别的事么?没有的话,我要回家了。”
百里洲闻言,点了下头,径直转身就往体育馆出口走。
程菲愣住,皱眉朝那道背影喊:“你去哪儿?”
“送你。”对方头也不回地说。
“……”程菲惊讶又茫然,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最终仍是沉默。几秒后,嘀咕着腹诽两句,裹紧外套动身跟上。
这一晚的云城,无星也无月。头顶夜色如铺陈开的纯黑绸缎,冰凉刺骨,又像幼年时母亲散在枕间的长发,缱绻曼柔。
前后隔着约三米的距离,男人和姑娘走在体育馆长满荒草的野地上,一路无声,谁都没有说话。
废体育馆没有别的出口,要出去依然只能翻墙。
百里洲人很高,手长腿也长,胳膊往矮墙上一撑,整个人轻而易举就上去了,动作非常利落。他屈了一只膝盖半蹲在墙头,扑扑手,回头往身后的墙下看。
女孩儿也已经跟上来。她抓住旁边的一颗枯树树干,踩着散砖往上爬,冬日夜幕下,娇小身形裹在厚厚的羊羔服里,看着笨重滑稽,像只呆头呆脑的企鹅。
百里洲眼里闪过一丝很淡的笑意,没说话,朝她伸出去一只手。
程菲抬眼。他的骨节修长分明,掌心宽大,看着很有力,莫名竟教人心生安定。
她抿了抿嘴唇,移开目光,视而不见,继续自食其力往上爬。
百里洲见状没什么反应,径直又把手收回。
数秒后,她终于也爬上墙头,手掩住心口,大汗淋漓地喘着气。
百里洲纵身稳稳落地,回转身,看见那女孩儿小心翼翼坐在了墙头,两条细细的腿悬空支出,探头打望,紧张不安,似乎在目测足尖距离地面的高度。
百里洲盯着她,淡淡地问:“要不要我接你。”
墙头倔强的程菲没有回话,深呼吸,两手撑住墙面猛地往下跳。与此同时,百里洲拧了眉,下意识站近半步便出胳膊去接她。
毫无征兆的,姑娘就这么轻轻盈盈落在了他怀里。
程菲落地后没站稳,下意识拽住百里洲的胳膊踉跄几步,回神后一抬头,这才惊觉两人此刻的距离有多近——自己被男人整个护在双臂之中,她的额头甚至已经轻轻抵住了对方棱角分明的下颚骨,一股若有似无的烟草味萦绕在她鼻息之间……
短短叫呼吸交融,程菲心尖猛地一颤,赶紧挣开他站远几步,不太自然地挤出一句:“谢谢。”
百里洲脸色冷淡,像没听见她这句道谢,迈着步子径直走到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机车旁边,一伸手,把挂在把手上的黑色头盔拿起,朝她丢过来。
程菲下意识伸手接住,皱眉,望向他,眼神里满是疑惑。
百里洲长腿一跨骑在了机车上,轰隆一声,拧燃引擎。然后侧过脑袋没什么表情地瞧着她,出声:“上车。”
程菲费解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百里洲微挑了下眉,没答话,就跨在机车上等。
须臾,程菲咬了咬唇纠结片刻,走过去上了车,坐在了后座位置。两只手抓着座位后方的凸起铁拦,尽量不与他接触。
“你爹妈没教过你,女孩子大晚上别到处乱跑?”百里洲面无表情,微弓上半身,语气很淡,“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能把你骗到荒郊野外,哪儿像个二十几岁的人。”
程菲:“……”
“抓稳。”
话音落地,黑色重机车“轰”一声飞驰出去。
程菲低呼出声,整个身子在惯性作用下猛地甩向前方,她额头一下撞在他硬邦邦的背部肌群上。下一瞬完全是无意识的举动,她双臂一把环住了他的腰,抱得死死的,像溺水的人攥紧了一根救命稻草。
夜色中,黑色机车如一支穿云破雾的箭,速度极快,风声呼啸。
隔着头盔的挡风玻璃,程菲怔然望着身前的男人,心跳如雷,两只手的掌心几乎都沁出了薄薄细汗。
周围的斑驳老街景在她余光里转瞬即逝,街灯倒退如光束,她仿佛置身异度空间,所有景象都被模糊,镜花水月如梦似幻,唯有他是具象化,如此清晰而真实。
仿佛鬼使神差,程菲十指收拢,把他的夹克外套紧紧攥住,微倾身,左脸缓慢贴在了他的背上,微闭上眼睛。
她感受到了一种陌生未知的体温。
耳畔的风声更大了。
夜幕街灯下,机车驰过车流如梭的马路,驰过漆黑静谧的小巷,驰过明亮狭长的隧道,驰过了整整半座城。
寒风呼号。
百里洲黑色的短发被风吹得凌乱。他微垂眸,看了眼环在自己腰上的两只手臂,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道微弧。
漫长一路,男人和姑娘谁都没说一句话。
最后,百里洲将程菲送到了她家小区门口。
车停了。她察觉到什么,脸微红,这才窘迫地松开抱住男人窄腰的双手,摘下头盔递还给他,然后下了车。
已经将近凌晨三点,整个街上空无一人,周围静极了。
程菲有些窘迫站在街沿上,低着头,嗫嚅一阵,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最后只能朝他挤出“多谢”两个字。
百里洲随手把头盔套上,脸色淡漠,没接她的话,拧燃引擎调转车头就准备离去。
程菲见他要走,脱口而出地喊了声:“喂!”
百里洲动作顿住,跨在车上回过头,看她。
姑娘咬了咬唇,片刻,像是鼓起莫大勇气一般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听了这话,百里洲静了静,道:“我的名字,对你来说很重要么?”
“……”程菲完全没料到对方反问这么一句,愣了下,说:“至少,我们现在也算朋友了,我问你的名字不是很正常么。”
百里洲忽然笑了下,漫不经心道:“小妹妹,你今天也瞧见了,我们萍水相逢,压根不是一路人。我们不会成为朋友,也不会有其它任何交集。”
她用力皱眉,低声不甘道:“那今天晚上……”
“今天你不是过生日么。”他打断她,没什么语气地说:“带你兜风,算给你的生日礼物。”
程菲抿唇。
“福利院那边我不会再去。”百里洲调子很淡,面无表情地看着路边一株野草,“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
闻言,程菲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两只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半天才挤出一个僵笑,故作轻松道:“这样啊……你是工作太忙,还是准备从云城搬走?”
百里洲侧目,视线定定落在她脸上,眸色很深,“这些跟你没有关系。”
又是几秒的安静。
半晌,程菲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一顿,抬眸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忽然竟笑起来,“《楚门的世界》里有一句台词。”
百里洲微蹙眉,看着她,没有出声。
夜幕中,姑娘笑颜很灿烂,“如果这是最后一次见面。那我提前祝你今后的每一天,早安,午安,晚安。”
百里洲也笑了,望着她淡声说:“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
程菲没有深思这句极其寻常的客套话,很平静地说:“再见。”
“再见。”
说完,男人没有再停留,发动引擎,黑色机车疾驰而出,眨眼间便彻底消失在望不到尽头的夜色中。
程菲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风一吹,冻得她浑身一个激灵。
街道空空荡荡,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细细。周围死寂,没有半点那个人曾经出现或存在的痕迹。
今晚的一切都太不真实。
心里某一块儿像是空了,有风空洞洞地吹过去。但那缺口极小,痛感极轻微,不甚明显,似乎便不值得投注太多注意力。
程菲转身走了。
那个陌生人的出现,只是一颗石子在湖面激起的涟漪,一切总会恢复平静。至于今晚,就当做一场荒诞离奇的梦。
那时,她只是这么简单地想着。
*
入冬了,天亮得越来越晚,七点多的时候,云城上方的天才总算开了丁点儿亮口。
张春梅是云城市看守所的一名普通食堂职工,平时的工作很简单,就是给看守所的一帮警察和疑犯们煮煮饭,洗洗碗。
犯人们开饭的时间是早上七点三十分整,张春梅早早便准备好了食物,等候着。七点十五分左右,一个身形圆润的年轻警官打着哈欠走进食堂,随口道:“张姨,饭做好了没?”
“好了好了。”张春梅应着,把一大锅热腾腾的白粥端出来,哐当一声放在案台上,又有点儿奇怪:“平时不都是七点二十才开饭么?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哦,今儿有个犯人要保外就医。”年轻的胖子警官回道,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