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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西台记事-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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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途滚下了马车,整个人倒在地上抽搐, 挣扎着要起来。
“你脑子坏了吧?”秦鹿停了马车,对着距离自己十多步才勉强站起身子的夏途道:“你要去哪儿, 若是顺路,我送你一程就是了, 非得跳车,就是要走, 好得与我说一句,停稳了再跳, 你可知你身上伤了几处?若无医治,会死的。”
夏途捂着腹部,慢吞吞地沿着路边上走,然后秦鹿见他以龟速,慢慢超越了自己的马车, 所行之路,分明是同一条。
“他这是不想受人恩惠,以免受制于人。”梁妄笑了笑:“孩子心气。”
秦鹿本也不打算再管夏途了,见他还能走路的样子就知晓他没多大问题,恐怕一路走到下一个镇子还能站直着身体呢。
只是这人瞧上去就知道没有看病的银钱,于是她从怀中掏了一粒碎银子给对方,也不多,秦鹿临走前道:“若有想办之事,若有想护之人,也得有命再说,钱我丢了就是丢了,你若不捡也被他人捡了去,自己掂量吧!”
说完这话,马车快速离开了道上。
夏途弓着背,捂着身上最疼的地方,望着脚边的一粒碎银子,犹豫了会儿,还是将银子捡了起来。
诚如秦鹿所言,他有想办的事,有想去的地方,也有想护着的人,所以必须得活着,任何形式的活着都行。
本是与夏途作别的,秦鹿没想到还会再遇见对方,再遇时,双方分别已有七日了。
秦鹿早就离了南都城,因为马车走得也不算太快,加上他们天亮才行,天暗了便要歇下,所以停停走走好几日,才只是走了距离洛川的一半路也不到。
定在粮县没动,是因为这里下了大雨,轰隆雷鸣一整夜,于子夜之后就开始落雨,哗啦啦的大雨如倾盆而淋,别说是马车,就是行人也不好走。
这处环山,客栈掌柜的也是建议他们暂时别离开,山间道路泥泞不说,上一回这么大的雨,还有道路坍塌了,山体滑坡,致死了许多人,眼看着大雨连下了三日,秦鹿在粮县逗留了许长时间,雨也没有减少的意思。
处暑天,便是下雨也依旧闷热。
未时雨水减少了一些,但粮县的道路上到处都是水流,能没过人的脚踝,这处似乎早就习惯了雨水,故而门槛砌得都很高,那水流就在门槛边上哗啦啦流淌,粮县外的一条小河都漫了出来,比平日涨高了许多。
梁妄坐在二楼的窗台边,一手撑着眉尾,一手正在纸上涂墨,水墨只有简单的两色,墨色与绿,他大笔一挥画了一幅多处留白的烟雨山水,与窗外滂泼大雨不太相符。
秦鹿坐在梁妄的对面给他泡茶,叹了口气道:“早间我听客栈的小二说,昨日走山路离开的一批人果然出了问题,一行六个,死了一个,伤了五个全都回来了,现在医馆的大夫都不够数,一场大雨,不知害了多少人。”
羡阳明月端到了梁妄跟前,梁妄抬起杯盏浅尝一口道:“瞧着这雨,两日内再不停就该成灾了。”
到时候够皇帝头疼的,河水决堤,冲破了水坝,恐怕又是一笔不小的灾银,官府上下通气,折了十分之七,能落到粮县办实事儿的银钱,剩不了多少。
越是离燕京远的地方,就越难管。
秦鹿双手撑着桌面,歪着头看向梁妄画的一幅画,她没注意,束袖的墨绿色带子落在了画纸上,墨水未干,直接勾了一条长长的痕迹出来。
秦鹿一惊,啊了一声,梁妄垂眸瞧见,轻声笑了笑:“做错事是要惩罚的。”
“王爷打算怎么罚我?”秦鹿最近越来越不怕梁妄口中的处罚,他近来罚她练字的次数都少了,也可能是秦鹿最近写的字也算有模有样,规整得很。
“罚你……”梁妄托着长音,目光再秦鹿身上流转了一圈,挑眉道:“罚你,将这幅画作下去。”
秦鹿顿时苦着脸,软着声音说了句:“我不会画画……不然我给王爷打套拳?”
“姑娘家的舞刀弄枪做什么?”梁妄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来,指着画面道:“自己毁的,自己来补。”
秦鹿拽着被墨染黑一块的袖带,在梁妄板着脸一副没商量的目光里,慢吞吞地坐在了他方才坐下的位置。
羡阳明月正散着浅香,一股股热气轻飘飘地升起,秦鹿握着笔,手有些抖,鼻音哼了哼,问梁妄:“这么一长条……我画什么能补救啊?”
梁妄单手撑在了桌边,端起茶杯喝着,双眼垂下见秦鹿满脸如临大敌的模样,心想这丫头碰见鬼也不见这般为难害怕的,嘴角勾起的笑意更浓,于是说:“画你自己吧。”
“我?!”秦鹿抬眸看向他。
梁妄点头:“小鹿毁了画,便画一头小鹿上去,不为过吧?”
口气中,带着点儿调侃之意,梁妄的表情却摆得认真,双眉微抬,就等着秦鹿落笔。
秦鹿简直骑虎难下,心里想着鹿是怎么画的来着?头上有角,四肢纤长,身上还有斑斑点点的纹路。
秦鹿实在画不出来,勾了半天,也只浅浅地勾了个形而已,至于眼眸与绒毛细节,她一概不知如何下手,正愁眉不展之际,梁妄突然俯身下来,一手撑在了她的左侧,一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腕上,几缕银发落在秦鹿的眼前,她只需一抬头,恐怕就能亲上对方的下巴。
秦鹿觉得自己被梁妄抓着的手腕很烫,一张脸通红,浑身僵硬得厉害,却听见梁妄的声音低沉磁性,于她耳边轻声道:“放松些,握笔如此用力,笔与你有仇吗?”
秦鹿看着自己几乎青筋暴起的手背,咬着下唇拿不准主意,梁妄的手指却松了她的手腕,顺着手背的皮肤,几乎包裹住了她的手,又说:“爷教你怎么自画。”
才不是自画……
鹿是鹿,她是人!
秦鹿只握着笔,剩余的步骤全不是她所为的,梁妄握着她的手在纸上轻描淡写几步,便将一头鹿的形状给定好了,比起秦鹿方才勾的线,多了许多神韵,而他的另一只手,还在桌上有节奏地敲着,似乎如此姿势一点儿也不累,还很悠闲。
秦鹿望着梁妄敲击桌面的手指,半晌却被梁妄抬手敲了一下头:“爷教你画画儿呢,你乱看什么地方?”
秦鹿哦了一声,再盯回画纸,斑鹿立于纸上,栩栩如生,就连那双圆圆的大眼睛也如真的一般,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梁妄用笔占了绿墨,一笔染在了斑鹿的背上,一瞬间,如斑鹿背着青山绿水,像是游走在世间的精灵,远山近水多留白的一副山水图,少了几分氤氲的仙气儿,多了点儿生动来。
梁妄松开了秦鹿的手,秦鹿也松开了笔,她的手心满是汗水,再起身时没想到梁妄还在她上头,头顶直直地撞上了对方的下巴,就听见梁妄一声吃痛地‘唔’,秦鹿回头瞧去,梁王爷哪儿还有方才的好脾气,一双丹凤眼恨不得能杀人。
“王爷你……你没事儿吧。”秦鹿伸手想过去安慰地摸一摸,不过瞧着对方捂着嘴,也不像是下巴撞坏的样子。
“咬到舌头了吗?”秦鹿问:“破了吗?”
梁妄放手,颇为嫌弃地瞥她,道:“就不问本王疼不疼?”
“那……您疼吗?”秦鹿马后炮。
梁妄微微眯起眼,心中觉得不顺,但还是没好气地回答:“不疼。”
不疼,但气。
具体气什么,梁妄也不知道。
秦鹿挺不好意思的,转身看向桌上的那副画,厚着脸皮道:“王爷,您题个字上去吧。”
梁妄问她:“随手画的,有什么好题字的?”
秦鹿一双眼睛明亮地望着他,将梁妄的身形都倒映在了其中,她嘴角勾着笑,毫不掩饰且直白地道:“您题个字吧,我想收起来。”
梁妄心情好转了,坐下给秦鹿题字,但具体写什么,还得再想想,怕字写好了,把画儿比下去,又怕字写差了,给秦鹿看了笑话。
秦鹿就立在旁边等着,见梁妄迟迟没落笔,这才将视线朝窗外看,一眼瞧见冒雨走来的人,她睁大眼睛,有些好奇。
客栈下的街道上,水深淹没鞋子,一名女子手上握着竹竿,身上披着纯白色的披风,鹅蛋脸,秀气的眉眼,乍一眼瞧过去,像是画里头走出来的小家碧玉,一副羸弱好欺负的模样。
跟在女子身后的男子身穿黑衣,他手上撑着一把伞,雨伞立在女子的头顶,女子除了一双腿与裙摆,其余地方都没湿,反倒是跟着她的男子浑身上下湿透了,还有许多脏泥点。
夏途跟在对方身后,一双眼紧紧地盯着她,偶尔分神去看路,生怕她摔到哪儿了。
见到客栈,夏途犹豫了会儿,还是扯着女子的披风,女子停下脚步,手中竹竿朝前打了两下,歪头问:“坏人大哥,是前面有东西挡着吗?”
夏途晃了晃女子的披风,又小心翼翼地拉着她往客栈走。
两人站在客栈的屋檐下稍稍避了点儿雨,夏途背对着二楼窗户这处,抬起女子的手,在她手心写道:“雨大,暂歇。”
女子收了手心,对他一笑:“好,我们歇一日再走。”
秦鹿瞧见这两人举动,忽而想起来齐杉说的,罗骏看中了个南都城外三坡弯里的眼盲姑娘,那姑娘长得颇有姿色,倒是与眼前之人符合,夏途帮了姑娘一次,这回又带人家出来,不知是要去哪儿。
两人风尘仆仆,入了客栈,夏途掏了口袋里的银钱,只跟掌柜的要了一间普通房,招呼着女子入屋住下,又在她手上写了几个字,女子才安心点头,紧紧地抓着手中探路的竹竿。
茶壶内无热水,秦鹿从二楼房间出来,正打算向小二要些热水来,正好见到夏途站在一旁拉着小二在他手中写字。
小二无奈道:“这位小兄弟,大雨天里,我上哪儿给你找鲜花儿啊。”
夏途眉心皱着,拉着小二的手又写了字,小二叹气道:“你居然还挑花儿,找茉莉也行,我们后院就种了,但那是掌柜的养的,给银钱才能端到你房里去。”
夏途顿了顿,握着手心不做声,另一只手却紧紧地抓着小二的袖子不撒手。
“没钱啊?”小二一眼就瞧出来了。
夏途点头,小二甩了他的胳膊:“没钱就没得谈,人穷便别附庸风雅,反正你也就住一日,要花作甚?又不能吃。”
夏途意图辩驳,然而张了张嘴,还是将话吞了回去,少年冷着一张脸,站在原地像是在想办法弄花儿来,又像是无措。
秦鹿拦了小二的去路,朝小二手里塞了几个铜钱道:“烧一壶热水送上来。”
小二连忙点头道好,秦鹿又给了对方几个铜钱,望着夏途说:“送一盆茉莉去那位黑衣公子的房间。”
小二一愣,回头瞧去,夏途正皱眉望着秦鹿,秦鹿反而对他笑了笑,转身回去楼上。
第74章 澜城古籍:七
梁妄最后在自己与秦鹿所绘的画上写了一句前人之诗。
竹柏风雨过, 萧疏台殿凉。
石渠写奔溜,金刹照颓阳。
鹤飞岩烟碧, 鹿鸣涧草香。
雨后之颓相,倒是与这粮县连着三日的大雨有些应景,画上所作,为最后一句,梁妄动笔,题字之后于那山水之间, 又用浅墨点了几只仙鹤进去,藏匿于远山云雾之中,淡淡几抹, 不能细瞧。
画干后卷了起来,秦鹿正好端着热水进屋, 梁妄朝她瞧去,见她嘴角挂着笑, 于是问她:“有什么有趣的事儿吗?”
“真是巧了,我们在这儿逗留了三日, 没想到那夏途生龙活虎的,也跟过来了, 还有齐杉嘴里说的盲眼姑娘,长得的确有几分姿色,两人不知要去哪儿呢,见雨大,正在客栈落脚。”秦鹿说完, 朝梁妄笑了笑:“那夏途原先真是过好日子的,知晓雨大屋中湿气多,霉味儿重,还让小二找鲜花熏屋子呢。”
秦鹿看了一眼被梁妄放在书桌上一个黑口瓶子里插着的两枝翠雀,加上屏风后的鸳鸯茉莉,不禁觉得好笑。
过过好日子的就是不一样,生活都更精致了许多,梁妄也嫌弃霉味儿,除了这两种花儿装点与散香,他还点了熏香,日日喝茶呢。
得了梁妄的画,秦鹿好好地收在了行李中,怕画儿被压着了,于是放在了衣服上方。
到了晚间天暗,大雨才消停了会儿,从吵人的声音变得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是开窗风过还是有几滴雨会落在脸上,只要今夜不下雨,明日山路就能走了。
恐怕是这边天气不好,谢尽欢收到信后有无回复也不知道,或许那边还未出发,索性卓城距离洛川比南都城近许多,不怕迟了。
秦鹿晚间起夜,听见门外传来了声音,推开门朝外看了一眼,二楼正对面的房间门前倒了个人,正是一身黑衣的夏途。
他身上银钱不多,恐怕剩下的还要做路途中要用的盘缠,故而一间普通的房间也是给女子用的,他自己就睡在了门外,蜷缩着身体,应当是靠着门睡熟所以倒了,压翻了一旁的矮凳子造出了点儿声音。
那矮凳子上放了两朵茉莉花儿,没有水分,干枯了一些,但香味犹在。
夏途将落在地上的两朵小白花儿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中,握住之后才靠着门边继续休息,闭眼之前,他看见了秦鹿。
秦鹿不明白,这人分明会说话,为何从不开口?
而且秦鹿对他也不错,他又为何总用凶巴巴的眼神瞪着她?好似看谁都不顺眼似的,难怪不招人喜欢。
关上房门,秦鹿没去理会,次日一早天果然放晴了,整个儿粮县的人都松了口气。
路上还有许多积水未退,但是走马车已经不难了,山体没有受损,只是山路略微有些滑,没下雨也不遮挡视线,只要走慢点儿便没事儿。
一个小小的粮县,困了梁妄三日,他也受不住这个地方,再朝前走一些,说不定天气都不会这般恶劣。
秦鹿一早就让人将她的马车备好,又在客栈掌柜的那里买了一些干粮,做好了一切才与梁妄一同上了马车离开。
她以为他们走得算早的了,却没想到夏途与那眼盲的姑娘起得更早,秦鹿的马车上了山,便瞧见他们俩顺着路边走。
姑娘一双绣花鞋脏了许多,不过夏途将她护得好,衣摆没有沾染上泥,只是他自己脏乱不堪的,索性那女子也瞧不见。
秦鹿见有人,便将马车放慢,却没想到眼盲的女子脚下打滑,低呼一声,直直地朝前扑了过去。
夏途见状,连忙让自己垫在她下,眼盲的女子扑在了夏途的怀中,余惊未了,问了句:“你没事儿吧?坏人大哥。”
夏途抓着姑娘的手晃了晃,然后扶着对方起来,两人就像是在泥地里打滚一般,身上都脏了许多,秦鹿眼尖,瞧见了地上落了一本书。
红皮子纸面,也不算厚,夏途瞧见,脸色一变,立刻将书捡了起来,也不嫌脏,直接揣在了怀里。
秦鹿挑眉,这回总算是知道为何他们总能在路上碰见了。
上回救夏途是巧合,在粮县碰见夏途,却是他顺着那古籍上的指引一路过来的,这回再顺路,也是因为他们本就是要去同一个地方,夏途带着眼盲的姑娘要去洛川,完成所谓的愿望。
他的愿望,似乎不难猜……
秦鹿的视线落在了眼盲的女子身上,见她浑身都脏了,于是将马车停在了两人身侧,笑眯眯地看向夏途。
可利用,也不能浪费之。
梁妄都说了,这世上没有真正叫人心想事成的法术,就是神仙也做不到万事如意的,此番散发古籍,引人顺着古籍上的指引,寻找澜城的,必然是道中人,如若只是虚张声势,夸大其词,想要立个道法门派,小惩大诫便可,如若借此机会多行不义,梁妄便不能放过。
要去澜城,试试是否能够实现愿望,便得先有一本红皮子纸的书。
秦鹿与梁妄没有,谢尽欢那边是否寻到也未可知,倒是夏途与这姑娘手上有一本……
秦鹿望着夏途鼓鼓的腹部,她抱过对方,身量轻得很,不像是年纪轻轻便有肚腩的,恐怕他身上的古籍,还不止一本。
“二位这是要去哪儿啊?相遇便是缘,山路不好走,如二位这般,恐怕天黑也出不了粮县的范围,不如上车,我送二位一程吧?”秦鹿开口时,梁妄掀开了车帘朝外看了一眼。
梁妄没瞧见书,不过他看见了秦鹿眼中的精光。
这丫头平日里是笨拙了点儿,但是遇事时从来不马虎,做事也显少出错,好管闲事是因为热心肠,但这一次无关性命她却出手,恐怕另有隐情,于是梁妄按下不表,静观其变。
夏途见又是秦鹿,眉心紧皱,他更加警惕,所以拉着眼盲的女子站在自己身后,只盯着秦鹿,像是要将她看穿。
秦鹿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拜她的面容所赐,陈瑶长了一张分外迷惑人的脸,即温柔,又贤淑,还很端庄好相处,带着几分江南女子的娇羞来,极容易让人觉得她是个好人。
夏途险些就要信了,要不是他亲眼看见秦鹿三两下就解决了罗骏一行四个人的话……
眼盲的女子瞧不见秦鹿的相貌,但她能听,秦鹿说话时声音很柔,带着友善,出于礼貌,她还是道谢:“多谢这位姑娘美意,只是我们身上银钱不多,给不了路费,且方才摔了泥,弄脏了姑娘的车就不好了。”
“我家主人乐善好施,若知晓我见而不帮,回头定得数落我。”秦鹿又笑:“这位姑娘似乎……似乎眼神不太好。”
夏途看着秦鹿的眼更是仇视,女子一愣,恐怕是习惯了,况且眼盲之事也无法掩藏,于是她道:“是……我、我看不见。”
“真是可怜,这般好看的姑娘,上天待你也太不公了。”秦鹿叹了口气:“快上车吧,山间寒露重,二位又摔了一身水,等会儿吹风得受凉,染了风寒又重病,得不偿失,我不要路费,只是见之不忍,不能不帮,况且……便当是我做了好事,积个福德也行。”
女子怔了怔,似乎在犹豫。
他们走了好些日子的路,也碰见过一次好心人,让他们坐在板车上走了一段,那时没有推脱,这回也不能为了面子,损了身体。
女子点头:“如此,便多谢姑娘了!”
“不客气。”秦鹿说完,停好了马车,见一地的泥也不在意,跳下马车后就去扶那眼盲的女子,等将人扶上车了,那女子才敏锐地察觉车内还有人。
马车内挂着两个干花苞,熏着浅淡的香味儿,马车不宽,但有些深,梁妄坐在里侧靠着软垫,天音就放在了一旁。
女子有些紧张,握着竹竿的手慌乱地四下摸索,等夏途上了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时,女子摸到了他虎口处的一个牙印,这才松了口气,不敢说话。
秦鹿道:“姑娘别怕,是我家主人在里头看书。”
女子点头,秦鹿架着马车慢慢走,还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女子聊天,她语调缓慢,似乎是为了让她安心下来。
“我姓秦,住南都城,姑娘是哪儿的人?”秦鹿说。
女子一听她是南都城的人,便立刻觉得亲切,于是回:“我也是南都城的,不过我不是城里人,是城外山中三坡弯一个村落里的,我……我叫许金露,金风玉露一相逢的金露。”
秦鹿眼眸一亮,听见这个名字又朝夏途看过去,算是知道那日听他奄奄一息之际,口中吐出的‘小鹿’二字,原不是‘小鹿’,而是‘小露’了。
“真是巧了,我的名字里也有个鹿字,不过不是金风玉露一相逢的露,是哟哟鹿鸣的鹿,许姑娘的名字好听些。”秦鹿夸完,许金露脸上微红,不自在地低下头,略微朝夏途靠近些。
夏途护着她,一直抓着她的手腕没松开。
秦鹿问:“这位公子又怎么称呼?”
夏途皱眉,许金露道:“他……他是个孤儿,很可怜,又不会说话,不过我都喊他坏人大哥。”
“坏人……”秦鹿有些惊讶。
许金露也不太好意思:“他……他让我这么叫他的。”
秦鹿不好置喙人家的名字,指不定夏途高兴别人叫他坏人呢,只是秦鹿大约知道些关于夏途的过去,听许金露如此称呼他,也觉得符合,以往的夏途,的确算不得什么好人。
后来一路安静,秦鹿只偶尔问梁妄可要用糕点,或者喝水,梁妄只应了两句话,对马车内出现的两个人视若无睹,马车终于离开了山路,走上平坦的路上时,秦鹿又找许金露搭话了。
她问:“许姑娘这是要去哪儿?我与主人要去洛川呢,我主人的老家在那儿,村子里有个老人重病恐怕时日无多了,还得回去处理。”
许金露听她这么说,不解地问:“洛川……是在哪儿?”
“你不知洛川在哪儿?”秦鹿有些惊讶,看来夏途带许金露出来,她也不知自己究竟要走哪儿去。
许金露摇头:“我、我见识不广,对天赐王朝的地界也不太清楚,不过坏人大哥说,要带我去澜城,那里有个很出名的大夫,看眼疾厉害,而且乐善好施,治好了很多人也不收钱,我想去撞撞运气。”
这世上,哪儿有这等运气可撞?
许金露显然单纯,否则不会被罗骏骗,也不会被夏途给带出南都城这么远。
夏途听她说出了澜城,脸色骤变,再朝秦鹿看去时,却没见秦鹿脸上闪过什么神色,秦鹿只说:“原来是澜城啊!许姑娘有所不知,洛川那儿,原先就有个澜城,不过好多年前便没了。”
“啊……”许金露有些失望,她回头,一双空洞的眼落在夏途的肩上。
夏途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腕,翻开她的手心写道:“大夫尚在,我能找到。”
许金露收了手,脸色稍稍转好,又听秦鹿说:“不过洛川那儿的确出大夫,那里山连山,珍贵草药多不胜数,我家主人也是靠药材发家,这才离开洛川去了南都城定居呢,许姑娘一定能找到治眼疾的大夫的。”
许金露浅笑:“借秦姑娘吉言了。”
梁妄靠着半天,换了个姿势,一双眼落在秦鹿的身上,微微眯着,心想她编造起自己的故事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第75章 澜城古籍:八
因为路不好走, 天黑之际,马车才到了另一个镇子, 入镇子之前,秦鹿已经与许金露互相说了许多事儿,两人好似一见如故,许金露的胆子也大了些,还与秦鹿说了许多自己眼睛才盲时闹得笑话。
笑话,多是心酸的, 秦鹿陪着同情,可怜她,偶尔也会笑两声, 以免气氛冷了下去。
都一百多岁了,她早活成了人精, 只是偶尔在面对梁妄时,依旧如往常那般单纯。
马车才过镇子, 秦鹿便道:“我真是不舍得与你分开,好似和你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反正我们也是走一路,不如大家一起去洛川?这一行只有我与我家主人两个, 他性子闷不爱说话,还是和你在一起有趣得多。”
秦鹿说起梁妄的坏话也不背过去,就当着梁妄的面提,说得梁妄朝她瞥了一眼,秦鹿还在笑。
“这……”许金露有些犹豫:“这恐怕不好吧?已经麻烦了你们一路, 怎好一直麻烦下去?”
其实许金露也觉得与秦鹿投缘,她以前因为性格软弱常常受人欺负,也不开朗,更与人说不到几句话,但秦鹿当真是活泼,声调柔软,语气却很欢快,偶尔说几句逗人笑的话,许金露听了高兴得很。
显少有人如此待她,愿意拿她这个瞎子当朋友,许金露也想和秦鹿一路走去洛川,只是……她有自知之明,总不好等人家主人嫌弃了自己,要赶她了,才下车。
“不麻烦的,我家主人虽然闷,但是心地很好。”秦鹿朝许金露凑过去,与她说了句悄悄话:“你别看我叫他主人,其实我可没签卖身契,想走随时都可以,若他对你不耐烦,我跟你一路,把他一人丢山里。”
“爷听见了。”梁妄的声音传来,秦鹿朝他望去,脸上有些尴尬。
许金露满怀歉意,对着梁妄的方向道:“抱歉,我没有那个意思……”
“许姑娘放心,在下没有误会。”梁妄一双丹凤眼落在秦鹿身上,意味不明,嘴角却挂着若有似无的笑:“都是我这个侍女嘴快,什么话都敢朝外说,洛川老人病重,带许姑娘一路就当是为他积福,我这一生信奉善有善报,许姑娘大可安心与我们一路。”
许金露没想到这人居然真的同意,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她想问问夏途的意见,但她抓着夏途的手,张了张嘴,还是没问出来。
夏途为她已经付出够多了,听他原先说的,南都城距离澜城,走路不知要几个月才能到,他们就是不眠不休,也还剩下许多路程,如若真能得人帮一把,于她于夏途……都好。
她是个盲人,也是累赘,夏途待她好,不嫌弃她眼盲还愿意照顾她,她心里感激,也不愿拖累对方。
所以许金露将话吞了回去,转而成了一句:“那就多谢这位公子了。”
“不客气,免得我这侍女当真半路将我抛下了,马车我也不会赶,荒郊野外的,说不定真能死了呢。”梁妄说完,嘴角的笑意更浓。
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前,夏途扶着许金露先站在旁边,等梁妄下了马车了,许金露拉着夏途又是道谢,这才与他们进了同一个客栈。夏途与许金露只要了一间普通的房间,梁妄出手大方,开口就是最好的两间房。
秦鹿还得替梁妄收拾房间,见许金露入了房内也就没再去找她了,反而还得与梁妄解释一番今日的自作主张。
她说到了那本红皮子纸的书,并且按照厚度估量着,夏途的身上至少有七本。
“七本……可不是个小数目。”梁妄斜靠在软塌上,天音从笼中出来,立在了屏风上头,秦鹿取来了鸟食,引天音去了一边自己吃,这才端了个椅子靠近软塌,坐在梁妄身边道:“我没瞧见,也不敢乱猜,但他怀中绝对藏了东西。”
“你便是看见了书,这才想方设法与那姑娘交好呢?”梁妄问。
秦鹿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虽然手段低劣了点儿,但我也的确带她一路,没伤害她,就不算骗了她吧?我本来是想从夏途着手的,毕竟先前我帮了他好些次,但他总是瞪着我,警戒高,心思多,不好接触,相比之下,许姑娘单纯许多。”
“那卖身契是怎么个事儿?”梁妄突然转了话题,面色如常地看向秦鹿:“你还打算随时将本王丢下,自行离去呢?”
“没有没有,那不是……哄她应我嘛。”秦鹿连忙摆手,又舔着脸去讨好梁妄,伸手拽着对方宽大的袖袍衣角,晃了晃,明亮的眼弯成了月牙说道:“我生是主人的人,死是主人的死人,除非主人不要我,否则我不会离开的。”
梁妄听了她的话心里还挺受用,于是更加霸道地说了一句:“本王不要你,你也不能离开。”
秦鹿原先也是这么想的,便是梁妄推她她也不走,况且于秦鹿而言,他们之间最大的一道坎,便是陈瑶,如今陈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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