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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鸦-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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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个屁。
温舒唯实在不明白,就只是检查个手臂而已,这两位光辉伟大的解放军同志戏怎么会这么多。
“就这么直接开始吧。”温舒唯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我没事,我很好,我特别坚强,我真的不怕疼。”
沈寂盯着她,“你确定?”
“嗯。”
“真不怕?”
“嗯。”
“不要我抱?”
温舒唯:“嗯!”
沈寂一侧眉峰高高挑起来,右手食指屈起,轻轻刮了下姑娘小巧挺翘的小鼻尖儿,低声道:“你说的,到时候可别疼得哭鼻子。”
*
温舒唯后来反思,觉得人生在世,真不能把话说得太满。
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被啪啪打脸。
晚上八点半左右,温舒唯跟在沈寂身旁默默走出了张弛的急诊室。她鼻头红红的,眼眶也红红的,右臂被缠得像只埃及木乃伊,敷上了膏药。整个人犹如被霜打过的茄子,蔫蔫儿的。
就在数分钟前,张弛给她检查手臂骨时,她果然如沈寂所预料的那样被疼出了眼泪。而后沈寂便把她的脑袋摁进了自己怀里,耐着性子轻声哄着。
温舒唯沉浸在疼痛中,只觉浑身上下每处感官,都集中在了右臂,根本没有多余精力去思考他物。
直至军医双手离开的几秒后,她神思清明过来,才惊觉自己刚才竟疼得瘫倒在沈寂怀中,连埋进他胸口,把对方衬衣胸前的布料都给哭湿了小片……
温舒唯回忆着,站在药房门口,木木的,出神发呆,那头沈寂已将张弛开的药取回。
他手里拎个印有“云城军区总医院”标志的透明塑料袋,里头装着大大小小几盒药,都作活血化瘀用。
沈寂站定,垂着眼,从塑料袋里将药盒拿出来,没什么语气地叮嘱:“这是饭后吃的,一次两粒,一天三次;这一盒是一天一次,晚饭后吃。有条件的话,适当冰敷,每隔三天我陪你来医院换药。”
说完,对面毫无反应。
沈寂抬眸。
姑娘耷拉着脑袋站他跟前,一双漂亮的杏仁眼肿得像两颗小核桃,睫毛上还沾着点点之前腾出来的泪珠,眉头微蹙,似在思索,被层层纱布缠绕的胳膊小心翼翼托在胸前,小小一只,看着可怜极了。
沈寂盯着温舒唯看了两秒钟,而后,侧头叹了口气,弯下腰,手掌在她脑袋顶轻轻揉了揉,语气低低的:“还很疼?”
姑娘这才回过神似的,抬眼看他,支吾:“不、不是。”
“那你发呆?”
“……没。”温舒唯说着,不知又想到什么,双颊突的飞起两片红色云朵,有点儿慌张地转身就往外走,“快走吧,不是还要去警局做笔录么?别耽误了。”说完不等沈寂回话,自个儿先走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医院大门。
云城地处南方,晚间的风里夹杂湿气,已近初秋,湿中又浸着三分寒凉。温舒唯走到停车场,让冷风那么一吹,整个人一个激灵才彻底回过味来。
太丢脸了。
痛得哭倒在沈寂怀里什么的,实在是太丢脸了。明明不久前才信誓旦旦说自己不怕疼来着……
温舒唯脑子里一通胡思乱想思绪乱飞,尴尬又窘迫。
就在这时,一阵汽车喇叭在边儿上响起来,叭叭叭。
温舒唯回神,面前停着一辆纯黑色的城市越野,干干净净。是沈寂的车。
她上了车,伤手僵着不动,另一只手绕到背后去拉安全带。连够几下,没摸着。正苦恼时,驾驶室里的人身形未动往她稍微倾压下来,一伸手,便替她把安全带给扣上了。
陌生又熟悉的味道入侵呼吸。
温舒唯心跳骤急,定定神,清了清嗓子:“多谢。”
话音刚落,面前伸过来一只摊开的大手,手掌宽大漂亮,指节修长,掌心纹路线条清晰分明。
上头躺着一颗棒棒糖。粉红色,西瓜味。
温舒唯诧异地转头。
沈寂掂了掂手里的糖,眼睛盯着她,语气漫不经心,“受委屈了,吃点儿甜的。”
没由来的,温舒唯心里暖暖一甜,伸手把棒棒糖接过来,弯起唇,连翘起的嘴角弧度都甜甜的,“谢谢。”
“不谢。”沈寂懒洋洋的,“爸爸疼自家小宝贝儿,应该的。”
温舒唯:“……”
这位大佬,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幽默挺有情趣?
这个父女梗儿过不去了还是怎么地?
温舒唯沉默了足足三秒钟,最终决定对这种毫无笑点的“沈氏幽默”视而不见,只是扶了扶额,道:“走吧。”
温舒唯可没忘,公安局里还有一个顶流网红在等着她去当爸爸教做人。
沈寂笑,收回视线,把车开出了军总院大门。
*
两人驱车前往云城市公安局。
黑色越野车绝尘而去。
街对面,一个老旧典当行前停着一辆黑色加长版宾士,车身不染纤尘,四面都是纯黑色玻璃,从外头往里看,黑咕隆咚一片,隐私性绝佳。中部位置的窗户半落,支出来一只夹雪茄的手,手部皮肤起着道道皱褶,腕上戴百达翡丽石英表,显然手的主人已很有一把年纪。
车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欧洲面孔,西装革履,精细考究,年龄在三十五以下,五官面貌谈不上多英俊,却是真的儒雅,仪表堂堂,一举手,一投足,甚至连那枚戴在小指上的翡翠尾戒都透露出一种上流社会的金贵气。
另一个则三十来岁的年纪,梳油头,穿唐装,胸前挂着一面金镶玉长命锁,左手拿烟斗,右手拎金丝鸟笼,样貌俊美,丹凤眼狭长阴柔,乍一瞧,活像李碧华《胭脂扣》里走出来的陈家十二少。
他笼子里的八哥儿不知怎么的,扬着翅膀在里头可劲儿地扑腾。
“就那个?”唐装男人咬着烟斗,眯了眼睛往旁边扫一眼。
“认清楚就好。”西装男说得一口流利中文,随之微微一笑,又道,“下个月,我家老爷子有个远方的朋友要到云城来过生日,老爷子想送他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百里先生,可别让我们失望。”
“我百里洲办事,向来只认钱,不问缘由。”唐装男人说着,似乎十分地苦恼,“但你这可是个军人,保家卫国为国为民的人民子弟兵,有违老子作为一个中国人的原则。”
黑西装闻言,皱起眉,“你的意思是,这生意你不接?”
周围突的一静。
宾士车里支出来的那只苍老的手,缓慢掸掸烟灰。
“我的意思是,”百里洲斜眼瞥他,淡淡地说,“要加钱。”
话音落地,黑西装一下笑起来。
金丝笼里的八哥儿兴奋地伸长脖子叫唤,嚷嚷道:“加钱!加钱……”
第33章 蜜(六)
去往公安局的路上,温舒唯接到了姥姥打来的电话。
“唯唯,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呀?饭菜我都给你热第二遍了。”姥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隐隐透出些许担忧和埋怨。
温舒唯顿了下,笑笑,并不打算告诉姥姥实情,“正要回来呢,路上接到公司电话又把我叫回去了,要加班。刚太忙就忘记跟你说。”
“你们公司也真是,哪儿有临时把人叫回去的……”电话那头,姥姥不满地嘀咕两句,叮嘱:“那你先在外面吃点,垫垫肚子。”
“嗯嗯。”
姥姥挂断电话。
巧的是,温舒唯跟姥姥的电话刚挂,她手里的手机便再次震动起来。她微皱眉,拿起手机看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妈妈。
温舒唯安静了半秒,接起:“喂妈。”
“我给你发微信怎么不回?打电话怎么不接?”何萍那头二话没有,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数落,“你这孩子,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当妈的管不了你了?不想理我?”
温舒唯:“……”
对方嗓门儿尖锐,火力与杀伤力都十分凶猛,她皱了下眉,把手机稍微拿远几公分,接着才心平气和地道:“我刚才在忙工作,没看到手机,也没听到您给打的电话。”
“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随时都把手机拿手上,会看不见未读消息未接来电?”何萍那头依旧鬼火冒,说完平复了好几秒钟,又道:“明天是你弟弟生日,你晚上下了班就在单位等,你爸说让老杨来接你。一起吃晚饭。”
老杨是继父顾长海的司机,将近五十的一个中年人,平时总是笑呵呵的,很好相处。温舒唯见过老杨两次,对这位司机印象颇好。
“好。”温舒唯又问:“姥姥也来么?”
“姥姥说她报了一个什么夕阳红旅行团,明天去芽庄。来不了。”何萍答完又忽然想起什么,“你弟弟的生日礼物你准备好了吧?”
温舒唯沉默。若没记错,这已经是母亲第四次询问她“给弟弟的生日礼物”这件事。
她微怔,在心里叹了口气,再开口时并无任何异样:“您放心,我早就准备好了。”
“那就好。”何萍语气里总算流露出几丝满意。
温舒唯余光不经意扫见自己裹着白色纱布的伤臂,迟疑片刻,道:“妈,跟你说件事,今天我下班的路上被人……”
话还没说完,听筒里便传来一阵开门声,和说话人声。何萍紧接着便打断她,道:“小松下晚自习回来了,我去给他做点吃的。先挂了啊。”
何萍又交代了几句后挂断电话。
一切人声消失,听筒里只余嘟嘟嘟的盲音,冷冰冰,空洞而迷茫。
温舒唯拿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垂眸,看向自己惨不忍睹的右手臂,眼底不由自主泛起一丝失落。
在母亲何萍心里,弟弟永远比自己重要。
如果告诉母亲自己受了伤,她会怎么做?除了责备之外,就是一贯公式化的关心吧。
温舒唯心里想着,把手机放进了包里。
沈寂将她神色变化一丝不落地收入眼底,不动声色,问:“谁给你打的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姥姥打的,第二个是我妈妈。”温舒唯回答。
沈寂自顾自开车,语气淡淡的,“倒是挺少听你提你妈。”
“……是吗?可能因为我和我妈不住一起吧。”温舒唯有些尴尬地挤出个笑,静了静,轻声:“我是我姥姥和姥爷带大的。”
沈寂回忆起那个四面围起斑驳矮墙的老小区,皱了下眉,“你跟你姥姥姥爷生活,你妈和你爸单独住?”
温舒唯静半秒,回答:“是继父。”
沈寂闻声,侧过头,目光落在姑娘苍白柔美的侧颜上。没有吭声。
温舒唯也抬眸看他,嘴角浮起很淡的笑,开口,连嗓音也轻而柔,“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后面他们都重组了家庭。我爸不在云城,我妈和继父又有了我弟弟……”
说到这里,她停住,失笑摇头,略微窘迫说:“抱歉,你应该不想听这些吧。”
沈寂:“你想说,我就听。”
温舒唯闻言愣住,望着他,眸光突的一跳。
“你愿意跟我说这些,”车窗外,霓虹光束照亮沈寂的侧脸,他目视前方,薄薄的唇勾着,冷峻的轮廓线条也似被那浅笑柔化三分,“我很高兴。”
“……为什么会觉得高兴?”她轻声,带一丝小心翼翼,试探地问。
“这不就说明,”沈寂笑,语气懒洋洋的,尾音自然微微拖长:“我惦记这么多年的姑娘,在慢慢接受我么。”
短短零点几秒,温舒唯心跳失序,脸色唰的红透,急于遮掩什么似的收回目光坐正身子,眼观鼻鼻观心,一眼不敢再往边儿上瞧了。
*
云城市丛云区公安局。
晚上八点多,问询大厅内灯火通明,几个身着警装制服的男女坐在椅子上,一个个神色冷峻,面无表情,忙着手里的活。
“杏姐,杏姐!”突的,一阵压低了嗓音响起,掩不住的惊慌失措。
姚杏儿侧目,瞥了男助理一眼,“什么事。”
那助理叫黄磊,年纪不大,上个月刚满二十五,是靠关系进的网红经纪公司派给姚杏儿当助理,平时就拿着工资,看看美女混混日子,胆小怕事,哪儿进过警局。他看着手上的一双铁手铐,胆儿都快吓破了。
“杏姐,你快想想办法啊。”黄磊哭丧着脸,“我妈炖了排骨汤还等着我回去喝呢,要是知道我进了局子,非得扒我一层皮不可……求你了杏姐,咱哥俩都是听你的话办事,你快想办法……”
姚杏儿满脸不耐,低声:“瞧你那点儿出息。一个大老爷们儿,几个警察就把你吓成这样,怕个什么劲。”
黄磊支吾着还想说什么,手肘却被身旁另一个助理给撞了下。
他回过头,瞪眼:“干什么啊?”
“快别哭爹喊娘了,这点儿德行。”这人年纪比光磊大几岁,跟在姚杏儿身边的年月也更长,相较新新助理的惊慌失措,他则显得淡定许多。嗤道,“杏姐背后可是刘总,刘总什么人物?天裕集团的副总裁,黑白两道都吃得开,不就进了个破局子么?只要杏姐一通电话,刘总马上就能把咱们都平平安安地保出去。”
黄磊一听,又惊又喜:“真的?刘总真那么大能耐?”
“我跟了杏姐这么多年,还不懂这里头的门道么?消停点儿,甭跟这儿丢你爹妈的脸。”
两个助理咬着耳朵窃窃私语。
这时,一个高个儿青年从一个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他模样清俊身姿笔挺,一手拿一个泡了枸杞菊花茶的保温杯,另一只手拿着一叠文件,径直绕到姚杏儿对面的女刑警面前站定,眼风扫了眼,低声:“怎么样啊岑美女?”
女刑警叫岑燕,脸上涂淡妆,看着英姿飒爽干练美艳。一听这话,她淡淡翻了个白眼,说:“这女的从进来到现在一声不吭,问什么都不说,跟个哑巴似的。”
枸杞茶诧异地挑高眉毛,换上副揶揄打趣儿的语气,慢悠悠地:“不对劲儿啊岑美女,你可是咱局里的‘狼毒花’,什么作奸犯科的贼人到你手上不得老老实实的?怎么,你是她粉丝?”
“滚你。”
激将法奏效。
岑燕低骂一句,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重新回到姚杏儿身上。她眯了眯眼,沉声说:“姚杏儿小姐,你可能到现在都还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我告诉你,我不是民警,是刑警,知道为什么是我负责你这案子么?因为你之前的行为是‘当街抢劫’,已经构成刑事犯罪!我劝你老老实实配合我把口供录了,咱们谁都别为难谁,OK?”
姚杏儿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垂眸看指甲,充耳不闻,满不在乎。一点儿回应都没有。
“……”岑燕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像是竭力克制着内心的怒火,说:“你就准备这么跟我耗是吧?”
“我已经联系过我的律师了。”姚杏儿抬眸,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几人,“在我律师过来之前,我没什么话跟你们说。”
话音落地,忽然“啪”一声闷响。
岑燕把笔重重往桌上一摔,抬手指她,“我就看看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姚杏儿轻哼,理都不理。
不多时,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警察推门进来,快步走到枸杞茶旁边压低嗓子,道:“韩哥,姚杏儿的律师来了。”
话说完,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就拎着公文包进了门。他朝屋内的几人笑了笑,介绍自己:“你们好,我姓蒋。”随后便径直走到姚杏儿身旁。
“蒋律师,你总算来了。”姚杏儿笑起来,眉眼间掩不住的得意与骄矜,压低嗓子:“这里空气好差,闷得我胸口疼,快带我出去。”
蒋律师静默半秒,皱了下眉,脸色有些为难,“姚小姐,我现在可能没办法带你出去。”
“……”姚杏儿听完一愣,惊道:“你说什么?不是刘总让你来保我出去的么?”
蒋律师回答:“刘总让我来,只是让我来把这个给你。”说着,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姚杏儿。
姚杏儿一头雾水地接过,一看,标题是几个醒目的大字:解约书。
她整个人都懵了,甚至笑了下,“……一定是哪里弄错了。蒋律师,我跟天裕集团合作了这么久,一直是唯一的代言人,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姚小姐,具体解约缘由在解约书里写得很清楚,等你空闲的时候可以慢慢看。”蒋律师疏离地笑。
姚杏儿用力皱眉,嗓门儿尖锐地拔高,又慌又乱,难以置信:“刘总呢?我要见他,我要给他打电话!”
“抱歉,姚小姐,刘总专门吩咐过,他在新加坡出差,并且在出差时间,不希望任何人打扰他。”蒋律师顿了下,补充,“尤其是不希望被姚小姐你打扰。”
姚杏儿脸色发白,好半晌回不过神来,低头,看看扣在自己双手手腕上的冰冷铁手铐,又看看灯火通明的问讯大厅,和身前站着的警察,这才意识到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她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挣扎着扑向西装革履的律师先生,“姓刘的居然在这种时候抛弃我?我跟了他这么多年,他居然在这种时候抛弃我!”
蒋律师皱眉,起身退开到一旁。
岑燕上前一把将她摁回椅子上,“发什么疯,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敢做就要敢认!”
“为什么?为什么?”姚杏儿目眦欲裂,瞪着蒋律师,“为什么刘总要这么对我?”
蒋律师脸上露出职业化的微笑,淡声答:“姚小姐,你向来仗着自己的名气和刘总的势力嚣张跋扈,但是一山更有一山高,有些人,别说是你,就算是刘总也是一点儿也招惹不起的。”
姚杏儿依旧云里雾里,不明白蒋律师的弦外之音。
就在这时,一道嗓音从问讯大厅外传进来,漫不经心,轻描淡写地四个字:“挺热闹啊。”
“……”姚杏儿回过头,一下瞪大了眼睛。
温舒唯安安静静地立在问讯大厅入口处,在她身旁还站着一个高大笔挺神色冷漠的男人。
姚杏儿皱眉,恶狠狠地问:“你来干什么?”
“哦,没什么。我来围观一下,看看你的笑话。”温舒唯笑得很温婉,调子认真,“顺便做个笔录,送你女子监狱五年游。”
姚杏儿:“……”
第34章 蜜(七)
听见“女子监狱”四个字,姚杏儿目光有一瞬惊愕的空洞。
姚杏儿少年成名,是国内最早一批的初代网红之一,这些年,凭借着靓丽美艳的外形和带货能力,一直高居网络红人势力榜榜首、微博粉丝千万不说,甚至还靠天裕集团的关系拿到了一些影视剧方面的资源,参演过不少网剧电视剧,已半只脚踏进娱乐圈。
就在半个月前,天裕集团副总裁刘正阳还带她参加了一个影视圈大佬齐聚的饭局,安排她去试镜某大制作商业大片的女三号角色。
如今,原本的璀璨星途没了。
等待她的,将是漫长无望的牢狱之灾……
想到这里,姚杏儿脸色惶然怔忡,竟突的身子一抖打了个冷战。前所有为的恐惧、不安和愤怒,如海水一半将她吞噬,她瞪大了眼睛怒视着温舒唯,忽然尖声道:“是你?是你让刘正阳弃我如敝履?是你毁了我的一切!”
温舒唯看着这个众星拥月昔日风光无限,如今却身陷牢笼狼狈不堪的大网红,面无表情说:“我不认识什么刘正阳,我只知道,人在做,天在看。你如今得来的种种,都是咎由自取。”
“对。不是你,不会是你……”姚杏儿却像完全没听见温舒唯的话,自顾自思索着,自言自语,“我查过你的背景,你没这么大能耐……那是谁,那会是谁?”
她自说自话,两只戴着手铐的手握成拳,用力到骨节处都泛起青白色。整个人焦躁不安到极点。
枸杞茶观察了这女的两秒,皱起眉,压低嗓子对身旁的女刑警嘀咕:“这整容脸怎么回事儿啊,神叨叨的,别不是受刺激太大直接傻了吧?”
岑燕瞥他一眼,冷冷打趣:“怎么,有点儿不忍心?”
“我不忍心什么,一不是我朋友二不是我媳妇。”枸杞茶翻个白眼,慢悠悠地说:“我只是心疼,心疼咱爱岗敬业的岑警官接手了这么个疯婆子。”
岑燕脸色微红,眼一瞪,没说话,收回视线拿胳膊肘狠狠顶了下这人前胸。
枸杞茶吃痛,抱着杯子夸张地弯下腰。
这时,姚杏儿像反应过来什么,唰一下猛抬起头,目光跳过温舒唯,径直望向站在她身旁的男人。这人个头极高,身材高大,背脊笔直,是一条挺拔又利落的线,五官英俊俊朗,甚至俊出了几分与那身冷硬气质矛盾的少年气,整个人的气质冷淡散漫,漫不经心,浑身的气场与压迫感却强得逼人。
一看便知绝非平凡角色。
姚杏儿不确定地盯着沈寂,话出口,甚至带着几分胆怯似的颤音,“是你?”
沈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眼旁观,不语。
“是你给刘正阳施压?是你在背后动的手脚?”姚杏儿浑身不可抑制地抖着,眼神惊恐憎恶,“是你毁了我?”
沈寂还是那副冷淡又漠然的态度,没说话。
这反应似乎激怒了姚杏儿。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厉声怒斥:“为什么?!我和你有什么过节!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赶尽杀绝!”
嗓门儿尖锐刺耳,几句话吼完,整个问讯大厅都静了。
所有正在埋头工作的警务人员同时皱眉,看过来,甚至连几个偷电瓶的惯犯都忍不住悄悄抬眼,伸长了脖子打望。
一秒钟过去,两秒钟过去……
到第三秒的时候,始终静默不语、把顶流网红当空气的沈寂总算是有了回应——他打了个哈欠,侧目瞧向一旁抱着保温杯的枸杞茶,眉微拧,不太耐烦地淡声说:“不是要让做笔录么?麻烦快点儿,我一会儿还准备带我家姑娘去吃炒面片儿。”
枸杞茶:“……”
姚杏儿:“……”
温舒唯:“……”
众人:“……”
整个大厅再次安静了几秒钟。随后,还是走南闯北见过无数大世面的枸杞茶最先回过神。他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扭头看向姚杏儿,斥道:“嚷嚷什么?这是你能随便喧哗嚷嚷的地方么?当公安局是你家?”
与此同时,手上的保温杯重重往桌面上一放,砰一声。
姚杏儿被这声响吓得又一抖,怔忡须臾,回过神,彻底崩溃,泪珠子一下从眼眶里流出来。她怕蹲牢房怕吃牢饭,怕极了等待自己的未知的一切。她只是想教训一下温舒唯,让这个讨厌的小网红在网上挨挨骂吃吃瘪,知道自己的厉害,从没想过会犯罪。
她哭着看向沈寂,语气和姿态都彻底软下来,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你……但是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放过我,我才二十七岁,我的父母都还在老家等我回去尽孝道,我不能坐牢,我真的不能坐牢……”
沈寂开口,很冷漠,“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认识你。你犯不着跟我道歉。”
“……”姚杏儿一愣,反应过来,又看向温舒唯,眼泪流得更厉害,近乎哀求了,“温舒唯……唯唯,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上次在后台,我不该动手打那个小女孩儿,你之前不是让我发微博公开给她道歉么?我愿意,我发微博,我公开给她道歉,公开给你道歉,或者你想要经济赔偿都行……只要我不坐牢,只要你撤诉,别把我送进牢房,我什么都听你的!大家都是一个平台上的,也算朋友,求你……”
话没说完,一只手掌便竖起来,“停。”
姚杏儿一双大眼睛哭得红红的,看着她,收声。
温舒唯不想听了。她抬眼看姚杏儿,没什么语气地说:“首先,我们不是朋友,从来没有半点儿交情。其次,杏姐,你当网红享受名利的同时,真的该多读点数。”
姚杏儿:“……”
“抢劫伤人,是刑事犯罪,属公诉案件,被害人根本不能撤诉。从我的角度,最多对你表示谅解,向法院书面说明,请求法院对你从轻处罚。”温舒唯道。
一听这话,姚杏儿心下一喜,红肿的眼睛里忽而蹭地亮起两束光。她看着温舒唯,满目期待地说:“那你的意思是……”
“不过很可惜,”温舒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我不准备原谅你。”
姚杏儿如遭雷击,一下子怔在原地,不知还能说什么。
“自己种的果,就要自己吞下去。”温舒唯说着,很浅地弯了弯唇,“毕竟这世道,德不配位,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
负责给温舒唯做笔录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女警官。女孩儿瘦高瘦高,白净清秀,看着不过二十三四,齐耳短发,略施淡妆,应该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
温舒唯印象中,从事军警职业的女性大多飒爽干练,英姿勃勃,这女孩儿却是个中异类,不仅人长得温柔,连说话的声音都细细柔柔的。
温舒唯观察到,整个过程中,年轻女警只偶尔开口询问温舒唯几句,其余时间则都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做记录。
时不时,再拿余光偷偷瞄一眼坐在自己身旁,低垂着眉眼冷漠不语的沈寂。
再收回视线时,小姑娘脸便红红的,少女的娇态和羞怯纤毫毕现,瞧着愈发美艳。
温舒唯心下觉得有趣,眨眨眼,观察了小女警一会儿后,眼风又悄悄扫向一边,去看沈寂。
可惜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人沈大爷坐在旁边等她,手里拿手机,屏幕上花花绿绿一片彩,看着像是某种单机手游。而他垂着眸手指操作,从始至终压根都没看那漂亮小女警一眼。
啧。
温舒唯在心里替小女警叹了口气。
如此佳人,比不上一个不知道过时几万年的单机手游,这位睁眼瞎大佬凭实力单身这么多年,果然是有原因的。
做完笔录,小女警向两人客客气气地说了句“谢谢,辛苦了”便转身离开。
温舒唯也站起身。正要说什么,一道男性嗓音却从屋外传进来,爽朗阳光,笑道:“都搞定了吧小李?”
被称作小李的小女警忙颠颠地点头:“韩哥放心,我都记好了。”
“行,辛苦你了。忙去吧。”
温舒唯回头。
是之前那个帅气挺拔的“枸杞茶”警官。两人说完话,枸杞茶提步进门,小女警则消失了踪影。
估计这人就是沈寂之前提到的“转业后在丛云区公安局工作的军校学弟”了。温舒唯在心里猜测着枸杞茶的身份,脸上扬起笑,已经准备跟对方打招呼。
谁知她这厢还没来得及开口,枸杞茶那厢就先望向了她,笑呵呵地喊了句:“嫂子好。”
温舒唯:“……”
在那短短的零点几秒间,温舒唯有一瞬的茫然,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每个和沈寂有关的人物一出场,就会非常默契地喊她一声“嫂子”。
难不成自己和沈大佬有什么夫妻相?
没等温舒唯回话,枸杞茶那边便又笑盈盈地望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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