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憾婚(流年)-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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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连自己怎么入睡,都忘得彻底。
**********
此刻身在truth里的陆地和霍之汶一样状态有些萎靡。
温九昨夜凌晨在论坛看到一则爆料贴,里面提及昨夜城中发生的恶性车祸。
爆料者直指该事故并非交通意外,而是蓄意谋杀。
温九的热血因子被彻底点燃。
陆地正在家同周公浓情蜜意,温九夺命连环call,半夜他被叫醒被迫地、悲哀地、没有选择权地、丧权辱国地陪温九一起跑交警队,刑警队和医院,探听第一手相关资料。
两辆相撞的车上只有两方司机。
其中之一——蔚蓝航空某机长已身亡,另一位司机则重度昏迷。
无法提供笔录。
现场的摄像头此前因为大雨风急被倒地的广告牌波及损毁,还未来得及更换新设备没有实况录影。
更找不到相关目击证人,警方只能靠现场的车辙等痕迹勘查来判定当时的情形。
折腾了整夜,除了看到身亡的机长父母在车祸现场流下的眼泪,没有任何收获。
温九直到回truth依旧愤愤不平。
“那贴被删的太快了,公关真强大。里面提到和机长相撞的那车的车主原来曾经做过蔚蓝边boss的司机。那机长刚和蔚蓝航空打官司讨薪,负面影响一堆,突然就车祸死了,和他相撞的司机还和蔚蓝有过关系,这也太不、巧了吧!”
陆地大脑昏沉,温九却激情澎湃。
她看上去完全是一副眼看着一桩杀人案就要被掩盖,受害人如窦娥一般冤亟待她昭雪的模样。
“我说”,陆地已经听了整夜,“这不是写小说,不是靠想象就可以的。证据呢?万一那贴就是来搅混水的,也许是蔚蓝的竞争对手故意泼脏水呢?”
“你一把年纪了,能不能遇事稍微镇定点,有些辨别力。思维缜密点儿有多难?”
温九顺手拿起陆地案板上的一本杂志汇编,抡了他脑袋一下:“我是很痛恨把捕风捉影当做事实。但是蔚蓝航空从前几年那空难开始就不正常。那会儿虽然我们还没入行,可举国关注,大家都知道。空难发生后追究事故原因没几天,所有的报道就都是副机长这个、副机长那个……全是副机长。好像航空公司完全无辜一样,焦点转移的那叫一个棒。就算真是商浔蓄意坠机,它也失察。蔚蓝的管理绝对有问题。”
“最近蔚蓝航空运营不善,那么多机长闹离职加讨薪,万一死的这位机长就是要儆猴的那只鸡呢?不搞民航我都知道飞行员资源多么稀缺。蔚蓝能轻易放手这堆机师才怪。”
陆地刚想反驳,一侧身突然发现席宴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这边,也不知道已经站在那里听了多久。
竟然没被温九的聒噪吓跑。
也是反常。
********
温九和陆地遭遇遇难的机长亲属时,经同意录下来的几段对白里,老人的声音夹杂着明显的哭腔。
陆地每次采访都怕看到事关生离死别的部分,重听无能。
温九嫌弃地看着他,而后追席宴清进他办公室,把录音笔转给他,希望席宴清听完能支持她深挖下去。
“老大,这事绝对有猫腻。你听好了给我个信儿,是大干一场振雄风,还是直接萎/掉。你一句话的事儿。你说,我就认。”
温九来也快去也快,席宴清摸起那只录音笔打开。
适才温九和陆地的争论他已经听到。
电视台等传统媒体对这宗事故的报道,他也已经听过。
时隔四年,距离一个轮回,还有那么遥远的时间。
过去的悲剧又要重演?
温九盘在录音笔里的这段录音,开头是一阵悉悉索索,而后是听上去像是来自年迈老者的哭声。在叙说近日来儿子激进的同东家就薪资问题进行谈判,多半得罪了人。
这声音撕心裂肺,满是哀恸。
因为情绪激动,老人已经做不好简单的陈述。
老人话里的嘶喊,让人心颤。
席宴清听过类似苍凉无助的声音。
四年前,他就听过。
且不止一次。
四年来,他经常听到,梦里或清醒时。
那些声音,在提醒着他为何到n市而来。
他拉开手边的抽屉,摸到烟点了一只。
手微颤。
回想起自己看过、听过和摸过的资料里,那些证实ce9602空难,被人刻意扭曲的痕迹。
有些蠢蠢欲动的念头,再度在他脑海里翻腾,试图破土而出。
都说人心向善。
他少时走过很多的寺庙,拜过很多的佛。
他甚至在“佛”遇到那个很好的女人。
他曾一心向善,去帮助这个世界上遇到困难的人。
可结果,他的至亲,被恶掩埋。
脑海里各种声音在对抗挣扎。
如果是蓄意撞车?
如果不是蓄意撞车?
他像只困兽,等待结果。
那些声音暂停的时候。
他眼底一寒,攥了下录音笔,即刻将其关闭。
他在等正义和真相,所以四年未曾轻举妄动。
可这个世界上,在有些人眼里,“正义”贱如泥。
有些时候,是该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有些人,有些错误,犯了,就需要为此付出代价。
*********
是夜。
n市市中某高档公寓地下车库。
蔚蓝航空的掌权人边城将车停在自己的停车位上,下车,而后锁门。
他刚走了两步,感觉身后似乎有什么在跟随,猛地回头。
什么都没有。
他松了口气,还没回头继续走,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边城?”
边城警觉地转身,身前立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
黑衣黑裤,黑色鸭舌帽,黑色墨镜,黑色口罩。
如同暗夜。
边城下意识后退一步,警惕性极高:“你是谁?”
男人没答,只哼笑一声。
对于危险的敏感,让边城再度后退一步,拔腿就跑。
可他到底人过中年。
空旷的停车场又像一团遮挡他去路的雾。
他还没来得及跑出下一个停车位,突然颈后一软,整个人无力地跌倒在地。
闭阖的眸子最后泄露的那丝光,满是恐惧。
☆、第16章 上钩
第十六章:上钩
不过数日。
晏阳初包揽,重新洽定新图像处理器技术合作方。
敲定后对方设宴款待,晏阳初不喜应酬那种场合,霍之汶只好一起出席。
酒过半酣,她从喧闹的包房里出来。
酒店的宴会厅正在举办传媒业的系列报告会,他们上楼的时候,便见很多拿着邀请函的人出进。
一楼的巨幅海报上,带着今晚这个场次的报告主讲人的巨幅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身着职业装,中长发微散,被风拂过发丝飞扬。
看起来干练而意气风发。
霍之汶对这个人有印象。
早年有次她从部队休假回家,在家里见过这个女人上门。
那个时候,这人好像还是霍书某个子公司的新晋职员。她上楼的功夫,仅听了此人几句话,已经能从中感觉到这人在职场上的野心。
要是没野心,估计也不会辗转钻到大老板家里来。
原来叫杜合欢?
名字倒是不像她本人那般咄咄逼人。
技术配件现今已经全部搞定,代言人她也决意敲定近来在娱乐圈风头正劲的影后顾栖迟,她的弟妹。
美颜手机上市可期,过几天等新的样机出炉,马上就可以召开手机发布会。
开始第一轮宣传造势。
到时候主讲人是晏阳初,公关有秦轻负责,身上的担子卸下来,她顿觉轻松很多。
她可以有更多时间放在家里的一大一小身上。
********
霍之汶还没回到包厢,握在手里的机身一震,有电话进来。
自从上次在会所偶遇边疆,后来便没再听到过他的消息。
“方便说话?”边疆那边好像是有打火机开阖的声音传来。
霍之汶推开楼梯间的门,嗯了一声。
楼道光线晦暗,边疆喑哑的嗓音响在她耳边:“没别的意思,聊几句,有些话没什么别的人可说,不想听你就摁静音,别挂,我说完就会挂。”
霍之汶静静站着。
楼梯间只有一扇狭小的窗户,窗外月光不明朗,没漏进来几丝光。
“好,我听你说完。”对于边疆,她只是希望他走出去看清未来,不要耗费时间,并非是想绝情断绝全部往来。
自从杜栖月牺牲,战友这个词在她心底有着不同的意义。
边疆也是战友之一。
边疆自嘲:“别人那里我还要面子,我得是意气风发的边少。在你这里我反正已经不能更丢人了,丢人丢到你这里,我已经习惯了。”
楼道的感应灯突然亮起。
霍之汶能感觉到边疆情绪低落,眯了下眼睛适应光线:“发生了什么事?”
“我爸被绑,放在他停车场车的后备箱里,一天一夜。”边疆嗤笑了声,“还是那人通知我们,失踪的他在哪里。让我去取。”
“报警了吗?”
边疆沉默,边家和蔚蓝航空的各种人际关系复杂,他们不清楚对方的身份,不知深浅。这样的事件一旦爆出来,只会徒增负面影响。
因为车祸遇难的机长正和蔚蓝打官司,蔚蓝航空已经在此刻饱受争议。
边疆一顿,霍之汶已经知道这其中有需要避讳的东西。
“帮我个忙。”边疆敛了下眸,书…快电子…书手里还攥着从监控唯一捕捉到的三秒画面中截取的图片。
并不清晰的分辨率里,只见一个瘦高的身影,全身黑衣,置于地下车库黯淡的光线里。
让人一眼看过去,甚至画不出那人后背的轮廓。
暗夜修罗一样。
这人出现,将边城塞进后备箱,困了一天一夜,又将消息通过匿名号码发给他们,让他们前去救人。
他到时,父亲边城已经开始脱水昏厥。
他在那个后备箱里,见到了一张a4纸,上面写着:边先生夜里是否睡的安稳?
霍之汶的二叔霍季青从事私家侦查业务,他希望霍之汶从中扯线。
“边家的关系我不能动,一动蔚蓝那边会有很多人产生怀疑。我这里有一张特征不鲜明的人的背影照”
“像大海捞针,但是我不能放弃希望,我需要找到这个人,我不能阻止自己去想也许他下一次出现是直接切断我父亲的咽喉。”
“我无法坐以待毙,等待这种可能的出现。”
霍之汶等他说完:“我可以帮你,但是不能保证结果,我不能确定我二叔是否会接这单case。”
边疆轻笑,声音更为和缓:“我把照片加密发给你,你没有拒绝我,就已经是对我仁慈。”
**********
这是他能对霍之汶说的部分。
他不能对霍之汶说得部分是——他看到那张纸条后,在父亲边城醒来之时,调笑着问:“寻仇……呵,你这是做过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他故作轻松,希望边城告诉他的话,能让他头顶依旧是片天朗气清的天空。
很多事他有直觉,跟蔚蓝航空相关的变故,他都有过关注。
适才霍之汶问他是否报警。
他也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报警。
近三十年的人生,他对那个身为他父亲的男人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信任。
他唯一剩下的对边城的关怀,只是不能看着别人让他死于非命。
他不想掺和,所以长久以来没有打破沉默。
可这一次,他问了出来:“前几天的车祸?”
边城没将他最后的期冀捏碎:“人总会有被迫的时候。”
“阿疆,你身上流着边家的血,不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愚蠢吗?
近有车祸,那之前呢?
边疆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人拧在一起,狠狠揉搓被践踏:“如果对方狠一些砍人,你觉得自己还有命被、迫做什么吗?”
他刻意加重那两个字,可边城丝毫未受影响。
他只眸光阴寒,咬牙切齿:“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边疆心口紧揪,心口都是咸的:“哪个人,那个你背着我母亲,养了十年的情人?”
“你的阿娇姓什么来着——d——”
他最后一个音还没发出来,边城已经将角柜上的玻璃杯,掷向他的额角。
玻璃杯里的水渍流下来,像他在哭。
真是讽刺。
***************
杜合欢做完报告出来,已经夜晚九点。
下台的时候,有人递过来一束花。
她打开卡片,最后的落款不是她以为的“边”,而是一个最近几日频繁出现在她视线之内的英文名,kerwin。
送到报社来的花不止一束。
再加上这个,多到可以供她装点宴会厅。
上面带着一句话:倾慕已久,静待回电。
上面还附带着一串号码。
她摸出手机,先拨给边城,电话不通。
大抵是出于赌气,她想起适才那个号码,输入之后摁下了拨通。
***********
手里握着从纽约带回的药瓶。
席宴清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竟然在如此黯淡的光线下,也能看到手掌的轮廓。
只可惜是间歇性的。
就像他脑袋里的另一个隐患,间歇发作,偶尔让他吐到像个深醉的人。
他拧开水龙头,洗手。
洗了一遍又一遍,感觉怎么洗,都不干净。
已经等了四年,静待调查。
如果没有身体的变化,如果没有温九义愤填膺叙说的那场事故,可能他还会继续等。
可最后这样一场旁听来的事故,最终还是把他变成了一个以暴制暴的人。
他厌恶的那种人。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因为视线依旧模糊,微微眩晕,并不清晰。
此前怕霍之汶失望,不等到真得复明之后,没有对她透露分毫。
也幸好,她并不知晓。
他努力看着镜子。
看着他自己。
大概看得清楚,他也已经不太认识。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
若眼睛能看得再清楚一点,他就能更清晰的看到那张自己在脑海里联想了近四年的轮廓。
他想看得清楚一些,记清楚她的模样。
从前他问过自己,如果能再看得见,最想看见什么?
答案甚至不用想。
他也问过自己,如果真得死于明天,他最想做什么?
他要做完自己想做的事。
他要那个让他陷进去的女人,记他一辈子。
他从不宽容,不能分享。
他想过她的样貌。
会是怎样灵动的眼,那些柔软的唇,能有多漂亮。
她的脸在他眼前渐渐清晰那刻,他竟觉得感动。
他在那家叫“佛”的酒吧遇到她,她是他的佛。
晏阳初曾经说过,他和霍之汶不像是一路人。
可能曾经是在一条路上,可如今……他在一手制造新的分岔路口。
放在一旁的手机在响。
这个号码,他启用不过四日。
他以为对方精明。
没想到新鱼饵这么快,就已经上钩。
☆、第17章 一触即破
第十七章:一触即破
杜合欢手里捧着卡片上署名“kerwin”的人送的花。
她电话拨过去被接听之后,声筒中迟迟不见声音传来。
冲击杜合欢耳膜的,只有她自己的高跟鞋踩在台阶上的哒哒声。
清脆,但森冷。
她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对方的沉默让她心中亦升起被人耍弄的不快。
就在她想切断通话的那刻,一道带笑的声音制止了她的动作,将她的手钉在原地。
“杜小姐?”
男人的声线很慵懒,丝毫不惧攻击性,带着明显的示好。很动听。
杜合欢适才提起的那口气又散了下来:“叫我杜合欢,去掉小姐。”
男人笑了下,没有表态。
杜合欢咬了下唇。
她对于有些字眼非常敏感,听到总会不自觉地表现出排斥。比如小姐,比如情人,比如……
那些会提醒她她在边城那个有妇之夫身旁扮演什么角色的任何词汇。
边城已经近一周不见踪影。
过了她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边城的寡情也让她日渐认识到,对他这个唯利是图的商人而言,她——不知礼义廉耻走上苟且偷欢那条路的杜合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间偌大的公寓她夜夜置身其中只觉得寂寞冷。
她开始痛恨男性这个群体。
她想起卡片上的那几个字,重复了一遍问出口:“倾慕我已久?”
眸光一缩,久踩高跟鞋的脚掌隐隐钝痛,她的耐心经不起消耗:“说得这么委婉,不如直接点儿,你送花……难道不是想上我吗?”
男人“呵”了一声,停顿了一下,而后柔声说:“谋求见面机会罢了,杜小——不要多想。”
杜合欢眉尾一扬,并不相信。
那么多束送来的花,难道仅代表纯情?
这种童话只能骗骗温室里的花朵。
而她已然是块儿破烂,并不在乎被摔得更狠,或是被更多人穿。
就当排遣寂寞冷,她从来都是主动的那一个。
她宣布结束,她主动开始。
她吸了口气对电话那端的这个“追求者”说:“明晚。地址我等下给你,过时不候。”
不等男人的回答,她就匆忙挂电话出了酒店的旋转门,立在一旁通往酒店停车场的路边抽烟。
*********
晏阳初不胜酒力。
霍之汶结束和边疆的通话后,见晏阳初从包厢出来,已经倚靠在大厅雕满复古纹饰的立柱旁。
她疾步走过去,推开旋转门,晏阳初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后走出来。
门童去帮取他们的车,晏阳初捏着额头侧身问她:“谈个生意而已,一起不要命的喝有意思吗?”
他还是参与这样的场合少了,更多的还是搞他的研发。
霍之汶作为历练过了的过来人,唇一动一笑,有些奇怪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谈生意本身没有意思,为了谈生意而喝酒怎么会有意思,你想太多了。”
“三十岁了,你平时一向表现得不近人情,原来是个天真少男?”
“说实话,你不太像那种人。”
晏阳初在沃刻科技出了名的难搞。
很少有人敢呛他声。
除了霍之汶。
晏阳初蹙眉,没顾得上即刻回击。
酒烧肺腑,热汗层出。
他洁癖发作,从口袋里抽出方巾拭了下额头的汗:“头儿,我需要善意地提醒你,一般人笑话我,最后都会倒大霉,家门不幸。”
他笑了下把方巾塞回西装口袋里,再抬首扫视四周不知看到了什么让他觉得意外的东西,他的眼神猛烈地闪烁了下,眉心的褶皱一时分明。
霍之汶察觉有异刚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又被他的声音再度将视线拉回来:“没耐心等代驾,头儿你喝的少,不如捎我回去?”
“可以”,霍之汶干脆地回应,“只要你舍得把美颜手机项目的奖金拿出来做打我车的费用。”
“我一向恩怨分明,收了钱就可以送你到你家楼下。”
晏阳初低骂了声,然后笑:“给你的吸血鬼称号真没错,我怎么就这么了解你。”
********
好在顺路,上了车晏阳初自觉地坐在副驾驶位。
他用手臂遮着额静静地枕着椅背,在霍之汶以为他会一直沉默着闭目休息下去的时候,突然说:“刚刚看到一个故人。”
霍之汶扫他一眼,没作声。
适才他眸光剧烈波动那一下,她有捕捉到。
“你不配合不问我看到的是什么人,让我怎么说下去?”
霍之汶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滑。
这人还真是自我。
霍之汶笑,笑意浅浅地浮在唇角:“我为什么一定要听,也许我更希望你闭嘴呢?!”
可晏阳初已经自顾自说了起来,默认她会听得很认真,且会给予回应,并且凭直觉认为她会对第三者守口如瓶:“是前任,正看似很惬意地抽着烟。一个把我踹了奔前程的前任。她以为我一穷二白,我以为她纯真良善。两个眼瞎的人凑在一起,真是不可能有后来。”
适才看他有些消沉,但吐出来的话倒是逗趣。
霍之汶摇头,而后顺其自然地一问:“念念不忘?”
晏阳初这下睁开眼看向霍之汶:“她的新闻事业红火,相熟的人早就告诉我。她有她的金主,只是对方有家庭。路不同,没得合,必须忘。我不能允许要和我一辈子走下去的爱人,犯这种罔顾道德底限的错误。”
不能允许爱人犯错?
霍之汶没有接晏阳初的话。
有些人可能对爱人无限宽容,而对他人百般挑剔。
而有的人对他人无限宽容,却对于爱的人,最为严苛。
她大概和晏阳初一样,属于后者。
因为爱,所以希望他/她是一个哪怕曾经十恶不赦,却能因为自己的爱或者那颗装着自己的心而成为更好的一个人的人。
****************
杜合欢挂断电话之后,席宴清又握了手机很久。
算是城中名人的这个女人的私生活,比早年他从征信社那里了解到的原来更为混乱。
一个年长的边城看来完全不能满足她的*。
他需要从杜合欢这里了解当年那篇报道发出的更为细致的原因。
他想知道为什么她要刻意地帮助边城引导那时的舆论?
直觉告诉他,不仅仅是肉/体关系那么简单。
从警慑边城那一步迈出去,他已经没有办法停下来。
既然放弃了空等官方的结案陈词,空等那个时隔多年依旧找不到的能够证明商浔清白的飞机黑匣子,他需要竭尽所能,去靠近那些人,尽快地将这件事彻底解决。
想起适才杜合欢语气中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他又禁不住淡笑。
他要一个完整的原因。
要那些泼过脏水的人得到惩罚。
可要为此不择手段到去上杜合欢?
不,绝无可能。
*************
用冷水泼了下脸。
更清醒之后,席宴清从洗手间出来,先去书房看女儿流沙。
流沙前些日子和舅舅霍灵均腻在一起,见他一手潇洒的软笔,生了练字的心。
虽然年纪小,但是她遗传了霍之汶的坚韧。
有想做的事,不需要别人过于督促,自己便能坚持着做下去。
可她识的字太少,而他和霍之汶并不想揠苗助长,没有给还在幼儿园的她增添课业上的压力。
她练来练去,不过只是她的名字——流沙。
当初取名字的时候,他和霍之汶研究了很长时间。
希望女儿能自由自在地成长,最后定下这两个字。
像他自己的名字一样,父母起时,有期望在里面。
还是商浔告诉他,内里的寓意。
来自海清河晏。
生他的人希望他一生清澈明朗,做他愿做之事,爱他愿爱之人。
他带着这样的期望,前二十多年,这样活。
喜欢摄影,就满世界拍。
自己生活得开心,就去帮一帮那些不开心的人。
可从空难后,在这个亲人所剩无几的世上,他慢慢活成了另一副日渐深沉的样子。
坏消息很多。
可上天也在这些黑暗的日子里给过他馈赠。
他有了流沙,还有了那个坚强到他可以去依靠的女人。
他敲门两下,打断专心致志写字的流沙,声音伪装了一下,像是流沙看得动画片里配得大灰狼说话的那种口气:“狼来了,不要继续写了,快找地方躲起来。”
“大灰狼要来捉你了。”
流沙见他眉眼一笑变弯,软笔即刻扔下,墨汁甚至溅到右手臂上。
她用左手摸了下,鼻尖一痒又下意识地拿起左手蹭了下。
书房挂着一面细长的仪容镜,她往席宴清身旁跑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糊了墨汁的鼻子,还停下欣赏了两秒。
“爸爸,抱我。”等她扑到席宴清身旁,眼珠一转,被他抱起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拿沾了墨渍的手去抹他的脸。
像是在席宴清侧脸上画了一抹胡子,而后流沙又去摸他的眼睛:“爸爸,你长胡子了。”
席宴清捉住她柔软的小手,往自己另一侧脸颊上递:“这边也画一条,让它对称。”
流沙照做,而后双臂勾着他的脖颈将脸贴到席宴清脸上:“画好了,这样你就更漂亮了。”
她用自己小小的鼻尖蹭了下席宴清的脸:“爸爸,你如果看得见就好了,看得见我给你画的胡子。我和妈妈都挺漂亮的,你看得见就能认得我们。”
席宴清慢慢掀唇,笑意从眼底向外蔓延:“爸爸即便看不见,也能认出你们。”
流沙笑:“会法术吗?”
她软糯的声音将席宴清的心缠得密密麻麻,瞬间松软。
如果有一天他看这个世界只剩晦暗的颜色,能让他走出黑暗的亮光,也只有她们。
他又拿起流沙沾了墨渍的手,往她脸上蹭:“把爸爸画成老猫,那你就是调皮的小猫,要爸爸帮你抹花脸吗?”
********
送走了像猫一样傲娇的晏阳初,霍之汶继续在长街上滑行,慢慢往家的方向挪。
席宴清说,他没有作陪的时候,禁止她飞车。
她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开得慢。
前几日的雨把夏意下到盎然,习习夜风吹来都是暖的。
家门前那两盏红灯笼远远地钻进她的视野。
她将车拐进乌砖墙内,刚停下车,搁置在副驾驶位上的手机滴滴响了两声。
她解安全带的功夫扫了一眼,锁屏上仅显示讯息来源。
来自边疆。
她想起边疆今夜的来电中所说的事情。
他应该是发来那张监控中截取到的背影照片提醒她牵线调查那个现身停车场的神秘黑衣人的身份。
她摸起手机开门下车,微低头给锁屏解锁——
☆、第18章 千钧时
第十八章:
霍之汶的目光停在那张照片上,久未动过。
双脚像是被人钉在地上,未能再度移动分毫。
眼底的光明明灭灭数次,最后像这黯淡的夜色一样,永远的沉寂下来。
喝过的酒不多,她却突然有些恶心。
胃里翻搅一下,手机从她掌心跌落。
屏幕撞击到她脚下的鹅卵石的瞬间,跌出一条长长的横贯整个屏幕的裂缝,将她适才看到的背影一分为二。
她眼前的画面,变成了一个破碎残缺的世界。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个背影……
怎么会?
可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映进她双瞳的,还是那个背影。
颀长、劲瘦。
像一棵笔直舒展的乔木,动一下内里蕴含的力量好像都能通过他矫健的步伐流泻出来。
她不禁想起边疆的话。
他说这人出现将边城塞进后备箱一天一夜。
他说他找到边城的时候,边城已经开始脱水昏厥。
任何事总会有原因。
可……这是犯罪。
她蹲下/身,去碰那个破碎的屏幕。
它暗下来的时候,她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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