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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妾-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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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笑眯眯地看着李玉娘,忽然扬起手来,笑着招呼了一声:“唉,好久不见了,娘子。”
脸皮抽了下,李玉娘强笑道:“花大侠。”是她的运气不好?怎么偏偏这个时候竟又碰到这个仇家呢?莫不是这家伙竟这么狠一直从杭州跟过来的?
她在心里胡思乱想,花豹子却仍是笑盈盈的看她,“叫什么花大侠呢?多见外,何况我又不是姓花的。”
李玉娘牵了下嘴角,没有回答。反是那和尚皱着眉看着花豹子道:“花豹子,这娘子是你认识的?可莫又要说什么是你相好的,来坏我的好事。”
“你可莫乱说啊!这娘子可不是我相好的,这话要是让陆五听见可不了得。”
“陆五?”和尚“啊”了一声,有些奇怪地看着李玉娘,“难道是杭州府的那个陆五?”
“可不是!”花豹子拍手大笑,突然自假山上跃下来。却正好落在中间,把两波人正好隔开。
有心想要分辩,却又收声。李玉娘暗在心里思量: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江湖地位?没想到陆五一个都头竟也在江湖上有些威名,说不定报上他的名字还能唬住些人……
一念未消,就听到花豹子一声轻笑,促狭地冲她掀了掀眉,“娘子可不要对谁都报陆五的名字,要知道那厮可是没少得罪人。”
李玉娘把唇抿得严严的,悄悄往后退了一步。花豹子看得分明,扬起眉有些委屈地嗔道:“娘子真是让人伤心,亏我还特意过来和你打声招呼。”
笑了笑,李玉娘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和尚却是哼了一声,“既然招呼打完了,你也该走了吧!”虽是笑着送客,可看着花豹子的眼神却分明带着不善。
“呀!真是冷淡。好歹我也是到了你们白家兄弟的地盘上,怎么连顿酒肉招待都没有呢?”
“想喝酒吃肉,你来得却不是地方,咱们兄弟可没那么大的胆子在佛祖面前破戒。”
花豹子闻言大笑,“你莫要笑死人了。谁不知道你们哥俩这一对假和尚参的欢喜佛,又是女色又是杀生的,怎么反倒还要守什么荤戒了?!”
“这却与萧兄无关。”和尚哼了一声,右手抚在左袖上。眼角忽然一挑,突道:“大哥,你怎地才来?”
花豹子一惊,目光方自一转,和尚立刻就动了起来。右手一抬,自袖中抽出一柄短刀。狠狠地往花豹子身上刺来。李玉娘骇得惊叫,只当花豹子这回难逃一死,却不想花豹子一声朗笑:“来得正好”,竟反手一格。竟不知什么时候,手中已执了一把寒光四射的长剑。
“小白,你莫不是当爷爷我是傻的?竟用这么俗套的法子来骗你爷爷我……”花豹子大笑着,嘲弄地道:“教你个乖,以后做人做事也要象你爷爷我一样机灵,不要给对手以二搏一的机会啊!”
和尚一愕,突然喝问:“你把我大哥怎么了?”
“你说呢?大白刚才也这么问我的。**大白那个急色鬼,只他娘的知道抱着人家大姑娘乱啃……”
脸上大变,大概也猜到自家兄长可能是凶多吉少。和尚怒道:“花豹子,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你真要赶尽杀绝吗?”
“呸,同道中人?爷爷我求的是财,哪儿象你们哥俩那么不要脸,糟蹋了人家大姑娘不说,居然把人家全家杀了……”
花豹子此言一出,和尚的脸色便变得凝重起来,“你也是收了王家人的钱找上门的!”
花豹子轻哼一声:“象你们哥俩这样的畜牲,就是没钱收。老子也乐得替佛祖收拾你们。留你们在这庙里多躲半个时辰,佛爷也要气得哭了……”口中喝骂着,手中的剑势却分毫不缓,直杀得和尚连连退步。
一来身手本就有悬殊,二来心里惦记着兄长不知是残了还是死了,和尚有些乱了手脚。
在一旁看着两人大打出手的李玉娘,眨巴了两下眼睛,突然反应过来。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啊!拉了下看得眼花缭乱合不上嘴的顾昱,贴着假山边就往外溜去。穿过月亮门,跑到拱桥上时正看到一个衣衫缭乱的女人扶着桥喘息不已。浅色的衫裙上溅了几点血渍,脚上只穿了一只粉色的鞋子。
李玉娘猛地想起之前在庙前广场上看到的那只绣花鞋,暗恨自己那时候怎么就没有提高警惕性呢!要是聪明点也不会白受了这么一吓了。
嘴里咕囔了一句,脚步却未停半分,一路快跑,穿过仍然喧闹无比全不知这日日看到的寺庙着还藏着恶人的人群,跳上马车,也不理可儿的疑问,她拍着车板大声嚷着“开车”。
原本还在打嗑睡的老王头被她吓了一跳,忙挥起鞭子“驾”地一声。马车猛地一晃,李玉娘一下子跌在车板上,也不爬起,索性趴在那大口喘着气。
耳边听到可儿关切地喊着和顾昱的轻吁声,她也不动,就那么趴着,胸口扑通扑通地乱跳着。
该说倒霉还是幸运?就这么阴差阳错地被花豹子救了。刚才看起来好象花豹子是占了上风了,也不知道他解决了那假和尚以后会不会突然想起她这个“仇家”……一念及此,她忙爬起身来,半跪在车上,大声叫着:“王伯。你把车赶快点,不要停,一直走……”
“咦,我说李娘子,咱中午不吃饭了吗?”王老头讶然惊问,却被李玉娘瞪了一眼,“我可跟你说了,王伯。那庙里有强盗,咱们要是跑慢点可就连命都没有了,还吃什么饭啊!”
失声笑出,王伯只当李玉娘是在开玩笑,可看看她严肃的表情,再看看顾昱紧绷着的小脸,也不敢怠慢,甩起鞭子把马车赶得飞快。
在县城里未作停留,马车直接就出了南门,上了官道往南走。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个小县城的影子,李玉娘才松了口气,却不敢让王老头停车,只把包里的几个馒头拿出来就着冷水填肚子。
一路紧赶慢赶,到天擦黑时,却仍然没有看到城镇。在担心要路宿荒郊时,依稀看到前面有朦胧的光亮。近了。才知是一家野店。叫停了马车,李玉娘犹豫又犹豫。刚才在庙里都能遇到坏人,现在这荒郊野外的,万一又是一个黑店怎么办?
打了个哈欠,王老头抱怨道:“娘子,这跑了一天,总得有个地儿直直腰啊!再说了,你家昱哥儿和可儿小大姐儿也得吃点热乎东西不是……”说着,他自己肚子先“咕噜”了一声。
瞥他一眼,再看看摸着肚子不说话的顾昱和可儿。李玉娘咬着牙,到底还是抱了侥幸心理。让王老头把车赶了过去。
车子刚一停,那野店里竟跑出人来迎。挑起的白灯笼下,是一张嘻笑的年轻面容,“呦,来了客官,是要住店吧?几位啊!”说着,眼睛就往车里瞄。
被他瞄得有些发毛,李玉娘直想掉头就跑。王老头却已经跳车车辕,甩手把鞭子丢给那店伙,“快着点,先把我的马拴上。然后再上点热乎的汤水,这一路上尽喝冷水了……”
李玉娘阻拦不及,看着顾昱和可儿也跳下车去,她无奈地张了张嘴,也只好挽了包袱下车。避开那店伙探究的目光,抬头看向耸立在荒野之中的二层小楼。因着夜气幽深,这野店虽悬挂了一串白灯笼在楼上,可看起来却仍有阴森之气。
抖了下,李玉娘把怀里的包袱抱紧,磨蹭着跟在几个人身后进了屋。
屋里的灯光虽然不亮,可突然自暗处进来,李玉娘还是不禁合了下眼。听得顾昱一声低呼,她吓了一跳,睁眼看去,脸上更白了三分。
伸手拽住顾昱和可儿的手,她轻轻地“嗤”了一声,可惜王老头压根就没留意,仍往前大摇大摆地走着。反倒是那个原本正在低头饮酒的男人突然抬起头来,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在李玉娘往门口挪的时候,温言笑道:“怎么这就要走呢?李娘子。都说我们有缘了,何必要畏我如虎呢?”
脚下发软,李玉娘抬起头,却是一脸笑容,“真是巧,居然又见面了,花大侠。”
这一问一答之间,王老头也扭头看了过来。眼睛一亮,他指着花豹子涩声道:“那个、那个逃、逃……”逃了半天也没说明白,可李玉娘看看花豹子嘴角的笑,恨不得扑过去捂上王老头的嘴。这时候,还刺激那家伙干嘛啊!莫不是真闲命长了?
目光一转,越看越觉得周围笑脸迎人的店伙个个都透着诡异。再加上花豹子坐在那儿一副极熟的模样,这里明显就是个黑店嘛!
咽了口唾沫,她强笑着,打了声招呼,竟拉着两个孩子走到花豹子的桌旁,笑道:“既然有缘,那就同席而坐吧?花大侠不会反对吧!”
虽说心里怕极这是个贼窝,可是进都进来了,这会儿再往外跑怕是更没有好结果。倒是这个花豹子,虽然据说是个江洋大盗,可看起来却也算有原则,至少就是陆五也没说过他是个恶贯满盈的恶贼。要真照他自己说的只为求财,那说不定不会伤及了他们几个人性命的。
目光一闪,花豹子抬眼看着李玉娘,勾起唇角 ,浅笑道:“在下姓萧,萧青戎。”
“萧大侠,”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李玉娘只作没看到王老头合不拢嘴的窘态,扬手招呼道:“伙计,麻烦你过来点菜,难得遇到故人,怎么着也要吃点好的。”
闻声过来的店伙看看李玉娘,又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萧青戎,记下了李玉娘要的几样菜,转身离开,低声和站在柜台里的那个男人说了几句话后才往里面去了。
李玉娘扭着手,虽然怕得要死,可脸上笑容却不减分毫。只一个劲地和萧青戎套近乎。反正都说有缘了,倒不如就有缘到底了……
萧青戎眯着眼,也不知听没听李玉娘说话,目光却飘到睁着眼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顾昱脸上。“怎么这么看着我,难道我脸上沾了血吗?”看到李玉娘声音一顿,脸色有些发白,他轻轻一笑,却仍看着小脸绷紧的顾昱。
“你是坏人?强盗?”顾昱抿着嘴,瞪着萧青戎,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隐含着恨意。
李玉娘一把抓住他,瞪了他一眼后对萧青戎笑道:“萧大侠千万别介意,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
“我没乱说话!”顾昱倔声说着,在李玉娘扯他衣服时咕囔:“强盗都是坏人,杀了我爹,我以后……呜……”被李玉娘捂住了嘴,说不得话,他只能翻着眼白瞪人。
“萧大侠莫怪,这孩子是伤心过头了,有些糊涂。”李玉娘打着哈哈,突觉手掌一痛,她几乎要掉眼泪。虽然顾昱一口利牙咬得她疼得想哭,手却不敢撒开。
萧青戎敲着桌子,淡淡道:“你男人被强盗杀了?奇怪了,我记得上次那个大肚婆不是你家主母吗?怎么这回不见她呢?”
“我家主母——也刚刚过身……”感觉到一滴液体落在手背上,李玉娘低下头看看默默流泪的顾昱,迟疑了下还是放开手。她一放手,顾昱就扑在桌上呜呜地哭着,倒没有再冲着萧青戎乱说话。李玉娘松了口气,低声道:“这是我们家小郎君,这次我就是要送他去娘舅家的。”
“是吗?”萧青戎顿了下,忽然幽幽道:“原来李娘子竟是这般高义!”
“不敢当……”李玉娘还想再谦虚,可一抬头,看到萧青戎淡的眼色,又觉没趣。这家伙,嘴上说什么高义之类的话,其实在肚里指不定怎么想她的呢!
正在纠结,突听一个清脆的女声道:“姓萧的,莫非这女子是你的相好?”
还没等李玉娘回头看清来人,那人已经窜过来,“咦”地一声竟伸手捏住刚好抬起头来的顾昱的脸,“呀!莫不是连娃娃都生了?白白净净的倒是比你老萧好看得多了,不如留下来给我玩好了……”
正太养成?莫名其妙地脑子里飘过似曾相识的句子。李玉娘抬眼看去,才知这说话的女人竟是个杏眼晶亮的圆脸美女。也未梳髻,一条大辫垂在身后,一身火红的衫裙煞是惹眼。
这年头,大红的裙子除了青楼女子还很少有良家妇人穿。可想来,大概也没什么人敢来面前这个女子说这个话吧!
“金老板,不、孙老板……”冲口冒出话来后,看着萧青戎和那女子奇怪的眼神,李玉娘自己先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了。没办法,一想到黑店老板娘最先想到的就是这两位。竟这么顺嘴喊出来了。
那女子挑眉看了看李玉娘,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老萧,你的眼光倒是不错,竟选了这么个有趣的相好。不过咱们话可说前头,我这‘留客居’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可别逼着我和你翻脸……”
规矩?李玉娘心里一凉,下意识地就把正拿眼睛瞪着那女人的顾昱往身后扯了下。“这位姐姐生得好相貌,初一见,玉娘还当是见到仙女了呢!”
涎着脸赞了一句,李玉娘尽量做出真心倾慕的表情。那女人却中是一笑,“我叫路十娘,你要叫就叫我的名字好了,什么姐姐妹妹的听着腻歪。”
“十娘,”李玉娘笑笑,看了一眼萧青戎,暗自咬了咬牙,笑道:“青戎这个人一向是大大咧咧的,刚才竟没向我说起十娘你这店里的规矩,只不知这规矩……”
她话还没说完,就觉身上一凉,也不知萧青戎是故意还是无心,竟喷了她一身的酒水。眯了下眼,李玉娘压下怨气,只笑着抽了帕子俯身过去柔柔地擦过萧青戎的嘴角。“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柔声嗔着,她半带娇羞地白了萧青戎一眼。
萧青戎眨了下眼,大笑出声,一伸手,竟然拉住李玉娘的手,“娘子还真是温柔,也是我萧青戎幸运,竟遇上这么一朵解语花!”一扭头,他看看路十娘,笑道:“十娘,把你这‘留客居’的规矩说出来让我的相好听听……”
嘴角轻抽,李玉娘媚笑着,抬手捏在萧青戎的手臂上,“说什么呢?这么难听……”
手指用力,却好象是捏在一块铁板上,怎么也捏不动。无奈之下,李玉娘也只好笑着轻捶了萧青戎一下,抬头看向眯着眼看他们的路十娘。还柔声道:“这人,最是没皮没脸了,总是当着旁人的面说那些羞煞人的话……”
掀了掀眉,路十娘显然对他们这番做作的打情骂俏也没什么兴趣。直接朗声道:“凡是进了我这‘留客居’的再想出去,要不就留下身上所有的钱财做店钱,要不就留下一个人来……”说着,微弯了腰俯下身来,眼睛盯着顾昱,勾了勾嘴角,“我看你身边这个小娃娃就不错啊!细皮嫩肉的,正合我心意……”
第四章 要人要钱?
第四章 要人要钱?
在沉默中,李玉娘似乎都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目光四下一转。看得到不远处抱肩而立的店伙,还有柜台里正冷笑着的男人,隐约的,还觉得通往后面的布帘后有人影晃动。她的心口一片冰凉,好半天都缓不上气来。
目光一侧,正看到萧青戎用手枕在桌上,一脸兴味地看着她。咽了下口水,她抬眼看着冷冷望着她的路十娘,还未开口说话。萧青戎就突然站起身来,横过一只手来拽顾昱。
“还多想什么呢?反正这小子又不是你生的,趁早给了出去也省得拖累你,”说着,还冲着李玉娘抛了个媚眼,“少了这拖累,我带着娘子游山玩水岂不逍遥快活。”
怔了两秒,李玉娘突然扑上去打着萧青戎的手,斥道:“放手——”
手一松,萧青戎举起手来,嗔道:“真是狠心,都被你打疼了。”
也不去看扭捏做态的萧青戎,李玉娘把顾昱护在身后。沉声道:“做人要讲信用!这孩子,他娘死的时候我应承了一定会把他送到他舅舅家的。不管怎样,我都一定得做到。”就当是要有职业道德好了。既然收了姜淑云的钱,那她这个半吊子保姆就不能退了。
一咬牙,她把一直抓在手里的包袱推了出去。“这里有二百两,是我全部身家,你们拿去就是。这孩子,却绝不许你们碰!”把腰挺得笔直,可她的心里却在泣血。早知道她就把钱都留在杭州何嫂那里好了,哪怕真被宋平那混球偷了,她也有个地方讨债啊!
路十娘看着她,微微一笑,伸手接过了包袱,也不打开。顺手往后一丢,那店伙已经身子一跃,把那包袱稳稳地接在了怀里。
“小的们!还愣着干什么?收了钱就得卖力点,把好酒好菜端上来招呼几位客官……”清叱一声,路十娘笑看着李玉娘,柔声道:“既然付了住店的钱,那几位就安心住下好了。对于娘子这样的爽快人,我们‘留客居’ 是最讲信用的,收了钱一定会好限招呼客人……”
被她突然的柔声细语吓了一跳,李玉娘想开口说走却有点不敢吱声。眼看着酒菜流水样地送上桌来,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可那诱人的香味却还是诱人流口水。
听得“咕噜”一声,她转过头去看看低下头去的可儿。抿了抿唇,拉着顾昱坐下。又扬手招呼吓得直发抖的王老头,“吃饭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饱了什么事儿都干不成……”说着,拿了筷子塞进顾昱手里,又递了个炊饼给可儿,自己拿了个饼狠狠地咬了口。心里悄声道:“**,不管怎么着,先吃饱了,多吃点也能把钱吃回来些……”
筷子一伸,眼角却瞥见歪着脑袋看着她的萧青戎。嘴角牵起,她皮笑肉不笑地道:“萧大侠也一起吃啊!”
“嗯,”萧青戎应了一声,奇怪地问道:“你居然还真敢吃啊?”
这话什么意思?夹了一片瘦肉的筷子颤了下,李玉娘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筷子。胃里泛酸,手一抖,筷子便掉在桌上,她弯了腰,一阵干呕,吓得可儿丢下筷子绕过来看她。
“这肉……”涩声低语,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难耐。却突听得萧青戎大笑出声。扭头一看,他正用手抓了一片肉放进口中细嚼慢咽,看到李玉娘看他,还笑了笑,赞道:“这牛肉的味道真是不错,卤得刚刚好……”
牛肉?不是她刚才想的那个……李玉娘眨了眨眼睛,也知道自己是被人耍了。拍了拍可儿示意她坐回去吃饭,李玉娘抹了下嘴,坐正身,抓起筷子,点到那肉片上却怎么也下不去手,最后还是愤愤地转到另一碟青菜上。不吃肉,我吃青菜总是没事了吧?
她还没想完,那萧青戎竟又笑道:“好一条大青虫啊!”
“虫?”手里的筷子颤了下,李玉娘抬起眼狠狠瞪着笑得开心的男人,牵了下嘴角,突然笑出一脸春意,“有虫吗?那真是好,证明是没污染的有机食物啊!”说完,也不理男人皱眉露出听不懂的表情。她一伸筷子夹了老大一口送进嘴里,狠狠地嚼着……
这一晚,李玉娘一直没有睡。虽然路十娘说今天没什么客,随他们挑上房住,可李玉娘还是把顾昱和可儿都拢在自己的房里,哄着两个尴尬地半大孩子上了床同床共枕,她就坐在床沿上一直守着。
一把不是很锋利的匕首,是临从杭州出发时买的。原本是想傍身有个安全感的,可是这会儿她心里清楚,真碰上了会功夫的。她这样的拿个匕首上前等于是给对方送上杀自己的刀。只是,此时此刻,也只有这样紧握着匕首在手,她才能觉得有淡淡的安心。
虽然路十娘话说得豁亮,可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改变了主意呢?万一她反悔了,他们这些老幼妇孺怕是连个哭的地方都找不着。坐在床沿,一整晚都盯着桌上的蜡烛,也不知什么时候,脑子有些迷迷糊糊的,眼皮也有些重,一个机灵,她猛地醒过神来。扭头看看外面还黑沉沉的天色,又细听了一会下面悄无声息。便拍了拍合身而眠的两个小家伙。
“嘘,莫要出声。”压低了声音,李玉娘悄声吩咐:“可儿去唤王伯,我们现在立刻走。”
看着可儿乖巧地溜出门去,李玉娘伸手拉了顾昱,蹑手蹑脚地顺着楼梯下去。
大厅里一片寂静,似乎整个小楼里都没人似的。她摸着黑开了门,又等着王老头和可儿摸下楼来。无声地比了比手势,看着王老头往马槽那边去了,她就领着两个小的往院外走去……
天还未亮,虽然福建的冬天不冷。可一清早,却也是凉风阵阵,吹得人心里直发寒。
远处,隐约有嘶嚎之声,也不知是什么野兽还是流浪狗。李玉娘打了个冷战,只觉得手里拉着的两只小手也是异样的冰冷。虽然心里很怕,却轻声安慰:“不用怕,我们马上就可以逃出去了……”
听得轻微的马蹄声,李玉娘大喜回头,从没觉得那匹灰毛的瘦马是这么可爱。
上了车,也不用李玉娘吩咐。王老头就已经拍着马,连声喊“驾”,“我的娘耶,你是祖宗可快跑吧!”怕惊动人,不敢甩鞭子,王老头就差求着马儿快跑了。
就在这时,突听得一声轻笑,“娘子真是奇怪,天还没亮呢?怎么就急着上路了,莫不是我们招待得不周……”
那一声低笑方起,大大小小已经变了脸色。王老头情急之下狠狠一脚踹在马屁股上。原本磨磨蹭蹭不动弹的马儿吃痛之下,一声长嘶,狂奔而起,险些把刚爬上车的李玉娘跌下去。
“啊……”拉长了声音,从屋顶上翻身坐起的红衣女子挑起眉锋,嗔道:“急什么呢?吃了早饭再走不也是一样的。”
“大概是怕你的蒸饼里加了人肉馅吧!”一声低笑,萧青戎长身而起,手里还摇晃着酒瓶。
“呸,你当人肉那么好得的吗?”路十娘恨恨地瞪他,“这条路上最近几个月都没来过什么贪官污吏亦或是要钱不要命的黑心鬼,老娘就算是想省点买肉的钱都省不下。现在这世道,就是开黑店也不容易啊!”偏了下头,她又道:“我倒听说徽州那边冒出来一伙人,就连进京赶考的举人都杀了几个,把事情闹大了,现在各州府的衙门都紧盯着江湖上,风声很紧呢!”
“杀了举子?刚才那孩子说的……”低着头沉吟片刻,萧青戎抬起头来,远远地望着奔往官道的简陋马车。突然笑着拱拱手,“多谢十娘的美酒,可惜现在还有些事要做,在下就此告辞了。”
“喂!”看着萧青戎飞跃而下,直接落在拴在柱子上的俊马上。路十娘撇了下嘴,“还说不是相好的,不是相好的会这么急?娘的,男人都没个好东西,全是重色轻友的货……”
脚尖轻碰马腹。萧青戎也没有回头。只是大笑:“什么时候十娘找到了是个好东西的男人,我一定会回来喝喜酒的。”
“呸,乌鸦嘴,狗嘴吐不出象牙……”路十娘泼辣地骂着,看着那一人一马渐渐去远了。这才倒下来,眯着眼看着天边那一抹越扩越大的鱼肚白。隐在那云后的一抹红,渐渐泛了出来。天,马上就要亮了……
马车奔上官道后,渐渐慢了下来。李玉娘这才敢松开抓着座位的手,爬起身来。喘了口气,她看着也明显惊魂未定的两小,安慰道:“好了好了,不用怕了,咱们现在已经安全了。”是啊,虽然损失了差不多全部家当,可总算人还是安危无恙的。
这么想着,她的心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尤其是当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时,她更是苦起脸来。娘的,这回连干粮都没有了。
顾昱看看默不作声捂着肚子,脸上有些发红的可儿,再看看苦着脸的李玉娘。小手摸上胸口。在衣服里侧,李玉娘为他缝了一只小口袋,里面贴身放着几件首饰。
听说,那是娘生前最爱的几样,很值钱的……
“玉姨,”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顾昱低声唤了一声,在李玉娘扭头看他时又迟疑了下还是说道:“要不,一会到了城里找家当铺当了我的首饰吧!”
“咦?”李玉娘有些惊讶地眨着眼睛,看着顾昱认真的神情。突然笑起来,“这小子,倒不小气……”伸出手,摸了摸顾昱的头,她温言道:“算了!那几样首饰是你母亲常戴的,你就当留个念相也好,或是留着傍身也罢,都还是好好收着吧!玉姨还有钱……”
说着,她撩起衣衫,露出中衣,也没看顾昱突然涨红的小脸,自中衣的里侧暗袋中取出两片银叶子,“哪,玉姨可不是那种把钱都放在一个钱包里的傻蛋哦!”肉疼啊!虽说没把钱放在一起,可那包袱里却到底也有快两百两的银子了。她刚才也不算太少报了。
忍不住又唉叹了一声,可看看可儿和顾昱都露出“还好”的庆幸表情,她不禁也笑了,“等一会儿到了镇上,玉姨请你们吃好吃的。”
虽然话是这样说,可到了镇上,李玉娘却只是买了些蒸饼,卤肉回车上,根本就没兑现找家馆子吃顿好的的承诺。
“怎么了?有肉耶!还不算好?再说了,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是离贼窝越远越好……”李玉娘瞪大了眼,没说她心里头只要一想起被抢的银子就痛得喘不上气来,实在舍不得……
“怎么不说你舍不得再花钱上馆子呢?”一声轻笑,让扭过头故意不看其他几人表情的李玉娘暗恼。可目光一扫,却觉出有些不对。
看看同样露出惊讶表情的两小,她先扭头看了看坐在车辕上啃饼的王老头。眨了下眼后突然猛地撩起后面的车帘。
没有看到人,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车后竟跟着一匹马。一匹光是看就觉得很漂亮的大马,很象电视上见过的赛马,油光水滑的皮毛让人有想摸上一把的冲动。
马……
李玉娘愣住,眼神有些发直地看着那匹马。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马很值钱吧?”在听到一声低笑时,她后知后觉地扭头看向车棚上。
“萧青戎?”李玉娘吓了一跳,见萧青戎突然长身而起,飞身跃下时下意识地把头一缩。却不想那人竟一个筋斗翻进车里,和她脸对面打了个照面,骇得她一个站不稳,直接跌倒,直撞在可儿身上,碰翻了包着卤肉的油纸包,蹭了一手油。
李玉娘怔怔地看着萧青戎随意地坐在座位上,俯身捡起油纸包,拍了拍后直接撕了一条塞进嘴里,半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咕囔着“浪费了,不知道食物的可贵吗”这样的话。她心里又气又恨,却又不敢高声喝斥,只能涩声道:“萧大侠,钱我已经给你们了,不知你……”
话还没说完,萧青戎就抬起头来瞥了她一眼,那一眼,很是犀利,直把李玉娘吓得禁声后退后,他却又笑起来。他的笑,就象是一把镶满了宝石的剑鞘,只是浅淡的一笑,就让原本似剑一样闪着寒光阴冷之气的人敛去所有的锐芒。
“娘子的话真是让人伤心。昨个儿不还说咱们关系亲密吗?就连说咱们是老相好你都认了,怎么现在却这般冷淡呢?再说了,我什么时候收过你的钱?那些钱可是你给人路十娘的店钱,关我什么事呢?”一句话噎得李玉娘说不出话,他又笑道:“不过如果娘子真想给我钱,我也不介意的。你知道,我一直都是很开通的,再说咱们之间的关系已经那么亲密了,就算是娘子想让我做你的莲花六郎,我都无所谓的……”
李玉娘真是要无语了。北宋时期,对一代女皇武则天的评价远不似后世一般严苛,甚至很多人对这位千古女帝尤有赞词。所以之前王香萃的屏风上才会有这位女帝以及其他知名女子的画象。而萧青戎所说的这位莲花六郎,正是在武则天传奇故事中为其恩宠的一个面首。此时萧青戎竟拿了这一段故事来作调笑,倒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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