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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书蝶梦皆成杳-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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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沈姑娘脸色的确不太好!夏秋之际,容易腹泻,姑娘要多多保重。”虽然裕亲王看似对我异常关心,似乎是信了我的托辞,但从他那双眼中的疑虑看,可知他心中依然有所怀疑。

“多谢王爷关心,沈宛记下了!”我又福了福,谢道。

“对了,本王和姑娘应是初次见面,不知姑娘何以知道本王的身份呢?”

裕亲王的提问看似和颜悦色,但实际上却是危机四伏,若我应对不当则很有可能暴露身份。

“沈宛是猜的。”我微微一笑,镇定自若地答道,“沈宛前几日听市井传闻,说裕亲王亲来扬州调查福尔勒被杀一案,今日见官兵云集落红轩,领头之人又有几分王者之风,沈宛就斗胆猜您便是裕王爷,侥幸猜对了。”

“嗯!沈姑娘果然冰雪聪明,怪不得李大人对姑娘大嘉赞赏!” 裕亲王笑了笑,说道,“本王还听说姑娘琴艺非凡,不知能否为本王演奏一曲。”

裕亲王的用意很明白,他要学司马懿听琴,借助琴音来探查我是否心虚。但对于一个王牌刺客来说,这样的探查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因为要成为一个好刺客,一个重要条件便是要学会镇定。

慢条斯理地调好琴,我开始演奏,谈的是古曲《鹿鸣》,为了配合裕亲王的身份,我吟诵了一首三国枭雄曹操的《短歌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宴,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鹿鸣》原为周朝宴乐群臣嘉宾所用,曲调富贵雅致,《短歌行》是曹孟德赤壁之战前夕所作,格调豪迈,两者融合富贵但不俗气,豪放但不苍凉,别有一番味道。

“好!沈姑娘果然琴艺高操!”一曲完毕,裕亲王击掌叫好,“本王本想再多听姑娘弹奏几曲,无奈姑娘身体不适,本王定当改日再来拜访。”

“承蒙王爷抬爱,沈宛不胜荣幸!”我起身施礼道,“请王爷走好!沈宛衣衫不整就不送了。”

“无妨,姑娘身体重要。”说着,裕亲王便起身离开,大批官兵便紧随其后,不一会儿落红轩恢复了安静。

“辛苦众位姐妹了。”我欠身致歉道,“等沈宛身体康复,自当请诸位姐妹小酌以示歉意。”

众人也没说什么,都各自回去,最后房间里就只剩下我和秋兰。

“姑娘,刚才真是吓死我了!”秋兰拍拍胸膛,说道,“若不是姑娘及时回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应付。”

“刚才不过侥幸蒙混过关,想必他们近日还会前来。”我面色凝重地说道,“所以我们以后要千万小心。”

“嗯,姑娘!”秋兰点头道。

而后几日,我便万分小心,白天不轻易出门,晚上出去也必早去早回,那个裕亲王倒了来了几次,不过都是在午后,所以也没出什么岔子。

秋兰还是每日借出去买东西之机打探消息,但依然还是没有容公子的消息。已经整整过去了二十多天,容公子按说早该到扬州,但不知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直到现在仍然音讯全无。

那日午后,裕亲王也没来,我便想借机小憩一番,谁知刚入梦,便让秋兰摇醒。

“小姐,你知道我今天在街上看见了什么吗?”秋兰凑在我耳边,说道。

“什么事?莫不是容公子……”我心中一紧,问道。

“唉!姑娘不要整天就想着容公子,今天我在街上看见牡丹了。”秋兰饶有趣味地说道。

“看到牡丹不是很正常!她不是最喜欢逛街吗?”我嘘了一声,准备继续睡觉。

“姑娘知道牡丹逛进了谁家的门了吗?”秋兰见我要睡,又再次把我摇醒。

“谁家的门?”我边闭上眼睛,边随口问道。

“她进了扬州府衙。”秋兰一字一句说道。

“什么?”我顿时从床上跳了起来,连忙问道,“她去府衙干什么?”

“姑娘你猜呢?”秋兰故意卖关子,笑而不答。

好你个小妮子,居然考起本姑娘来了!我沉吟了片刻,心中便有了答案。

“牡丹一向贪慕虚荣,一心想找个权贵托付终身,莫非……”我边说边会心地看了秋兰一眼。

“姑娘真是厉害!”秋兰佩服地说道,“我曾向府中的丫鬟打听过,说牡丹一连三天天天到府衙唱曲,希望能得到裕亲王的垂青。”

“那结果呢?”我接口问道。

“前两天裕亲王避而不见,今天终于开门请她进去了。”秋兰答道。

“恩!牡丹如此妄想攀附高枝,我们以后要小心一点,难保她不会出卖姐妹。”我沉吟了一会儿道。

“姑娘说的是,秋兰以后一定小心。”秋兰点头道。

十六 失踪的秋兰

从将夏青从监狱里面救出来到现在,不知不觉已过了二十日,夏青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外面风声也不那么紧,所以我和飞花、冷月商量一下便决心先将他和秋兰送走,免得到时夜长梦多。

而且飞花已经基本部署完毕刺杀裕亲王的计划,便等最后一个合适的时机了,在这个节骨眼上留下夏青反而是害了他。

和飞花、冷月商量完出逃的细节后,我回到落红轩想找秋兰赶紧准备一下,但就在这时,我得到了一个令我万分震惊的消息,秋兰居然失踪了。

当我将这个消息告知宋妈妈,宋妈妈也是惊恐万分,她亲自带人搜遍了所有的房间,还派龟奴上街寻找,但是还是找不到秋兰的消息。

不好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据说秋兰失踪的那天晚上,秋兰的哥嫂居然让人割去了首级。难道秋兰是遭遇了仇家?还是遭遇了绑架?

“秋兰可能是让官府的人带走了!”正当我心急如焚的时候,牡丹突然开口说道。

“为什么?你怎么知道?”我瞥了牡丹一眼说道,想是我因为着急眼光有些尖利,牡丹见了顿时一呆。

“我……也是……猜猜!”因为惊慌,牡丹的说话声也有些颤抖,但她还是说出了关键的内容,“这几日我都到府衙唱曲,裕亲王问了我许多关于秋兰的事情。”

“什么?秋兰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裕亲王怎么对她这么有兴趣?”我着急地追问道。

“我……我不知道!”想是我的样子非常可怕,牡丹居然被我吓哭了,“我只是……猜猜……呜呜……我什么也不知道。”

看着牡丹哭泣的样子,我说服自己要冷静下来,着急莽撞都不能解决问题。

如果真的是裕亲王带走了秋兰,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知道了她和夏青的关系,要逼她找出夏青;一种是我的身份暴露了,裕亲王要用她来胁迫我。

但仔细想想,两种猜测似乎都不可能,若是前者,朝廷大可以光明正大来捉人,不需要暗中绑架;但若是后者,如果我的身份真的暴露了,朝廷也应该知道用一个小丫鬟来威胁我,只怕也难以奏效。

还有若真的是以上两种可能之一,那怎么解释秋兰的哥嫂被杀呢?

想到那天晚上裕亲王看秋兰的眼神,我又感觉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正当我冥思苦想不得要领的时候,崔菩萨突然上门来了,他手中还拿着一封秋兰给我的信。

“这封信是今天早晨不知谁放在我家门口的,一见是给姑娘的,便急忙送来了。”崔菩萨边用手帕擦擦脸上的汗水边说道。

想是他送信赶得太急,再加上身体庞大,便大汗淋漓,气喘如牛了。

顾不上和崔菩萨寒暄,我赶紧打开信封,展开信纸。见信中只写了四个歪歪扭扭的字:寻亲,勿念,而且其中“亲”字和“念”字写得还是错别字。

秋兰家境贫寒,为哥嫂抚养长大,所以从小到大便没有读过什么书。自从跟了我以后,我也只是趁兴教了他几个字,但也为数不多。想到会有今日之事,早知我就多教她几个字,也就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看得一头雾水了。

看了半天,硬是没有看出什么所以然来,但心是放了一大半,至少秋兰没有被绑架,她如今还是安全的。

“谢谢你,崔先生!”欣喜之际,我冲崔菩萨微微一笑,谢道。

“姑娘客气了!客气了!”崔菩萨连忙拱手道,脸上满是受宠若惊的笑容。

既然秋兰寻亲去了,那么出逃计划自然是搁浅了,但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将夏青送走,因为刺杀裕亲王的行动是凶险万分,只怕将来我们根本无暇顾及他。

将夏青送走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就是将夏青扮作女子出城,然后坐船顺流而下,前往杭州。飞花的易容术是天下无双的,经过他近一个时辰的细心装扮,夏公子已被打扮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妇。尽管城门口四处张贴着悬赏捉拿的画像,但士兵看也没看夏青一眼,就放他出了城。

我和飞花怕暴露身份,见夏青的时一直蒙着脸,所以也不方便在光天化日之下相送,因此我便托了一个弟子,给他送上一百两银子当作盘缠,这是我在倚翠阁整整半年所得。

“吟雪,其实从组织的利益考虑,你还是适合在倚翠阁卖艺。”飞花见我一出手便是一百两银子,叹了口气说道,“若是组织中有多一点的女子像你,只怕总舵主就不用四处筹备起事的军饷了。”

“好你个飞花,你找打呢!”我脱下鞋子朝飞花丢去。

飞花见了轻巧地闪开,脸上挂满了狡黠的微笑。

又过了几日,冷月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说是裕亲王要在明日辰时到位于城北蜀冈中峰的大明寺进香。

“这是我们一个绝好的机会!”冷月沉声道,“我已经勘察过地形,蜀冈地势险峻适合设置埋伏,明日又是十五之期,大明寺里定然人声鼎沸,也便于我们制造混乱,全身而退。”

“好!”飞花听完冷月的叙述,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我们就定于明日动手,定要让那个裕亲王有来无回。”

接着,我们便商量了一下行动细节,决定由飞花带人引开侍卫,我带十二名木字辈刺客负责突袭,冷月则埋伏在大明寺的山坡上,负责断后。

商量停当,我们便各自回去休息。保证充足的体力是刺杀成功的重要因素,想到明天裕亲王众多武功高强的侍卫,我们绝不敢怠慢。

十七 失败的刺杀

五更刚过,飞花、冷月和我已带人到大明寺附近的蜀冈山中布置埋伏,为了方便辨认今日行动之人都穿黑色紧身衣,脸蒙黑巾。一切准备停当,约莫卯时,山上的行人渐渐增多,叫卖的小贩,进香的香客和过往的车马,让这座千年古刹充满了人世的气息。

卯时三刻,听得一阵鸣锣开道。须臾,便见上百个侍卫簇拥着三辆马车缓缓而来。

“奇怪!”我见状低声对身边的飞花说道,“这次福全南下并没有带女眷,怎么会有三辆马车?消息会不会有错?”

飞花不语,盯着那三辆马车看了半天,才道:“我也不清楚,但看这场面,里面坐的应是福全没错。”

“既然如此!我们按照原计划行动!”我沉声道。

马车渐渐靠近了我们的埋伏点,飞花见时机恰当,便率先带人冲了下去。众侍卫见有人行刺,便迅速将来人围在垓心。侍卫虽多,但凭借飞花和所带十二名水字辈刺客支持一时半刻应没问题。我见三辆马车边仅剩十来个侍卫护卫,便径直带人冲了下去。

三两五除二,我一招一个便清理干净了第一辆马车边的侍卫,正想举剑隔着帘子刺进去,但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于是便手稍一偏,只是挑开了马车的帘子。

马车里坐的果然不是全福,而是一个装扮华贵的年青女子。她见我冲进马车,便害怕地抱住脑袋连连大叫。感觉我似乎没有什么进一步动作,那女子便慢慢地抬起头,当看清那女子的脸,我顿时吓了一大跳。

她居然就是我苦寻多日的秋兰!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秋兰一旦变换了装束,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变化,昔日的她是秀丽而清纯的,而如今的她则是美艳而富贵的。她见我举着剑似乎没有恶意,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中的恐惧渐渐地为惊愕所替代。

她认出我了!凭借她对我的熟悉,即使我蒙着脸,她也能够认出蒙面巾背后的人是我。我该怎么办?为了避免我的身份泄露,按说我应该杀了她,但是她不过是一个无辜的弱质女流,而且是我最亲爱的姐妹。

看着我出神的样子,秋兰似乎想说什么,但她最终没有说出口,她只是微笑地看着我,眼中满是诚挚。

我应该相信秋兰,她绝不是卖友求荣的人。若她要举报揭发我,早在发现我床上的血迹和落在墙角的血衣时就可以,但她没有。想到这里,我飞身跃出了马车。

马车外的鏖战依然继续,我举剑杀了十几个侍卫后,终于靠近了第二辆马车。因为有了第一辆马车的教训,我出剑也谨慎地多,只是慢慢地用剑挑破了车帘。

但没等我看清车里坐的是谁,便觉一阵冷风袭面而来,我赶紧侧身一避,险险躲过袭击。

定睛一看,车内人已跃车而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身着月白长衫,外罩黄色坎肩,长身玉立,丰神朗朗,尤其那双眼睛光芒如炬,感觉有几分熟识。略一思索,我便想起那少年便是那日偷窥我沐浴,并用回旋指力偷袭我之人。

那男子不待问话,便举剑向我刺来,我只得拿剑封住。

那男子的武功虽不弱,但也绝不是我的对手。因我见他并不是全福,便不想杀他,只想尽早脱身,所以出招较为温和。但那男子却不然,他尽力施展所学,将一柄剑舞得如蛟龙出海,招招攻击我要害。

缠斗二十多招,我见不能脱身,招式也渐渐狠辣起来,那少年立感不支,剑法也开始凌乱。突然那男子左手往怀中一掏,进而手一挥,暗器夹杂着破空声从意想不到的方向袭来,因我已经料到他在危难之时必会用回旋指力,早有防备,便施展身法一躲,同时未等那男子反应过来,长剑便直捣黄龙,向他前胸袭去。

对于这个少年,我本无伤害之心,但苦于无法脱身,便不得已决定稍加薄惩。胸部乃是人体命门所在,所以我将出剑的力度拿捏得相当准确,既不会伤他性命,但也能使他失去抵抗能力。

正当我的剑就要刺中那少年时,突然一个白衣人一跃而出,挡在了那少年面前。我见状,赶紧收剑,但无奈为时以晚,剑尖已经刺入了那白衣人的胸膛。我下意识地拔出剑,顿时血如泉涌。

是他!居然是他!当我看清了那白衣人的脸,我一下子愣在当场!

自从接到了他的来信,我尘封多年的心门居然被慢慢地开启,我学会了思念,学会了憧憬,学会了做梦。我曾经设想过许多我们重逢的场景,或是在街头浪漫地邂逅,或是在美妙的琴声中重逢。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的相逢,居然是伴随着血腥和暴力的。

容若,你来了!你为什么要挡在那少年的面前?他是谁?你又是谁?

想到这里,我的心突然一惊。原来我那个梦根本是虚无缥缈的,甚至于滑稽可笑,我对于这个梦的主角几乎一无所知。

“容若!容若!”那少年抱着他的身体,大声地呼喊着,但容若似乎没有一点反应。

剑是我刺的,我自然知道这一剑不会要他的命,但是我的心依然绞痛难忍。

“保护公子!快点保护公子!”全福气急败坏的叫声隐隐传来,接着我看见近百个侍卫将我重重围住,一柄柄刀剑竞相往我身上招呼。处于一种本能地保护,我挥动着长剑抵挡,但是心神不定之下,手臂肩膀已经多出挂彩。

“赶快撤退!”我耳边响起了冷月的声音。回头见冷月正从外围杀开一条血路赶来救援,他冷峻的脸上满是焦急,一双眼睛已经变得血红。

“我必须振作!”我告诉自己,“万事都有解决的办法,而且我不能因此而连累了我的兄弟。”

勉强打起精神,稳定心神,我的剑再次光芒四射。迎着冷月的来路,我尽展所学,一路突围而出。

大明寺外人山人海,我们一旦避入人群便化整为零,消失不见,虽然官兵人数众多,也依然奈何我们不得。

十八 迥异的身份

绕了好几个大圈,在确定身后并无追兵,我和冷月回到待月庄。刚进庄门,便见飞花衣服也没换,寒着脸做在台阶上,他的背后坐着十几个行动中幸存的弟子。

“站住!”正当我和冷月想避开他先回房料理伤口时,飞花冰冷的说话声从身后传来。

我们依言停住了脚步,慢慢地转过身,看到的是飞花愤怒的眼神和气得微微抖动的嘴唇。

“跪下!”飞花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说道,“对着出生入死的兄弟。”

我依言双膝跪地。

“师兄,有事还是等师姐先包扎好伤口再说!”冷月见飞花的样子像是要吃人,便拦在我和飞花之间劝道。

“走开!”飞花的嘴里生硬地蹦出了那两个字,同时用掌重重一推。冷月的身体顿时飞了出去,倒在地上一时起不来。

“吟雪,你知道今天死了多少兄弟吗?”飞花走到我的跟前,语气又悲又愤,“整整二十个,八个木字辈的刺客,十二个水字辈刺客!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们暗堂一半的主力都毁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是的!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对容若动情,就不会失态,更不会连累兄弟!我是组织的罪人!

“都是吟雪不好!”我愧疚地说道,“吟雪愿意接受二师兄的处罚。”

“啪!”我感到背部重重地挨了一下,那种灼痛的感觉顿时传遍全身,我几乎要倒在了地上。但我依然咬牙跪直了身体,我必须坚持下去,因为这是我应得的惩罚。

“啪!”又是一下,这下比刚才那下更重,我感觉鲜血正从背部的伤口涌出,顿时打湿了一大片衣服。

飞花真是气极了,不然他绝对不会对我出手那么重。但是这种痛苦对我来说是赎罪,是一种解脱,这样会使我的灵魂稍微感到一点安心。

啪!啪!啪!……

不知道我的背上挨了多少鞭,飞花终于停手了,是冷月挡在了我的身上,他抓住了飞花正要落下的鞭子,眼中满是祈求。

“二师兄,你打我吧!二师姐受了伤,她撑不住的。”

“冷月,你走开!”我撑起身子,想用力推开冷月的身体,但无奈手臂上有伤,一用力顿时伤口崩裂,血如泉涌。

“师姐!你没事吧!”见我的手上全是血,冷月一下子不知所措。

“啪!”又是鞭子落下的声音,但这次没有落在我身上,而是落在了地上。

“冷月,你先带吟雪去疗伤!”飞花焦急和充满关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接着我感觉一双温暖的大手紧紧地抱起我,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其实在行动中,我的左肩和右手都受了伤,尤其是左肩的伤是为长枪刺中,深可见骨。从突围到受刑,我一直是凭着一股意志力在苦苦支撑,所以一旦感觉自己处于安全之中,精神一松,便立即晕了过去。

从昏迷中醒来,已是第三日的午后。那是一个雨天,屋里一片暗沉沉的,雨滴打在屋檐上发出的单调的声响,平添了一份寂寥和凄清。

“师姐,你终于醒了。”冷月见我睁开眼睛,说道。虽然他的说话声依然一如既往地冰冷,但却丝毫不能掩盖背后真挚的关爱。

几日不见,冷月清瘦了许多,原本红润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双眼满是血色,想是他已整整三天没有入眠了。

“辛苦你了,冷月!”我歉意地笑了笑,想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全身骨头像散了架般,动一动便如钻心般疼。

“师姐!你伤得不轻,不要起来!当心弄裂了伤口!”冷月见我乱动,赶紧按住我,语调中带着一丝责怪,“肚子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好!我不起来!”看着冷月着急的样子,我笑了笑,问道,“二师兄呢?”

“二师兄昨天带人将死去弟兄的尸体偷了回来,今天正忙着安葬他们。”提到死去的兄弟,冷月的神色一片黯然。他慢慢地站起身来,踱到窗边,望着窗外的一片凄迷,许久没有说话。

“师姐,你知道那些兄弟死得有多惨吗?他们很多人连尸身都找不全,找回来的不过是残缺的肢体,有几个被官兵在城门上示众了几天,已经干枯腐烂了,简直不堪入目。”

“都是我不好!”我叹了口气,说道,“都是因为我贻误了战机,导致这次任务功败垂成,师父来了我会承担一切罪名。”

“其实我也有责任!”冷月幽幽地说道,“我事先没有察觉御前侍卫纳兰性德居然也来了扬州,而且刚好是他的出现,搅乱了我们全盘计划。”

“什么?”听到冷月的话,我顿时大吃一惊,“你说那天那个白衣少年是纳兰明珠的儿子纳兰性德?”

“是的!”冷月点头道,“这也是组织里的暗探刚刚带回来的消息。”

我感觉我的脑袋顿时“轰”的一下。虽然我也曾猜到他气度非凡可能是官场中人,但我根本没有想过他居然是纳兰性德。

纳兰性德,原名成德,字容若,号楞伽山人,正黄旗人,为武英殿大学士明珠长子。性德少聪颖,读书过目即能成诵,继承满人习武传统,精于骑射,康熙十五年中二甲第七名进士。

容若!他的确叫容若,但是他隐瞒了他的民族,他的姓氏,他是旗人,他姓纳兰,那么我们注定是敌人了。

吟雪,你实在是太傻了,你居然将自己的未来与一个旗人联系在一起,你还妄想他给你幸福,还妄想和他拥有家庭!你真是该打,为了他你居然忘记了师父多年的教诲,忘记了举家流放的仇恨•;!

想到这里,我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梦碎了!或许我根本不该有梦!

十九 痛苦的试探

又是一个雨天,我刚能够下床走路,便不顾冷月的阻拦赶回落红轩。

算起来我已经整整失踪七天了,若我再不回去,只怕宋妈妈会惊动官府找人,这样就难免引起官府的猜疑。当然这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原因,我急着回去,是因为我心里还有一点微茫的希望。我还是想再见见纳兰容若,想听听他的解释,正如一个掉入万丈深渊的人,想抓住一个藤蔓,即使那藤蔓已经快要被蚂蚁啃断。

“宛妹妹,你终于回来了!”见我进门,牡丹一把抓住我的手臂,高兴地叫道。

虽然经过七天的休养,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但不小心碰到,依然疼痛难忍。牡丹这一抓正好抓到了手臂的伤口上,痛得我直皱眉头。

“宛妹妹,你不舒服?”见我脸色苍白,牡丹关心地问道。

“哦!没什么!我很好!”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住疼痛,若无其事地说道,“宋妈妈呢?他不在家吗?”

“还说呢!还不是为了妹妹你,宋妈妈一早便去官府打听你消息去了。”牡丹笑了笑,说道,“妹妹那天说去大明寺进香,结果就一去不返,后来我们听说那天大明寺里有刺客刺杀裕亲王,死了很多人,便担心妹妹出了意外,宋妈妈报了官,让官府帮忙寻找妹妹。”

糟糕!还是惊动官府了!听了牡丹的话,我的心顿时一紧。我必须要想好一个无懈可击的故事,既能解释我的失踪和满身的伤,又能不引起官府的怀疑。

“有劳各位姐妹为沈宛担心,沈宛实在过意不去。”我歉声道,“请姐姐派人通知妈妈,说沈宛已经安全回来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宋妈妈回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个中年男子,便是裕亲王福全。

“沈姑娘能平安归来,真是吉人天相呀!” 裕亲王见了我,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说道,“不知姑娘这七日去了哪里,害得本王十分担心呀!”

“多谢王爷关心!”我福了福,恭声答道,“沈宛那日去大明寺进香,谁知却遇到盗匪,慌不择路,不小心掉进了猎人的陷阱,幸好一户农家相救才转危为安。因为受了点伤,所以静养了几日,今天才回来。”

“看来姑娘的经历也颇为传奇呀!” 裕亲王听完我的故事,扫了我一眼,说道。他的眼中满是疑惑,想是我的故事还不能令他信服。

“王爷说笑了!”我假装不明白,笑了笑,说道,“沈宛的故事不过是一个小女子平凡的经历,那及得上王爷丰功伟绩的传奇。虽然沈宛在病中,但依然听农家说起,王爷那日运筹帷幄,勇猛无敌,将几十个刺客一网成擒。”

虽然裕亲王也知道我所说的并非事实,但人都是喜欢阿谀奉承的,所以他的脸色渐渐有些缓和,阴沉的脸上也开始有了些笑意。

“沈姑娘过奖了!”裕亲王打了个哈哈,说道,“不知沈姑娘如今的伤势如何了?小王对疗伤也颇有心得,不如让小王症治一番。”

我知道他所谓的关心不过是怀疑的借口,若我一味地拒绝,反而会助长他的疑心,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顺从。

“如此,那就要麻烦王爷了!”我欠身道了谢,随即慢慢地撩起衣袖。

手臂上赫然有道五六寸长的伤痕,虽然已经结痂,但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

“这道伤痕是我掉下陷阱的时候为阱底的竹签所伤,不知将来是否为留下疤痕?”我边将手臂伸到裕亲王面前边问道。

裕亲王没有说话,他低头细细地查验我的伤口,神色一片凝重。

“这处伤不过是皮肉之伤,虽然伤口狭长,但并不深,因此不会留下疤痕,姑娘放心。”过了好一会儿,裕亲王答道,随即他又问道,“不知姑娘身上还有伤吗?不如让本王一并都看了吧!”

“沈宛别处不过是蹭破了点皮,倒是脚扭伤了,肿了一个大包,不过现在已经好了!”我微微一笑,答道。

“这样就好!”说着,裕亲王顺手捏了捏我的左肩。

左肩是我伤得最严重的部位,裕亲王这有意地一捏,顿时令先前长好的伤口再次裂开,我感觉鲜血顺着我的衣袖流了下来。幸好我今天穿的是一件红色上衣,再加上下雨天赶回来,衣服本来就是湿搭搭的,所以倒不至于露出破绽,但伤口撕裂的疼痛让我顿时一阵头晕目眩。我必须忍耐,必须面不改色,因为这是他有意的试探。

“姑娘好好休息,本王告辞了!” 裕亲王细细地查看了我的脸色,见看不出什么破绽,便起身告辞。

“有劳王爷关心,沈宛不胜感激。”我起身相送,恭声道。

“另外,本王还有件事想来有必要跟姑娘交代一下。” 裕亲王回头说道,“姑娘的侍婢秋兰是本王失散多年的妹妹,现在她已回到本王身边,请姑娘不必再四处寻找了。”

原来秋兰居然是裕亲王失散的妹妹。我闻言先是一惊,随即便豁然开朗。是呀,正是因为她是裕亲王的妹妹,所以她才会留言给我,说去“寻亲”,才会坐在马车里跟着去进香。还有她哥嫂的死只怕也跟裕亲王有关,想是裕亲王恼怒他们对秋兰的虐待才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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