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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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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随军郎中孙晋苦笑哀叹,“秦参军有所不知,这计策,怎可能出自孙某之手!”

听到这话,周大牛本能地竖起了耳朵。他在山谷里呆得时间短,中毒本来就不深。恐惧之心一去,好奇心立刻被头顶上的谈话给勾了起来。

这么毒辣的计策,绝对不是一个医者所能想出来的。周大牛深信自己的判断。从秦参军和孙郎中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中,他慢慢得知了“毒计”的出笼始末。

原来,在中午的时候,见到雄武郎将李大人为没法传递消息给可能会出现在山谷另一侧的宇文述大人而着急,孙郎中一时多嘴,就根据行医多年的经验,建议郎将大人在本侧山谷点几堆马粪,利用动物粪便燃烧时产生的烟雾“凝而不散”的特点,告诉附近的兵马有大军赶到了山谷西北。

此番接应远征军行动,监军宇文士及大人利用父辈的关系弄来了一万五千多匹战马。所以,收集些马粪自然不是什么有难度的任务。可事情坏就坏在孙郎中过于心善,在李将军派人收集马粪的时候,他叮嘱了一句:“不要收集太多,湿马粪的烟有毒,浓了会把人熏坏!”

一语惊醒梦中人,听了孙郎中的话,李郎将和宇文监军两位大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用烟熏高句丽人的狠招。无名山谷内大河直穿,火不可能点起来,却是个放烟的好地方。这附近高山横陈,百十里内就这么一个大缺口,所以只要谷口处有烟,肯定会被山风吹到谷中去。

主将和监军都不在乎名声,底下的士兵自然更是不择手段。众骁果当中很多人在应募入伍前就是横行乡里的混混,堵个烟囱啦,下个毒啦,顺风向人眼里洒沙土啦,诸般阴损招术他们最擅长不过。很快,湿马粪里就被加入了巴豆、断肠草、五步毒、蛇涎草、毒蒿子等辽东大地土生土长的“添料”,烧出的浓烟滚滚向山谷中灌去。

起初,李旭和宇文士及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没指望毒烟真能起到克敌制胜的效果。但在毒烟涌起后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内,两位将军就陆续改变了主意。毒烟的效果太好了,出人意料的好,隔着一千多步,大伙逆着风都能听见山谷内高句丽人的惨叫声。于是,越来越多的马粪被堆到了山谷口,越来越多的毒草被放到了火堆上。

再往后,毒火木排的出现就顺理成章了。看到烟熏攻势能代替自己上前拼命,谁不想将战果扩到最大程度。从督尉、校尉到小兵,群策群力,无数条建议被大伙提了出来。宇文监军和李郎将两人将建议逐个筛选,总是挑那些最狠,最毒的办法付诸实施。

从第一股毒烟升起到现在,只经过了一个半时辰。前方传回来的消息却是,小半个山谷已经易手。此刻李郎将正指挥着大伙将毒火堆向前挪,大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可能。而整个骁果营为毒烟战术付出的代价只是七百多个轻微中毒的伤号,眼下都躺在河滩上等待孙郎中带人救治。

“此计无法长久,过了中段,山谷就会由窄变宽。毒烟的效果就会大大降低!”周大牛听见自己头顶上有人惋惜地总结。

“马粪也不够了,早知道那玩意儿有用,昨天就多给战马喂点料!”周大牛匍匐着抬起头,小声插了一句。

“这你放心,咱们李将军早有准备。等会儿谷里的烟一散了,他就立刻带人杀上去。反正咱们在上风口,弟兄们的士气正旺!”一名受了烧伤的校尉大声回应。提起自家的李将军,校尉大人满脸自豪。

“嘿嘿,估计没人能挡住咱们李将军那把黑刀!”周大牛也跟着搀和。

“你也见过李将军跟人动手?”附近,几个中毒较轻的士卒都支起头来,向周大牛羡慕地问。

“当然见过,我跟咱们将军可老相识了!”周大牛毫不客气地开吹,丝毫不在意自己还穿着罪囚的衣服。

“我来辽东的路上,刚好看见咱们将军跟人动手。有几个家伙想抢咱们将军的战马,我本来想过去帮忙,没等凑到跟前儿,只见咱们将军拔出刀来,就这么一劈,那么一砍……”周大牛比比划划地吹嘘着,眼前又晃过了那把黑漆漆的长弯刀。

此刀,不败。他现在开始相信。

第一百五十五章 虎雏(15)

事实上,弯刀的主人不是不败,而是输不起。

旭子没有刘弘基的老成干练,也没有宇文士及的圆滑世故,但对于自己目前所处的微妙境遇,他却绝不是一无所知。朝廷中比他经验丰富的将领很多,他并不是领兵接应宇文述的最佳人选。但这个任务之所以最终落到他的头上,首先是由于这个任务众人避之不及,第二,才是皇帝陛下对他的赏识。

旭子明白这一点,但他知道自己没有更好的选择。如果想保持个人的独立和尊严在大隋官场中生存,他必须把握住一切机会。哪怕这个机会在别人眼里不屑一顾,甚至危险重重。

此战,只有获胜,他才有机会在郎将的位置上站稳脚跟。万一失败,他会输得一无所有。他没有宇文士及所拥有的国公父亲,皇帝岳父。也不具备刘弘基、李建成等人与生俱来的广泛人脉。他只是一个误打误撞闯到险峰上的乡下小子,任何在别人眼里微不足道挫折,都会将他干净利落地打到深谷中去。

因此,没等最后一缕毒烟散尽,旭子就带着六百死士潜伏到了山谷最窄段。山谷里的能见度很低,河道中还有着了火木排在喷射着毒雾,但这些不利条件他已经全顾不上了。骁果营的将士们训练不足,旭子没把握带着他们在夜间发动强攻。如果今天傍晚不一鼓作气将高句丽人赶出山谷去,到了明天,谁也不能保证风会朝哪个方向吹!

马粪毒烟不是什么高深末测的秘籍,只要风向一变,高句丽人就可以轻松地将隋军的招术原样奉还,对于辽东大地上的毒草模样,他们肯定比雄武营的众骁果们更清楚。

旭子调集了所有自己从护粮军中拉过来的老兵和训练时表现出色的骁果组成了第一攻击梯队。山谷中央处太窄,一次冲过去两个团的人已经是极限。因此,他只能分批次对敌军发动攻击。

李孟尝被他留在了第二攻击梯队,李安远被他放在了第三梯队,出身博陵崔家的督尉崔潜和另一位别人推荐来的校尉被他放在了第四攻击阵列,担任后卫的慕容罗也被旭子调上前线,负责指挥第五波进攻兵马。第六攻击梯队被他交给了赵子铭,第七攻击梯队交给了薛文举……受伤的宇文士及负责掌管督战队,如果发现迟疑不战者,监军有权当场执行军法。

“从中央直接向前插,突破一个营垒就跳进下一个,别管落在身后的敌人,别给前方敌人喘息时间!”李旭回头看了看,低声叮嘱,高句丽人退得不太远,当初他们一道道营垒建得辛苦,此时宁可多挨些烟熏也不忍将峡谷中的营垒全部放弃。

“也千万别给咱们自己人喘息时间!”旭子又看了身后用湿布捂着口鼻,蚂蚁样排成长队的骁果们一眼,心里暗暗祈祷。他麾下的这些骁果像极了当年苏啜部的勇士,用徐大眼当年评价霫族战士的话来形容,就是个人身手都不错,但整体作战能力缺乏。打顺风仗则越战越勇,一旦受挫则胆气全无。所以,旭子必须趁大伙还沉浸在毒计得逞的兴奋中时,把骁果营的战斗力发挥到最大。

“监军大人建议你不要自己当先锋!”张秀贴着峭壁挤过来,低声乞求。“将是兵之胆,咱们骁果营全是些新兵蛋子,一旦你……”后半段话他不能再说了,打仗时候最忌讳的是犯口彩。

“没人比我自己更合适!”李旭摇摇头,回答。“你去协助宇文士及大人,前一波攻击队伍冲过去后,后一波必须立刻跟上。消极避战者,杀!”

说完,他再次紧了紧遮在鼻孔前的湿布,率先冲向了高句丽人的矮墙。

六百多名担任先锋的勇士跟在李旭身后快速前进,长蛇一样扑向猎物。山谷中的毒烟刚刚开始变淡,高句丽人还没来得及做出战术调整。一个半时辰的毒烟攻势,给他们造成的损失远比隋军自己的损失来得大。很多将领还在晕头涨脑地呕吐,顾不上观察已经放弃了的营垒。而了望手们因为先前站得最高,因此被浓烟熏得最狠,此刻几乎全部殉国。

为了保存实力,战斗力最强的重甲步兵被乙支文兴调到了山谷的另一侧换气。因此,眼下留在最前方担任警戒任务的都是些战斗力最差的部族武士和强行征来的农夫。当他们懵懵懂懂地发现危险临近时,李旭的手臂已经攀上了石墙。

“攻击!”旭子大喊一声,整个人如苍鹰般自石墙上掠过。两个蹲在地上喘息的高句丽人慌忙提起兵器迎战,被旭子连人带兵器砍成了两截。不管附近匆忙冲过来的敌人,他径自向前方杀去。每次挥刀,必然砍一人倒地。顷刻间向前推进了二十多步。十几名贴身侍卫死死护住他的侧翼,将匆忙冲过来的敌人一一戳翻。

众骁果们呐喊着杀了上来,将缺口越扩越大。主将冲在第一排,极大地鼓舞了他们的士气。受了毒烟攻击的高句丽人战斗能力和士气都已经大幅度下降。有人的脚步虚浮,手中长矛都端不稳。有人昏头昏脑地冲上前,被骁果们轻轻一拨,兵器便脱了手。数息之后,留在第一道营垒中的高句丽人便崩溃了。胆子大些的纷纷退向两边的河道和峭壁,试图凭险自保。胆子小的丢下兵器,转身便逃。骁果们的兵器上染了血,同时发现战斗比自己想象得容易,胆气愈发强壮起来,紧紧跟着自家主帅,不肯再落后半步。

骁果们相互之间的配合依旧生疏,但气势如虹。弹指之间,就冲破了本次进攻的第一道营垒。高句丽人在两座相连营垒之间留出了供士兵行走的通道,战败的乱兵们纷纷向那里挤。大隋朝的勇士们则尾随着追过去,将逃得慢的敌军砍翻在地,割下脑袋。

旭子尾随着敌军的溃卒,自通道口处挤入第二道营垒。视野刚刚变得开阔,他就看到一杆步槊刺了过来。拧身让过槊锋,长刀沿着槊杆前推,脚步加快,他看见一个身穿锦袍的高句丽将领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紧接着,那个高句丽将领失去了左手的四根手指,丢下长槊,转身向后逃去。旭子前冲数步,用刀背磕开几把兵器的干扰,然后顺利地让刀锋找上了那件价格不菲的锦袍。

“嚓!”锦袍从肩膀到腰部被切了道口子,血瀑布一样喷射出来。高句丽将领继续逃了五、六步,全身力气被抽干,一头栽倒。拦截旭子的其他高句丽人见状,放弃对手,转身争抢自家将军的尸体。骁果们怎么肯让出这已经到手的功劳,十几把横刀剁过去,手指和手臂落了一地。转眼间,高句丽将领的人头就被提到了旭子身边,他的亲兵找来根长矛,挑着血葫芦般的脑袋继续前进。

敌军的抵抗很软弱,他们根本就没想到骁果们敢冒着毒烟发动攻击。第二道营垒以比雪崩还快的速度垮了下去,溃兵们如没头的苍蝇一般到处乱窜。奉李旭将令,担任前锋的众骁果们只管攻击挡在他们眼前的敌人,对于逃向河水的和已经把身体贴到了峭壁跟儿上胆小鬼,他们根本不屑一顾。那些人自然有后边的梯队来收拾,李将军已经追着敌军杀进了下一道营垒,大伙不能看着李将军自己去冒险。骁果们的冲着,杀着,有人在战斗中阵亡,他的位置立刻被后来者补上。没人再想自己会不会战死,这一刻,他们沉醉在敌人的鲜血中,酣畅淋漓!

第三道营垒里躺了很多中毒较深的彩号,几个脖子上挂着人头骨的老萨满正围在三口大锅跳舞,锅里的翻腾着绿色的汁液,那是他们从山野间采来的神药。只要他们全心全意完成这段舞蹈,神药就可以见效。在舞蹈过程中,他们已经和冥冥中的众神取得了沟通。神仙答应他们,只要给中毒者喝下铜锅里的药汤,就可以让勇士们像原来一样活崩乱跳。

溃兵的哭喊声打断了神明的呓语,带队的老萨满抬起头,嘴里大声发出一连串的诅咒。换做平时,听到诅咒的族人肯定会跪地讨饶,乞求萨满原谅他们对神明的冲撞。可今天,那些不敬神明的家伙居然绕开萨满的身体跑了过去,有人还不小心踢翻了熬药的铜锅。绿色的汁液四处飞溅,将躺在地上的彩号们淌得鬼哭狼嚎。

带队的老萨满当即立断,转身加入了逃命的人群。追击者的威力居然超过了诅咒,定然不是他们这些神棍所能抵挡的。至于躺在地上的中毒同胞,就让他们自求多福吧。大隋兵马向来是仁义之师,很少杀害俘虏。

在进入下一道营垒前的一瞬间,老萨满良心发现,匆匆回头看了看被自己抛下的族人。他看见魔鬼的战靴踏上了族人的身体,一把黑刀围着族人的脖颈翻飞。在那头高大的魔鬼身边,还有无数恶鬼和夜叉。他们的脸上只有眼睛,没有鼻子和嘴巴。穿着红色的铠甲,拎着明晃晃的横刀,见到一个人就杀死一个。

“鬼啊!”老萨满发出一声惨叫,撞翻几个同伴,拼命向山谷东侧跑去。

湿布遮脸的骁果们用刀锋从中毒者之中硬切出一条通路来,敌人没有还手之力,不意味着他们一定要心存怜悯。去年这个时候,对于饿得提不起兵器的大隋将士,高句丽人没有给予任何同情。当形势逆转过来时,他们也不要指望骁果们能以德报怨。

“跟紧溃兵,跟紧溃兵,别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冲在最前方的李旭回过头,制止弟兄们继续在中毒者身上浪费时间。指挥第二梯队的李孟尝已经冲上来了,他的将旗距离第一梯队只有半垒之隔。失去抵抗力的高句丽人自然有他来收拾,此刻前锋们的任务就是尾随敌军,将战果扩大到最大。

“鬼才理这些中毒的家伙呢,弟兄们,跟住了郎将大人的队伍,功劳不能全让他们全捞了!”李孟尝望着不远处的帅旗,大声叫喊。

太爽了,这仗打得太痛快了。即便是在去年随同三百护粮弟兄转战辽东时,大伙也没品尝过这种砍瓜切菜般的滋味。大隋军功怎么记来着?斩几首算一级?李孟尝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不好使了,胸口完全被干云的豪气所填满。

“大隋,大隋!”第三梯队的将士们大声呐喊,催促第二梯队的袍泽们加快前冲速度。这一刻,无数人的头都晕了,却不是因为中毒。

前方的营垒越来越宽,敌军也越来越多。高句丽主帅已经做出了战术调整,很多身披重甲的精锐士卒迎向李旭所带的前锋骁果。但前几道营垒撤下来的溃兵却阻挡了他们的道路,方向目标不同的两伙人互相拥挤,互相推搡,骂声和哭声响成一片。

有一段木栅栏被挤塌了,逃命的溃兵被自己袍泽踩在了脚下。还有几名重甲精兵被自己的同伴推倒,逃亡者的大脚毫不犹豫地从铁甲上踩了过去。很快,倒在地上的士兵便不再漫骂,也不再发出呻吟,铁甲瘪了,血顺着甲逢缓缓流了出来。

李旭再次追上了溃兵的队尾,用黑刀从后边将一名高句丽武士放倒,斜跨数步,他再度用刀从人流中切下一条大腿,一条胳膊,溃兵们头也不回,羔羊般任由他在身后砍杀。受伤的躺在地上,两眼发直。继续逃命者亦是表情木然,直勾勾地瞪着双眼。

“铛,铛,铛!”他听见了一串锣声。脚步本能地停了停,紧接着,他便看到了漫天的羽箭,黑压压地,每一根尖端都反射着夕照。

第一百五十六章 虎雏(16)

铜匠师父传授的步下混战中避箭方式有两种,第一是倒地后滚,利用地面上的坑洼保护要害。第二种是躲在最近一个人的身后,无论对方是敌是友。如果是在去年辽东之战前,此刻的李旭肯定已经倒了下去。可今天,他却毫不犹豫地抓起了一名高句丽溃兵挡在了自己的胸前。

羽箭射入身体的噗噗声和伤者的惨呼刺激着他的耳朵,在那一瞬间,旭子甚至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体内生命正一点点地流逝。他楞了一下,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残忍。但在下一个瞬间,同伴的鲜血又烧红了他的眼睛。

以羽箭射杀己方溃兵,以免溃逃者冲击本阵。这是杨夫子那本笔记上曾经清晰记载的兵道。慈不掌兵,从杨夫子的笔记到徐大眼的言传,再到麦铁杖、刘弘基等人的指导,几乎每个人都曾经向旭子阐述过这个道理。在旭子自己掌控的雄武骁果营中,也有专门的督战队存在。但眼睁睁地看到高句丽弓箭手将敌我双方的士兵同时射杀在矮墙下,依然让他觉得义愤填膺。

骁果们身上的铠甲很结实,但不意味着这么近的距离可以抵挡羽箭攒射。第一轮射击中,有七十多名冲在最前方的骁果倒了下去。高句丽弓箭手快速弯弓,开始了第二轮无差别射击。骁果们被羽箭压得纷纷后退,溃败的高句丽残兵从骤然的打击中缓过神来,四散奔逃。

“弯弓——”高句丽校尉大声喊着。阻击效果不错,乙支将军答应完成任务后给他重赏。正当他为自己的绝世战功而得意时,他看见一具插满了羽箭的尸体向自己冲来。

“放,快放箭!”校尉大声命令。无数羽箭射在了那具活动的尸体上。尸体继续前冲,贴近矮墙,突然腾空而起,向弓箭手们当头砸下。

旭子将尸体抛了出去,整个人如豹子般跳进了弓箭手队伍。仓卒赶来的弓箭手们惊呆了,他们没想到有人居然能在这么密集的箭雨下活着冲进他们的行列。一瞬间的功夫,李旭就用长刀在弓箭手队伍中开了一条血口子,高句丽人的射击也立刻嘎然而止。

李旭怒吼着,用膝盖顶上了一个弓箭手的小腹。拿这个伤者为盾牌,他挡住了左侧刺过来的致命一击。随后,黑刀抡起一道乌光,又切掉了另一只拿刀的胳膊。铜匠师父当年教导的招术没有套路,完全是根据对方的兵器随机应变。经过当年钱世雄将军的点拨,又经过一年多来沙场的磨炼,旭子已经完全理解了师父教导的精髓。

那根本不是什么武功,只是战场上的杀人技巧。无论对方的兵器是长是短,是轻是重,胜负必须在一、两个照面之间决出来。以轻伤换重击,以自己的非要害部位换取给敌人致命一击的机会。寻常比武中没有人会这么干。而战场上,这就是生和死之间的差别。

有这么一个杀神从天而降,弓箭手们没有勇气继续封锁隋军前进的道路。他们必须先击中精力解决这个杀神,耽搁到下一刻,不知道有多少只握弓的手臂会被他切下。逆流涌向前方的重甲步兵也纷纷围拢过来,他们不能允许一个芒刺扎在自己的背上。只是地形实在太窄,弓箭手们想让让不开,重甲步兵想往旭子身边挤却挤不近,时间在拥挤中慢慢流逝着,靠近旭子的弓箭手不得不拿木弓当作武器来抵挡他的长刀。而他手中的长刀却又锐利无比,往往只一下,就把木弓和木弓的主人同时切成了两段。

旭子挥刀,泼出一轮又一轮血瀑。身上带着羽箭,但他感觉不到疼痛。血水溅了他满脸,但他闻不到其中腥气。铠甲不再沉重,大腿不再酸涩,他已经没有了感觉,没有了思维,没有了自我。周围的人在他眼里渐渐变成了木偶,时间也一下子停止,世界凝固了,冻住了所有人,只有一柄黑色的长刀,在人群中轻柔地舞动,舞动,尽情地收割着生命。

两个弓箭手倒下了,被挡在他们身后的重甲步兵终于挤了过来。那个人一手持刀,一手持盾。他用盾牌挡下了黑刀致命一击,手中利刃毒蛇一样刺向旭子的腰部。旭子的身体在被利刃刺中之前歪了歪,让过了毒蛇的信子。接着,黑刀如有生命一般回旋过来,将利刃主人的头颅扫上了半空中。

“噗!”血如喷泉般从没了头的脖颈中喷出来,染红了整个天空。周围的人纷纷避让,旭子挥动长刀追过去,砍倒每一个站在自己身边的活物。他砍断一张弓和他的主人,砍碎一根长矛和他的主人,夺过一个盾牌,用它挡住一把横刀,接着他用盾牌砸碎了对手的鼻梁,用黑刀切开了另一人的喉咙。

周围的兵器突然就散开了,乱纷纷向远方散去。旭子迈步去追,腿却被一个伤者死死抱住。他挥刀解决那个伤者,再抬头,周围已经没有了对手。几张熟悉的铠甲出现他的眼前,同伴的呐喊声让他及时地收住了刀。是大隋朝的骁果,弟兄们杀上来了,将敌军弓箭手、重甲兵、轻甲兵赶羊一般赶进溃卒的队伍。

“将军大人受伤了!”一名校尉发出惊呼,冲上前欲搀扶李旭。却被旭子用血淋淋的弯刀将对方隔在了五步之外,“少罗嗦,带人粘上去,别给他们喘息时间!”他大声命令。那名校尉吓得神色一凛,立刻转身向前方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将军大人有令,粘住他们,粘住他们!”

李旭的亲兵也冲了过来,将主将团团围在中间。看到了众人眼中的关切,旭子笑了笑,挥刀砍断了铠甲外的箭杆。唐公赠送的铠甲重是重了些,但防护效果非常好。几根冷箭都被铠甲挡去了大部分力道,剩下的部分已经不足以致命。

“弟兄们,冲啊,别让将军一个人把功劳全立了!”李孟尝带着第二攻击梯队,大呼小叫地从旭子身边跑过。前方的山谷已经越来越宽,宽得足以容纳下两个梯队协同攻击。旭子所带的第一梯队在刚才敌军的攒射中损失甚大,接下来的进攻中,李孟尝和他的部属当仁不让地成为了主力。

李旭带着剩余的三百多勇士继续前进,又冲破了一个敌军的营垒后,两个攻击梯队在相对宽阔的谷地上组成了一双平行的箭头。高句丽人也调集了更多的士兵冲了上来,双方开始一寸寸地争夺战场。对于那些逃向本阵者,督战队果断地执行了军法。失去勇气的人不敢再冲击自家营垒,转身逃向乌骨河。河水浅处是个避难的好场所,督战队没时间射杀他们,隋军也腾不出手来到河里追杀俘虏。

毒烟已经完全散去了,西沉的落日将最后一缕光透过山谷,和人血一道染红河水,染红沙滩,染红一块块大大小小的岩石。每一块岩石周围,都有人在疏死拼杀。仗打到这个地步,骁果们已经完全忘记了恐惧。而退到目前位置,高句丽人也不能再退。

再退,就要退出乌骨谷。在开阔地上拦截三十万一心回家的大军,这点高句丽兵马根本不够给人垫马蹄!

“攻上去,攻上去,后退者杀无赦!”乙支文兴声嘶力竭地喊。冲过大半个山谷来的敌军还不是很多,把他们顶回去后,自己一方就有可能拿回半条山谷。时间不容耽搁,越耽搁杀过来的敌军越众。那些大隋骁果一个个都杀疯了,根本不在乎双方众寡悬殊,也不在乎个人生死。如果他们全部杀过山谷东段来,乙支文兴不敢保证自己还有获胜的把握。

李孟尝砍翻一名不知来自哪个民族的渠帅,没有割对方的人头,径直扑向了下一个对手。他的亲兵也再顾不上替主将补敌人一刀,提着盾牌,舍命护住他的两肋。一个长矛手被他劈做了两半,又一个被他砍掉了半截身子,第二梯队的士卒以他为刀尖,一寸寸向敌阵的深处狠刺。

他是从护粮军中被旭子硬拉到骁果营的,到旭子麾下做校尉本不是他的初衷。当时刘弘基将军亲自找了他,拜托他保护好李旭,并在适当时机表达唐公的善意,他才不得不来。而到了骁果营之后,他却渐渐开始欣赏这个年龄比自己还小的郎将。眼下,把命送到这个鬼地方是不是有些亏,李孟尝已经不再去想。肩膀上的任务到底如何完成,也再构不成烦恼。他只记得李旭交代的任务,向前冲,向前冲,不给敌人喘息机会,冲垮他们,冲垮他们,直到夺下整个山谷。

周围的敌人越杀越多,李孟尝觉得有些累了。在战斗的间隙,他扭头快速扫了一眼,看见在自己不远处,李旭的帅旗还在继续向前推进。“弟兄们,杀啊!”他大声吼了一嗓子,他再次抡起砍豁了的横刀,狠狠地锯开了一名高句丽旅率的喉咙。

乙支文兴的群狼战术收到了一些成效,冲在最前方的两支大隋兵马人数渐渐少了下去,攻击力度也越来越弱。高句丽人、靺鞨猎户、契丹武士,无数生活在辽东,为了金钱和家园和战斗的部族勇士交替着围上去,从隋军的外围撕下一块块血肉。每次,他们中间也有无数生命跌倒在斜阳下,永生不起。

“告诉黑水部的契丹人,砍翻那杆大旗我给他八万石粮食。告诉白岩部的靺鞨人,杀了那个汉子我给他五十,不,五百头羊!”乙支文兴气急败坏,指着李旭的战旗大喊。他不认为帅旗下的那个人一定是隋军主帅,这不符合作战规则,一军之主绝对不会自己充当先锋,万一阵亡,他就是对全军兵马的不负责任。但不管那个人是谁,他的人头自己要定了,自从他看见那面战旗,此人已经带着他身后的一百多名弟兄笔直地向前推进了四十多步。每一步,他们都要以十几个高句丽勇士的生命来垫脚。

红色的战旗下,那名全身黑甲,手持黑刀的高大汉子突然抬起了头,向他这边看了一眼。乙支文兴的心中没来由地涌起了一阵寒意,立刻闭上了嘴巴。那个黑甲汉子不是人,那眼光分明来自一头受了伤的猛兽。下一刻,乙支文兴摸了摸自己晕呼呼的脑袋,再度举起了令旗。

他调动了自己身边最后一支精锐力量,那是他的私兵,轻易不会投入战场。但远处那个黑甲汉子给他的感觉太恐怖了,乙支文兴不得不尽早将此人杀死在战场上。

两伙部族武士,和一伙重甲步兵从三个方向朝旭子夹去。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隋军的第三攻击梯队已经冲了上来,山谷深处,还有更多兵马在向外涌。如果任由这些人聚拢在那名黑甲武士的战旗下,以今晚隋军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这场战斗的胜负难料。

李旭又向乙支文兴的位置看了一眼,他已经可以确定站在远处不停挥动令旗的那个人是敌军主帅。对面几乎所有兵马都围绕着此人的调度也动作,如果能杀了他,高句丽人的防御立刻会土崩瓦解。

旭子砍翻自己前面的高句丽武士,顺手到身后摸弓。手伸到半途,才猛然想起来自己今天是步战,没带舅舅赠给自己的杀敌法宝。他把黑刀向乙支文兴的方向指了指,做了个攻击动作,身后的亲兵立刻挥动战旗,把旗尖的方向对准了敌军的主将。

“杀了战旗下的那个家伙!”李孟尝立刻做出反应,带着自己的部属冲向高句丽人的中军。

李旭挥动黑刀,再次于敌军当中砍出一条血路。

受高句丽人雇佣的契丹人冲了上来,被乙支文兴收买的靺鞨勇士围了过来,数百名身披重甲的高句丽精锐结成方阵,迎着李旭顶上前来。

敌我双方的人就像水稻般,一层层倒了下去,挥舞着黑刀,李孟尝挥舞着“锯子”,一寸寸,一寸寸,艰难地向乙支文兴所在位置靠拢,靠拢。

乙支文兴盯着旭子,他拔出了自己镶了宝石的腰刀,手颤抖着,慢慢又将腰刀按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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