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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路-墨宝非宝-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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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炎晨倒是玩得起了兴致,毫不含糊从水坑出来就翻身滚过火障,再噗通一声滚落下个水坑。火苗一米多高,水坑两米多深,这么一路折腾过,没多会儿,人就从最后一个水沟翻跃上来,右手抹去脸上的泥水,揉捏自己被火苗撩到的耳垂:“拿药膏去。”
高海答应着,特幸灾乐祸地跑了,一帮子人过去天天被晨练,如今也算讨回来了。
他往回走,归晓沿着他留下来的一路水印子跟着。
那些军犬也耷拉着尾巴追着,想跟他,尤其是那只对他一直示好撒娇的军犬,半步不肯远离,走过食堂了还追。路炎晨不得已躬了身,手掌在它脑袋上揉了两下:“去吧。”
那满身泥水的军犬呜咽了几声,没动。
路炎晨淡淡一笑,踢它:“不嫌丢人?”
狗又嗷呜一声,这才抖去满身泥水,飞一般追上了自己那群同伴。
回接待室,他去冲干净回来。
小值日送了早饭来。
秦明宇和排爆班班长厚着脸皮,死活要来蹭饭,顺便还带了两瓶酒。
这就算真的告别宴了。
早晨七点多,两个大男人又开始白酒就馒头咸菜,吃起来,路炎晨要开车走,不能喝,就陪着。归晓坐在旁边,一小口一小口吃着手里的肉馅包子,喝了两口白粥。路炎晨短发还半湿着,归晓怕他感冒,将椅背上搭着的毛巾又拿来,给他擦了擦。这么个小动作,看得排爆班班长热泪盈眶的,在队里呆久了看老母猪都是双眼皮,猛见着一个大美女这么柔情似水地给路炎晨擦头发,太刺激人了……
路炎晨倒是好笑瞟了归晓一眼。
要没外人在,历来都是他伺候她,绝没有归晓这么贤惠的时候,也不知太阳打哪边出来了……归晓瞧出他促狭的目光,将毛巾往他膝盖上一放,不管了。继续喝粥。
饭吃到半途,来了两个人。三个男人马上都站起身,叫了声陈队。
为首那个四十几岁的男人眼风凌厉,在看到路炎晨那一刻却笑起来:“赶回来见你一面,也是不容易,”再去看归晓,微微有一瞬的停顿,“这是你老婆?”
路炎晨点点头:“叫归晓。”
归晓和那男人握了手,对方寒暄两句后,又将手倒背起来,打量她:“我这记性应该还不差,你这没过门的媳妇儿,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见过?归晓去看路炎晨,她没印象。
客厅里莫名静了会儿,路炎晨终于承认了:“是见过。”
挺远的一件事,没想到大队长还记得。
要说他们这些人有时候记性是真好,有点儿稍不对劲的事,哪怕发生十几年、二十几年了还能印在脑子里,时隔多久想起来甚至能凭借这么点儿蛛丝马迹和人对上号,比如,他就还记得第一次抓了境外特殊培训的人,有次猛在资料里看到甚至还能记得那人招供时说了什么。可有时他们记性也差,好些人救过老乡,到被人认出后再回想,自己都不记得,比如,汶川地震数万人被调往震区抢险救人,除了一身军装,谁还记得谁的脸?
第二十七章 寸寸山河梦(5)
大概是08年,5月左右。
奥运年,举国狂欢,他们这些人日夜无休。
常年反恐的都懂,这样重要的年份,境内外的人都在盯着这片土地。
那年,路炎晨和整个排爆班有大半年频繁出省,大小知名会议,活动,他们都被排满了,全是支援安保任务。那几天在云南有个很重要的大会,他和排爆班几个骨干提前到了,休息那两天,打外出报告,去了文山州麻栗坡县。
这个地名排爆班内部训练时经常被提起,他们像普通旅人趁夜去了雷区附近。
“路队,你该不会要把我们一个班拉过来现场训练吧,”排爆班班长蹲在雷区石碑外,和路炎晨逗闷子,“要不打个报告,来一次?”
“想来也轮不到你,”路炎晨在土坡上坐下,“就是带你们来看看风景。”
这条战线埋了百万颗地雷,如今也只清除了一半。
这批地雷报废期120年,等报废是没戏了,都要靠人一次次来排干净。记得外出授课时,人家问他,现在不是有机器吗?机器排雷安全性高,可其实遇到情况紧急的,地貌复杂的,种类交织混埋的,作业危险性越大,越需要人手动排雷。
往这种地方一坐心能静下来,一眼望去都是太多还没完成的任务,以后不在一线了,自有去处消耗下半生。
第二天会议,路炎晨作为专家组成员支援现场安保,守在会场外草坪上。
便装,黑衣黑裤,黑帽,脖子上挂着一个名牌,和一帮子人坐在不起眼的会场外,草坪的角落里,喝水休息。
大队长过来慰问,话没说两句,路炎晨慢慢将矿泉水瓶盖拧上,拧得太用力,淡蓝色半透明的瓶盖裂开了一道痕迹,他却没察觉。作为带了他多年的顶头上司,这太不寻常了,以至于,陈队第一直觉是有麻烦,有档案里不寻常的人出现了。
循着路炎晨的目光望过去,只有两个穿着短裙的女孩子和几个年轻男人在一起。
很年轻,挺漂亮。但绝对陌生。
足足一分钟,这个追捕起逃犯千里奔袭,数天数夜军犬都累到爬不起来,而人却找根草绳将磨烂的军靴绑结实,徒手攀爬峭壁去追人的反恐第一中队队长,竟失去了过往的所有镇定和对繁华人间的冷漠,那双眼中有太多的感情,多到连他自己都没预料到。
多少年,他没认真算过,就记得挺久了。
当初回到北京也没能见到的姑娘,如今,就在百米外。二环路上北京火车站的站台大钟钟声还在耳边,而心爱的姑娘终于得偿所愿见上了一面。
也不怪大队长会记得,路炎晨的小动作太突兀了。
右手几根手指都攥得骨节发白,睫毛微微扇动着,最后,移开视线,借口太热,去洗手池冲把脸。大队长嗅出了不对味,可任务期间,又是支援安保总不能多谈私人话题。看看表,还有三十分钟开始,叫过来排爆班班长嘱咐:“你们队长今天不太舒服,你多用心点儿。”排爆班班长答应着,心想:开玩笑,路队那是重伤不下火线的主,‘不舒服’是什么东西?
倒计时,二十五分钟,路炎晨在露天的洗手池,不停用凉水冲脸。
倒计时,二十四分钟,他两手撑在造价昂贵的洗手池旁,将头垂着,让自己冷静。
倒计时,二十三分钟,他头压得更低了些,埋在手臂里,看不清面容。
倒计时,二十二分钟,人还保持那个姿势。
倒计时,二十一分钟,身上的对讲器响了:“路队,草坪北边有可疑物品,金属探测仪试过了,肯定是电子产品。”
毫不迟疑,人一个箭步冲出去了。
会议还有二十分钟开始,来不及套防爆服,没得商量,他用几个手势,让排爆二小组原地待命,接过身边人递来的工具。那块可疑物品被发现的草皮上,已经掀开几平米,他缓缓靠近,匍匐上草皮,探手,一点点拨开泥土——
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有一个任务,解除危险。
解除不掉,就抱着爆炸物跑离人群,当然也不排除现场被炸得四分五裂的下场。
在匍匐到草皮上那一秒,他脑子里头次在拆弹前有了复杂的念头:归晓。
……
三分钟后,路炎晨半举手臂,打了个解除的手势。
他单手撑在草坪上,从草坪上起身,浑身轻松:“不是爆炸物,确认下是什么东西,填个单子。”身后在掐算时间,判断是否要疏散人群的排爆班长忍不住骂了句:“靠,不是说昨晚都排查过了吗?谁干的糙活啊?”
黑色外衣下,路炎晨贴身穿着的半袖轻易就湿透了。
三分钟前,他有两个不好的念头:万一威力巨大,波及太广,是否来得及撤离人群;万一他被炸得四分五裂,捡尸体时被归晓看到……幸好,一切都未发生。
那天,会议照常进行。
与会人员和来宾不会知道草坪上发生的那一幕。
那天支援结束,路炎晨在临上车前,在会场外抽了根烟,想着,离她难得这么近,就多呆会儿。一根烟刚好够绕场外一圈,太阳灼在他眼皮上,眯了眼去辨清车在哪儿,将烟蒂丢去玻璃转门旁的垃圾桶,迎着日光跳上车。走人。
自此,她回她的北京,他去他的边疆。
这件事发生在加油站相逢前。
在路炎晨口中没带太多情感描述,被三言两语说完。归晓听得身上一阵紧,一阵松,手臂上一阵阵麻麻的,在想那次会议,没什么特别,有些经济论坛看起来国际影响很大,好多都是例行公事的邀请,她是代替老板去的,半天会议,连着周末,在云南玩了几天。
楼上,大厅里,有人在台上讲,百来号人在台下听,时不时有人走神,拧开水来喝,或是翻翻手里的资料……而楼下,却有一帮子连军装都不穿的排爆专家,翻查过每一寸草坪,甚至做好了一切牺牲的准备。
有些职业的荣耀,注定要被深埋,因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保密范围内。不能宣传,不能报道,换句话说,连现代最流行的公关塑造形象都不行。归晓还记得,刚和路晨要和好时在论坛上查阅他们的资料,极少,甚至有很多不好的言论。
但她也记得,曾经看到一篇报道在表扬一个排爆英雄,是难得的一个100%排爆成功的人。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那就是说凡是涉及这方面的人,多少都会失败,受伤,残疾,死亡。有人报道吗?没有。这些数字被掩埋下来,没人会去注意。
过去,这些都离她很远。
可曾经,真实的,她被路炎晨在某个时刻用命护过。
而她并不知道。
“有缘啊嫂子,你和我们路队真是几辈子的缘分,”秦明宇立刻下了定性,“都说俩人要在一块,总要有些缘分证明证明,这就是!”
排爆班班长记性竟也出奇的好,添了一记猛料:“我靠,我记得,我靠,那次支援回来,几个中队的人吃饭,路队代表我们队出节目,吹口琴吹哭不少兄弟。那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听路队吹口琴啊,那时候刚来没多久还不了解,还想着这中队长可真铁骨柔情,以为是想嫂子了呢,后来一问,原来光棍一个。我又给自己找理由,那路队一定是多年没碰着优秀女性,思春了,谁想到,还有这后话……”
那首《在他乡》在不少人当兵前早就红遍大江南北,一句“我多想回到家乡,再回到她的身旁”唱|红了多少战士的眼。
……
路炎晨难得有点儿小秘密,没藏住,被当众翻出来,还是在老下属面前被抖落出来,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不言不语的。
等送走人,该喝得酒也喝完了。人也要走了。
陪喝酒的人将他们两个送到车旁,路炎晨那辆车门边上,路炎晨探手,狠狠拍了下排爆班班长的头:“别混个缺胳膊少腿,回去了讨不到老婆。”
排爆班班长揉自己后脑勺:“路队,我不就揭露了你想嫂子的那一面吗?至于拍这么狠吗?放心,等我荣归故里日,绝对找个比嫂子还漂亮的。”
“说啥呢你俩,”秦明宇哭笑不得,“就不能考虑考虑我这种失婚男人啊?”
路炎晨一笑:“走了。”
他素来是个利索人,丢出这话就上车。
车外,秦明宇还是没顾他的叮嘱,提前让人传话过去,那些在早饭后短暂休息的昔日队员们都涌到车旁,知道路炎晨的脾气,没敢多废话,最后看一眼就算。
路炎晨将手边储物格丢着的墨镜戴上。
“你下去说两句吧,”归晓于心不忍,“多说一句也好。”
“铁打的军营,流水的兵,”路炎晨的眼睛从墨镜边沿,平静地看出去,“该说的,当初走的时候就说完了。”
辨不清眼中情绪,他打了方向盘,一脚油门离开。
破二手车,没这里车牌,可开出大门就引来门口两个哨兵的注目礼,双双军礼告别。
路炎晨也在前挡风玻璃投照进来的刺目阳光里,抬手,还了个板正有力的军礼。
血还是热的,在流淌,心还是活的,在胸腔。
大好河山,你我守护,此一生所向,无须告别。
—— 上卷完 ——
第二十八章 昭昭赤子心(1)
路炎晨身份特殊,出境报告没有批下来。
那边秦小楠妈妈好不容易松口,答应坐火车将东西送到二连浩特,可还是爽约了。归晓在电话里如何劝都没用,倒像她才像是秦小楠的亲妈,将她和路炎晨都弄得很是不爽。
幸好最后是大队长硬着面子去要了个“特事特办”,给秦小楠在部队驻地开了新户口本。户口本上户主就是秦小楠自己,棕红色的皮质户口薄,翻开就这么一个孩子的名字。
风打浮萍。
进北京前,归晓给孟小杉通了个电话。
秦小楠睡了,也就没想再回去,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直接去了归晓家。
路炎晨这两天有事要办,和孟小杉约了隔两天去接秦小楠,顺便收拾东西,把小孩接过来归晓这里念书。至于他自己……倒是很冷静告诉她,婚必须要结,因为从一开始两人就没采取任何保护措施,自然是越快越好。
但首先,要解决两家的问题。
而今晚,先回家。
这是路炎晨第一次到她这里。
归晓家是个小复式,底层是厨房客厅,大书房、客房、洗手间和厨房,顶层两个房间,有间带洗手间的卧室,有一间原本是小书房,秦小楠来了就是他的卧室了。
格局不大,胜在地段好,当初小老板来见了,硬是想用高于市场的价格买过去。归晓死活不同意,这是她用来养老的房子,都想好了老了腿脚不便要怎么装修了……
“你去沙发坐一会儿,我给你倒水。”
归晓去把水闸打开,回来人已经不见了。
客厅里几个行李袋都被打开来,洗手间里有哗哗水声,她循声而去。
路炎晨不晓得怎么就找到了她时常用的洗衣盆,开了水龙头兑了洗衣液,自来水正顺着他的手心冲到盆底,泡沫一股股从盆地涌上来,脚边堆着衣服,头也没回:“挑一挑,都要怎么洗?”归晓扒拉着,将要干洗的丢到墙角先,再去看剩下的。
牛仔裤和不娇气的衣服机洗就好……“那个,我自己洗。”
是几件在他部队不方便洗的内衣和内裤……
路炎晨点点头:“会洗?”
……废话当然会,从小就会好吗?“嗯。”
路炎晨也没说什么,将那些内衣放进去泡上:“来教我用洗衣机。”
归晓哦了声,开始给他讲起来大概的用法,她只会最简单的功能。有些复杂的也不会,也没有什么太多用处,就含糊带过了。
“说明书呢?”
“……明天找找吧。”
路炎晨再去盯了她一会儿,挺无奈笑了。
他这些年养成的习惯,凡是上手的东西一定要吃透用烂,恨不得拆成碎片自己都能再组装上才算舒服。但也不能指望她能找到,看看型号,网上应该找得到说明书。
于是,路炎晨到她家的第一个晚上头两个小时做的事,就是:干活。
从洗衣服开始,到擦干净每个房间的家具,拖地板,洗干净厨房所有的东西……
他干什么归晓就亦步亦趋跟在后头看着,陪聊,忍不住了就说一句:“你放着吧,下周阿姨就来打扫了。”路炎晨没听见似的,烧了开水将所有毛巾类的东西全冲了一遍。
完全不怕烫,探手就从滚烫的水里抄起来,拿手绞干:“去,挂上。”
归晓一个个又将毛巾挂回去。
她人回来,看到厨房的炉子旁,路炎晨两手撑在大理石台边沿,去烧一锅新开水。
头顶洒下来的是灯光,身前是火光。
特别的俗世气息。
归晓凑近,张望那将将要烧开的水。
小时候就这样,每次他干活时候她就跟在一旁瞅着,时不时内疚着咕哝两句,小内疚一下,然后继续瞅着他干活。对于这一点海东还开过玩笑,说小姨子天生就是享福的命,他倒不觉有什么,只要他乐意惯着就行,一锅配一盖,都是注定的。
不过要换成别人,他也不见得乐意。
火苗子舔着锅底,烤热她的手背:“你怎么对我家这么熟?”
他答的很敷衍:“猜的。”
他看她手离火太近,怕燎到她,将她手带过来,在左手掌心里揉捏着玩。右手漫不经心地捏着透明玻璃杯的杯口边沿,一点点转着圈。
等水开。
归晓的手被他揉得发红发烫,两人之间的温度不断攀升,像点了一根火药捻子,一路沙沙地溅着火星烧下去,烧到了心里。头顶的灯光被遮挡去,等他挨到自己嘴唇时,她屏了下气,心跳得厉害,不自觉人就变得软绵绵的,轻靠上他。
人在疲累时亲热,有种困兽依偎的错觉,只觉得暖融融的,心底像被融掉了一块,还在慢慢扩大着……偏他亲了就走:“我先把事情做完,一会儿和你有话说。”
她轻“哦”了声。
路炎晨看出她的不满情绪,去打开抽油烟机,点了根烟抽上了。噪音充耳,水也滚起来,他没耽搁,将碗碟筷子都丢去洗干净的锅里。
他拿了锅,咬着烟斜她一眼,含糊不清地说:“快去,别溅到你。”
归晓终于被轰走了,回房换了轻便睡衣,拿了条毯子出来,在沙发上看电脑。一整天的车途早扛不住,眼皮打架,也是累,没等到他就睡着了。
睡了不知多久,隔着毯子被人拥住,屋子里黑了,他关了灯。
路炎晨摸到她露在毯子外的脚,摸摸,凉透了:“去床上?”
他两只手裹住她的双脚,轻揉搓着,泡了整夜热水的掌心格外柔软、温热,难得没那么粗糙了。她脚小,他手指长,围住也没什么问题,不过终究是有缝隙透风,他索性将她的脚放到怀里继续焐热。归晓动动脚,踹到他身子下——
蓦地躲开,醒了三分:“……脖子睡得好疼,”本来颈椎就不好,这么窝着睡了会儿,头都抬不起来了,“你不是有话和我说吗?”
路炎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我现在工作有两个选择。一是拿钱走人,加上这么多年存的,肯定能补上所有账,还有剩余办个婚礼,再开个汽修店也没问题,”他慢慢地说,“还有一条路是直接工作,就没有这么多钱拿了,你要再等我两年才能平账,然后再办婚礼。”
说完,他又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这个工作很稳定,但会有风险。教人拆弹,也会有现场支援,”他措辞比较慎重,简短,“如果有必要。”
这个假设的意思是:太过危急的场面,必须要他们这种身经百战的人上。
“你去修车太浪费了。” 归晓挺认真地想着,要如何说。
那天在他部队食堂吃饭,大家在喝酒,她很识相不打扰,反倒听高海说了好多他们平时做的事。他们的路队精通英蒙俄,那几个中队都是海陆空三栖作战,又会拆弹,绘图,绘人像……这样的人血是烫的,心是忠于祖国的。
你凉了他的血,掏走他的心,就不是他了。
“你要让我去做这行,估计不行,我心理素质不好,当初高考就怯场了,第一场考试大脑空白了半小时才好……可你去做,我没有任何意见。高中我们分手和这次不同,那时候情况特殊,而且年纪小,一想到你几年、十几年都可能不回来就受不了。别怪我……”
“没怪过。”
从来没有。
痛苦有,但没怪过。
归晓又抱着他腻了会儿,发现在沙发上睡也不错,路炎晨将个茶杯端过来,喂了她一口水,刚泡没多久的普洱。她品着这味道,心想:很好,他根本就不是反恐的,是搞刑侦的,连那么多罐子茶叶放在哪儿都是什么茶,全摸得一清二楚:“你怎么想起泡茶了?”
“口渴。”
其实是看她从回来就从冰箱找饮料,没喝过热水,特地给她泡的。
“你要喜欢喝普洱,”归晓被温热的水润了嗓子,倒是开心,“我明天去多弄点好的。”
路炎晨笑了声,见把她喂水喂挺高兴,在正事上也算互相领会彼此的意思了,也没再耽搁。将她的下巴捏了,去亲她,普洱的香气搅在口腔里,唇舌上。实践出真知,他如今算是能理解为什么每次有家属去队里,无论何时推开那些人的门,总能撞上突然从在床上腻乎亲热的一对儿——
呼出来的灼人气息就在她耳根子边上。
他将毯子掀开,毯子边沿的细穗撩得归晓脖子痒:“……困了都。”
路炎晨哂然一笑,将手摸上自己的皮带:“不想?”
……
归晓哪还有心思想他有多讨人厌,心跳得七七八八,语无伦次地应着:“想,想……”
……
再醒来,她裹着自己床上的被子睡在沙发上。昨晚折腾得狠了,死活不让路晨再动自己,两人就窝在沙发上睡了整夜。撑着手臂起来,张望起身,人不见了。
包好的饺子在桌上,生的,压好一张纸条。顺便醋和辣椒酱也摆好了,归晓记得她家里的辣椒酱早没了,估计是他现去买的。
纸上的话倒是简单:去报到,晚上回来。路晨。
路炎晨过去的字她熟悉,如今再看这纸上的,倒像出自他人之手。当过兵的人大多会练练字,很多地方都有这种风气,个顶个的硬笔字标板,估计又是这十几年的变化。细微的,每一处都变了。
可“路晨”两个字却是实实在在的,落款在那里。
第二十九章 昭昭赤子心(2)
第一天报到,领导没给任何喘息的机会。
课表上,路炎晨排了整整一上午的课,照他的理解是,上边压根没有考虑过他这个前反恐中队长会不来报到的问题。好像注定的,他要来,一定会来。
几个教官里,有个是路炎晨的老熟人,缺了一只手臂,是2000左右在长沙一个甜品店排爆时被废掉的。路炎晨进去时,人家正悠哉哉地喝茶,见着路炎晨一乐:“路队,来了啊,就等你了,”说完,将手里的一份规章制度推过去,“十分钟,背下来,今天上边说了,你打头阵见新学员,先要背这个。”
路炎晨对余下几个肢体健全的教官颔首招呼,扫过去。
十分钟后。
炙热的阳光落在眼皮上,七十个人都在立正等待。
年轻男人居多,只有最右侧有一列女孩子。
操场前方,六个身穿简单黑色外衣的男人,戴着统一样式的黑色帽子,没任何标识,走到众人面前,站成一排,比这些学院的站姿稍许随意了,可帽檐阴影下那六张不同的面容都很严肃。
右手侧,路炎晨走到学员队列前。
背对着身后的几位老师,面对面前这些尖子生。
“各位,我们六个人就是这学期要带你们班的教官,可以叫我们教官,也可以叫老师。我本人姓路,路炎晨,你们拿到的课程表上有我的名字。今天初次见面,在未来八个月培训期间,你们会更了解我。接下来,很啰嗦一段话,这些在规章制度里都白纸黑字写着,但我现在必须一字不落背一遍,否则我们几个都要被扣工资。”
底下,有不少人想笑,屏住了。
“这里不是军校,所以,要求会比较轻松。听好,记住,背下来,”路炎晨嘴角也似乎带着笑,很快隐没,“首先着装。培训期间要穿制服,制服要成套,不同季节制服不允许混穿。课时,统一穿制式皮鞋,不允许出现拖鞋、布鞋或赤足。皮鞋颜色棕或黑,男人鞋跟不得高于三厘米,女人不得高于四厘米,不得穿白、花色配袜,鞋要保持光亮。”
“对于制服,我们允许在换季期间更换衣服,三月一到五日,换春装,五月一到五日换夏装,十月一到五日换春秋装,十二月一到五日换冬装。集体活动,必须着装统一。”
“其次是一些小规矩。边走边吃东西,不允许,在公众场合和禁止吸烟区域吸烟,不允许。身穿制服,不得出现如下行为:挽臂、搂腰、搭肩、插兜、袖手、背手、席地而坐、嬉笑打闹或高声喧哗,”他略停顿,提高一度音量,“都清楚了吗?”
众人齐声:“清楚了!”
“好,啰嗦完了,还有一句话,是我个人送你们的。当年我加入反恐一线,老队长就送了我们一句座右铭,希望各位也能找到自己的那句话,未来写在遗书结尾,很提气。”
他说完,微微地笑了笑。
众人见教官笑了,晒了半小时的热燥都有了发泄口,都笑起来。
“路教官的话是什么?”有女人的声音问。
他说得很慢,一字字,很慎重:“千家炮火千家血,一寸河山一寸金。”
一瞬安静后。
“这句我要了!”有人说。
“还有新的吗?路教官。”有人提议。
“是啊,你也送我们几句。多几句,我们这么多人呢,遗言不够分的!”
路炎晨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那个要多选的:“现在的队伍不好带了,遗言还要多选?”
笑声起伏,气氛越发融洽。
路炎晨声音突然一沉:“稍息!”
队伍马上静下来,齐齐稍息。
“立正!”
唰地全部立正,背脊挺直。
路炎晨的眼风从第一排的一张张陌生而年轻的脸上掠过去,而后排,也有比他年纪大的,资历深的:“两句,一个意思,希望你们永远用不到。”
操场上静悄悄的。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或者,”他也背脊笔挺,看着这些未来将会进入排爆第一线的人,下意识摆正自己的帽檐,“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声不重,很亮,也很直。
没视死如归的勇气,就别干排爆这一行,硬上只会害人害己。
到中午他去教官食堂打饭已经只剩下独留的两份儿,端走去五分钟消灭,一点不剩,将不锈钢的盘子拿去餐盘车。有个清瘦的老教官匆匆而入,领了最后一份饭,找了个角落吃起来。路炎晨看了眼牌子,食堂是禁烟区,于是往出走先找地方抽烟。
人走到大门外,两个直属领导簇拥两个人身后,低声说着话,走入这里。
领导看到路炎晨招招手:“路炎晨,来,过来。”
路炎晨走过去,直觉出面前这个人是谁,照着过去,他要马上立正行军礼。
可现在他只是脱下帽子,直视那个这几人里年纪最大的、同样也在用目光“丈量”自己的男人:“路晨?我是归远山。”
十一年前,两人没见过。
但他受这个男人“恩惠”,当兵前两年要比别人更拼命。
路炎晨坦然伸出右手:“伯父,你好,我是路炎晨。”
十一年后,在这里,两人终于碰面了。
当年归晓家里出的事,路炎晨后来有意从表妹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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