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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路-墨宝非宝-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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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归晓擦着长发,“就是校友,不熟……没话说才显得尴尬。”
    小蔡还是觉得不对劲。
    不过,谁没有个过去呢,归晓不想说也情有可原。
    因为“找车之恩”再加一个“救命之恩”,小蔡在之后的几天,特地买了不少贵重的礼物,想专门给路炎晨送过去。
    短信来来去去的,小蔡又偶尔抱怨。最后搞得归晓听到小蔡手机的动静,比对自己手机来电还敏感……她觉得再这么下去心脏肯定受不了,索性去跟另外三个同来的男人到处转。其实这里不大,挺特别,不少中蒙文字的商店。
    随处能见蒙古人,民风淳朴。
    归晓还跟着去了个中蒙俄商品展洽会,听不懂蒙古人说什么。
    不过买了些东西,人家说是可以开车帮他们送到酒店,卖东西的老板车倒是和路炎晨的那辆车很像,都是归晓不认识的,俄罗斯产的车。送货的人随口说:“俄罗斯的车比较扛得住冬天气候,能装东西。”
    归晓点点头,好不容易暂时忘记了他。
    又再次想起。
    晚上闲下来,她也会在酒店房间里坐在窗边,看二连浩特的夜景。
    当初那场感情,表面上看伤了他比较深,可能只有她和路炎晨这两个当事人才清楚,那是一场两败俱伤的分离。
    她一直想再见他,毫不掩饰。
    可路炎晨的态度也很明显,最好日后没瓜葛。
    就这么熬到了离开内蒙的前两天。
    小蔡突然抱着手机高兴起来:“我还以为他给我的是假号呢,一直没回音,当兵的可真不容易,三天前发的消息,今天才回过来。”
    归晓不懂她说谁。
    小蔡匆匆解释,是那天吃饭要了秦明宇的手机号。
    没想到,发过去三天消息了,今天才回复。
    “快,快,他们是今天好兄弟吃送别饭,一堆退伍兵都在二连浩特市区呢。”
    归晓头皮发麻:“他们内部吃饭,我们去干什么?”
    “你以为我这么不懂事啊。是人家路队点名让你去的,要见你,我这是为报答路队的恩情,一定要完成任务啊,”小蔡说着,翻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堆昂贵东西,“顺路,送礼。”
    他要自己去?
    归晓不太信,那晚,他态度很明显。
    她犹豫着拒绝了,让小蔡自己去,小蔡很是郁闷,还想再劝,电话打来了。小蔡接起来喂了声后,马上将手机贴上归晓的脸。
    “归晓阿姨,我爸和路叔叔都喝多了,你快来,大家都走了,我自己弄不了他们。”
    归晓默了默。
    怎么说他就算退伍了,也曾是个中队长,他那么多战友总不会真把他扔在那。
    归晓直接揭穿:“阿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不编这种谎话了。”
    秦小楠闷闷叹口气:“归晓阿姨,你是路叔叔的初恋吧?”
    归晓……
    秦小楠声音委屈:“路叔叔喝多了,好可怜。”
    归晓想象不出这种画面。
    秦小楠嘟嘟囔囔:“眼睛都红了,在和我爸讲你们过去的事。”
    归晓态度软了不少,嘱咐:“你……看着点他们,这么晚了,我就不过去了。”
    她话刚说完,电话旁有他的声音,不太清晰,模糊着叫了声“归晓”。
    两个字,生生拽着她的心。
    一路沉下去。
    归晓把手机塞到小蔡手里:“你和他要个地址。”
    小蔡看归晓拿上羽绒服外套,倒是很惊讶,那个小男孩还真是人小鬼大,怎么成功劝服的?不过小蔡挺高兴,合计着或许能给归晓和救命恩人搭个红线,也没多废话,拎上几袋子东西,问了地址,马上带归晓出去了。
    一个小饭店,被秦明宇包场了,还特意布置过。
    在门外有几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喝得烂醉,坐在台阶上哭,有的没哭出声的也抹了泪、红着眼。归晓想起小时候在大院里也见过这种阵仗,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也能多少理解“战友情”是种很浓厚的感情。
    推开玻璃门,里边显然是布置过。
    最难能可贵的是找到地方竟然还有那种公放的KTV,有个男人在那儿唱着任贤齐的《兄弟》,特有年代感。
    归晓在灯光偏暗的大门口,想从屋子里热闹的人群里,找到他。
    秦明宇从角落冒出来:“来了啊。”
    那晚秦明宇明显不认识归晓的样子,完全搞不清楚归晓和路炎晨的状况。可现在,此时此地,他看归晓的眼神都有些微妙:“路队在里边,沿着右边一直往里走。”
    归晓踌躇,可既然来了不就为了见他吗?
    她将心一横,沿着右手侧,往里走。
    身后,秦明宇拦住了想跟上去看热闹的小蔡。
    小蔡后知后觉,悟了。
    里边临着后门有大块的玻璃,对着后街,玻璃边上就挂着草草卷起来的暗红色的丝绒窗帘,有些脏了。
    昏暗暗的一个角落。
    围着小方桌坐着三个男人,路炎晨椅子向后仰抵着窗,在这一片分离前的最后欢闹中,抽着烟,手边烟灰缸堆满大小的烟头。路炎晨压根就没喝酒,在观赏外边的雪夜,琢磨着这一晚折腾完,明天要开车送谁先去火车站。
    反正也是无业游民一个,挨个送也不错,火车站蹲几天,也都该送走了。
    满室的怀旧金曲旋律里,还有人摸出口琴吹了起来。
    归晓走近。
    路炎晨身边两个男人看到出现个女人身影,起先挺惊讶,再定睛看到归晓的脸,争先恐后向后推开椅子:“路队,我们再去拿点儿酒。”
    路炎晨察觉,偏头回望,脸上光影更深了层,那漆黑的眼将她上下巡睃了一遍。
    归晓默了半晌,小声叫他:“路晨。”
    这名字有十年没人叫过了。
    那晚她这么喊,他都以为幻听。
    路炎晨第一个动作是去摸桌上的烟盒,没成想动作仓促,撞翻了烟灰缸,估计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了,脾气一下冒出来:“又找我干什么?”
    简直是冰天雪地一大桶冰碴子水,泼得毫不留情。
    归晓被呛得说不出话。
    “你到底想干什么?”路炎晨硬邦邦拍去手背上的烟灰。
    她胸口发闷,忍着气说:“你不叫我,我也不会来。”
    “我叫你?”他笑话似的。
    归晓气得眼睛发红,死命盯着他,眼前景象都被涌上来的水雾弄得渐渐模糊。
    路炎晨看她这样子有点不对劲,蹙眉默了会儿,突然一声暴喝:“高海!”
    “到!”
    东南角有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沿着开放的KTV圆台跑过来。也是喝了些酒,脸红红地好奇望了眼堵着气站在路炎晨桌前的归晓侧脸。
    随后,他才看叫自己的正主:“咋了?路队?”
    “来,”路炎晨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灰蒙光线,瞅他,“离我近点儿。”
    “路队。”高海本能挪后半步,满面堆笑。
    路炎晨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摸了烟盒到面前抖了下,没东西,空了。难免脾气又起来,声一沉:“道歉。”
    ……
    高海在阵阵怀旧口琴声里,特羞涩地转脸看归晓,酝酿半天才小声说:“对不起归晓小姐,刚……是我,是我装的路队。我一直挺会学人声音的,和你、和你开玩笑呢。”
    
    第四章 流浪途中人(1)
    
    这是他们中队绝活之一。
    起初大家是为了学蒙古语和俄语,可后来大伙发现光学会说不够,还要像母语一样。为了任务,大家开始自觉摸索更高级的模仿,控制声带肌肉、气息,下了几年苦功,也算出了几个模仿高手,高海刚刚那句“挺会学人声音”的说法绝对是自谦。
    他过去是中队的头号高手,想模仿谁都能学得和被对方附身一样,更别说天天对着的路炎晨。不过整个中队也只有高海胆子大,敢明目张胆模仿他。
    所以路炎晨轻易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这两年他教秦小楠画人像,小孩很有天赋,两年不到就颇有水准,本来他还挺惊喜,没想到坑了自己。那天见归晓后,秦小楠用心画出归晓,告诉大伙这就是路队初恋,来了二连浩特。于是,大伙这几天都全憋足劲要在今晚见见能降住路队的人。
    路炎晨没理会。
    可这堆光棍兵没两天就要天南海北今生再难见,女方又这么巧在二连浩特,是条汉子都不可能放过这种机会。于是,整了这么一出闹剧,目的很单纯,就是想见见路队初恋。
    他们以为初恋情人是美好的,起码,听上去挺美好。
    可对归晓和路炎晨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归晓一颗心直直往下坠:“没关系。”
    对个陌生人能说什么?
    “归晓小姐,”高海如蒙大赦,抓住归晓的右手,激动握住,“代表我的第二故乡内蒙古,代表我们中队欢迎你。你会喜欢内蒙古的,如同喜欢你的家乡一样!这是我……啊,不对,是路队最爱的地方!”
    归晓眼底水雾还没散,勉强扯个不自然的笑。
    小伙子继续说着苏尼特的羊肉好吃,路队如今也闲了,让路队一定要带着归晓去吃。幸亏,路晨抬了眼皮,给了高海个“快走”的眼神。“高海这回识相了,吞下洋洋洒洒满腹欢迎草稿:“那、那你们继续!我不打扰了!”
    丢下这句,小伙子就钻回了人群。
    台上人唱得高兴竟又轮了一遍那首歌,正嚎到这么几句:“忘记吧,若可以……一生啊有什么可珍惜,流浪人没奢侈的爱情。”
    热闹,却掩不住伤感。
    偏就是今晚,换成随便哪一天,他都不会这么犯脾气。
    “他们平时胡闹惯了,没什么分寸。”路炎晨去捞桌上小盘子,想找块牛肉干吃。另一只手指了指空椅子,意思是:坐。
    归晓抿了嘴角,低低地问了句:“你不该先道歉吗?路队长?”
    ……
    还是没变,总能抓住机会让他服软。
    路炎晨自嘲笑笑,认栽:“见谅,刚我态度不好。”
    归晓颔首:“我刚才在电话里听说你喝醉了谁都挪不动,胡言乱语说我们过去的事,又听你叫我的名字,怕出事才过来。既然是误会,我就先走了。”
    路炎晨右手在盘子里,漫无目的地拨来拨去。
    那年不到二十岁,饿着肚子生吞蛇胆剥青蛙,负重四十公斤穿越深山老林都没趴下。可结束后一沾酒就想起她,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躺上半人高的草丛喝成个傻逼,谁知道?
    ……
    路炎晨淡淡然回应:“坐会儿,我送你回去。”
    归晓越发客气:“来了好几天了,不用送。反正有这次也没下次了。”
    路炎晨手一停。
    多年前她在电话里哭着大喊的话犹在耳边:“路晨你要再敢挂我电话,再也没下次了!你这辈子也别想再见我!”他那时也是少年心性,毫不犹豫断了线,后来才知道那晚她和她妈被“赶出”家……
    面前人离开,只剩下水泥地上那些湿漉漉的鞋底印儿。
    他独自干坐着,两只手臂都撑在桌面上,垂眼,继续拨弄着盘子里的牛肉干。半晌,将一块丢进嘴里慢慢嚼着,浑身上下,每一个骨节缝隙里都泛着让人无力挪动的酸冷。
    归晓脚步急,回到大门口,秦明宇还在那儿和小蔡闲聊。
    她拉小蔡的手腕,去推结了冰碴子的玻璃门,推开,风呼呼地从脖领子灌进来。
    “这么快?”小蔡险些被她拽摔,“这刚进门没十分钟呢!”
    “头疼,不太舒服。”归晓声音有些发涩。
    小蔡噤声。凭她和归晓多年的交情,这是真动气了。
    归晓从小蔡大衣口袋摸出车钥匙,开锁,自己跳上了驾驶座。
    小蔡乖顺上了车,对追出来的秦明宇抱歉笑:“有机会再见啊。”
    车钥匙丢进储物格,启动。
    空调开始滋滋向外喷着还没暖起来的小冷风,一秒,两秒……仿佛生命的沙漏分秒滑下,无声从眼前流淌而去,每一秒都比那个过去更远了。
    ***
    最开始,她知道高中部有个大大大帅哥,快毕业了,只记得名字没见过人。然后某天在露天操场碰到初一学妹黄婷,身边站着他,初一学妹介绍说这是我表哥路晨。她装着从未听说,都不好意思打招呼。
    其实内心早就百爪挠心,天啊地啊真人超好看啊——
    “路炎晨。”穿着高中蓝白校服的他,在树荫下被她目光巡礼了一番后,出声更正。
    黄婷“啊”了声:“对,后来上学碰到重名的就改了,不过家里人都还叫他路晨。”
    归晓盯着他,平生第一次感慨:高中校服真好看。
    放学后,归晓和黄婷骑车沿着大马路一路骑回院里,路过小门,两人相继下车,推着自行车走过哨兵岗。黄婷都跨上自行车了,归晓忽而问:“你表哥也是院儿里的?”
    “不是啊,我妈那边的哥,”黄婷早熟的可以,马上嗅出不对劲,“你看上他了啊?”
    归晓想想,实话实说:“长得太帅了。”
    “觉得帅你就上呗。”
    “……”
    黄婷只比她小了三个月,却晚了一年上学。
    父亲是军人,母亲是医生,是归晓来到这里读初中之后认识的女孩。
    归晓起初不是在这里的附属小学读书,是在父母身边。当时小学毕业,十个同班同学有两种选择,一是去师资力量不强的附属中学,二是被家长扔到亲戚家,去念地方上的初中。当时小学班上乖巧内向的纪忆,家里没条件的赵晓颖,还有父母管得严的季暖暖,都直接被选择了直升附属中学。
    而归晓太想寻求新鲜刺激,软磨硬泡下,就被爸妈扔到了姑姑家,北京某个郊区的部队大院,在燕山山脉脚下的某个小镇上。虽在北京城,却是在远郊。
    那里有几个没名字的部队大院,余下都是一个连着一个的村子。
    据说这个地方初中师资不错。
    其实纯属扯淡。
    一个年级八个班,每班五十几个人,最后读高中的全年级不会超过三十人。余下都是职高、中专,或直接中途辍学。
    老师是不错,可管不住学生。
    打架斗殴常事,小情侣满天飞。以至于学校大门为了防止辍学后变成小流氓的旧日学生寻衅滋事,整个校园都是全封闭铁皮,围墙电网,她每天上学就像去定点蹲监狱。归晓就从来没见过学校大门真正敞开的时候。当然这些细节归晓爸妈都不清楚,他们太忙。
    归晓就如此被放养到了一个“神奇”的世界。
    那时,归晓玩的最好的人除了黄婷,还有家在学校后边一条街上的高一学姐孟小杉。见到路晨没几天,高考开始了,归晓学校作为考点之一给所有初、高中生都放了假。
    归晓在家无聊,被孟小杉叫去镇上最大的台球厅。
    那台球厅开在镇上唯一的三层小商场对面,面对牛肉面铺子,门右侧常年有个卖羊肉串的阿姨。一毛一串,童叟无欺。
    归晓把自己22寸车轱辘的小自行车往门口一停,蹲在大门外抽烟的几个男生望过来。其中有个是归晓同桌,留级生海剑峰:“晓姐,来了啊?”
    他比归晓大两岁,还是留级,可偏偏要每次靠着归晓交作业,所以自觉叫姐,毫不脸红。况且,归晓最好的姐妹孟小杉的男朋友海东,是海剑锋的堂哥,更要顺着给面子。
    归晓用手遮着太阳,不太习惯被一堆小混混瞄着,快步走入。
    厅里风扇不停吹着,几个台球桌旁都有人。
    最里头,右拐,有个小间。
    每次都留给孟小杉那个男朋友海东。
    归晓进去时,小屋子里有两个台球桌,一个是海东和个男人在玩,看台球桌上只剩下黑白和红球了,快结束的样子。
    海东用架杆敲了下她的脑袋:“怎么样,觉得我这一局全能收不。”
    归晓撇嘴,笑了声:“我看悬。”
    归晓扫了眼,还有几个不认识的男生女生,也在打量着她。最角落坐在窗边的小凳子上的那个人影,吸引了归晓的注意力。
    是路晨。
    他没穿校服,三伏天里竟穿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平凡得连任何图案都没有的黑色长袖套头运动衫,短裤,运动鞋。背抵墙,手臂搭着窗台,靠在那儿抽烟。
    “晨哥,”海东叫了声,“我老婆的妹子,我小姨子,归晓。”
    路晨像从未见过她似的,睨了眼,点头,没说话。
    此时,有人逗归晓:“妹子看起来,应该切的不错啊?”
    还真被说对了。
    孟小杉家里有个屋子,专门放了台球桌,没事儿就教归晓打,她悟性又高,就连和海东偶尔玩起来,运气好的时候都能开局就连进四球。
    孟小杉看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怕她被这些小混混拐带坏了,嗑着瓜子说:“人还没杆子高呢,乖乖看着。”
    海东笑,没揭穿,把架杆往台球桌上一放:“你让她玩呗,反正都包了一下午了。”
    孟小杉白了海东一眼。她早就和海东说过,归晓年纪小万一被这帮辍学生带坏了,或是占了便宜,她必然和海东翻脸。
    “我陪你开一局。”
    路晨挪开椅子站起来,拉近窗台上的烟缸,在一堆烟屁股中按灭了烟头。
    太突然,连孟小杉也被整懵了。这一下午路晨都坐在那把椅子上抽烟,没断过,谁都没办法沾上他,大家都知道他心情差,也不敢搭话……
    “打不赢你。”归晓有些心虚了。
    “我单手。”他从靠东墙的架子上挑了个趁手的台球杆。
    归晓被他唬住。
    球杆被递过来:“单手左手。”
    
    第五章 流浪途中人(2)
    
    这么一说倒是胜率很大。
    归晓好胜心强,盘算了下也没再扭捏,接过球杆。
    台球杆也讲求手感。
    她喜欢重一些的球杆,颠在手里有力度,路晨给她挑的这个刚好。
    路晨倒是对自己没什么讲究,估摸是真打算让着她,取了个离他最近的,右手拎着,将球袋里的台球掏出来,丢去桌上。众人在这儿坐了一下午,也没见路晨有玩的意思,突然来这么一出,兴致勃勃聚拢过来。
    窗口的纱帘被风吸着钻出去,又被风带进来,撩着刚才他刚坐的空椅子。
    归晓绕过球桌半圈:“我开?”
    “当然,”海东替路晨接了话,“晨哥都让你到这份儿上了,还会不让你开球?”
    归晓抿了下下唇,俯身,眯眼瞄准。手向后一抽,猛击出去,砰地一声闷响,撞了大运,一杆直接落袋三球。
    身后几个辍学生啧啧赞叹:“厉害!”
    海东递过去一根烟,塞到路晨的嘴唇间:“你要输给我小姨子喽。”
    路晨咬着没点燃的烟,右手在台球桌边沿一扫,顺了个深绿腻子回来,在杆头蹭了两下,反倒一笑:“可能吗?”
    可惜开局落袋后,余下球的位置都不好。
    第二杆她没进。
    等轮到路晨,她就再没有了击球机会。只在最后只剩下白球和黑8球时,孟小杉看不下去了:“晨哥,别这么欺负我们家归晓啊。”
    大伙也跟着起哄,都让路晨放个水算了。倒是几个姑娘们不太好说话,嘀咕着都左手单手了,还让?干脆让归晓用手丢袋子里算了。
    路晨倒没有执意要赢的想法,两手撑在深棕色破了皮的台球桌边沿,微俯身,瞧着她,嘴边挂着笑问:“想要我让吗?”
    “不用。”归晓被问得脸上更挂不住了,将球杆往架子上一放,主动认输。
    路晨也没多话,抽手一杆撞出去,球几乎是飞着滚向袋口,落袋。
    赢了。
    按进球数来说也不算是惨败,可人家是单手左手,就差双手倒绑让她赢了。
    归晓输得是彻彻底底,特没面子,搓搓手上的汗,借口说去镇上的精品屋买点东西,跑了出去。烤羊肉串的阿姨没什么生意,用扇子随意扇着炭火炉,看热闹似的看台球厅门外蹲着的小年轻们和姑娘打情骂俏。
    归晓开车锁,急匆匆跨上去,“啊”地一声尖叫着又跳下来。
    车座烫死了,忘了停在阴凉处……
    调戏姑娘的小年轻们瞧乐了,归晓回头瞪了一眼,看到路晨也跟着走出来,踹了脚蹲在最门儿挡路的男生。“晨哥,走了啊?”男生咧嘴笑,向边儿上挪了两步。路晨点头,把自己停在门边上没上锁的山地车推出来,跨上。
    晃眼刺目的阳光里,那骑车的人从她眼前掠过去,拐个弯儿就没影了。
    那天晚上,归晓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几天就是高考,路晨应该在考场而不是在台球厅啊?她电话里拐了九曲十八弯试探问孟小杉,孟小杉倒没察觉出她的小心思,告诉她,路晨头天家里出了大事,耗到第二天下午才解决,错过了上午第一场考试。
    估计不是复读,就是接他爸的汽车修理厂去了。
    在这个学校,辍学这种事都稀松平常,复读更不是什么大事。孟小杉说得语气轻松,归晓心里的小九九越发重了:复读吧复读吧,这样又是校友了。
    可惜开学后,她没在高三班里见到他,想着,也许真去接汽车修理厂做小土老板了。归晓和他没交情,自然也不会有交集,可想起路晨这个名字,心总是茫茫空着。
    直到深冬来临,某天骑车经过校门口的小煎饼摊,看到他和蹲在那儿的海东,陪着摊煎饼的大婶闲聊。海东在归晓诧异偏头望过来时,叫着:“小姨子,来,哥请你吃煎饼。”
    归晓急刹车,险些摔进挂满积雪的松树丛……
    路晨手掌顶住她车把:“悠着点儿。”
    归晓耳边隆隆的都是自己细微急促的呼吸声,可还是颇为镇定地跳下来。路晨顺手帮她把小号的自行车拎去煎饼摊旁,撑住。海东招呼着,让大婶给她加个煎饼:“看给我小姨子瘦的,倆蛋,挑大的来啊。”
    大婶答应,捡了个偏大的粉壳鸡蛋,敲碎,洒上面饼。
    归晓两手插在口袋里,等自己的煎饼。
    车四周的玻璃上贴着不少宣传贴纸,灰蒙蒙的,擦不干净的那种灰。她不经意透过玻璃,看到他手撑着自己自行车车座上,看两个大男生闲聊。在看到他有回头的动作,她马上低头继续看滋滋冒着热气的煎饼,再悄悄瞄过去——
    路晨倒是毫不避讳,真在看她,归晓也没躲,回视他。
    后来,煎饼摊的常客蜂拥而至,两人在早晨的一片祥和欢闹气氛中,移开视线。归晓接过烫手的煎饼时心还怦怦跳得重……
    因为早自习前见到他,归晓一颗心像浮在松蓬蓬的积雪上,空悬着在那儿。
    没成想最后一节课结束,她还在替老师收拾刚堂考完的卷子,同桌海剑锋跳上门口两级台阶,跑进来凑着说:“校门口等你啊,今天我哥生日。”
    “啊?”归晓倒没听说,“我要去买礼物吗?”
    “得了吧你,咱班谁生日你都送毛绒玩具,精品屋都快被你掏空了。孟姐说了,让你空手来。”
    “那你等我啊,我交卷子去!”归晓心花怒放,跑了。
    等交了卷子,她直接跳下办公室台阶,在放学潮中逆向往班里跑。
    海东生日,他一定在。
    果不其然,不止是在,根本就是他提供了吃饭的场所。
    孟小杉曾提过的汽车修理厂不在镇上,天气好沿着运河也要骑四十几分钟才能到。骑到半路天就彻底黑了,还好孟小杉嘱咐海剑锋等着她,陪她一道去。两人顶着西北风,费劲地骑了足足一小时,她被风嗖得耳朵生疼都要哭出来了。
    右拐,一路大土坡滑下去,俩人溜着车到了修理厂大门口。
    三米高的墨绿铁皮门挂着黑锁,铁门旁的小门开着,路晨在小门边的传达室等他们,看到归晓来了,推开玻璃门走出来。
    早晨两人对视时的感觉还在,归晓猛看到他出现,竟有些扭捏。
    “晨哥!”倒是海剑锋毕恭毕敬吼了声。
    路晨点头。
    他伸手,从归晓手里接过小自行车的车把,拎后座,替她从小门搬了进去。归晓跟着他进去,大门内正对个大厂房,光大门就有五六米高,厂房左右都有砖房。
    路晨把她的车丢在墙角一堆自行车旁,招手,让他们进去。
    十几辆车,各种车型,有悬着的,也有停在水泥地上的。
    里边还有十几个成年人在干活,看到他们几个半大的孩子也没多留意,估计是路晨平时带人回来混惯了,早就见怪不怪。
    一路走到底,拐弯,是个屋子。
    路晨用膝盖顶开门,白茫茫热腾腾的火锅热气从门内往出钻,孟小杉看到归晓立刻将身边个男生一推,让了位子出来。满屋子的人,和上次台球厅的不同,这些面孔明显年纪大了不少。归晓坐下,听他们喝酒聊天,大概猜到这些人是过去海东和路晨的老同学。
    因为天气太冷,好几个男人都裹着绿色军大衣,御寒。
    路晨到角落里坐下,只有他一个人还穿着校服。
    归晓悄悄扫了眼四周,有床,也有柜子和木桌子,加上沙发上散落扔着的衣服和墙角的鞋架子上各色运动鞋……这应该是他住的地方?
    她坐下没多会儿,就有人打趣,这是不是海剑锋的女朋友?
    “哪儿啊,这我姐。”海剑锋摆手,一脸真诚。
    孟小杉笑:“这臭小子可追不上归晓。”
    她普及着归晓的成绩,再加上体特生和校合唱团,绝对各科老师的心头肉,当然除了教导主任。就因为归晓整日里和他们混,被点名批评了整两年,当初连第一批入团名单都直接删掉,愣是和留级生一批入得团。
    这屋里的人,不是中途辍学,就是留级过,没人好好读过书,和归晓这种小女孩的关系就像班级里第一排和最后一排的学生关系。两个世界,毫无交集。
    他们听前面的没什么兴趣,倒是最后入团的事听着听着都先后笑了,都是受过教导主任点评批评的人,感触太深了。
    路晨始终缄默着,拖过一把椅子,倚靠着坐。没喝酒,鲜少跟聊,听两句就捞了手机过来看两眼,时不时走出去,没多会儿,炒了新菜进来。大冬天的,虽然东面的角落里有一长排银色的暖气管子,可也架不住屋子过于高敞,归晓吃到一半也冷得没敢脱羽绒服。
    路晨穿着单薄的一身棉质高中校服,在一堆裹着军大衣和羽绒服的人中,更是高瘦。
    这一喝就是十点多。
    众人要散了,孟小杉看海东醉得不轻,给海东亲爹打了个电话,让家里人来接他,自己也火急火燎跟着走了。呼啦就散了火,满屋子剩下他们两个。
    路晨挽了袖口,抄了几个空瓶子,丢去门外墙边的竹筐:“坐会儿,我送你回去。”
    归晓点头,坐在沙发上。
    看他收拾了会儿,觉得不对,自己也是吃饭的人,也该跟着收拾收拾?可没干过活的她,又不知从哪儿下手。
    路晨倒挺手快,捞了剩下的瓶子,一并又端了俩盘子出去。
    她向门外望了眼,从沙发上起身跟上,帮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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