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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西台记事-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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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鹿原先也是这么想的,便是梁妄推她她也不走,况且于秦鹿而言,他们之间最大的一道坎,便是陈瑶,如今陈瑶的转世也撼动不了她留在梁妄身边的位置,其他的小风小浪,她也自然不放在眼里。
  便是缠、磨,梁妄也早晚得是她的。
  就算不是她的也不要紧,他至少也不是别人的。
  秦鹿笑了笑,嘴里说:“王爷我若真的这么应话,会否显得太廉价了?”
  梁妄一怔,睫毛轻颤,他看了秦鹿好一会儿,见她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就是眼底也带着几分窃喜,可偏偏,梁妄的心头像是泡了醋,一瞬有些酸。
  他挪开视线,不太自在,却又是发自肺腑道:“因为本王有时说的……不是真话,要你走,非真的厌烦你,贬低你,也非真的看轻你,说不在意,不是真的不在意,如若有些真话你以为是假的,有些假话你以为是真的,如若你不将真话放在心上,反倒信了假话离开本王,本王……”
  他顿了顿,忽而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多,便道:“你应就是了!本王就是如此蛮不讲理。”
  秦鹿还在笑:“我早就领会了王爷有多难伺候。”
  梁妄见她还有心情调侃自己,于是坐立起来,皱眉嘶了一声,伸手便捏着秦鹿的脸,捏到秦鹿喊痛了,他才松手,片刻后又说:“别与本王没大没小,我是你主人。”
  “是,主人。”秦鹿起身,撇嘴转身就走。
  梁妄见她如此,挑眉,问了句:“去哪儿?”
  “替主人打水,请主人沐浴。”秦鹿懒懒地回答,说完便出了梁妄的房间,吩咐小二烧些热水送上去,自己没再去找梁妄,而是趁着夜不太暗,在街市上逛了半圈,瞧见一些喜欢的东西买点儿,但钱不花多,大多是明日给梁妄路途上取乐用的。
  连环锁、百图书、诗书杂记与草蜻蜓一只。
  次日几人出发,许金露还是有些拘谨,她与夏途就坐在马车口头,甚至夏途主动担起了车夫一职,免得什么也不做,反而让秦鹿一个姑娘家累着。
  于是梁妄、秦鹿与许金露三个人便在马车内歇下。
  这处前两日也下了雨,路上泥泞不好走,马车晃晃悠悠的,许金露没挨着秦鹿,她不敢离夏途太远,所以手中竹竿伸到外头,被夏途夹在了胳膊下,许金露就握着竹竿,靠在了门边上。
  秦鹿与梁妄离得近,梁妄正在摆弄连环锁,比起九连环要复杂许多,一环扣一环,秦鹿怀疑就算是买到了乱的,买的人也发现不了。
  梁妄的手指长得好看,没干过粗活儿的人十指都很嫩,梁妄肤色很白,手指修长,摆弄着连环锁叮叮当当,他眉心微皱,显然没多少耐心,恐怕再过一刻钟,这东西就要被他扔出窗外了。
  秦鹿手上拿着草蜻蜓,还凑过去问他:“主人,你看这个是不是栩栩如生?”
  梁妄瞥了一眼草蜻蜓,那连环锁递给她道:“爷跟你换。”
  秦鹿收了草蜻蜓,放在梁妄的膝前说:“都是你的,我不要。”
  梁妄便继续皱眉摆弄连环锁。
  许金露虽然看不见,但她能听得见,她不知道梁妄长什么模样,不过听声音也知道年纪不大,与秦鹿凑在一起说话时虽然带着点儿傲气,却没摆架子,两人相处自在,像朋友一般。
  许金露实则有些羡慕,她也碰见过富贵人家的公子,年纪轻轻却嚣张跋扈,专以取笑欺负他人为乐,许金露在富家公子身上遭过的屈辱与伤害,是她这一生都忘不掉的。
  索性……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现在虽然眼盲,但过得还算不错,身边有真心待自己的人,她已经满足了。
  坏人大哥,是许金露这几年来,碰见的唯一一个对她如此好的人。
  不如其他人一般,见她是个眼盲的就欺负她,他甚至会保护她,虽然不会说话,可他却识字,每次在许金露手心写字的时候都极有耐心,怕她察觉不出。
  都说男女有别,许金露起初也担心对方是否有所企图,可他们认识两年多,坏人大哥从来没想过要占她便宜,他们之间相敬如宾,却比普通朋友更加亲近,许金露有时候想,如若对方年纪不算大,她愿意嫁给他的。
  世上最难得的,就是找到一个发自肺腑对自己好的人,他虽叫坏人,可行为坦荡如同君子,至于相貌无非是皮囊美丑,有的人俊朗非凡却心肠歹毒,远不及一颗赤诚之心更能打动人的。
  想到这里,许金露面上微微泛红,于是轻声开口:“秦姑娘……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秦鹿朝她看去,道:“请问。”
  许金露咬着下唇,犹豫了会儿,她声音很低,带着试探的小心翼翼,像是生怕被其他人听见,或者说……生怕这话传出马车外。
  她问:“你能看见,能否与我形容一下,坏人大哥是什么样子的?”
  秦鹿见她双颊绯红,似有掩饰,却又掩饰不住,于是笑着,道:“他啊,身量高,总穿着黑衣,浓眉大眼,长得颇为俊朗,只是年纪看上去不大,恐怕……与姑娘相仿。”
  许金露听她这么说,有些惊讶:“我以为……他应当大我一轮了。”
  “哪儿能啊,他身形瘦,说比你小都有人信呢。”秦鹿说完,许金露脸上又是一红:“那他还……还诓我,叫我喊了他这么长时间的大哥。”
  秦鹿惊讶:“怎么?你们认识这么久,就没人告诉你他长什么样儿吗?”
  许金露摇头:“我不常与人接触,便是说,别人也只会说一个瞎子,一个哑巴……”
  夏途在南都城内还算有名,如若许金露去南都城带着夏途转一圈,便等不到今日从秦鹿口中说出夏途的相貌了。
  这么一想,秦鹿问她:“你与夏……你与外面那位,是如何认识的?”
  许金露张了张嘴,说起这个,似乎陷入了不太好的回忆中,她眉心皱着,沉默许久才一声苦笑,道:“那已经是我……最落魄的时候了,爹娘过世,老宅也没了,大雨滂沱,一群恶棍打算欺负我,是他赶走了恶棍,我还误以为他是坏人,用竹竿打伤了他。”
  许金露抿嘴,又说:“他就任由我打着,不说话,还带我去了个能避雨的地方,他不碰我,但离我不远,替我生火取暖,替我买吃的,替我治病,我们认识了好长时间,我才问他叫什么,他……他只在我手心写着,坏人。”


第76章 澜城古籍:九
  许金露握紧自己的手心, 想起两年前发生的事儿,还觉得不太真实,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坏人大哥要对她这么好,起初心里总有顾虑,想着对方是否是贪图自己什么,但坏人大哥从来不向她提要求。
  他怕抓着她的手,许金露会误会他轻薄于她,于是便戴着手套在她手心写字, 那手套还是后来天热,许金露让他摘的。
  他说许金露看不见,他不能说话, 两个人很像,所以想要将她当成妹妹照顾她。
  许金露庆幸, 在自己人生中最不幸的时刻,天上还能再给她一道光, 让她有所依靠。
  许金露笑说:“他做饭……特别难吃,便是我这种吃过苦的有时都难以下咽, 便是经过两年,厨艺也没见涨, 家务也做不好,扫了地后凳子总是忘记放回原处,我时常能碰到,不过我已经盲了,这些事都是他来做, 不能要求苛刻,已经很知足了。”
  秦鹿见她提起夏途时,有些神采奕奕,与夏途在时她说话又不相同,夏途在,许金露多半都是收敛的,恐怕只有背着他说关于他的事,她才能如此高兴,就连那双盲了的眼,也显出了几分精彩。
  “秦姑娘说,他还是个年轻男子,真的让我惊讶,也佐证了他的行径,有时冲动拉不住,做事也虎头蛇尾的,便像是从未干过家务活的富家公子,一点儿孤儿的影子都看不出来。”许金露说完,笑了笑。
  “前两年天热,我随口说了一句想吃莲蓬,他便下池塘去采了,我听人说那里的水不深,但水下的泥很厚,人进去了一不小心陷在里头,是能淹死的,我拉着他他也不听,采了一大把上来,惹得隔壁家的黄狗一直叫,怪我们偷他们家莲蓬吃。”许金露抿嘴,像是松了口气:“原来……他本就是个容易冲动的年龄。”
  年龄相近,他们俩也都有同样的经历,许金露想起这两年一直都是对方照顾自己,心中生了些不忍,握着竹竿的手又紧了紧,轻声道:“不瞒秦姑娘,我原先……我原先想着,如若我的眼睛真的能治好,等好了之后,就由我来照顾他的。”
  “你、你要嫁给他?”秦鹿听出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许金露点头:“是,我心里害怕,怕他年纪太大,我们俩在一起会被他人说闲话,我心中绝无嫌弃之意,只是……只是悠悠众口,难免伤人。”
  “现在我不怕了。”许金露笑着说:“便是我眼睛治不好了,我也愿意和他在一起,我感觉得出来,他应当也是喜欢我的。”
  秦鹿有些惊讶,许金露说完,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这话你可千万别与坏人大哥说,我……我不好开口,凡事,等从澜城回来之后再提。”
  “好,我不说。”秦鹿答应。
  许金露又对着梁妄的方向道:“还请这位公子也当什么也没听过。”
  “我家主人定也不会说的。”秦鹿帮着梁妄应下。
  那头梁妄尚且在摆弄连环锁,一双眼中都快冒火了,哪儿有心思听许金露女儿家的羞涩告白,烦躁之下,他掀开了车帘就要将连环锁朝外丢,手都举高了,想了想又拿了回来。
  “主人居然有耐心了。”秦鹿见他又把连环锁收下来继续摆弄,惊讶地调侃了一句。
  梁妄瞪了她一眼,嘀咕道:“以后不许买这种玩意儿回来,烦人。”
  从许金露口中听说的夏途,与秦鹿眼中看到的夏途,还有齐杉所说的夏途,就像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三个人,不过有一点秦鹿倒是承认,便是这一路上好几日的相处中能看见的,夏途对许金露,确实是无微不至的照顾。
  后来的几天天气倒是渐渐好转了,只是处暑一过,天气就凉了下来,越往洛川的方向走,吹在脸上的风便越寒。
  白日还好说,早晚温差太大,夜里天凉,偶尔寒风吹过窗边,还能从缝隙里飘出一缕吹灭蜡烛。
  在距离洛川只有两日路的小镇里,秦鹿遇上了谢尽欢。
  谢尽欢是一路骑马追过来的。
  梁妄沐浴时,秦鹿便拉着许金露一起出门,夏途自然跟上,三个人出了客栈打算逛一逛街市,如若碰见合适的秋衣也得买两件,谁也不知道去了洛川,山林降温会冷成什么样儿。
  这几日许金露跟着梁妄走,倒是省了不少钱,不用自己走路,秦鹿还会拉着她一起用饭,梁妄不与他们一起,单独坐在另一桌,许金露只出了个住宿的钱,省下来的足够买两件防风御寒的衣服。
  三人买好东西,手上拿了不少正往客栈走。
  便在客栈那头的人群中传来了惊呼声,一人骑着骏马走在路中间有些快,马上的人正在扯缰绳,迎面而来的马险些吓着了许金露,夏途拦在了许金露的前面,驾马而来的人拉紧缰绳,险些从马背上翻了下去。
  男人大约四十岁的模样,两鬓有些白发,若仔细看,能瞧见眼尾细细的纹路,他头发没怎么打理,胡子也多了几根白,依旧没形状地编成了小辫子。
  谢尽欢一身真丝绸衫地从马上下来,扯着马上缰绳说:“烈马快是快,就是不好控制,抱歉抱歉,没吓着几位吧?”
  他才说完,便与秦鹿对上了视线,顿时一笑:“秦姑奶奶,还真是巧,我正怕遇不上你们呢。”
  秦鹿见谢尽欢有些愣神,上次见已经是半年前的事儿了,那时梁妄给谢尽欢的长青符还有一张,他的面容比之现在,至少得年轻七、八岁,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谢尽欢的面容便催老了许多。
  一旦笑起来,两边脸上都有褶子了,他这般相貌,说是秦鹿的爹也有人信的。
  见秦鹿愣了,谢尽欢就不笑了,他有些在意自己的相貌,伸手摸了摸被风吹干的脸颊,这才瞧见了秦鹿身旁还有人。
  许金露听这般成熟的声音居然喊秦鹿姑奶奶,惊讶道:“这……这人是?”
  秦鹿哦了一声:“洛川老家来迎我家主人的,他……他年纪虽大,但辈分小,把我拉到与主人同一个辈分,才会喊一声姑奶奶的。”
  “原来如此。”许金露一听是秦鹿那边的人,便不怕了,夏途却觉得秦鹿与谢尽欢的眼神都有古怪,于是拉着许金露与秦鹿作别,两人先回房间休息去。
  等人走了,谢尽欢才问:“这两位是什么人?”
  “身上有古籍的人,一路上你也没回信,我怕到了洛城找不到你,所以带上他们有备无患。让你弄古籍,你带来了吗?”秦鹿问他。
  谢尽欢正要从怀里掏出,秦鹿一把按住了他说:“方才我去买东西时,还见街角有人为了古籍大打出手呢,越是到洛川,就越多人知晓这书,你先藏着,别拿出来,至于卓城那边的情况……随我上楼,主人就在上头。”
  “好。”谢尽欢让小二将马带到马厩去喂些草料,自己跟着秦鹿一同上楼,去楼上时,他瞧见一身黑衣的夏途紧紧地盯着他,谢尽欢挑眉,不明白那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干脆不去理会。
  梁妄见到谢尽欢的相貌时没有多大感触,他见过太多身边的人逐渐老去,甚至死去的。
  有的初识时身子骨还硬朗,没离开那地方,人就去世了,对于生死,梁妄看得很淡,秦鹿之所以一直将视线落在谢尽欢的身上,其实是潜意识中,将谢尽欢当成自己人了。
  算起来,谢尽欢今年应当也七十岁了吧。
  人能活七十岁就不容易了,他还能骑千里马奔驰多里路,挣了那么多银钱,尚且还留有几分俊朗在,早就超脱了普通人,看来这么些年那些乱七八糟的丹药没白吃。
  谢尽欢对梁妄行了礼,再将卓城那边的情况一一说给梁妄听。
  卓城古籍多,是因为卓城位于天赐王朝中心地带,四通八达,处处都好走,不过这古籍的由来,也是听人说的。
  卓城里头有个相貌丑陋出了名的女人,一日归来改头换面,谢尽欢还以为又出了什么桃花婆之事,但那女人脸上没有尸油,也不怕化尸水,因为难得的容貌嫁给了卓城的富商府中成了侧夫人,后来才肯透露,说是因为一本书,她才得偿所愿。
  她用了三本红皮子纸的书,花了半年的时间找到了澜城的位置,在那儿送上书本,诚心许愿,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变漂亮了。
  因为这女人说得有模有样,城中渐渐也有人开始找红皮子纸书,还真叫人找到了两本,寻了澜城两个月,归来后那男人居然穿金戴银,两本书,换了一万两白银。
  说是一本书便宜,两本书贵,三本书稀缺,书籍越多,能实现的愿望就越大,恐怕若有人能集齐上百本,当皇帝也未尝不可。
  他们说得玄乎,谢尽欢还特地去查了,碰见的几个心想事成的,依旧在找古籍,为了这红封书,卓城有段时间乱成一团。
  谢尽欢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书封上什么也没写,只是内里纸张很旧,看上去的确像是古籍。
  他将书交给梁妄,动了动嘴,此时没敢开口。
  秦鹿看出来了,便说:“主人,给他两张长青符吧。”
  谢尽欢朝秦鹿看去,眼中带笑,还有感激。
  梁妄翻动着手中的书,问谢尽欢:“你怎么得来的?”
  谢尽欢说:“要价五千两白银,我是买来的,那人也是从别人那儿偷来的,还被人打断了一条腿,要了银子就够活一辈子了。”
  梁妄点头,又说:“常人寿命如你这般,已算高寿了,谢尽欢,人要尽人事,知天命,活成人瑞的有,但不多,你没多少年好潇洒自在的了,还保持着年轻的容貌做什么?”
  “我……我想见见贪贪姑娘。”谢尽欢说罢,眼神中带着几分落寞。
  梁妄将书放在一旁,袖中拿出了两张黄纸,凭空为谢尽欢画了两张长青符,长青符飘到谢尽欢手中时,他又说:“算是你花银钱买的。”
  “多谢道仙!”谢尽欢连忙拱手行礼。
  秦鹿将手上贪贪的戒指摘下,见梁妄正低头看书,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偷偷将戒指塞给了谢尽欢,对他道:“只有一夜,明个儿一早还给我。”
  “多谢秦姑奶奶。”谢尽欢抓着戒指,没敢先将贪贪放出来,他没用长青符,如今的相貌比贪贪大上了一轮,实在是没脸见人。
  谢尽欢走后,秦鹿才朝梁妄凑过去,笑眯眯地说了句:“王爷近几年变了很多啊。”
  “变了什么?”梁妄没什么兴趣地随口一问。
  秦鹿说:“内心变柔软了,不再抵触帮人了。”
  “你可以试试再说两句,看看本王会不会嫌你烦,将你赶出去。”梁妄抬眸瞪她,秦鹿继续笑。
  才一会儿,梁妄便紧皱眉头,翻书的手逐渐捏紧,瞳孔收缩了一瞬。
  秦鹿发觉不对,忙问:“怎么了?”
  梁妄压低声音,带着些许不可置信道:“这书中的故事……是淮崖仙人之生平。”


第77章 澜城古籍:十
  秦鹿听他这般说, 将桌上烛火提起,凑到书旁仔细看了看。
  梁妄手中捧着的红皮子纸书上, 老旧的纸张里写的都是一个个鬼怪故事,这些内容秦鹿没看过,但她听过,她原先就知道这是一本杂书,鬼怪神明的故事堆砌而成的,就连南都城书舍内的老板都说, 这不是什么大文采的书。
  偏偏,书中能找到梁妄书房内相对应的物件。
  书中说:龙昌六年,吾已花甲, 得桃木剑一把,镶七星铜钱币, 龙鳞之身,可刺恶鬼, 震之。此桃木千年之树取其根,铜钱币各压一魂, 符文铸龙鳞,破空生火, 可做防身利器,颇为顺手。
  那把桃木剑,如今成了梁妄的东西,百年来只用过一次,还是那次为了降鬼取出的。
  书中说:夫族首领擅驯马, 身高数尺,犹如巨人,无一马可背他行走百里,首领喜怒,奔走十年,寻得良马,得三尺宝刀,从此战无不胜,可以一人抵千军,遇妖道抽魂,只留一魄,弥留世间,偶然遇见,吾以百魄填之,化成骷髅马,铠甲之身,化名大刀,藏于指环之中,以备后用。
  藏了大刀的戒指,如今就在秦鹿的手上,大刀的由来,就连梁妄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五鬼是他师父留给他的遗物,与天音一般,恐怕是要成为道仙者,世世代代传下去的。
  书中描写详细,居然知道大刀是野史所书的夫族首领,如今的大刀的确易怒,且因为魂魄不全,故而无法化成完整的形态,所到之处,都是阴风阵阵,少有自己的思想,总是听主人吩咐行事的。
  除了桃木剑、大刀的由来,其中还有一些其他的捉鬼降妖内容,一本不太厚的书,只言片语便是他人的十年、二十年。
  前面两个故事梁妄没认出来,是因为他不曾知晓,越到后头,就越能看见淮崖仙人留给梁妄诸多物件的起源。
  此人,必然对淮崖仙人非常熟悉,若不看书中内容,梁妄与秦鹿还可当做只是道中人坏了规矩,但看了书中故事,两人反而有些忧心了,知淮崖仙人者,不会比梁妄年轻,知他如此多的事迹者,说不定也活了近两千岁。
  “难道这世上……还有一个道仙?”秦鹿只觉得头皮发麻,小心翼翼地问梁妄。
  梁妄的双眼还落在书页上,半垂着眼睫,将那一双漆黑的瞳孔藏于其中,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不过秦鹿听见了,他说:“这世上只有一粒长生不死丹,也只会有一个道仙。”
  秦鹿听他的声音带着些许萎靡,于是放下烛台,将梁妄手中的书抽出来,她伸手拍着对方的肩。见了这些,其实秦鹿的心里正砰砰打鼓,脸上还摆出无所畏惧的模样,对梁妄说:“既然如此,王爷就不用担心了,那这世上除了神仙,就只有你最厉害的。”
  “本王不过才活了百岁,又怎么能算得上厉害?”梁妄听见秦鹿这般安慰他,不自在地笑了笑。
  “你当然厉害!于我心中,你就是最厉害的!”秦鹿说着,微微抬起下巴:“您是谁?您是身怀不死血的道仙,是人是鬼见了你都得低下三分,便是皇帝站在你面前也没有说话的份儿,上通天,下御鬼,中可知命数,你是这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美男子是也!”
  秦鹿不太会说夸人的话,不过夸起梁妄来却从不马虎,这也是这么多年的马屁经验所得,她知道自己说什么梁妄心里会高兴些。
  他自恋,喜欢自己的相貌,虽然不常照镜子,却万分自信容貌了得。
  他也自负,欣赏自己的字画,平日里随便练手写出来的,偶尔还得说两句若传到市集,又是千两黄金这些话。
  加上有个道仙的身份,秦鹿与谢尽欢这些年没少捧他,凡是他遇见的道中事,坏了规矩的,一个也逃不掉。
  秦鹿夸梁妄,自然朝点子上夸,夸完了,梁妄也终于低声笑了起来。
  他面上笑,心里却没有半分谦逊的意思,必然觉得秦鹿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平日里无人说给他听罢了。
  这些傲气与自满,秦鹿看着分外喜欢,梁妄便是一副‘爷最大、爷说了算、爷就是霸道’的劲儿,才是他。
  “借你吉言,希望本王这次别碰到什么活了两千多年的老妖怪,省得道法不够,反而被对方给害了。”他说罢,又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书,微微皱眉道:“不看了,熄灯,休息。”
  “好!”秦鹿在梁妄上了床榻之后才剪去烛火,屋内一瞬暗了下来,过了片刻窗外的月光才透过薄薄窗纸照射进来,将窗花投在了地板与桌面上。
  屏风上头的山水画不及梁妄画的十分之一,遮了床榻一半,此时他就穿着里衣,身上盖着薄薄的毯子侧对着床外侧,双眼没闭,盯着将书压在软塌底下的秦鹿,她摸索着桌子边儿,慢慢朝屏风靠近。
  梁妄不曾发觉,以前也一直都是这样的。
  他屋内的灯,鲜少自己灭,如若秦鹿不来,都是点了半夜烧光了蜡烛才会灭的。
  梁妄不喜欢暗,所以每次秦鹿灭灯时,他几乎就要睡着了,这还是头一次看见她摸索着的身影,像是做贼似的,生怕发出一点儿动静。
  他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晚间替自己灭灯的婢女,那婢女是皇帝派来的,那时皇帝还不放心他,也忌惮他爹的权势,故而派了个貌美的婢女在他身边蛰伏了一年,每日晚间都替他灭灯。
  恐怕是因为梁妄少年之姿肆意,没被婢女魅惑,反而魅惑了婢女,有一日那婢女替梁妄灭灯时留了一盏,静悄悄地走到了他的床边,摸索着被窝要进去。
  梁妄当时一惊,见婢女宽了衣带,温香软玉的吻凑过来时,满身胭脂香味儿几乎冲鼻,他将那婢女踹下了床,唤了人进来,叫那衣衫不整的婢女丢尽脸面。
  之后便没人敢近他的床榻了。
  此时秦鹿的姿态,不知为何让梁妄想起了那个婢女,他分明连对方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都不记得了,偏生的把那时的印象,对应在了秦鹿的身上。
  秦鹿也在朝他床榻这边摸索。
  她看得见一些,一双杏眼眯着,没察觉梁妄的眼于黑暗中晶亮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秦鹿越来越近,床上的薄纱轻飘飘地挂着,偶尔波动,秦鹿蹲在床边,一只手透过薄纱床幔穿了进来,纤细的手腕于月光下几乎发光,刺得梁妄眼疼。
  他看着那只手,圆润的手指在床边碰了碰,而后摸到了床头,将手心里抓着的一个香包放下,香包落下时,淡淡的桂花味儿传来,那香包口没扎紧,还漏了几粒金色的小花儿。
  这是秦鹿晚间陪许金露出去时买来的,花中还撒了安神粉,有助睡眠,也解疲劳。
  秦鹿剪烛心时忘了放,方想起来,才偷摸着打算轻轻放下,悄悄离开。
  梁妄看着那两朵小花,还有劣质的香包,瞳色越来越深,黑得像是能够滴出墨来一般。
  秦鹿收手极快,不过一个眨眼,胳膊便缩了回去,她脸上挂着庆幸的浅笑,站直了身体打算再摸索回去,梁妄望着她的脸,心口牟然紊乱的跳动叫他呼吸不顺。
  平日里看得多,什么杂书都能从头瞧到尾,故而满脑子的淫词艳曲、淫诗艳说全都涌了出来,就像是决了堤的热水,滚烫了心上的每一寸地方。
  秦鹿单手叉腰,马尾辫一甩,银簪于月下闪了一瞬,便是这一瞬,梁妄的手探出床幔,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步还没来得及离开床边,秦鹿便不得动弹,低头才看见抓着自己的手,紧接着天旋地转地被人扯倒,耳畔传来了刺啦一声,床幔扯下,压坏了一半,隔着几层轻纱,秦鹿立刻被拥入了散着浅香的怀抱,被人从背后抱着。
  梁妄翻了个身,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困住了秦鹿,几层轻纱如蚕蛹般的将秦鹿束缚在了其中,一只手还被梁妄抓着,手腕上传来的温度叫她心惊,另一只手被卷入了床幔里,挣扎几次,没能抽出。
  除了那一瞬的慌乱之外,紧接着害羞与震惊便爬上了秦鹿的双眼,她脸颊绯红,心跳砰砰砰越来越快,在短暂的时间内变得僵硬,杏眼睁大,瞳孔收缩,嘴唇微张吐出了颤抖的语调:“王、王王……”
  “小狗儿吗?”梁妄用空余的那只手弹了一下秦鹿的额头,弹得秦鹿都忘了说话了。
  “知不知道不可半夜摸索到男子床边来?”梁妄盯着那双眼,耳畔都能听见秦鹿的心跳声了,甚至……压着对方的心口位置也能感觉得到那紊乱且汹涌的跳动。
  “可、可可……可是我以前……摸过好多次了。”秦鹿只觉得自己脑子一团乱麻,完全无法思考,一阵阵白光闪过,她甚至都快看不清梁妄的相貌,只知道对方银发在黑夜里异常醒目,乱着她的视线。
  “都是为了给本王送香包?”梁妄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如同气音,尾音带着几分颤动,几乎将秦鹿的三魂七魄都给勾出来了。
  “有……有您放在床头没看完的书要拿走,还有挂在床边一半的发带,还有羽扇,也放过一把鲜花,还有橘皮香包……”秦鹿数不过来自己究竟在梁妄晚间休息时,到底来过他的床头多少次。
  她已经动过那么多次手都没将梁妄吵醒,不知这回怎么偏偏被对方抓住了。
  “那看来本王错过了许多次。”梁妄依旧看着她的眼,秦鹿却不敢与他对视。
  她心里慌乱,四肢都软了,这样的姿势,她动也不敢动,哪儿还敢看着梁妄说话。
  秦鹿的脸上能感受得到梁妄灼热的呼吸,然后他的左腿微抬,往上蹭了点儿,换了个压着人却不给秦鹿压力的姿势,却依旧没能让秦鹿逃脱状况内,他说:“半夜女子摸床头,不是偷钱,就是偷人,你是想偷哪一个?”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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