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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西台记事-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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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鹿自然想不到,不过她向来不会为难自己,想不通的事情就暂且不去想了,反倒是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着梁妄的睡颜,秦鹿心里还挺畅快。
她没问梁妄究竟是何时喜欢上她的,正如她自己也不知道何时喜欢上梁妄了一般。
秦鹿只知道,能叫梁妄开口说出‘喜欢’这两个字,是她这一百年来用尽心思讨好,买了许多昂贵之物也得不来的,他只会说‘尚可’‘不错’‘挺好’,直白地说出他喜欢,何其困难。
人说因祸得福,也不是没有道理,她虽在那一场迷幻阵中被木傀儡伤了身体,最终把魂魄逼出体外,可若没有这一趟,秦鹿也不知道以梁妄那性子,对她的那一些不同,那一些看重,那一些喜欢得藏到多久才会说出。
若非这一场祸,她也不会将她自己、梁妄与陈瑶的过去看开,其实无所谓什么过去,因为那段她以为的过去,实则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存在。
梁妄在某些方面,会逗她,会说反话,会言辞如针如刺,叫她听得不高兴。
可在某些方面,绝不会说谎,他不乐意违逆自己的真心,故而往往每一次当时爽利,事后却有悔意的伤害之后,秦鹿将要憋不住前,他会先一步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曾经半夜入她房中,提灯为她治伤,送她弯刀与五鬼时是如此。
教她习字,给她说了一整天愚蠢的故事哄她开心是如此。
后来误会她与谢尽欢过于亲近,于雪地里说了两句狠话,却能出门为她摘一瓶腊梅亦是如此。
别扭,难伺候,性子古怪,真是谁与他在一起都会感觉头疼。
偏生的,秦鹿喜欢。
这样的梁妄,不会为了哄她高兴而撒谎,陈瑶于梁妄,早无所谓,那陈瑶于她秦鹿,又何必显得重要。
马车前往的方向,有些偏西南侧,那里倒是一年四季如春夏,有花开万年不败的仙境之说。
马车走了三日之后,秦鹿魂魄里的气力渐渐好转了,便无需并肩,自己先附身回去,操控着身体还有些不灵便,加上身体上有几处受伤,梁妄暂且治了一些,剩下的,还得靠时间修复。
又走了七日,距离洛川足足十日的路程,秦鹿才知道他们到了什么地方。
远远看去,她便能见到藏在云雾之中的山峰,看似很近,实则很远,像是近在眼前之物却永远也无法触碰。
此时秦鹿坐在马车边上,手上捧着桂花糕正在吃,迎面而来的风带着白露时分的凉意,梁妄说要让身体消肿,得多动动、多晒晒,她才会出马车陪着谢尽欢两个时辰,免得他一个人无聊。
谢尽欢望着那座青山说:“这里是昆仑虚。”
秦鹿没来过昆仑虚,但是她听过,也不止一次在书上看到过。
据说昆仑虚后绕着蓬莱海,入了山海处便是仙人住的地方,当年鸿创大帝求取仙丹,淮崖仙人也是一路走到了这儿才找到仙丹所在,只是山海人人能看见,却并非人人都能触碰得到。
求蓬莱海,迷失在海上的船只无数,上昆仑山,看山走断了气的也不在少数。
谢尽欢道:“我十几岁时来过一次,只摸得了一丝仙境之气,根本无法靠近,从那之后,我才开始真正地当个道士,弄这些符文丹药的。”
秦鹿将手里的糕点吃完,转身掀开了车帘,朝车内的梁妄看去,问:“王爷,我们这是去哪儿?”
“山海。”梁妄说。
秦鹿顿时惊讶,张大嘴问:“你见过神仙吗?”
梁妄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年之事,于是挑眉道:“算是吧。”
秦鹿连忙问他:“神仙长什么模样?”
“隔着珠帘,看不太清,不过听声音是个女人,至于相貌……记不住。”梁妄说罢,又道:“但是男是女,不好分辨,入了山海处,成了神仙后便不再拘泥于皮囊性别,恐怕……可男可女吧。”
谢尽欢听梁妄这么说,啧了啧道:“不愧是道仙!”
他就没机会听到这些,更别说是遇到这些了。
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似乎一直都在原地踏步,不论他们顺着这条路走多久,就是太阳落山了,周围的山依旧是那个距离,刚过的一棵小树,一刻钟后又得再过一遍。
秦鹿皱眉道:“入阵了?”
“是结界。”梁妄突然掀开车帘朝外看去,他微微眯起双眼,对谢尽欢道:“停下,你先下车,本王自己来。”
谢尽欢一愣,回头问了句:“道仙回来时……我们还能遇见吗?”
他怕这荒郊野外没有人,梁妄把他一个人丢下了,到时候走不出去就完了。
梁妄道:“放心,还不该你死的时候。”
说罢,谢尽欢便将马车停下,他下了马车后,伸手拍了拍衣摆,给秦鹿使了个眼色,意思便是如若梁妄真的要丢下他,还请秦姑奶奶说说情,他不想走回去。
梁妄驾着马车,将天音从笼放出,再抖动缰绳时,车轱辘转了两圈,马车就在谢尽欢的眼前风化消失,似是入了另一个世界,地上的车轮印也只剩一半,很快便被风吹散了。
第88章 澜城古籍:二十一
青坪路上骤然繁花盛开, 秦鹿望着远处的昆仑山,这回总算像是在接近了, 她挂在马车边的腿还有些软,不适合走路,不过格桑花扫到脚面的时候微微发痒,像是真实存在的一般。
秦鹿能闻见花香,甜丝丝的,带着几分凉爽, 梁妄驾马车之前还能察觉到风中的寒意,而现下便不再觉得冷了,周围的温度很舒服, 一如五月春花开尽,夏季未到时的安逸。
梁妄的马车并未朝昆仑山一路过去, 而是在前方花丛中突然转了方向,天音落在了马车顶啄着羽毛, 秦鹿见这处只有一条小路,像是被人走出来的, 从无马车经过。
很快马车便入了林子,大约一刻钟后, 秦鹿才瞧见前方林子的路到了尽头,一阵薄雾之后,入眼便是桃花林。
这个时节早就没有桃花了,可这处的桃花却开得极为艳丽,花香扑鼻, 秦鹿见一截花枝扫过马车顶,落了几片粉红色的花瓣在她身上,她伸手捡起,捏在指腹的感觉分外真实,就像是当真跨越了时间,回到三月。
梁妄道:“等会儿你便留在马车上,无需下来。”
秦鹿哦了一声,才应话,桃花林中便现出了一间住处。
潺潺水声入耳,秦鹿拨开花枝朝前头看去,便见虚空之中落下了一段瀑布,瀑布的顶上是云层,背后也无山可靠,瀑布下有个水潭,水潭里的水没有去处,可那瀑布不断流下来的水也未将水潭完全填满,就像是在某个肉眼看不见的地方,两处巡回着。
水潭边上是九曲桥,一座凉亭立于潭上,碧绿的潭水照着凉亭边的芭蕉叶,倒映的芭蕉叶影子里头,还有几条鱼儿游过,金色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掉了一朵飘入水中的桃花便钻不见了。
九曲桥的另一头,连着的便是一个小榭。
白墙黑瓦,暗红的围栏,小榭两侧种了许多美人蕉,还有凌霄花顺着屋顶攀爬了下来,从秦鹿这边侧对着小榭的正门,正门前上红绳挂着个铃铛,铃铛之下还坠了一粒珍珠,风一吹,珍珠打着铃铛作响。
梁妄下了马车,朝那小榭走去,秦鹿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一眼,这才瞧见那小榭上没有牌匾,不过门前两边的柱子上倒是浮雕着图样,一边是层峦叠嶂的山,一边是波涛磷磷的海。
秦鹿眼看着梁妄站在小榭前,低声说了句什么话,那小榭的门便被打开,四开的门内两侧都是袅袅青烟,再往里是什么,秦鹿就看不见了。
梁妄一步跨入了小榭,再抬头时,便身处于大殿之中。
殿内两侧皆是书本,一层一层,堆着无数人的故事,书本之下的香炉内燃着淡淡的墨香味儿,殿前台阶上,珠帘挂下,侧躺在其中的人一身白衣,满头墨发,她那衣服上像是写满了字,墨色点染,自成图案。
珠帘两侧还有两个五、六岁的童子,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站着的那个黑衣黑发,表情严肃,像个大人,坐着的那个白衣白发,正低着头看向手心里的蝴蝶发笑。
“道仙所来何事?”站着的童子问道。
梁妄从袖中取出了被红线捆绑的木偶,那木偶早已伤痕累累,上头虫咬的洞孔已经爬了全身,恐怕要不了多久就得腐烂。
童子瞧见梁妄手中的木偶,表情凝固,而后转头看向珠帘之后的人。
不过一会儿,童子回头,对着梁妄道:“连清痴心,过分执着,恐怕是趁着上回我们打扫书屋时偷跑出去的。她执念太重,早已从内里腐朽,若在山海内,不过十年,便会化为乌有,跑出山海,居然惹出不少事端,此番多谢道仙送回了。”
“书仙之物,自当送回。”梁妄说罢,便松了手。
捆着木偶的红线松开,木偶轻飘飘地落在了另一旁正在与蝴蝶玩儿的童子怀里,那童子顿时皱着眉,不高兴地瞥了旁边站着的童子一眼,怪他吓跑了自己的蝴蝶。
童子动了动手,右侧墙面上飞出了一本书,正摊在了梁妄的跟前,书页翻飞,上头写着的,是连清的生平。
那木偶女人,便是连清,梁妄的师父,也就是她口中的谭若意。
两人于澜城相遇,一见钟情,而后谭若意得鸿创大帝的命令走遍天下寻找长生不死药,连清痴心,陪了他一路,后来两人终于寻到了山海前。
谭若意被山海选中,可入山海处得一枚灵药,不过凡是活人都无法走入山海,所以谭若意虽然得到了长生不死药,却也等于抛去生命,成了个死人。
从山海出去的谭若意便是一具尸体,他的掌心攥着丹药,魂魄却飘在了一旁。
谭若意让连清将长生不死药带回给鸿创大帝,连清却因为不愿谭若意死去,偷偷将长生不死药塞入了谭若意的口中,自然,谭若意也活了,可这种活却也不是真正的活,从此以后,他享有无边的生命,在世间游走,却永不入轮回。
谭若意入山海前,曾对连清许诺,他若能活着回来就娶连清,然而那次回来虽然成活,但也不是入了凡尘的一个小道士,他离开了连清,哄了对方一个理由,说是要回去找鸿创大帝请罪。
谭若意的确回到了鸿创大帝身边,鸿创大帝震怒,以为谭若意私吞仙药,故而判了斩首示众,斩首之后的谭若意虽得复活,却依旧被鸿创大帝追杀,最后躲入了清亭山中,创了道派。
连清守在澜城等待谭若意归来,只等来了谭若意被斩首的消息,心灰意冷后的她走入山海,以余下生命在小榭换黄粱一梦,从此甘愿化为木偶,风化成一粒沙,填入小榭的桃花林中。
梁妄知道,这小榭的主人是书仙,有个本事可叫凡人如愿以偿,便是将那些人化为木偶人,然后把他们写入书中,书内余下内容,皆由他们所想,他们觉得如何才是幸福,如何才能得偿所愿,书后的内容,便会如何写。
那些人感受到的余生是真,可终归是书中一纸潦草字,写的都是假故事。
连清的书中,谭若意虽被砍头,但他吃了长生不老药还是活了过来,他找到了澜城,从此以后陪在了连清的身边,他们有了孩子,也有了美满的一生,偏偏在连清圆满之前,梁妄来过一次山海小榭。
童子道:“上一回道仙过来,取走了天音,恐怕便是那时,身上不死血的味道被连清探得,她费尽心机逃离山海,最终还是被道仙带回,因果循环,也是她的命运。”
梁妄也算是明白了过来,那女人疯疯癫癫,嘴里说的全是情情爱爱,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求而不得的可怜人,甘愿入这山海小榭,寻求虚妄罢了。
他对珠帘之后的人拱手算是行礼,才预备转身离去,还未跨出大殿,忽而听见身后传来了女人的声音。
她的声音空灵,如抓不住的风,带着几分妩媚,又含了化不开的惆怅在里头。
“你此番过来,比之上次,大为不同。”女人道。
梁妄古怪,上回来讨天音,这女人不像是会与人聊天的性子。
“有何不同?”梁妄顺话问了一句。
女人道:“上回你是一人前来,今日多带了一个。”
梁妄一怔,微微皱眉:“梁妄不懂书仙这处的规矩,难道我来,不能带人?”
“并非如此。”女人轻柔道:“只是见她,见你,都觉得有些可爱。”
女人说罢,珠帘掀开了一条缝,几朵桃花瓣在风中化成了蝴蝶,越过大殿朝外飞去,梁妄作别离开大殿时,一步跨出,却听见身后传来了女人的叹息声。
她道:“梁妄,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小榭正门被关,梁妄回头看了一眼门上的雕花图案,从这里往内看,便是有镂空的缝隙,也瞧不出屋中的摆设。
那人的一句话,似是含了几分喟叹,不知是在说他,还是在说她自己。
从小榭门前离开,梁妄走到了马车边,正瞧见秦鹿挥着胳膊,要赶走那几只朝她扑过去的蝴蝶,梁妄见状,不禁笑道:“消停些,给你治病呢!”
秦鹿不解,歪着头朝他看去,只啊了一声,便见那几只蝴蝶分别趴在了她身上的几处伤口,些微的灼热之后,蝴蝶便贴上了皮肤,逐渐化为粉末,消失不见。
秦鹿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被黄符所伤的地方,就是梁妄说要治好这痕迹,也得花上好几十年,这几只蝴蝶不过是落在了上面,伤口却都消失,就连黄符留下来的灼烧痕迹也一并愈合。
她惊讶地看向梁妄,问了句:“这是什么?!”
“是你走运,碰见神仙了。”梁妄说罢,伸手在她头上敲了敲,又道:“走了,回去。”
马车掉头,又扫过几朵桃花,秦鹿扶着马车边,探头朝那小榭多看了一眼,门前铃铛叮叮作响,小榭中像是空无一人,如同摆设。
秦鹿问梁妄:“那里面有神仙吗?”
梁妄嗯了一声:“应当算是吧。”
“这里不是已经到了山海处了吗?”秦鹿问他。
梁妄挑眉,道了句:“不算,这里尚属于人间,凡是心中执念过深,又无法放下的人,求愿可入,若论真的山海,我从未见过,不过那小榭里的主人倒是去过。”
“你以后会成神仙吗?”秦鹿朝梁妄凑过去了些,歪着头问他:“我见淮崖仙人的书上有写,凡人亦可修炼成仙,自然,这少不了天赋与根基,但淮崖仙人能一眼相中了你,自然表示你非同一般,王爷,你想不想成仙?”
梁妄朝她额头上点了一下,将人推开了些,秦鹿身上染了桃花的味道,过于迷人,离远些比较好。
他道:“成仙有什么好的?去了山海处,当上神仙的人都宁可离开山海,在这山海脚下盖了一所小院,可见当神仙并不快乐。淮崖仙人活了近两千年,死时恨不得仰天长笑,这些年的磋磨,早就让他忘记一切,抛下一切了,成仙得练几万年,恐怕没人受得住。”
淮崖仙人入了清亭山后,或许有想过要去找连清的,也许他后来去了澜城,发现连清已经不在了,又或许时间冲淡了一切,几十年后,他连连清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
梁妄不知道淮崖仙人当年对连清的感情究竟是真是假,重有几分,但他知道,淮崖仙人在死之前,绝对没想过连清,他只想着让自己解脱,摆脱不死血给他带来的无边孤独与见多离别的折磨。
就连活着都这么难了,成了神仙之后呢?
无欲无求,无爱无恨,甚至连性别都无甚所谓,简直了无乐趣。
相比之下,动情动念,有欲望,有情绪,有喜欢有厌恶,有男欢女爱,可能更适合他。
梁妄扬鞭,马车一路奔出了山林,秦鹿还不忘提醒他一句:“记得带上谢尽欢!”
第89章 澜城古籍:二十二
秦鹿身上的伤多半好了, 也不再似刚附身时那样浑身无力,故而他们回南都城的半路上, 在靠近卓城的地方将谢尽欢丢下,便让他自己回去了。
临走前,谢尽欢想朝梁妄要几张长青符,却没想到梁妄给了他银票,将他为了此次澜城之行所花的银钱全都补上了。
秦鹿坐在马车旁,看着谢尽欢离去的背影, 觉得他颇为可怜,谢尽欢已经不年轻了,即便看上去还似壮年, 实则内里早就渐渐腐朽。
尽欢两个字,是他给自己改的名字, 他原名叫谢扬,谢家都被女鬼杀了之后, 他便叫自己尽欢,他说人生得意须尽欢, 那是他觉得古人诗书上,最有用的一句话。
这世上有人生, 有人死,生死轮回再正常不过。
几十年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从那之后,世上就再没有谢尽欢这个人,秦鹿与他熟识, 几年见一次面,这么算起来,他们似乎也没有几次面可见了。
梁妄说,生死伦常,要看淡。
他如若看不淡生死与离别,又如何能在世间无限地活下去呢?
秦鹿知道,他们之后或许还会遇见像谢尽欢这样的人,因为他们出手相救,而后改变了一生,或许也如谢尽欢尊敬秦鹿,崇拜梁妄这般,对他们所提的要求尽可能地满足,但是百年之后,他们还是得接受死别。
也许淮崖仙人就是无法接受一个一个出现在他生命中,渐渐变得重要,变成习惯,产生了微末感情的人,最终化成了一具腐尸,长埋于地里,哪怕轮回转世,也再不会是从前的样子,所以……他才更愿意死去,重新成为一个普通人。
这一番出去,来回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重新回到无有斋,已经将要秋分了,门前的荷塘内他们离开时还开满了荷花,现下全是新鲜的莲蓬,不少荷叶都已经枯萎,因为长时间没人打扫,凉亭里还落了许多灰。
秦鹿与梁妄走后,南都城这边恐怕下过几次雨,一些不符合季节的花儿也都谢了,屋顶的琉璃瓦上多了一些半腐的黄叶。
不过有一点倒是不错,山丁子长得挺好,果子已经渐渐泛红,秦鹿顺手摘了一个朝嘴里放去,味道挺甜,她又摘了几个递给梁妄,这便开始动手将马车上的东西全都放下来。
天音睡了一路,刚出马车就活蹦乱跳,秦鹿将天音挂在了山丁子树的枝丫上,眼见着蓝冠白羽的寿带鸟探出头去吃果子。
回到家中的当天晚上,梁妄便施法了。
于秦鹿而言,是一夜折磨,于梁妄而言,也是将自己身上的骨头敲碎了又糅合一般,叫人难以忍受。
秦鹿痛过意识模糊时,并未发现,梁妄拔了自己的一根发,埋在了秦鹿的魂魄中。
一夜风骤,将亭旁的桂花吹落,秦鹿醒时推开窗,闻到了风中的甜香味儿,看见凉亭半边的瓦片上都是细碎的金色小花儿,山丁子也落了许多下来。
她是好了,梁妄却像是得了高烧,从子时睡过去之后,现下还未清醒过来。
梁妄这一睡,到了天色将暗才起来,秦鹿在屋里找到了齐老汉让齐杉带来的蜜枣甜水儿的配方,于是按照那配方上的方式做了几次。蜜枣她去了城中买了现成的,调试了几次味道才做得与齐老汉卖的味道差不多。
山里不远处有一颗枣子树,这个季节枣子正成熟,秦鹿又去摘了许多,门前荷塘里的莲蓬也被她摘了下来,新鲜的莲子有新鲜的吃法,剩下的还可以晒干了以后再用。
一天忙下来,等到梁妄醒了,秦鹿才端着蜜枣甜水儿进屋去找他。
秋老虎过去了,从这时开始,接下来的天气只会越来越冷,梁妄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靠坐在床头的时候身体虚得很,额头上布了一些汗水,脸色也有些难看。
“爷又得变成废物了。”梁妄嘀咕了一句,握拳抵在嘴前咳嗽了几声。
他眉心皱着,看上去便是不好招惹的模样,秦鹿将蜜枣甜水儿端给他,说:“尝尝吧。”
“特地买的?”他瞥见了,伸手去端,才刚用力,右手的手腕便开始抖,秦鹿没有松手,而是拿起汤勺对他说:“我喂你喝。”
梁妄挑眉,嗤了一声,似是嘲讽自己弱不禁风,还得人喂着。
秦鹿见他如此,舀了一勺糖水塞进他的嘴里,笑眯眯地弯着眼,问他:“王爷,你不高兴吗?”
“高兴什么?又得几年出不了院子。”梁妄翻了个白眼,那股子阴阳怪气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了。
秦鹿说:“你喜欢我,我喂你吃东西,你还不高兴啊?”
梁妄没想到秦鹿会突然这般说,目光一怔,慢慢落在她的身上,苍白的脸色难得布上了点儿若有似无的红云,便见身穿绿衣的女子笑得更开心:“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天天都陪在你身边,还能照顾你,你简直占了大便宜了!这样都不高兴啊?”
梁妄瞳孔收缩,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秦鹿的笑颜,她向来如此敢说。
梁妄不自在地道了句:“到底是谁得偿所愿?分明是你喜欢本王在先,本王恰好也喜欢你,你得高兴坏了吧?”
“高兴啊!”秦鹿端着手中的蜜枣甜水儿说:“所以我这不立刻给你做吃的过来了吗?”
“你做的?”梁妄有些惊讶。
秦鹿点头,说:“费了好些功夫才从齐老汉那儿要来的配方,之前,我们离开家里去洛川前,齐杉,就是齐老汉的孙子,特地送来的配方,别人他都没给过的!”
梁妄见她说话时,眉飞色舞,一双眼中满是笑意,那双杏眼里倒映着梁妄病弱的脸,越看,便觉得越有些痴了。
梁妄想,这世上恐怕没几人能如她这般了吧?
所想所思,都写在脸上,一切情绪从不掩藏,他最不喜人心险恶,城府极深,真真是喜欢极了秦鹿的直来直往,无需猜测。
他不禁撇过头笑了笑,说实在的,若秦鹿能一直这样陪在他的身边,他会高兴。
十月初,秦鹿得准备一些过冬的东西才行,梁妄身体不便,到了天寒时,关节处都得发疼,秦鹿入城买了许多蚕丝被,正准备付钱呢,结果这家店是罗家开的,秦鹿撞上了罗骏。
罗骏认得秦鹿,毕竟秦鹿一身绿裙子,即便衣服再怎么换,喜好都是如此。
之前是在山里,周围没人,罗骏打不过秦鹿也是正常,如今是在城中,这条街上许多罗家的铺子,只要罗骏一声令下,这些铺子里的伙计都得出来听他使唤。
卖被褥的老板一见罗公子要找秦鹿麻烦,连忙上去拦着说:“少爷!这……这位姑娘今日花了上百两,是咱家的大客户,可不能……可不能动粗啊。”
“小爷上回一颗门牙就是被这丫头给弄断了的,还不动粗?!”罗骏扬声便要找秦鹿麻烦,店铺的老板也不敢拦着,秦鹿倒是不怕,这几日身子骨养好了,不活动活动还怕不灵便。
一炷香的时间,罗公子又灰头土脸地跑出了店铺,指着秦鹿道:“你等着!我这就叫人!”
这条街上有好些听罗公子办事儿的,卖被褥的老板一见罗公子去叫人了,立刻对秦鹿道:“这位姑娘,你快些走吧!今日之事我会与我家老爷说的,公子这样办事也太……唉……”
秦鹿没所谓,她又没吃亏,反倒是罗骏,之前碎了一半的门牙,今日是彻底掉下来了。
店铺老板将被褥都放在秦鹿的马车上,秦鹿架着马车打算朝回走,半路上又遇见了齐杉,齐杉见了她,牵着马车马匹的缰绳就从一旁小巷子里换了条路。
秦鹿哎了一声:“齐公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罗骏知晓你要出城,早在那边城门前堵着了,我刚从那里过,二十多个人守着,唉……秦姑娘,你与我来,我知道另一条路可以出城的。”齐杉说罢,秦鹿笑着道:“行啊,你上车,别走在前头,小心被我的马给踩到了。”
秦鹿倒不是怕罗骏,她是怕自己打的时间长了耽误回去,到时候梁妄半日没见到人,估计不好哄。
齐杉领着秦鹿走另一个城门的侧门出去,一条小路绕上了山后,顺着山下道路一路往无有斋的方向过去。
这条路秦鹿以前没走过,南都城山势没变,城池周围的田地与道路却有了许多变化,她也怕找不着路,干脆就应了齐杉的意思,让人家费心送自己一道,等会儿齐杉离开时,秦鹿给他带一罐自己酿的梅子酒就是了。
齐杉见秦鹿一个姑娘家,于是自己架马车,说:“我过些时日……就去燕京了。”
“怎么?赶考吗?”秦鹿问,但这也不是时候啊。
齐杉摇头说:“不是,我爹的旧友在燕京做生意,让我跟过去跑跑。”
“你不读书啦?”秦鹿有些惊讶。
“恐怕我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所以……所以先前被夏途赶出书院也是对了,家里还少花些银钱。”齐杉说这话,明显有些失落,凡是能读书考取功名的,谁又想下海做生意呢。
秦鹿安慰他道:“其实读书也没什么意思,我当初学字都学得头疼,做生意也没什么不好,你瞧我家主人现在,吃喝不愁。”
齐杉见秦鹿安慰自己,勉强笑了笑,他犹豫了会儿,朝秦鹿看了许多眼,而后道:“秦姑娘,你……”
秦鹿突然问他:“你最近见到夏途了吗?罗骏有无找他麻烦?”
齐杉一愣,摇头回:“没有,这两个月都没有夏途的消息,我听说罗骏前几日还去找过那盲女,也未找到人。”
秦鹿顿了顿,心里有些失落,她与许金露去洛川一路也有说有笑的,知道许金露条件不好,她还打算最近抽个时间去找许金露,留些银钱给她生活呢,却没想到这么长时间,她居然还未回来吗?
那日他们是否去了洛川城外的野林里,又是否入了林中的迷幻阵?或许……可以让谢尽欢稍微打听一下。
齐杉见秦鹿已经快到了,不远处便是无有斋的住所,他憋在心里的话,不知道究竟要不要对秦鹿说。
马车停在无有斋的木栏前,秦鹿跳下马车,对齐杉道了句谢,齐杉犹豫着开口:“我、我上个月来找过你几次,你还没回来。”
他来找秦鹿,是因为他爹希望他赶快定下婚事,他虽与秦鹿就见过一次面,但他爷爷也说了,这个姑娘性子活泼,为人又善心,是个不错的孩子,齐杉想问问秦鹿的意思,如若她愿意,他们自不必立刻成亲,先定下来也可。
“是,我与主人回了趟老家。”秦鹿将被褥拿出,齐杉连忙伸手帮她,跟在秦鹿身后进了院子,而后道:“我有些话想与你说,但我不知如何开这个口……秦姑娘,你、你……”
齐杉说话支支吾吾,秦鹿都没怎么听,她才将被褥放在杂物房内,打算明日拿出来晒晒,走出门便见梁妄扶着门边,蓝袍挂在身上,显出了几分消瘦,他披头散发的,眉心轻皱,正盯着秦鹿。
秦鹿见梁妄居然从房中出来了,连忙跑过去:“你怎么下床了?是要拿什么吗?”
“爷听见你回来了,还听见你带了个男人回来。”梁妄朝秦鹿瞥了一眼,目色有些冷。
秦鹿说:“这是齐老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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