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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身最爱[出版]-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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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绍亭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他昨夜一直睡得非常沉,很多年都没有这么安稳过。天快亮的时候,华绍亭渐渐觉得怀里的人起来了,他意识已经清醒,却故意没睁开眼睛。
他听着裴欢的动作,甚至知道她坐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自己。
最终,她还是走了。
隋远推门进来,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不拦着她?”
华绍亭坐着看下人打扫昨夜碰翻的香灰,他一点都不生气,慢悠悠地说:“我自己的丫头,她喜欢闹,我就让。”
隋远懒得搭理他,仔仔细细过来看他气色,放下心说:“你也想想其他人吧,大堂主昨天没等到你的话,在冷风里站着,我经过的时候才让她回去。”隋远一边说一边想起什么,把手里的茶杯扔回桌上,坐到一边去了。
华绍亭抬眼,他盯着隋远看了一会儿,慢慢笑了:“昨晚让裴裴气得头疼,忘了她了。”
隋远有点尴尬,低头擦自己的眼镜。他其实并不近视,但总喜欢带眼镜。
华绍亭悠然自得去泡茶喝,隋远心里有话,偏不说。他在屋里溜达了一圈,没什么新鲜东西可摆弄了,开始去池子旁边琢磨那条蛇。
华先生这人有个不好的毛病,就是护短。
眼看隋远又要取黑子的毒液,华绍亭心疼得不得了,终于耐不住走出来。他把黑子抢过去,绕在手腕上,看向隋远说:“你有话就问,别拿黑子做实验。”
隋远一点没客气,“你到底当顾琳是什么?”
华绍亭笑了,他喜欢穿白色的旧式上衣,眼下绕着条巨毒的黑曼巴,站在那里活像只白毛狐狸。他避开光,微微眯眼说:“顾琳年纪不大,但是脾气硬。我就喜欢硬气的孩子,将来兰坊交给她也不错。”
“别跟我玩这套。”隋远压低声音问他,“裴欢回来了……你拿顾琳找安慰的日子也到头了,她忠心耿耿,何况……她对你那点心思谁都看得出来。如果她将来犯傻,你给她留条活路。”
隋远这话说得快而急,华绍亭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没拿顾琳当替身,她比裴裴懂事多了。”
说着,华绍亭伸手按住隋远的胳膊,黑子懒洋洋地顺着他的手爬过去,渐渐爬到隋远身上。
隋远竟然觉得背上一阵凉。
他看向华绍亭,急急地想要说什么,可是那男人似乎并不想听。华绍亭的声音中气不足,淡淡地说:“我和顾琳没有什么,从来没有。”
隋远长出了一口气。
华绍亭看着黑子一点一点爬回浅池,有点感慨,“你来替顾琳要一个人情……我答应。谁没有喜欢的人呢,将来无论顾琳犯了什么错,我都原谅她一次。”
隋远站在那里有点尴尬,他憋了好几天的话就这么被华绍亭一点不漏地说出来,他反而不知道还能接什么。
华绍亭回身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补充:“别高兴太早,我也有条件。西苑里的一切,不能告诉裴裴。”
隋远有些惊讶,但很快点头,“听你的。反正你想什么别人也猜不透,我就当不知道。”
华绍亭的眼睛受伤了,见光时间一长就不舒服。他用手遮了遮,加重语气说:“除非我哪次发病死了,你就可以直接告诉裴裴,当做……我给她的遗产。”
隋远沉默,别人都说他是怪人,他什么都研究,可还是研究不透这只老狐狸的心思。
华绍亭晒了一会儿太阳,心满意足,脸色好了一点,他往屋里走,边走边说:“我每天都有可能醒不过来,我需要她恨我。”
这样哪天他真的走了,她也不用受太多苦。
恨一个人,总比爱一个人容易些。
城市的另一端。
裴欢一个人跑去买了新的衣服和外套,又一个人去酒店开了房间。
她从兰坊离开得非常急,浑身乱七八糟,被迫泡在浴缸里坐了大半天。最终点了酒,在房间里一杯接一杯地往下灌。
昨夜一场疯。
裴欢只是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下,却还是喝多了,等到她勉强下楼离开的时候,脚步虚浮,踉跄着连大衣扣子都系不上。
酒店门童看出她的醉意,伸出手要扶她,“小姐?”
裴欢心里堵着一股气,她推开门童自己往大门外跑,几层台阶,她眼前却天旋地转,威士忌的后劲全都往上涌,整个人直直地就往下倒。
她没摔在地上,有人架住了她的胳膊,用力把她拖起来。
裴欢眼前一阵黑,胃里开始不舒服,捂着嘴抬头看,迷迷糊糊看了很久才看清来的是谁,可惜她来不及说话,退后两三步就开始吐。
那人天生桃花眼,怎么看都是一张标准纨绔子弟的脸,今天他身上穿着深灰正装,出来得很匆忙。他一直站在裴欢身后,看她蹲在大街上呕吐。
人来人往,指指点点。
裴欢泪流满面吐干净了,抱住膝盖倒在地上。他对她这幅鬼样子冷嘲热讽,终于走过去说:“你不要脸随你,我丢不起这个人,起来。”
裴欢盯着男人一尘不染的裤角笑了,她抹了一把脸,勉强扶着墙站起来,摇摇晃晃,还站得一脸端庄。
不远处开来一辆车,刚刚停在路边。男人一脸不耐烦的表情,扯过裴欢把她塞进车里。
裴欢盯着窗外一语不发,她身上换过的衣服都是一早跑去买来的,商场刚刚开门,她随便冲进去拿了两件,并不合身,甚至还是她最不喜欢的淡黄色。
失踪数天,酒店,大醉,临时换的衣服……
裴欢头疼得厉害,她刚刚缓过一点酒劲来,什么都懒得掩饰了。蒋维成冷着脸,打量她浑身上下的异样,车内的气氛降到冰点。
裴欢看向他说:“蒋维成,你现在嫌我不要脸,太晚了。”
车顺着市中心的护城河一路开,沿着老城墙往东边去。
蒋家就住在东墙八号院,院落规模很大,在老祖宗的根基上修建得非常简洁。这里闹中取静,几百米外就是最繁华的中心大街,但因为有一整片树林,百年成材,和河道一起挡住了大片喧嚣。
树林之后的院落一直被演绎成各种高官望族的居所,但究竟归属于谁很少有人知道。
蒋维成的车一直开进院里,停在南楼。裴欢推开车门,阳光晒过来,她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晃,她扶住车门,又有点难受。
林婶原本是过来给他们开门的,看出裴欢不太对劲,赶紧跑来问:“少夫人这是怎么了?”
蒋维成先林婶一步扶住裴欢的胳膊,看了看裴欢的脸,他突然拖着她的腰,把她整个抱了起来。
林婶也看出裴欢喝酒了,她让人去端醒酒汤,嘴里还念叨他们:“少夫人天天一个人在家里等着,少爷也不常回来……唉……”
裴欢挣扎不动,被蒋维成抱上楼回到房间,主卧是个大套间,里屋有她的床。他把裴欢安安稳稳放下,她本能地缩进被子里,而蒋维成就站在床边盯着她看。
裴欢折腾了这么久,酒都醒了大半,她翻个身背对着他,躺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是还有事?先去吧。”
蒋维成的声音从后边传过来,带着怒,“这几天去哪了?”
她闭着眼睛不说话。
“我一个朋友在酒店里看见你了,给我打电话怕你有事。裴欢,你就这么贱?”
他声音越来越近,裴欢转身想要说什么,却看见他已经俯下身。平常蒋维成不常回家来住,就算偶尔在一起,两个人也都客客气气。蒋维成的情人很多,足够他头疼的了,他回家很少发脾气,可是今天他却连眼底都烧着愤怒。
裴欢有些讶异,下意识想要坐起身,头却疼得厉害,她一晃神的功夫,蒋维成已经扣住她的手把人甩回床上,扯开裴欢的上衣想要看她身上的痕迹。
她急了,厮打着把衣服扣好,“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进了这个家门,就是我蒋维成的人!用不用把结婚证找出来……让你带回去给他看看?”
裴欢又披上一件睡衣长袍,终于安静下来。
她没留消息失踪这么多天,蒋维成肯定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她看着他说:“我总有回娘家看看的权利吧?”
蒋维成怒极反笑,他站在床边冷眼看她,一字一句地说:“回去看看……好啊,回去看看你大哥,这一看都看到床上去了!”说着他突然颇有深意地俯下身,温柔的桃花眼点点带着刺,“他还没死呢?”
这一句话扔过来,裴欢心里突地一跳,不知道为什么,就像被人狠狠扎了一下,她惊得脱口而出:“你闭嘴!”
蒋维成笑得更得意,他偏不放过她,“华绍亭的病是治不好的,早死晚死都一样!你慌什么?他当年做的那些事你都忘了?你姐姐呢?六年了!别再骗自己了……她早被害死了!”
裴欢脸色苍白攥紧被子,蒋维成却一直在提醒她,“他就是个畜生!当年他就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现在你还敢送上门去……”
她捂住耳朵拼命让自己冷静一点,可是蒋维成却在拿她的伤疤发泄愤怒。她渐渐情绪失控,尖厉地叫起来让他闭嘴,蒋维成看着发了疯的裴欢,突然扬手打在她脸上。
裴欢被他打得摔在床边。
哗啦啦一阵响,瓷碗里的醒酒汤撒了一地。
所有冲动都随着声音戛然而止。
林婶刚好要送东西进来,撞见这一幕,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她愣了足有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少爷!少爷别……”
蒋维成回身低吼:“滚开!”
再也没有人敢靠近这里。
裴欢捂着脸挣扎着坐起来,终于从可怕的记忆里惊醒。她慢慢顺着床围坐在地上,原本冰凉凉的地板上铺了一层羊毛毯,她就这么坐着出神,太阳穴突突地跳,比不上心里千刀万剐。
她觉得自己哪里都疼,特别想哭,可是嗓子又干得说不出话。
最后裴欢就这么干巴巴地轻声说:“蒋维成,我知道你为我好,我一直都知道。”
愤怒的男人退后两步,颓然靠在墙上。
裴欢低着头说:“可是来不及了。”
蒋维成大步走出去,摔上门没有再回来。
裴欢在地上坐到浑身僵硬,最后被林婶扶到床上躺了一会儿。
林婶已经五十多岁,从六年前他们结婚的时候就跟着到了南楼,这么多年,她什么事都见过,可哪次也没像今天这样。
下人们吓得战战兢兢,林婶只好守着裴欢不敢走,生怕她想不开。
裴欢缓过劲儿来,人清醒了,就去换衣服把自己收拾干净。林婶还站在屋里不动,她笑了,“没事,不用担心我。”
林婶眼睛都红了,坐过来和她说:“少爷脾气大,打人是不对,可是少夫人……您也知道,少爷不管在外边有多少事,那都不是真的。”她越说越觉得今天闹大了,蒋维成风流的名声在外,对女人温柔无比,唯独对家里这位夫人脾气大得很。他今天打都打了,这往后南楼的日子更难过了。
林婶声音小了,不敢看裴欢的表情,半天又说了一句,“您这几天去哪了?少爷……急……他一定是急坏了!”
裴欢离开前把手机锁在了抽屉里,她正在翻箱倒柜找钥匙,仿佛刚才那一切从未发生。林婶叹气,看她脸还肿着,拿了冰块上来。她一边冰着脸一边回身看了看镜子,竟然还笑了。
裴欢慢慢地说:“我刚上大学的时候和同学闹,胳膊破皮流血……就那么一点小伤,我大哥看见,让人堵了两条街,后来闹大了……报纸上还说是临时管制。”
她说着挪开冰袋,蒋维成刚才一点情面都没留,硬生生打醒了她,也打得她没法出去见人。
裴欢指着镜子里这个肿着脸,被人打被人骂的女人,轻声和林婶说:“知道吗,她以前半点亏都不能吃,天塌了也有人挡。”
她说话的时候,刚刚涂了一点点口红,整个人有了生气,她眉眼上挑,就像株明艳的野玫瑰。
到底还年轻,有炫耀的资本。
林婶怔住了,这六年,她见到的蒋家少夫人是个忍气吞声的女人,家里上下都不喜欢她,仅仅靠着蒋维成对她的态度不明确,这日子才能一直过下去。可刚才,裴欢说话的时候,林婶却像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飞扬跋扈,任性妄为。
她原来也那么热烈的活过。
【第三章】到底意难平
裴欢给手机充了电,一开机没多久它就开始震动。她匆匆忙忙接了电话,竟然说下午还要出去,下人们都不太放心,尤其她脸还肿着。
裴欢下楼吃东西的时候林婶欲言又止,她只好解释,“还有工作要忙。这么多天压下来,他们背后早骂我耍大牌了,我哪有那个资本。”
裴欢吃饱喝足,带着帽子和墨镜出门去片场。路上手机响个不停,她接了两次,都被敬姐破口大骂,可是挂断之后对方还在打,好像存心让她难堪。
“真他妈当自己是一线了?早半个月就通知你回来补两个镜头,你呢!给我玩失踪!”
裴欢被她一连串话骂得没时间解释,她之前打定主意回兰坊,哪还有空去想这些,如今只能说家里有急事。敬姐一听骂得更过瘾了,“家?你那也算家?别人嫁豪门都三年抱俩了,你可倒好!你去问问,谁信你嫁了蒋维成?你也真够不争气的……做个正房还不如通房丫头有脸!知道隔壁新签的Alice么,这几天拽的拿鼻孔看人!不就因为爬上了你男人的床啊……”
裴欢头靠着车窗,她找不到耳机,只能把手机听筒按在肩上,她今天心力交瘁,坐了蒋家的车赶过去,车里太安静,就算她捂着也还是能听见经纪人的骂声。
司机时不时透过后视镜偷偷看她,裴欢只好闭上眼。
前两个月裴欢刚拍完一个电视剧,配角而已,不算重要。她这两年似乎有意在躲什么,曝光率越来越不行,自己却没一点着急的意思。敬姐恨得牙痒痒,天天骂也不管用,好不容易求来的大制作她不肯接,就这么一天一天等着过气。
裴欢到了片场,补拍的是几场过场戏,选在还没营业的商厦顶层。敬姐深秋还穿着迷你超短裙,高跟过膝靴踩得旁若无人。她迎面就把裴欢扯到一边,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她刚要开口却看见裴欢的脸不对劲,“祖宗,你这脸……”
敬姐竟然愣住了。
裴欢低着头摘掉墨镜说:“妆画重一点,应该能遮住吧。”
敬姐呆呆地伸手摸她的脸,压低声音问:“谁打你?蒋维成他打你?”
裴欢沉默不说话,就算是默认。敬姐的表情从惊讶到压抑最后彻底演变成愤怒,她极力把声音放低,口气非常严肃:“这他妈是家暴!还忍什么呢,他外边养了多少女人你知道吗?回家还敢打你?和他分手!”
裴欢揉了揉脸再次提醒她,“我们真的结婚了。”
这段婚姻只是个小报上的传闻,因为以蒋家的地位,蒋维成不可能悄无声息娶妻,甚至连一场婚宴都没有。只是当年裴欢一个小姑娘,没名没分,有人销了她的背景查不出来历,又莫名其妙连接了好几部戏。有八卦的记者看到蒋家的车曾经接送过她,而蒋维成确实与她私下来往,因此,这件事渐渐被人传出来。
到如今,蒋维成依旧风流快活,新上位的嫩模演员个个都招惹,他们两人也不再公开一起出现,连八卦报纸上都淡忘了他们隐婚的传言。
裴欢知道没人信,但她无所谓。她如今有了一点自己的积蓄,可以定期给孤儿院捐款,笙笙的医药费暂时也不用急,所以她每年只不痛不痒的接几部剧,电影完全不再拍,就连蒋家接送的车她都尽量不让过来。
裴欢低头玩着墨镜不说话了,敬姐在一边恨铁不成钢,骂了半天可是对裴欢毫无效果,这女人好像已经百毒不侵,被欺负成这样也不哭不闹。敬姐实在不能理解,她当年选中裴欢的时候,这孩子才十八,那是个广告女主的选拔,砸了重金做各种噱头,来报名的有八千多人。导演很严苛,花费几个月的时间就想找一个毫无经验的女孩,要有天生的脾气,养尊处优而来的骄纵,像个漂亮的小恶魔。
这定义对如今的女孩而言太难了,生活这么实际,人人都有功利心。
其他人无非揣着一颗明星梦,不是演得太做作就是太过火,只有敬姐最后一眼定了裴欢。
那个广告引起轰动,裴欢却突然消失了两年。她再回来找敬姐请求工作的时候,已经性情大变,没人知道那段时间,她发生过什么。
到如今,裴欢依旧年轻,她毕竟是混这个圈子的女人,只要稍微肯豁出去一点,前途一片大好。蒋家这么对她,又对她的工作一点助力都没有,她还忍气吞声究竟为什么?
敬姐越想越觉得她蠢到家了,指着鼻子警告她:“听着,我一直给你很大空间,不管你的私事,现在我必须告诉你!回去就和他离婚!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一个蒋家,就算你心里另有所图,要钱还是要名?我再给你找!跟着他受气还挨打?敬姐这儿就没这个道理!”
裴欢已经往化妆间里走,她深呼吸,慢慢找到一个无懈可击的表情,漂亮又专业,随时可以笑,随时都能哭。敬姐踩着高跟靴追着她跑,还在说些什么,裴欢笑了,伸手浅浅地抱了抱敬姐,小声地安慰她说:“不是你想的那样,蒋维成对我有恩,嫁给他是我唯一的报答。”
敬姐沉默了,站在原地看着裴欢去化妆,两边人来人往,无数人盯着她被打的脸,冷嘲热讽,她却安之若素。
敬姐站在一边叹气,点了一根烟。
她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看到裴欢的时候,这孩子年轻得让阳光都嫉妒,站在一大片花枝招展的女孩里依旧引人注目。她傲气地仰着脸,一点都没化妆,还抱着汽水。
那天选拔场地里人太多,有些热,裴欢额头出了薄薄一层汗,什么都没做,却让人不由自主想把全世界都给她。
当年的敬姐居高临下坐在评委席上问她,将来红了,有没有什么发展目标?可以谈谈看。
裴欢眨眼,她说:“我只是路过。”
多少过去的事,说过去就过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了,敬姐在这行干了十多年,什么事都见过,今天第一次为别人心疼。
都是女人,她见过裴欢最美的时候,所以为了现在的她难过。
她总想问问裴欢,那孩子却不肯说,她不知道她自己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她到底欠了蒋维成什么?而那个男人,纵横情场,风流得意,为什么娶她又不好好对她?
裴欢不想说,敬姐也就不追问了,她有种直觉,这里边的事,问多了反而麻烦。
那天裴欢的状态显然比较勉强,导演最后非常生气,但看在敬姐的面子上,没有发作,草草收工,让裴欢第二天早起就来。
她去卫生间里换衣服,因为是租的商场,还没营业,卫生间大而干净,她就在隔间里坐了一会儿,不太想出去。
外边有动静,别的演员也进来卸妆,裴欢拿好衣服低头出去,却被人拦住了。
女主角盛铃是最近超人气的一个新人,年纪和裴欢差不多,其实算起辈分比裴欢低了不少,但如今人红就有恃无恐,走路都开始拿架子。
裴欢刚好走到她身后,盛铃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看自己的睫毛,裴欢打个招呼准备走,盛铃却像完全没看见她一样,顺口和旁边的两个人说,“都是卖,也得看卖给谁,没资本就别攀高枝,当年装一副少奶奶的样子,如今挨打也得认。”
旁边两个女人笑了,随声应和,“就这还是她修来的福气呢!能被蒋少打她知足吧。”
盛铃忽然口气急了,“胡说什么!就她半死不活那样子……蒋少喜欢?那都是传闻,八卦报纸,今天写你明天写她,这你们也信!我看啊……人家早忘了她是谁吧,鬼知道她被谁打成这样,还有脸出门!”
裴欢站在门边,深深吸气,一语不发推门出去。
“哎!铃铃,你昨天不是说你和蒋少……”
她重重地把门关上,外边剧组的人正在搬东西,一地凌乱。裴欢走得快,踩在电源线上差点绊倒,两个剧务不耐烦地挥手,“快走快走!没看见这儿忙呢啊!”
敬姐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裴欢被人狠狠推到一边,赶紧抱着自己的东西往外跑。
电梯上上下下也有人,她不想和那么多人在一起,风言风语她听得太多,心烦意乱,只想一个人赶快离开,所以走了楼梯。
关上厚厚的防火门,她蹲在楼梯上。
一切都安静下来,裴欢把脸埋在抱着的衣服里,非常想哭。
她不知道往后的路怎么走,她想复仇,可是杀不了华绍亭,她想回来继续过以后的日子,可是无法面对蒋维成。
唯一的亲生姐姐裴熙失踪六年了,她找不到她的下落,甚至不知道她是生是死。
她蹲了好长时间,哭不出来,想了好一会儿,还是翻出手机打往惠生。
院长接了电话,听出她声音不太对劲,以为她有急事,裴欢说刚拍完戏有点累了,只是想听听孩子们的声音。
院长拿着手机去了孩子的休息室里,他们正在唱歌。裴欢静静听了一会儿,突然请求院长让笙笙接电话。
孩子很小,身体不好,说话软声软气地,“裴阿姨,笙笙想你了。”
裴欢眼泪哗地涌出来,她有好多好多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她就这么捧着手机哭,她想,这个不能相认的孩子,就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裴欢很久不说话,笙笙似乎有点害怕了,不停喊她,院长接过电话问,裴欢掩饰好声音说:“她最近身体怎么样?”
“稳定下来了,医生刚刚会诊完。可是笙笙的情况比较危险,做手术有风险,现在方案还在讨论。”
“我不想现在就让她做手术,我知道风险很大。”
院长有点奇怪,裴欢似乎很肯定这件事。院长知道她格外喜欢这个孩子,而且院里的医生都是裴欢帮忙资助过来的,大家一直都和她商量笙笙的事,“可是先心病还是趁着年纪小手术比较好,笙笙快五岁了,再大更有危险,而且笙笙的情况比别的患者都复杂,很可能和遗传因素有关,唉……我们院里的人都说,她父母就是因为这个才遗弃她的。”
裴欢心里更难过,她不是为了孩子的病才这么做,她付出那么多代价才保住她,可如今她却只能听笙笙叫一声阿姨。
“她手术和后续治疗的事我来想办法。”裴欢努力装出平常的口气,她快要坚持不下去,只有笙笙是她余生唯一的理由。
打了这个电话,她终于能逼着自己再次站起来,好好走出去。
蒋维成一直没有回家。
平常他也经常这样,回家睡的日子少之又少,可今天裴欢却一反常态,坐在大厅里看书,一直等他,等到深夜十二点,她看了看表,知道他是真的不回来了。
林婶不敢休息,好几次来劝,最后只好提醒她,“要不……您给少爷打个电话问问吧?”
裴欢摇头,“这么晚,他不回来肯定身边有人,我打过去不方便。”
林婶看她云淡风轻地提起自己丈夫的风流事,吓得直安慰她:“少爷一定是在忙工作,您别乱想。”
裴欢笑了,“今天刚好有事想和他商量,不回来就算了。”
林婶替她委屈,叹口气,很小声地抱怨:“少爷真是的,不懂珍惜。”
之后几天,裴欢很守时,早早去了片场。她脸上消肿,整个人的状态终于好起来。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导演竟然临时加了一场争吵戏,内容就是女主角很生气,两个女人要一起扭打,最后女主扇她耳光。
盛铃拉着几个女演员在旁边哈哈大笑,化妆的时候她就故意跑到裴欢这边来,还笑着说:“哟,你今天刚能见人……真不好意思,导演追求效果,让真打,不过你放心,我一会儿一定轻点。”
敬姐来的晚了,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和裴欢说:“这场不拍了,走。”
盛铃在边上对着光线看自己做好的指甲,有意无意地感叹:“人都过气了还耍大牌,区区几个镜头的事就把导演得罪了……往后说起来,还混不混了?”
敬姐回身瞪她,却让裴欢拉住了。
裴欢披着一件大衣正在看词,头也不抬地和盛铃说:“一会儿还要你多照顾。”
敬姐早就看不上这个盛铃,女艺人二十五六岁可不算年轻了,再过几年个个都该是找靠山结婚的岁数,她还装天真。
敬姐不饶人,抱着胳膊上下打量盛铃,冷着脸说:“别跟我这犯贱!你去打听打听,裴欢比你早出来多少年,她不理你是让着你不懂事,真要说起来,咱们从头算!”
盛铃气得转身走了,裴欢暗暗叫苦,“一会儿我又要遭罪,她受你的气,拍的时候肯定下狠手。”
果然,盛铃前所未有的投入,一场争吵戏被她当成泄愤,演出十成十的力气,恨不得嗓子都喊哑了。
敬姐还在旁边和导演为真打假打的问题争执,而灯光下盛铃已经揪住了裴欢的头发,仗着导演没喊停,她得意洋洋,扬手就要抽过去。
所有人都围过来,这种事不新鲜,哪部戏里都有好几场,唯独今天不一样。谁都清楚盛铃最近和蒋维成走得近了,她这时候找上裴欢,这个唯一被传过和蒋少隐婚的女人,她无非是想立威,多么现实的一场戏,人人都想看盛铃敢不敢真打裴欢。
可惜精彩时刻没能继续,导演突然喊卡,跑来拽住盛铃的手。
裴欢几乎已经偏过头,她改变不了的事,就尽量让自己好过一点。
可是那一巴掌还是没抽下去。
敬姐都看呆了,她被人莫名其妙推搡到一边去,场子里忽然来了很多人,为首的竟然是圈里人人都知道的峰老板,陈峰。
那人主业是木材,但一直都投资娱乐产业,而且听说他有道上的背景,鱼龙混杂的圈子里最怕这种人,所有老板都要叫他一声峰哥。
导演眼看惹不起的金主竟然亲自过来了,连话都说不清,只一个劲地解释,“就是临时加的戏,剧情需要……剧情需要,本来……本来是没有的。”
裴欢一看是阿峰,立刻低下头躲到一边。
整个片场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灯光也关了,所有人都站在原地。
陈峰根本不搭理这几个小角色,绕着人群一个一个找,最终站到裴欢面前,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说:“先生让我们来看看三小姐。”
裴欢自知躲不过,尽量压低声音说:“先回去,他这样让我以后怎么工作?”
陈峰却不肯善罢甘休,他分明看到刚才那一幕。他是老会长的侄子,大家多少年都在兰坊一起长大的,他太清楚裴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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