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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认真喜欢你-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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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进来的老人精神矍铄,极为健朗,一见面就招呼说:“绥宁,久等了。”

陈绥宁站起来同他握手:“我也是刚到。”

赵汉声仔细察看了陈绥宁的表情,出乎意料地,并未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找到一丝焦虑,这让他爽朗地笑了起来:“年轻人,行事从容,气度好。”

陈绥宁倒自嘲地笑了笑:“您见笑了。”

赵汉声倒不避讳OME的危机,只说:“我年轻的时候,有一次生意破产,老婆差点跟人跑了。那时眼睛都急红了,恨不得到处找人拼命,哪有你这样的沉稳?”

陈绥宁早就将西服脱了,只穿一件白色衬衣,袖扣卷起至肘间,起身替赵汉声添了茶,淡淡地说:“过誉了。”

老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前段时间都传你不堪压力玩失踪,我是不信的。不过,你收到那份告全体董事的信了吗?预备怎么办?”

陈绥宁把玩着手中的瓷杯,包厢的灯光在他挺直的鼻梁处打下了一片浅浅的暗影,良久,才开口说:“董事会要求我辞职,赵先生的态度呢?”

赵汉声只笑了笑,并不回答。

服务员推开门,走进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爷爷,路上堵车,我迟到了。”

她穿着珍珠色及膝套裙,笑语盈盈,一双美目流转,淡淡萦绕在陈绥宁身上。

“我来介绍,赵悦然,我孙女。”赵汉声宠爱地拉过孙女的手,“就这么个孙女,之前一直在玩,没怎么管她。现在年纪不小了,让她学着打理生意,以后绥宁你也多帮衬她些。”

陈绥宁嘴角噙了一丝笑意,自下往上的角度看,五官堪称完美。这一次,他没有叫错她的姓:“赵小姐,又见面了。”

“悦然,今天的报纸是怎么回事?”

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的赵家大小姐一边化妆,一边接到爷爷的电话,想了想才反应过来,有些撒娇地拖长了语气:“爷爷……”

“你们出去玩,爷爷不反对,怎么陈绥宁这么不小心,这种照片也能被人偷拍到?”赵汉声的声音中隐含了怒意,“这些地方都是惯常有人守着的,记者想进去可没那么容易!”

赵悦然刚刚勾完眼角的眼线,微微往上翘起,带着一双桃花眼,说不出的风情。她漫不经心地压了压鬓角,低低地说:“是我让拍的。”

“你!——”

“好了,爷爷,我有分寸的。”赵悦然收敛起了唇角的笑意,“他要赵家支持他,不拿出点诚意怎么行?”

电话那边赵汉声叹了口气,又叮嘱了几句,赵悦然才将电话挂了,吩咐阿姨:“把这几天的杂志拿过来。”

因是远焦拍的,里边的两人脸部轮廓并不如何清晰,男人回身揽着女人的腰,侧脸微微俯下去,形状亲昵。一旁停着的跑车车牌被遮去了,只是形制上却很好认——这辆车便是在翡海,也只有一人独有。

她忍不住回想起这几日,和陈绥宁相处的情景。

这是个让她觉得捉摸不透的男人。尽管第一眼是被他的外貌吸引,可渐渐熟稔,她倒觉得他的外貌,远没有其内在,叫她觉得沉迷。

赵悦然在社交上手段万千,却始终觉得猜不准陈绥宁的心思。他绝大多数时候都浅浅笑着,极有绅士礼仪,无论她说什么,总是不会拒绝的。或许是瞧在赵家的分上,又或许是对于自己送上门的女人,他找不到理由拒绝,可她能感受到那份疏离,虽然淡,却消弭不去。

“赵悦然,这真是个挑战呢。”她忍不住喃喃地对自己说,拿起唇蜜在形状娇好的唇上,淡淡地补上了一笔。

“小姐,陈先生的电话。”

“哦。”她头也不回,细细地摁脸上的妆底,足足过了两三分钟,才伸手接过来。

原来是昨日说好的新车试驾,因他要开会,便挪了时间。

“九点半?”赵悦然有些惊讶,“你开完会还要去吗?”

电话那边不知说了什么,赵悦然最终还是嫣然一笑:“那好,我也去。”

她用了午饭出门,车子开至一条极幽静的小路上,却见到了一家咖啡馆。快过年了,冬日寒气正盛,落地玻璃窗边坐着两个人,不知在说些什么,那个长发的女生微微笑着,温婉动人。

赵悦然将车停在路边,漫不经心地看着,直到里边两人聊完,都出了门。那个长发女生与另一人告别,上了接她的车子。

赵悦然的指尖拂动着手机中那张照片,拨了助手的电话。

“上次让你查的事,有结果了吗?”

助手吞吞吐吐地将事情说清楚了:“许小姐现在住在陈家老宅,对,就是威莱路那里。每天就是回家看看父亲,没做什么事……陈先生只要是在翡海,都会回去。”

她“哦”了一声,忍不住抿出一丝凉凉的笑意来。一抬头,镜中的自己,眼角微勾,异常妩媚。

等到极晚的时候,陈绥宁终于来接赵悦然一道去试车。她知道他爱车,一路上就找些车子的话题和他闲聊。

“我怎么没收到试驾邀请函?”赵悦然蹙眉,“前一阵我堂叔还在那里订了两辆车呢。”

陈绥宁忍不住笑了笑:“或许你堂叔收到了。”

赵悦然看他一眼,饶有兴趣:“是不是只有你才能这样?”

他却避重就轻,微微扬了眉梢说:“也不一定。”

坐进新车前,陈绥宁便将外套扔在一边,领带松松扯下来,示意赵悦然坐在旁边。

一旁的工作人员还在耐心而详细地讲解着,陈绥宁却皱了皱眉,沉声说:“可以了。”

油门踩下,车身便如箭般穿梭出去,赵悦然的身子紧紧贴在车的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忍不住埋怨他:“慢一些。”

他低低笑了声,放缓了速度,侧身看她一眼:“没事吧?”

她却不可思议地看着那扇缓缓拉开的大门:“你……要出场地?”

“车子不去外边,怎么试?”他抿唇笑了笑,车外错落的灯光落在棱角分明的脸上,将他的表情掩起来,更衬得那份语气淡然从容,“赵小姐选当季新衣的时候,不是在家中看着目录慢慢画钩的?”

非但画钩,连同一款的不同号码、颜色都要买来,才能做到不撞衫,赵悦然忍不住微微一笑,说:“是啊。”

尚未上牌的新车在翡海的街道上穿梭,灯光弥漫出阵阵暖意,涂抹着亚光色珍珠红的纤细十指轻柔地抚上了陈绥宁握着方向盘的手背,她低低地叫他的名字:“陈绥宁。”

声音微哑,却又妩媚入骨,他便停了车,侧身望向她。

车身空间颇为狭窄,她几乎是半跪在椅上,将整个身子都攀附过去。双手钩在他的脖颈上,微微仰起头,去触他薄削的双唇。

怀抱中的女人身体柔软,那个吻亦是香甜,陈绥宁却依旧清凉,一手扶着她的腰,却不着痕迹地推开她,温柔地说:“悦然,我不想惹你祖父不快。”

“那你……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更快地松口吗?”赵悦然轻轻眯起眼睛,彼此双唇的距离不过寸毫。

他却笑了,仿佛在纵容她的孩子气:“可他不会喜欢明天车震的新闻。”

她终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仿佛是不甘心,在他唇上轻轻触了下,才乖乖地在车子上坐好:“我饿了。”

“想去哪里吃饭?”他重新踩下油门,一边问她。

“我想去你家,我做给你吃罢。”

陈绥宁转了方向,淡淡地说:“这个时间,去哪里找食材?”

车子路过某个大厦,赵悦然微笑:“那不是OME的吗?这个时间超市还在盘点吧,你是老板,去抢也没关系吧?”

陈绥宁只笑了笑,却并不接话,径直将车子驶去了平时常去的会所,慢慢地说:“这家的宵夜很好吃。”

吃完已是深夜,新车已经被车行的人取回去,陈绥宁便让司机送赵悦然回去。她站在车边,还有些迟疑,而他却轻扬眉梢:“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她乖乖钻进车里,半开了车窗,露出一张莹白如玉的小脸:“那我明天再打电话给你。”

陈绥宁回到家中,整幢宅子安安静静的,仿佛已经陷入了沉睡。

他放轻脚步,径直要去浴室,走出了几步,却又啪地将灯拧开了。

一室的光亮陈铺下来,倾泻在身上,他快步走过去,在佳南身边蹲下来,视线几乎与她平行,笑着说:“怎么还不睡?”

佳南穿着睡衣,长长的头发披在身后,柔柔软软的,一回头就将整张脸遮去了一半。她手中还捧着一杯牛奶,却显然是没喝,还剩了大半,早已凉了。

陈绥宁接过去,随手放在一边,将她抱起来,自己却在飘窗上坐下,把头埋在她的颈侧,低声问:“还是失眠?”

佳南不说话,有些固执地抿着唇。

他便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学着她的沉默。

暖色光线的房间中,便只有静谧。

良久,她终于挣扎:“走开。”

他不放,一手扣在她纤细的腰间,一手却将她的头侧过来,慢慢地吻上去。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中忽然露出嘲讽的神色,佳南轻声说:“你唇边的唇蜜还没擦干净呢。”

他怔了怔,下意识地伸手去擦,眼中却慢慢凝聚起笑意:“你是在吃醋?”

佳南哼了一声,从他身上挣扎开,在床边坐下。

陈绥宁却极好脾气地跟到她身边坐下,良久,才微笑着说:“她和那些人一样,没什么区别。”

佳南却听懂了,他是在向她解释,赵悦然和以前的女人一样,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

她眸色微微一闪,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只淡淡地说:“别人在这个时候,只怕都要卖车卖房,你今天还买了新车?”

“我不是别人。”陈绥宁伸出手,一下下拨弄她的长发,卷在指尖,却又松开,笑着说,“车子本来是给你买的。不过被人坐了一次,还是送人吧,下次再看看有没有适合你开的。”

他起身要去浴室,走出了一步,却又被佳南拉住了。

她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坦然:“赵悦然真的和她们没甚区别?”

“没有。”他亦答得笃定。

“真的没区别吗?”佳南喃喃地说,笑得有些涩然,“那些女人,爱的不是你,是你的钱。可她不必,你现在这么狼狈,她却愿意和你在一起,她一定是很爱你……”

陈绥宁站在原地,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深邃的眼神却仿佛掠过微波。他一步步地走回去,重又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揽进怀里,低低地说:“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她在他怀里默不作声,眼泪却一滴滴地沾湿他的衣襟,热热的一块,恰好是在心口的位置。

“赵家愿意借力是最好,就算最后不愿意……我也不会受制于人。”他放柔了声音,轻轻拍着她的背,“那些小报上的消息,你别看就好了。”

浴室中传来隐隐约约的水声,佳南靠在松软的枕头上,望着那一丝光亮,却依然难以入眠。卧室的窗帘还没有拉上,月光星色都被黑暗沉沉拢住,她忍不住想起他说“那些小报上的消息,你别看就好了”——真是陈绥宁的作风,并不轻易承诺什么,却轻描淡写地只让自己不要无事生非。

刚才有些刻意的软弱此刻都被一丝冷笑取代了,佳南打开了床灯,重新拿了那份杂志看:“第一次婚姻给OME带来了一流的智能实验室,集团上下都获益良多。这一次,深陷危机漩涡中的陈绥宁,会不会借着第二次婚姻,反败为胜呢?”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佳南翻了个身,却压到了身边人的手臂,她吓了一跳,翻身坐起来打开了灯。

显示的时间已近中午,陈绥宁还未起床离开——这对于一个自律到近乎像是闹钟的人来说,真有些不可思议。

佳南伸手推推他:“今天不上班吗?”

他的半张脸埋在厚实的枕头里,侧脸望去,英俊的眉宇间满是困倦,却不拨开她的手,低低地说:“嗯。”

这样的陈绥宁太过少见,佳南忍不住笑:“你不是说上午有会吗?”

他有些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将她一道拉住躺下了,低声说:“别闹,再陪我睡一会儿。”

这次躺下来,才察觉出他的身体有些滚烫,伸手在他额上探了探,佳南忍不住说:“你是不是在发烧?”

他将她不安分的手抓住了,声音有些低哑:“多睡一会儿就好了。”

佳南陪着他躺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起来了,叹气说:“不行,我去叫医生。”

他倒也没再拦着她,一个人躺了一会儿,直到佳南回到房间,将窗帘拉开,又将一杯水递给他,柔声说:“喝完再睡,医生一会儿就来了。”

他就着她的手将水喝完了,却不肯放开她,修长的手指抚着她手上的戒指,慢慢地说:“婚礼想要什么样子的?”

佳南身子微微一僵,长睫微垂,良久才说:“你决定就好了。”

“日期呢?”他仿佛没有看见此刻她的踌躇,“是赶在过年前,还是过年后?”

“仪式而已,随便吧。”佳南抿唇笑了笑,“等你处理完公司的事。”

他抬眸,眼神有些深,亦有些黑,似乎想说什么,门外医生开始敲门,他便抿唇不言。

测了测温度,又简单地检查了下,医生便笑着说:“没什么大事,陈先生这几天太累了。多喝水,多休息,再吃些药就好了。”

医生走后,林管家送了些粥上来,陈绥宁吃完,却不愿意吃药,只靠在床边说:“我喝水就好。”

佳南便有些着急:“你发烧呢!不吃药退不下去。”

他却看着她微急的模样,浅浅笑着,只是不肯吃药。

“随你。”佳南终于放弃,重新递了温开水给他,“把水喝了,今天还要去公司吗?”

他伸手拍了拍床边的位置:“你陪我吗?”

佳南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陈绥宁放在床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便笑了笑:“你先接电话吧。”

他拿起来,看了看号码,下意识地看了佳南一眼,顿了顿,才摁下通话键。

佳南默不作声地站起来,走去浴室,却听到清晰柔媚的一道女声,说了一个“喂”字。陈绥宁的声音有意地压低了,应答得也十分简单。

佳南的脚步却滞了滞,那一瞬间不知想起了什么,莫名地有些心慌意乱起来。仿佛为了抚平这一刻的不知所措,她重重地将门关上了。

等到她从浴室出来,陈绥宁已经起床,随手在衣橱中拿了套衣服,似乎正准备换上外出。

佳南轻轻倚在墙上,亦不去阻拦他,只是看着他穿上深海蓝色的衬衣,背影挺隽。

他慢慢地整理好衣物,回头看她一眼,笑了笑:“我有事出去一下,晚饭不用等我。”

明净的光线落在这个男人俊美的侧脸上,有那么片刻,佳南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

她几步走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腰,慢慢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

他本就生病,体温有些高,轻易叫她感受到了热度,佳南便抱得愈发紧一些,低低地说:“你去哪里?”

陈绥宁任她抱着,只是微笑不言。

她的手指触到他的衬衣衣扣,试探性地动了动却被他一把抓住了。

陈绥宁将她拖到身前,语气有几分无奈:“乖,我马上回来,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言语间似乎已经妥协,可佳南只是将头偏向一侧,倔强地不再开口说话。

他低低叹了口气,拿指尖挑高她的下颌,含着笑意说:“到底怎么了?”

他明知她说不出口,却故意拿话堵她,佳南终于将手放开了,看着他穿上西服外套,她终于用极轻的声音说:“你一定要去?”

他在门口站定,目光深邃,仿佛是隐隐期待什么。

佳南迎着他的目光,眸色的温度渐渐转凉,终于还是转过身不再看他。

……她到底始终都不愿说出一句更直接的“你别去”。陈绥宁唇边带着淡淡的苦涩,忽然想到,假若她说了这句话,自己该怎么应答呢?

或许真的会不顾一切吧……可他强抑住内心沉沉的失落,知道那一天永不回来。

他的小囡,早已经被自己折磨得失去那份清澈的勇气了。

他将门关上了,却静静地靠着,过了许久,看到管家有些讶异的神情,才慢慢地直起身子。

“您不接赵小姐的电话,她打了好几个来……”

“说我不在。”他眉头都不皱,径直出了门。

“小姐,陈先生的车子好像要出市区……还要跟着吗?”

赵悦然似乎踌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跟着吧。”

前边的车子却转了弯,并没有上高速,只是绕到一大片草坪前边停下。透过深色的玻璃车窗,她看到陈绥宁穿着藏青色大衣下了车,径直绕过草坪,修长的人影渐渐远去了。

“这是什么地方?”她喃喃地问。

“前边好像是什么慈善机构,原本这片是留下来的殖民区,有不少教堂呢。”

赵悦然微微蹙眉,“嗯”了一声。

“小姐,要下去看看吗?”

她靠着后座,手指拢在膝上,良久,才说:“你在这里等着。”

她穿过草坪,果然看见陈绥宁的背影,此刻正站在一座小小的教堂边,身边还有个陌生人,或许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两人正谈着什么。

她从旁边绕过去,谈话声若隐若现地传来。

其实隔了有些许的远,赵悦然只听到了“婚礼”一个词,心跳便怦然失律。

寒风之中,似乎还有陈绥宁低低压抑着的咳嗽声,她便愈发出神起来……他在准备婚礼?又是要和谁结婚呢?

那一片刻,似乎是有些恍然失措的。自他们相识以来,她待他的亲昵自不必说,而他待她,却始终隔着一层距离。

然而转念一想,哪怕是他们之间的关系,远远未到结婚的地步——可是利益面前,又有什么比婚姻更能体现同盟的牢固呢?更何况,这个人是陈绥宁,当初他可以为了一座实验室娶舒凌,此刻OME亦岌岌可危,他更当毫不犹豫。

利益与爱情,像她与他这样,出生在这样的家庭的,从来都是并行考虑的。

赵悦然怔怔地靠着墙,有些虚浮着的心,便慢慢地落回了原地。

“悦然?”

眼前的男人带着淡淡的诧异见到她,便唤了一声。

最初是有些尴尬,却很快冷静下来,她并不提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只轻轻笑了笑,微嗔说:“约你半天,你却跑这里来了。”

陈绥宁见她只穿了连衣裙,这样的冬日里,倒冻得愈发唇红齿白,便将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肩头,微微带了责备说:“不多穿件衣服就出来。”

“后天董事会就开会了,你还有心情到这里逛着玩?”她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明眸流转间,浅笑嫣然。

他的目光掠向远处的草坪,轻声说:“这里风景很好。”

这个时节,黛青色的山峦委婉轻描,似是有情人的眉梢。小小的教堂安静地伫立此处,碧草如茵。

他居然找到这样低调的地方,偏偏美得奢华,足以衬托出一场精心的婚礼。赵悦然忍不住勾起唇角,一言不发地等待。

然而陈绥宁什么都没说,只轻拍她的肩膀:“回去吧。”

她便是一愕,脱口而出:“我爷爷的态度,你不知道吗?”

“我的态度,你爷爷也已经清楚了。”陈绥宁眉峰微皱,却笑了笑,不经意间掩饰起那份不悦,转了话题说,“车子喜欢吗?”

她轻轻笑了声:“我不只想要一辆车。”

陈绥宁终于转身,将笑意掩去了,慢慢地说:“悦然,只有输不起的人,才会受到威胁,被人掣肘。”

赵悦然微扬了眉梢:“哦?”

他便不再重提:“回去吧。”

可她站着未动,到底是忍不住,终于还是将那句话问了出来:“你要结婚?”

他抬了抬眉梢,静静看她一会儿,并不隐瞒:“是。”

她不自觉地咬了唇看着他,那个疑问……或是期待在清澈的眸色中起起伏伏。

陈绥宁笑了笑,薄削的唇抿得如刀片般锋锐,又似无情,只平淡地说:“你见过她的,许佳南。”

赵悦然的脸颊先是泛起一阵潮红,随即颜色便枯萎下去,直至惨败,她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那个女人?她也配?”

赵悦然看到他重重地抿唇,这个不经意的动作似乎是在克制怒意,目光却冷冷掠过她,怒极反笑:“是吗?”

赵悦然的心微微一沉,她知道这不是一个问句,眼前的男人并没有听她讲完的耐心……甚至,连与她相处下去的耐心,也已经被抹尽了。其实她在开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后悔了——她竟犯了这么一个错误。而正确的方法,应该是……不动声色地将对方,从他生活中抹除。

有些话,是不应该直接对男人说的。

赵悦然收敛起那丝外露的情绪,看着眼前的陈绥宁,低低地说:“对不起。”

陈绥宁咳嗽了一声,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赵悦然坐进自己的车,有些怔怔地看着窗外景象,良久,听到司机问:“小姐,是跟着陈先生的车子吗?”

她一时间心乱如麻,时间于她,已经极为紧迫。后天OME董事会召开,陈绥宁的去留,他自己看似漫不经心,于她,却是步步惊心。假若他愿意合作,凭借赵家在雷天的股份,居中牵线,只要两方谈判成功,OME技术上的劣势便能弥补过来。

明明是他有求于自己,可适才异常凌厉的语气,倒像是赵家求着他。想到这里,赵悦然有些懊恼,却有些无可奈何,踌躇间,助手打电话来,说是陈绥宁已经提出了合作方案——虽然许多条款都对赵家有利,却并没有听到自己最想要听的那一条。

“爷爷怎么说?”

“老爷子的意思是……”助手字斟句酌地说,“来日方长。”

赵悦然放下电话,之前的忐忑反倒因为爷爷的这句话散去了不少,唇角的笑也渐渐地聚拢起来……不错,来日方长。

在医生的建议下,陈绥宁回家之后,便躺在了床上,文件、电脑都被拿出了卧室。他去了哪里,她一句话都没问,只是专注地低着头,房间里唯一的动静,便是一页页的翻书声音。他原本闭目休息,忽然听到佳南轻轻“咦”了一声。

“怎么?”

佳南冲他晃了晃手机:“赵小姐约我明天见面。”

她似笑非笑的模样让陈绥宁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他又慢慢地闭目:“想去就去吧。不想去的话,也没关系,总之有我在。”

第二日淅淅沥沥地下起冬雨来,这个城市在一片绵绵的湿冷之中浸润着。

这家咖啡馆选得并不考究,亦不算隐秘,服务员站在柜台后,许是被暖气熏烤着,带了些慵懒的意味。佳南第一眼看到那个光彩夺目的女人,靠着卡座背上柔软的垫子,正柔柔地对自己微笑。

她便走过去坐下,笑着称呼她“赵小姐”。

赵悦然亦不着痕迹地打量佳南。她穿着款式简洁的黑色大衣,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看上去素净得像是一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年底还约你出来,真是不好意思。”赵悦然欠了欠身,眼中并没有什么笑意。

“没什么。”佳南莞尔,“算起来,你是第三个了。”

赵悦然怔了怔:“什么?”

佳南的表情极耐心,语气中也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地说:“你是第三个……因为陈绥宁来找我的女人。”

赵悦然唇角的笑僵了僵。

“第一个还是个小姑娘,第二个是他前妻……”佳南微微摇了摇头,转而注视她,“说真的,我觉得你们……都找错了人。”

赵悦然“哦”了一声,调整了表情,饶有兴趣地说:“许小姐是想告诉我,你在他身边最久,还是他最爱的是你?”

服务生递上了一杯柠檬水,佳南拢在指尖,不经意地转了转,抬起头,向赵悦然笑了笑,却避而不提:“赵小姐找我出来,是为了什么?”

“这次OME的危机,许家不仅没有被连累,想来还大赚一笔……许小姐一定觉得高兴吧?”

许佳南并不否认,浅浅一笑说:“是。”

“既然是这样,我倒觉得,现在是离开他最好的时机了。”赵悦然慢条斯理地说,“假如许小姐有丝毫地担心自己不能全身而退,我倒是可以帮你。”

“全身而退?”佳南微微有些吃惊。

“我不是陈绥宁,你也不必演戏了。许佳南,我们不妨摊开了说,你要做到哪步才甘心?”

佳南低了头默不作声,她进来时并未将大衣脱下,黑色的领子竖在下颌的地方,微微有些痒。

或许是因为见她不敢与自己对视,赵悦然的声音愈发地慢条斯理,似是一切都尽在把握:“如果我没记错,前几天许小姐来过这家咖啡店吧?是和一位华医生在一起?手术至今,身体没什么问题了吧?”

许佳南的目光终究渐渐地清明锋利起来,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这个从容的女人,语气难掩那丝惊讶:“赵小姐,连这些事你都知道了——你果真对陈绥宁很上心。”

“我想得到的男人,从来不会失手。”赵悦然笃定地笑了笑,愈发地艳光四射,“许小姐,你处心积虑借他前妻的手,骗他有了孩子,又再小产——倒真是一石二鸟。现在想要的,你都已经到手,干干净净地离开,不是比什么都好?”

“这些事,我虽然知道了,却没有告诉他。我们给彼此留一条后路,你说呢?”

这家店里略有些干热,或许是因为空调打得高的缘故。佳南抿唇笑了笑:“当时我的确骗了他——我没有孩子,被送进医院那天,只是顺便做了一个小手术。华医生是我的朋友,为了布置这一切,我从很早就开始准备。你说得都没错,我也很感激你没有告诉他。可我不想离开他,至少目前为止,我还不会离开他——你知道,我们快要结婚了。”

赵悦然挑了挑眉梢,对方这样的反应,亦在自己预料之内,她并不着急,只是微笑着说:“你不怕我告诉他?”

佳南从口袋中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放在桌上,找到了陈绥宁的名字,指尖却触到了通话键上,抬起头,看着赵悦然说:“你可以试试。”

她微微仰着头,一张小脸莹白如玉,那双眼眸似是黑玉般,清润光华,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胆怯。她的指尖在绿色的通话键上停顿了数秒,一边看着脸色微微有些发僵的赵悦然,一边轻声说:“想好怎么说了吗?”

这个瞬间,赵悦然竟没有来由地心口发虚,看着她将号码拨出去,喉咙却一阵阵地发干。

她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她笃定陈绥宁不会因此翻脸?是哪里不对吗?

…………

思绪纷至沓来,而对座的许佳南,只是微微笑着,愈发让她心里不安起来。

“喂?”

电话那边的男声让赵悦然回到现实中,她的手忍不住轻轻动了动。

佳南却不接,将电话递给她,示意她说话。

赵悦然却始终挣扎着,没有去触到机身。她们就这么静静坐着,听到陈绥宁的声音慢慢变得焦急,直到最后无奈而宠溺:“是不是又压到了重拨键?”然后便挂断了。

咖啡店里轻柔地放着不知名的歌曲,佳南将手机收回去,笑着说:“为什么不告诉他?”

赵悦然看着她,说不清是懊恼还是愤恨,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你说不说都一样——赵小姐,或许你为了查清这件事,费了很多工夫。可你难道没想过吗,既然你能查出来,陈绥宁为什么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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