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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迷民国-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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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男子还在尴尬间,花听一把拉起座位上的陈树,兴冲冲地带领他到舞池中央蹦吉特巴了。
由于两人都是新手,在一派老练的舞者中跳得格外的别扭,花听也只是学着周围人的动作,跟着节奏胡乱地蹦跶着,不过好在她是个聪明人,几段节奏下来便跳得有模有样了;只是陈树对这方面实在没有天赋,四肢过于僵硬,怎么都流畅不起来,但也肯陪着她闹。
余光扫到那名男子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花听心情大好,眉眼带笑地看着眼前这张离自己不到十厘米的脸,说,“陈树,咱俩才是一路人!”
“是吗?”陈树的脸上神情微妙。
“当然!”花听应得响亮,目如星光。
眼前的陈树有着一头墨色的短发和一双茶色的瞳孔,不说话的时候,眼神安静而清冽,但此刻被头顶的暖黄灯光一照,变得温润而柔和,像一潭春水透着丝丝暖意,在心中缓慢搅动着……
一不小心走了神,脑海中突然蹦出一张丁耀一的脸,花听触电般弹跳开。
陈树有些不明情况,琥珀色的眸子一时带着些迷蒙。
这小妮子又想玩哪出?
“不跳了。”
满心的负罪感。
☆、第二十八章
花听估摸了下时间,白夫人那边差不多要结束了,可白起鸿没走,她寸步难行,只能无聊地待在大厅廊边瞎转悠,从三楼一路晃到了二楼。
二楼的男男女女们脸上都有了些醉意,剩少数还在舞池中癫狂。
花听已经绕舞池逛了好几圈了,实在没办法,正想大大方方地从楼梯上下去得了,却瞧见一位举止略显怪异的黑衣男子在长廊一侧的灯柱旁来回踱着小步。
这名男子好像同花听一样闲得慌,单是这条长廊就已经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十次,他既不买醉也不跳舞,目光更是没有在任何一位舞女身上停留过一分一秒,那么他究竟想干嘛?
花听一回头发现陈树也在注意着那名男子的一举一动。
“你觉得他想干嘛?”
陈树盯着那名男子的左边袖管,准确地判断道:“袖子里有枪。”
“什么!?”花听顺视看去,那名男子的袖管的确过长,以至于遮住了整只手掌,而袖管底部包裹出来的一个硬物形状正随着这名男子的步伐摆动而渐渐地若隐若现,“他想在百乐门杀人?”
“嗯。”
“他想杀谁?”花听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在脑海中过了遍一楼大厅的装修格局。
二楼长廊的这根柱子直线对着一楼大厅靠近舞台边缘的角落雅座,那里的客人较少,因为是侧对着舞台,只能够看的到台上女人的侧脸,所以基本上大家都是往大厅中间挤;只有一人,每次都会选择在最角落的位子上喝香槟,那就是:“检督查?”她立马想到了白起鸿。
“嗯。”陈树的右手搭在自己的腰间配枪上,一副随时准备拔枪的样子。
花听的正义细胞又一次被激发,老早将手伸进了自己的小皮包,“你是蔡炳荣的人,不方便出场,让我来!”
她本想上前阻止,尽量做到不用子弹来解决问题,但话音刚落,那名男子已经将袖中枪口对准了楼下检督查的眉心位置,时间经不起耽搁哪怕是半秒,检督查的脑袋就要开花。
好在花听不仅枪法犀利就连动作也比常人迅速,拔枪就是“砰”的一声,击中那名男子的肱二头肌,可惜没能阻止他的子弹出壳,只是让子弹稍微偏了路线,击中了检督查的右臂。
随着这两声枪响,百乐门上上下下乱作一团。
开枪者趁乱钻入人群,不忘回头瞪花听一眼。
陈树本想趁乱掩护她出百乐门,但这小妮子见检督查伤势严重,没人管,心中放心不下,硬是躲过白起鸿的耳目,偷溜到检督查身侧,二话不说架起他的胳膊,“赶紧去医院!”
检督查紧蹙眉心,脸色发白,但仍用力地挣脱花听的双臂,“你们先走。”左顾右盼的似在寻找着什么。
“先到后台!”已经换了件浅色旗袍并脱掉高跟鞋的赵一然迅速地穿越前方人群,将目光锁定在检督查受伤的右臂上,“先到后台,门口恐怕不安全!”
见她安然无恙,检督查明显松了口气。
“走!”陈树眸中透出冷光,“她说的没错,门口可能还有埋伏,”警惕地扫射一圈周围,“没击中要害,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陈树刚说完这句话,厅内便又响起三下枪声。
陈树一边推测着子弹射来的方向一边以自己的身高优势挡在花听身后并推着她向前跑,“先到后台再说。”
其中一颗子弹飞速擦过花听的羊绒袖子,射在一旁的灯柱上,“啪”的一声,灯柱爆裂,人群尖叫。
所有人抱头乱窜。
“草!”花听气得牙痒,“他们是真的想要了检督查的命啊!”
相比起前厅的喧闹,后台显得要安静得多。
大多数的跳舞女郎来不及换装就急急忙忙地逃命去了,只剩三两个在更衣室里紧张地忙碌着。
“这里经常发生这种事吗?”花听搬来一张椅子,好让赵一然扶检督查坐下。
陈树则警惕地守在后台的入口处,观察外头的形势。
“今天是第一次。”赵一然四下看了看,偌大的一个百乐门化妆间,居然连个急救医药箱都没有。
鲜红色血迹在大理石地面逐渐蔓延成一条细长的血路,检督查面色惨白,口喘粗气,显然失血过多,无力地张着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左手仍紧紧地抓着赵一然。
检督查的中弹部位接近肋骨右上方,倘若不及时救治,很有可能因呼吸困难而引发休克。
花听不知从哪张化妆桌上找来一条棉毛巾,好在还算干净,先用它缠绕在检督查的伤口处,虽没多大的作用,但至少可以暂时性止血,不然照这么个流法,身体再健壮的人也难免休克。
“究竟是谁那么想要了你的命?”赵一然激动的声线中带出一丝哭腔。
花听第一次从这双泰然自若的眼眸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赵一然颤抖着双手,与他十指紧扣,眼中爱意如海泉般汹涌。
那么,他们两情相悦,连枝共冢,什么蔡炳荣白起鸿?通通靠边儿站!
不用说,这次枪击事件的主谋无疑是白起鸿,没有人比他更想杀了检世杰。
花听识得那名男子手上拿的枪,正是白起鸿与蔡炳荣合作了第一单军火生意后为了提高我方战斗力而特意为手下配的。
当然,枪支有限,只分配给一些能力较强者,弱的继续舞刀弄剑。
“检督查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了,”花听乐观地鼓舞道,“他命大,这次肯定没事。”
话虽这么说,但谁都看得出来,检督查的样子比之前更加虚弱,连眼皮都快支撑不住。
花听本想就这么杀出去算了,但考虑到检督查身受重伤,加上在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马的情况下绝不可贸然行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所有人的脑神经处在一个高度紧绷的状态。
门外的嘈杂声渐渐减弱。
检督查终于支撑不住,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伤口处的棉毛巾早已被血染得通红。
“走!赶紧去医院!不然要来不……”
“不能去医院!去我那!”赵一然厉声打断,“去医院我怕他还会有危险!”
“有没有私医路子?”陈树从后台的布帘子里钻进来。
“有!”赵一然极力克制语气,却难掩双唇的巨颤,“我住的隔壁就是位医生!”
☆、第二十九章
检督查已经失去知觉,无论赵一然怎么摇他就是不醒,这张一向有胆气的脸因刹那的失措而布满了泪痕。
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陈树蹲身背起检督查这副软塌塌的身子,刚站直腿,却因一个洪亮的声音而收回了脚步。
“一然?你在化妆间吗?”
花听的背脊一颤。
是白起鸿。
“一然?”
花听同陈树对视一眼。
“你没事吧?”白起鸿的声音与化妆间逐渐拉近。
“我实在不方便露面,见谅。”放下检督查,陈树眼带歉意,目光开始搜寻这间化妆间内的藏身处,“接下来交给白先生吧。”
在赵一然不解的反应中,花听拉起陈树将他往更衣间的那道红色布帘子里头带,眼下情况危急,她没时间跟赵一然解释,只得先叮嘱道:“一然姐,待会儿无论白起鸿说什么你都不能答应!尤其是说带检督查去医院,你千万千万不能答应!绝对不要让检督查离开你的视线!”
花听前脚刚进更衣室的门,白起鸿后脚便踏了进来。
“一然,你没受伤吧?”白起鸿的语气里盛着满满的关切之意,“我派车送你回……”瞳孔一缩,语调骤然降了三分,“检世杰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了?”
“他中枪了!快!快送他去医……”临近崩溃的赵一然虽然情绪激动,但还是理智地想起了刚才花听说的那番话。
“送他去医院。”见赵一然这副方寸大乱的模样,白起鸿难掩心中失望,语气却佯装关心,假惺惺地命身后的两个保镖将检督查的身子扛起,“送他去曙光。”
“不用!”赵一然即时反对,“去我那!”
“你不用担心,一然,曙光那边的医生跟我都有些交情。”
“去我那!”
赵一然的态度强硬,令白起鸿有一丝的不解,“去你那恐怕会耽误太多的时间,而且没有医生及时救治,很有可能会耽误……”
“我那有医生!”其实在这一刻的赵一然虽然还不太理解花听的话中意思,但眼前这位能够在上海滩只手遮天的男人居然连自己女儿的信任都失去,直觉告诉她,检督查中枪一事绝对与他脱不了干系,花听的态度便是最好的证明,“时间经不起耽搁,走!送他去我那!”
对于赵一然的固执,白起鸿沉默了5秒,最终妥协,“好吧。”
花听松了口气。
白起鸿确实与曙光医院的股东们交情甚好,倘若检督查被送往那儿,他将有千百种方法弄死你!
幸亏他对赵一然耍不了狠。
百乐门大厅内只剩三两个服务员留下来收拾残局,灯柱碎片洒了一地,果盘酒水将大理石地面洒得一片狼藉,桌椅横七竖八,显然一副被砸过场的样子,场面不堪入目,原本营业到凌晨四五点的百乐门不得不提早打烊。
“检督查应该没事了,明天我们再去看他。”
“我们?”陈树的半边脸融进漆黑的夜,他笑,“我为什么要去?”
花听侧眸看他,有些不明情况,“你为什么不去?”
“我不方便。”
“随便你。”眼神里直白地传达出对他的不满。
其实仔细想想,花听也能够理解,陈树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蔡炳荣以及他身后的整个龙帮,他的言行举止稍微有个什么闪失都能够挑起两派斗争,所以以他这样尴尬的身份想要做善事,也只能是暗着来。
那么,尽快脱离龙帮不就行了么?
她抬头看着这些随自己的脚步而缓慢掠过的商铺洋房,地上排列地整整齐齐的青灰色砖瓦,道路两旁快掉光叶子的梧桐树,以及从身边呼啸而过的小洋车内飘出的奢侈香水味,都是她正亲身经历的旧上海!她在这里经历的所有善与恶,虚荣与华贵,卑微与骄傲,都是最真实的上海滩,这里的穷人永远低贱,富人一生高贵,这里的弄堂筒楼灰败破旧,却对映着身后十里洋场的五光十色,现实而凄凉。
许是冬夜寒冷,前方一处热气腾腾的宵夜摊边围满了一圈的客人,正是那日凌晨被花听瞧见了检督查与赵一然约会的地方;此刻检督察的位子上正坐着一位身穿一袭黑色警衣制服的瘦高个男子,光是看后脑花听就知道是丁司成,估计是今晚白起鸿去见赵一然了,他闲得慌,大半夜的来街边撩妹。
没错,丁司成对面坐着一位长发垂肩且气质恬静的女子。
花听特意挑了个离他最近的位子坐下,要了两份馄饨。
这里的客人大多衣着朴素,花听这一身的光鲜亮丽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包括丁司成;他一边往对面女子的碗里头加醋一边侧着脑袋同她打起招呼,态度自然得像是刚好碰见了一位老朋友。
“不介绍下?”花听醋意横生,“这位你媳妇?”
丁司成没有半秒犹豫地道:“就快是了。”
对面女子羞涩地低了低脑袋。
花听目光涌动,与陈树对视一眼,“什么叫就快是了?”
“心知肚明就好,小姑娘问这么多干嘛?”丁司成笑完,微微眯起他那双吊稍眼,扬长了脖子认真地打量起陈树来了,“白小姐不介绍一下这位?”
“怎么?这位你不认识?”
“知道是知道,只是不知道……”丁司成一口吞掉两颗馄饨,“他在白小姐身边是什么身份?”
“这句话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吃醋吗?”花听的眼神与丁司成对面的女子在某一瞬静静地交错。
她的眼神并没有杀伤力,看着还蛮纯良,花听鉴定完毕。
由于花听刚才说的那句话带着浓重的挑衅味道,丁司成的脸色暗了下去,“白小姐不要乱说行吗?免得我女朋友误会。”
“哦,”女朋友啊,花听眼皮掀了掀,看不出喜怒,“我男朋友,陈树。”
“哈?”丁司成笑容诡异,“你男朋友不是那位简家少爷?”
花听挨近了陈树,“谁跟你说简家公子是我男朋友?”牵住了他垂放在桌下的那只手,“麻烦你不要搞错好吗?”特意举到丁司成面前,“免得让他误会。”
“哈!?”丁司成脸上笑意不明。
☆、第三十章
花听原本只是试探,但从陈树掌心传达进体内的灼热温度像是一场大火瞬间席卷了她所有的感觉细胞,像是一剂多巴胺的催化药,令她的脑细胞在短短的几秒钟内催生出一股莫名而又兴奋的情愫,这股情愫所带来的危险讯号对她来说其实并不陌生,但只要看着丁司成的眼睛,她就想本能地将手抽回,岂料陈树稍一用力,将她手掌反握。
花听耳根滚烫,侧头看他。
陈树一张干净硬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不知是路灯的光线过于昏暗还是夜色深重,使他的眼眸看起来格外的暗沉晦暝,无波无澜,不带任何情绪地与丁司成正面对视。
看这情形,丁司成一脸“明了”的样子,转头继续同他的小女友轻声细语。
直到馄饨上桌,陈树都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花听已经分不清此刻的心跳来源究竟是对丁耀一的爱还是因陈树做出的这番疯狂的举动。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丁司成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只是她还傻傻地把他认作是丁耀一。
陈树说丁司成从小就管那女的叫媳妇儿,所以他俩结不结婚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为了突出这番话的力度还特地拿她跟简亦做例子来证明丁司成这一对“甜蜜夫妇”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末了还加上一句:“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丁司成的?”
什么时候……花听想回答他应该是百年之后吧,但她手心汗湿而黏稠,只能尴尬地提醒他该放手了。
陈树手心滚烫,他一路上紧紧牵着,直到离白公馆只剩百米不到的距离,才终于松了力道。
“我向你提亲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花听着实愣了一愣,“你说什么?”
白公馆外的林荫道上光线明亮,但陈树的眼睛胜过街边孤独的灯。
“提亲。”陈树虽然松了力道,但她的力气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没那么容易挣脱。
“你这是?”再怎么粗线条的女生,在这样明显的情况下也是深知对方话中用意,只是眼下她不知该做怎样的表情,“你这是在跟我表白?”
“嗯。”陈树轻轻应了声,眼睛细细碎碎闪着光,“不过现在好像不是时候。”
“演的哪出?”
“给我些时间。”
两人的谈话内容好像不在一个频道上。
但这一刻花听确实是有一些精神恍惚,她好像从来没有认真地去关注过他们两个之间的相处模式,虽然她握着那把旧迹斑斑的黑枪或者是见到陈树的那一刻内心确实是极其愉悦的,甚至是亢奋,她以为这仅仅是因为他跟她身处在这样一个动荡不安的年代里能够默契地站在同一条战线上,难道不是吗?
花听兀自沉默。
“给我时间,”陈树眼中微茫闪烁,“还差一点。”
“差一点?”
“嗯。”
他的目光认真而灼热,一如他手心传来的温度。
花听其实不太明白他在讲什么,可以说是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知是怎么回的家,直到看到沙发上坐的白夫人和简亦,才终于回过神来。
简亦腾地从沙发上跃起,“白姨,我就说了她自个儿溜去玩了,”敏锐地注意到花听身上披的这件羊绒外套的左袖上有一小片烧焦的痕迹,但也只是笑笑移开目光,“不过知道回家就好。”
其实她跟简亦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了,以简亦的生活步调,你永远摸不到一个准,他可以连着四五天不找你,也同样可以连着一个礼拜七天见到头。
“既然花妹妹安全回来,”简亦瞄一眼怀表上的时间,“那我先走喽!”微微躬下身子,在她耳边呵了口气道,“想必花妹妹累坏了吧?”
说完重新站直了身子,一身银灰色的三件式西装,搭配同种颜色的马甲和领带,虽然衬得他腰细腿长、干净利落,仿佛随随便便摆个POSE就能拍时尚大片,但花听还是忍不住想到了陈树身上穿的复古中式长袍,不免拿他们两个做了个比较,果然还是陈树的衣着看着比较顺眼。
“我送你。”花听率先往厅门口走去。
简亦跟着,一脸讨喜的笑。
“我问你,那日在聚鑫堂茶楼,你分明是在日本官员被杀后才离开,为什么要骗我?”花听双手抱臂,在简亦面前抬高了下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故意不告诉我?”
“我还当什么事呢,用得着花妹妹这么严肃?”简亦这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藏着丝狡黠的笑意,“我真的是什么都没看到。”
“别装了。”
“我怎么会骗花妹妹?”简亦用一种凝视珍宝的眼神看着她,“有什么理由?”
“但你分明是在事发后才离开!”花听性子固执,火气也往上蹿了几分。
“我想想,”简亦回忆片刻道,“我洗手间回来就见茶楼乱作一团,当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你不在我也没了吃饭的胃口,”配合着自己的口气耸了耸肩,“就走了。”
“是么?”看着他这副无比自然的神态,花听气极,“你最好说实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行了花妹妹,我究竟有什么理由要骗我的未来……老婆呢?”简亦凝视花听这张阴沉的脸片刻,突然大大地一笑,一手揽过她的肩,“你该不会是认为那枪是我开的吧?”
“那倒没有。”
比起怀疑这家伙,她更愿意去怀疑陈树。
“那不就得了花妹妹,其实我非常愿意说那个开枪者是我,好在你心中呈下英雄。”
眼前亮过一道刺眼的车灯,简亦的专用车已经停至他身后两米处。
“是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倒是你,”临走前刻意将目光放在她的羊绒左袖上,“整天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花听下意识地抱紧了袖子,“你管不着。”
☆、第三十一章
花听睁开眼。
又是冬日里的一场雨,乌云从窗外天空黑压压地扑盖下来,伴随着一阵沉闷的雷声便是哗啦啦的倾盆大雨,整个世界好像泡在了一滩污浊的水中,早上**点的天空却黑得像傍晚六点,这样的雷雨天气最教人烦闷。
一记响亮的喷嚏将花听彻底激了个清醒,好像有些着凉。
她揉了揉了发痒的鼻头下了床。
“你说开枪的是个女人?”
她缩回那只刚迈出房门的脚,心中预感不妙。
白起鸿的声音虽听着平静,但语气里像是压着一股子的气。
“没错,而且用左手开枪。”
“左手……”白起鸿的语气里似是多了几分笃定,“她为什么不取你性命?”
“这点我也不是很清楚,也许子弹射偏。”
白起鸿心中有数,“好了,你回去吧。”
“是,白先生。”
“阿香,”待那人的脚步声渐远,白起鸿愤怒地钳紧了指间雪茄,“去给我把花听叫下来!”
花听自觉地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看到的是白起鸿那张半笑半不笑的面孔,她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大不了被禁足,她早就习惯了。
“昨晚干什么去了?”即便是在家中,白起鸿的嘴角也是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丝讥讽的笑。
“昨晚?昨晚我跟妈在聚鑫堂茶楼看戏,怎么了?”为了自由,花听还是愿意在白夫人身上赌一把的。
“看戏?”对于花听这个回答,白起鸿显然吃了一惊,他将视线投给正端着一锅百合薏米粥上桌的白夫人,“昨晚你们在聚鑫堂?”
“嗯,”白夫人不看他,将百合薏米粥盛一部分在一旁的空碗内,“我要花听陪我看两场戏,没想到看完已经11点了。”
“11点……”想到自己因近日的事务繁忙而鲜少有时间陪白夫人看戏,白起鸿出于愧疚,稍稍平缓了自己的情绪,“花听有离开过你的视线么?”
“没有。”白夫人将盛好的粥端到他面前。
语气完美无破绽。
许是白夫人在他面前从未撒过谎,仅凭她这么一句话,就令白起鸿敛了怒意。
只是他仍想不通,除了自己的女儿花听,全上海还会有哪个女人敢坏他的事?
没有赵一然的百乐门明显比以往萧瑟了不少。
据说她为了照顾家中养病的检督查而特地请了半个月的假,这短短的半个月怕是要将百乐门里的男人给盼出病来了。
花听随赵一然的同台好姐妹去过一次她家,是在离百乐门不远的一栋筒子楼里。
检督查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但因那日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而导致右胸上侧肋骨发炎,只要稍一用力便会出现肋骨肿胀和气短的症状,所以就算枪伤好了大半检督查也暂时下不了床,只能半躺半坐的同大伙儿说着话。
花听也是头一次看到百乐门外的赵一然,穿着简单的米白色衬衫,卡其色棉绒西裤,色调与检督查的极为相衬,两人坐在一起就跟穿了情侣装一样。花听由衷地调侃俩人有夫妻相,检督查听来很是满意,紧紧地握着赵一然的手不肯放。
虽然赵一然的房间租在这样一栋破旧的筒子楼里,陈设简单,但经她一番修饰倒也不失浪漫情调。房间是一个50平米的半圆型空间,周围石壁全部用锦缎遮住,就连室顶也是用绣花毛毡隔起,桌几上摆着一对黄铜烛台和一个贝壳叠起的小台灯紧靠窗台边沿,窗廊上倒挂着一串彩色风铃,特别是风经过的时候,风铃飘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响,颇有一番少女闺房的格调。但是吸引花听的并不是这些富有浪漫情怀的小玩意儿,而是窗台上摆的两盆已经结了红果的天冬草,这更加让她确信了赵一然就是当年白起鸿心头的一颗朱砂痣,当然,也是蔡炳荣床前的一抹明月光。
这样一个美丽动人的女人,怎么说屋里也该配上几盆薰衣草或者是玫瑰花之类的栽培品吧,可她偏偏不喜百合与玫瑰,唯独偏爱天冬草,理由也是简单的出奇——怕蚊虫叮咬,而天冬草的气味不但清新甘甜还有驱虫功效,既耐阴又喜阳,好培养。
那么,白起鸿种天冬草,无疑是爱屋及乌了,又或许是常见的一种寄情方式,毕竟赵一然离开了上海近十年,他只好睹物思情。
趁着一位戴圆框眼镜的中年男医生来给检督查换药的空档,花听从赵一然口中扒出了部分她与白起鸿的过往。
原来赵一然并不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老家在杭州桐庐县。十年前她只身一人来到上海,成为一家由几位外国商人合作私营的小型歌舞厅的红牌女歌手;当时的上海也没有现在规模宏大的百乐门,更没有华丽服饰与胭脂水粉的赞助,赵一然凭借自己独特沙哑的唱腔在上海这片繁华宝地圈了大批的男粉丝,包括白起鸿跟蔡炳荣。当时的赵一然与事业刚有起色的白起鸿相互怀有好感,久而久之两人心中暗生情愫,可这才刚在一起,赵一然就接到了家中老母逼婚的消息,她本想借此机会带着白起鸿一同回杭州老家向父母表明两人之间的关系,还一早替他买好了船票,但那晚赵一然并没有等到她想等的人,而是蔡炳荣捎来口信说是白起鸿要她准时上船并坦言自己辜负了她此番真情……
于是赵一然含泪踏上了回家的旅程,一走就是十年。
这十年里,她听父母的话,嫁给了桐庐县里的一位有名的地主王之子,这位地主王家虽然家财万贯,富得流油,儿子却是个药罐子。
赵一然虽然在他们县内风光大嫁但实际上是替这位地主王照顾他那体弱多病的儿子罢了,他们跟大多数电视剧里头放的那样,虽打着夫妻之名同床共枕却并没有行夫妻之实。赵一然也算是尽了一个妻子应尽的责任,九年来对这个身娇体弱的药罐子可谓是不离不弃,直到他前年不幸离世,赵一然才又重新踏上了这片东方宝地。
且不说赵一然因为什么回到上海,总之,她因一起街头抢劫案而结识了当时就被冠以“公正廉明”美称的检督察,两人因相互get到对方身上的闪光点而迅速坠入爱河,从此开启了一段全新的人生旅程。
临走前,花听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一然姐认不认识除了白起鸿外的其他白姓男子?”
赵一然摇了摇头,白姓本就罕见,更何况是在上海,除了白起鸿谁还敢称自己姓白?
☆、第三十二章
那么她的太爷爷究竟身在何处?
花听用力吸了口周遭冷冽的空气。
夜的潮气在空气中漫漫地浸润,扩散出一种感伤的氛围。
她分明记得在太爷爷的90岁大寿上,太爷爷用他颤抖的双手指着她,口中不断含糊地说出“你来过”这样的话来,莫非是她听错了?怎么可能?
“你不冷?”
花听唰的扭过头。
一身棉麻宝蓝色长袍,外罩一件藏青色排扣马褂,头戴黑色大甲藤帽,陈树在那抹清冷的月光下背手而站,尽显一骨子的儒雅风流。
“你怎么在这?”花听显得一愣。
“等你。”陈树摘下帽子,一双琥珀色的瞳孔深处跳跃着火热的光芒。
“等我干嘛?”
他不说话。
花听就联想到那日的告白,不免有些尴尬。
“饿不饿?”陈树口中呵出一团稀薄的白气,“要不要带你去吃东西?”
花听知道前面不远处就是宵夜一条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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