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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禁书-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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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这店主一脸奸商相,冷杉也不正眼看他,问道:“是你在招房客?”

    “是啊,大兄弟要租房子?你可找对人了,咱手上就有便宜的。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大兄弟是从吉林来的吧?”

    “对啊。这楼上的房子多少钱一月?”

    “就三百。一次性付清一个季度的。”

    夏黎暮雪道:“我们只住七夜。”

    “哟,这可不好办了,咱这儿的房子至少得住满一月,这是规矩。”

    冷杉道:“一月就一月。”

    “大兄弟,房钱你得交六百。”

    “为啥?”

    “还有三百是押金。”

    “我操,啥押金?你这破房子灰尘老暗的,要是老子在里面呆出什么病,你丫是不是还要给医药费?”

    店主一看冷杉不是个善茬,不太好唬,于是立马改口,笑道:“行,就这么地了,看大兄弟是外地人,互相帮助嘛,俺们东北银都是活雷锋嘛。”

    冷杉心想,这他妈个奸商,想必是这鬼楼根本租不出去,才急着让咱往里搬,这丫多半是趁这楼子闹鬼跌价,赶紧盘了几套房子专门租给不知情的外地人。

    夏黎暮雪问道:“听说这楼闹鬼哦。若不是看这里便宜,鬼才愿意来呢。”

    店主一听,故作义正严辞的说:“这绝对是造谣。这不是鬼屋,绝对不是。当前局势一片大好,安定繁荣,哪里会有鬼?楼里还住着两户人呢。”

    这时,不远处的居民小区,几个提着菜篮子的大婶和老太驻足望着33号这边,她们就像看怪物一样盯着冷杉和夏黎暮雪,她们窃窃私语像在议论着什么。

    冷杉和夏黎暮雪领了钥匙,店主让儿子带他们上楼看房。

    店主的儿子打开五楼右手边的房门,一股呛人的霉气混着灰尘扑面而来,呛得夏黎暮雪连连咳嗽。

    这屋里一片狼藉,桌椅板凳上布着厚厚的灰,窗户破损,满地碎玻璃,红布窗帘久经风雨尘土侵染,如今已成黑色且变得根帆布一样厚重了,简易的床架床板及木柜上也是厚厚的尘土,墙角蜘蛛网沾着茸茸毛灰,看似粘稠的鼻涕附在了墙上。厨房和厕所更是不堪入目。

    屋子为一室一厅格局,客厅一面是阳台,另一面是窗户。这窗户也设计得怪,竟对着楼梯口,修在了与进房门的同一面墙上,要是有人上楼,还能通过窗户看到屋里。

    冷杉拍了拍店主儿子的肩,说:“你去找清洁公司的人来打扫打扫。”

    这小子摇摇头说:“我和爹不知道啥清洁公司。”

    冷杉无奈,只得打114查附近清洁公司的电话。

    查到号码后,冷杉立刻拨号。

    “喂,沈洁公司吗?”

    “对,您好。”

    “您们能安排点人来我这儿做清洁吗?”

    “乐意为您服务,请问是现在过来打扫吗?”

    “嗯,就现在。”

    “没问题,请问您的地址?”

    “沈辽路33号。”

    “……对、对不起,下班时间到了。”对方恐惶的挂了电话。

    冷杉和夏黎暮雪面面相觑。

    “暮雪,这样吧,我在这里打扫卫生,你赶紧去商店买床垫和床单被套窗帘之类的,再晚商店就关门了。这房里什么都没有。等将就过了今夜,明天我们再去买其它东西。”

    夏黎暮雪片刻也不愿呆在灰尘飞扬的屋里,道:“行,我现在就去买。可床垫怎么搬上来啊?”

    “暮雪大小姐,看来你从小养尊处优,这点问题也要问我?家具公司会给你送到。不过这不怪你,等你嫁了人,添置家居的时候,你就懂了。”说完,冷杉又对店主的儿子说:“快去给我找水桶扫帚拖把!再拿六个灯泡,这里连灯都没有!”

    那小子一溜烟的跑下楼去,从他爸的店里拿了清洁工具又跑上来,气喘吁吁的说:“俺爸说,你们先给房钱,我们要收店了。”

    冷杉摸了三百块钱给那小子,那小子又一阵风的跑了,生怕在楼里多呆一阵。

    “这房子环境很差,我强烈要求你们给我发健康补贴,不多,一夜就五百,七夜三千五,要美刀。”

    夏黎暮雪懒得理他,转身出门就奔附近的家具店去了。

    晚上9点过,房间打扫得差不多了,夏黎暮雪刚好赶回来,带着几个搬运工将床垫等物搬进房。那几个工人像是外地人,可能不知道33号的事,虽然感到整幢楼空空的很奇怪,但也没有多想。草草地布置好了房间,夏黎暮雪睡卧室,冷杉住客厅。

    夏黎暮雪买了些零食,饮料,还有二锅头。

    灯光昏暗,整幢楼里清风鸦静。冷杉和夏黎暮雪在客厅商议。

    冷杉一口扯了半瓶二锅头下肚:“二锅头就是好啊。那些泡菜棒子(韩国人)也喜欢喝,这酒在韩国卖得不错。韩国妞真他妈能喝酒,像这种二两一瓶的二锅头,她们少说可以喝个三四瓶,遇到厉害的能喝七八瓶。”

    “你去过韩国?”

    “去过几周,也是为了生意。”

    “刚才我下楼时,遇到个老头,他说这楼是危房,住不得。”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老头说这楼传说闹鬼,但是新闻媒体辟谣说住户搬走不是因为闹鬼,而是因为这楼是危房,建筑质量有问题。”

    冷杉笑道:“这解释还不错,很合理,比A视10台解释‘青岛鬼楼’要合理得多。但这种解释只不过是欲盖弥彰而已。”

    “怎么说?”

    “原因很简单,只要多想三步。一,既然是危楼,那就可能随时垮塌或者局部坍塌,这样很危险,可能随时造成人员伤亡,这下面那么多路人和商贩。这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一旦出了事,谁负得起这个责任?出了事,连市长都要下课。所以无论谁做官,都会先拆掉危楼,保住乌纱帽和仕途比什么都重要。然而十年来,历任政府官员也没有任何人下令拆除它。二,沈阳是副省级城市,全国除了四个省部级的直辖市外,副省级级别的城市也就只有十多个,都比较发达。沈阳的房地产也很火爆,寸土寸金,这么大块地空着,哪家公司不心动?要真是‘危房’,早给拆了重新开发了。根据前两步推测此楼不是危房,既然此楼不是危楼,住户却都搬走了,咱老百姓辛苦了一辈子攒下的钱弄套房子可不容易,房子就是命根子啊,不到万不得已,谁会舍得下房子?三,既然住户搬走了,那就说明他们的确遇到了‘迫不得已’的事,至于那是什么事,就得靠咱俩来查明了。”

    夏黎暮雪暗自叹服,想不到冷杉也和张星超一样有着超强的思维推理能力,张星超擅长逆向思维,而冷杉精于递进式反驳思维方式。

    这时,忽然听到楼道里有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咚、咚……

    冷杉两指将水果刀一挑,那刀在他手心飞转几圈,握定。他起身开门,同时将握刀的手背在身后。

    只见一个青年背着位老太,一手扶着楼梯扶手,迈着沉缓的步伐上楼。那青年神情冷漠,斜眼瞟了冷杉一眼,朝楼上走去了。青年背上的老太面色铁青,秃顶,几缕头发耷在耳边,她两眼灰白,眼珠上蒙着一层阴灰的白内障粘膜,楼外的夜光在她眼里若隐若现,她翕着嘴皮,口中无牙,不时伸出舌头舔嘴皮。

    老太缓缓回头,对冷杉憨笑。
9…2
    第一夜。

    夏黎暮雪的卧室铺着红漆地板,但经年失修,蹑手蹑脚的在上面走,地板也发出难听的嘎吱声,听得人头皮一阵阵的毛麻。不知是因电压过低还是那店主拿的灯泡太老旧,卧室内灯光昏暗,就像阴暗的公厕里那种光线。窗户洞穿,夜风透进来吹得灯线摇摆不定,灯泡忽明忽暗,晃得人昏昏沉沉。

    冷杉和夏黎暮雪忙乎了一阵,把卧室和客厅窗户都挂上了窗帘。

    半夜月晕而风,黑楼之内阴沉寂静。

    夏黎暮雪进房睡了。冷杉踧踖不安,他第一眼仰视这幢楼时就感到不对劲,觉着这楼像个什么东西,但思前想后怎么也想不出来。

    此时漆黑的楼道中响了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冷杉握刀在手,隔着窗户注视着窗外的楼道。

    一个人影抹黑上楼,站到冷杉对面的房门前,摸钥匙开门。

    这幢楼的格局是每单元每层两户房,隔着客厅窗户就能看见对家房门。

    楼里太黑,看不清那人样貌,听脚步声判定那人应该是个男的。

    那人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就在进门的瞬间,那人的报时手表响了:“铛!现在是北京时间一点整。”

    那人的手表可能电池不太足,报时声显得苍老无力,就像一个年迈无牙的老妪的声音。他进了房关上门。

    “想不到这层楼还有住户,就在我隔壁。不过也好,多个人住总比没人好,不然这里跟个殡仪馆似的。”冷杉长舒口气,自从进到这房里,人就感到无由头的阴郁压抑,打开窗户透风也无济于事。

    殡仪馆?!冷杉骤然激灵,“为什么我刚才会觉得这楼像殡仪馆?”冷杉只感一阵恍惚,心里有种奇怪的异感转瞬即逝,让人无法捕捉。

    灯泡闪了几下。

    冷杉躺在床垫上,左思右想。第一眼见到这楼时他并没有多想什么,现在追忆起来越发感到不对劲,但掏空心思也捉摸不出个所以然。

    昏昏欲睡时,他忽然觉着楼道里有个黑影,隔着窗户看到那黑影有半人多高。冷杉猛地跃起,两指将刀一挑倒握于手,当他靠近窗前却发现黑影不见了。

    他赶忙将窗帘挂上,遮住窗户。索性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正想转身上床捂头大睡,突然身后“咯咯”两声怪笑。他背脊发凉,猛然抽身离窗三尺,顺手拉开房门冲了出去,喝道:“谁?!”

    楼道里昏黑死寂,不见一人。

    冷杉头皮发麻。这幢楼里连老鼠都见不着一只,夜半三更哪里会有人?怎么会没有老鼠?想到这里冷杉倒抽两口冷风久久回不出气。

    窗帘!不对!他又想起一个细节:一小时前他和夏黎暮雪已在卧室和客厅挂上了窗帘,那刚才他怎么又挂了一次窗帘?

    他只感到脑袋像灌了铅似的沉,“明明挂上了窗帘,我怎么会忘记?”

    从一踏入这楼起,冷杉就感到昏昏懵懵,心绪压抑阴沉。

    豆大的汗珠凝在他额头上,灌入楼道的夜风拂过后背,就好似几只无形的手轻弄着他的背脊。

    冰冷的汗水浸湿了全身。

    冷杉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惊恐,咬紧牙关握紧那把刀,就像在午夜的坟地里抓着唯一的一支看命灯笼,就像茫茫黑暗阴涛中仅剩的一点光明,一盏于阴风之中摇摆不定的阳寿之灯。

    黑影、窗帘,并不能让冷杉感到内心深处本能的恐惧。

    真正使他恐惧的是,夏黎暮雪不见了,确切地说,夏黎暮雪根本没有回来,从她下楼去商店之后就没有再回来。因为,楼地上厚厚的灰尘已经说明了一切:楼梯灰层之上,只有两个脚印,一个是他自己的,另一个是夏黎暮雪的高跟鞋印。“没有脚印?那些搬床垫上楼的工人,背着秃顶老太的青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另一个可怕的想法像幽灵一样从他心底浮起,更印证了夏黎暮雪根本没有回来这一事实:他刚才的喝声足以震醒卧室内的夏黎暮雪,她是训练有素的特工,这么大的动静下,她怎么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整个房内悄然无声……

    他抖抖索索的摸出打火机,打燃照亮。

    脱皮的墙壁上尽是刮擦印,似乎是当年住户们恐惶搬离黑楼时家具和行李碰擦墙壁留下的痕迹。墙角的蜘蛛网黏着厚厚的尘灰,毛茸茸的,就像是粘稠的鼻涕。

    忽然,冷杉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

    不知过了多久,冷杉缓缓睁开眼,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睡在冰凉的石板上,挪了挪身,发现左右都是石壁,他正睡在狭窄的缝隙中,但这里三面光滑,这是哪儿?

    他拼命挣扎,一起身,头碰在了坚硬的石壁上。“这里四面都是石板?”他举双臂推了推顶板,费了好一阵,才将顶板挪开一条狭缝。他两手伸出缝隙,死死抓住石板沿边,又挪了一阵才推开顶板。

    伸出头去。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丧了魂。

    原来,他正躺在一口石头棺材中,外面是山里的乱坟岗。月落星沉,山风呼啸。乱坟丛中十多口石棺横七竖八的摆在坟头。每口棺材前几盏油灯忽明忽暗摇闪不定,土里插着三炷香已快燃到了头。坟场老鸹嘶叫,飞绕着几条破草席裹着的尸体。

    冷杉抓狂了,撕声狂叫。

    ……

    “喂,醒醒!你不要吓我啊……”夏黎暮雪坐在冷杉床边,抓着他的两肩猛摇。

    冷杉吃力的睁开眼,目光发散表情呆滞。

    过了半晌,冷杉才缓缓回过神来。

    “你没事吧?”夏黎暮雪花容失色,眼角微有泪痕。

    冷杉浑身无力,他难以相信这一切:“刚才那是梦吗?”

    “恶梦已经过去了。刚才听见你说梦话,越说越离谱。”

    “我说了些什么?”

    夏黎暮雪眼神中隐有几丝焦虑与不安:“你说……窗帘、棺材……还有,你不停地叫我的名字。”

    真是梦吗?夏黎暮雪真在身边?冷杉顾不得去多想,他猛地起身冲到楼道,打燃火机,把楼梯上的脚印反复数了个遍。没错,杂乱的脚印漫布楼道,那就是说搬床垫的工人、背老太的青年等人,都曾上过楼,这楼里不止冷杉一人。

    想到刚才的怪梦,冷杉心有余悸。

    “暮雪,你回房休息吧。我没事。”冷杉再无心情睡觉,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看些无聊的电影打发时间。

    夜风透过破窗吹拂着窗帘,诡异飘然。

    强撑着眼皮挨到早晨,冷杉刚一躺下就听到对门有动静。

    住对户的那人打开门,提了包东西下楼了。

    冷杉慌忙起身夺门而出,一阵疾走追上那人。

    那人也发觉身后有人,于是回头看着冷杉。那人年纪大约二十四五岁,形容消瘦面色蜡黄,头发又长又腻,像是多日没洗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额面与两眼。

    冷杉故意跟那人搭腔:“您起得真早啊。这楼下有卖包子的吗?”

    那人讪笑着说:“又来一个,嘿嘿又来一个……”他垂下头,边走边笑。

    冷杉见那人神经兮兮的,也就不再多言。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那人直直的朝小区大门方向走了。

    冷杉到对面居民区买了几块大饼。正往回走,一个扫地的老头叫住了他:“小伙子,你的脸色很不好啊。”

    这个老头六十多岁了,在这小区看了十多年的大门。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大家都叫他李大爷。

    听说李大爷的家乡在偏远山区,他以前做过打更这一行(八十年代不少边远山区都没有通电,夜里打更较为平常。打更人都提个铜锣,在夜里,家家户户都熄灯入眠了,打更的一路走一路敲:“相安无事,小心火烛”。敲响几声铜锣就表示午夜几更。时至今日,在一些偏远山区里仍可见到打更人),十多年前,他家着了火,家里的人都被烧死了,就剩下他孤苦伶仃的一人。后来他来到了沈阳市找了份看大门的工作,这里的居民们看他为人热情踏实,也没有个依靠,于是大伙儿就留他在这小区看门,晃眼十几年过去了,李大爷很负责,小区也相安无事,大伙儿也就舍不得换人。

    经历过生死离别的人,对生死看得很透,李大爷饱经沧桑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像在述说他所历之风霜,深邃的两眼看尽世态炎凉。

    冷杉笑道:“昨晚没睡好。”

    “小伙子,我看你面生。刚搬到这儿吧?住哪儿?”

    “33号。”

    李大爷脸色突变,将冷杉上下打量一番,道:“小伙子,你还年轻,有些事跟你说了你也不信。不要意气用事不信邪,赶快搬走吧。”

    “大爷,您这话怎么说?我已经付了房租。”

    “小伙子,你那幢楼是‘悬棺煞’啊。”李大爷左顾右盼,见没人注意到他们,又说道:“你跟我来。”

    山区里的打更人一般都懂些阴阳忌讳。打更这一行道中人也是见多识广,不过与平常人有些不同,打更人所见所闻或亲身经历之事都是“三更怪谈”。山区里地广人稀,乡民又都迷信,所以怪事也就特别多。深夜里,家家户户都睡了,这时候打更人才开始活动,长期与黑夜打交道,又孤身一人,久走夜路必撞鬼。打更行道里的老师傅都会教新手一些阴阳道子,一为防身二为村里平安。有些山区村落,东西村之间可能隔着坟场,在东村打完更就要走小路经过坟场再去西村打更。一近坟地,打更人就要烧些纸钱给那些孤魂野鬼。

    李大爷领着冷杉到鬼楼下,长叹口气,指着鬼楼问冷杉:“你看看这楼像个啥东西?”

    冷杉抬头一望,确感到这楼像个常见而又不太常见的东西,可怎么也想不出来那是啥。

    “还看不出来?再给我仔细看!”

    “大爷,您有话就说,不要这么绕弯子。”

    “棺材!这楼像棺材啊!”李大爷扯起嗓子说。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楼就像棺材,是觉得那么眼熟,像个啥不太常见的东西,难怪不得昨晚会梦见自己躺在棺材里。”冷杉头皮发悚,两耳根子毛麻,脑子里嗡的一声耳鸣。

    鬼楼三个单元楼看上去都长长方方,整体上不凹不凸不弯不曲,那长宽比例恰如其分,正好就是个棺材比例,就单元楼整体高度宽度来说,高一分则显长,矮一分又显短,那色调简直就与乱坟岗的石头棺材无异(南方由于土壤潮湿,很多山区丧葬用石制棺材,比如去年在四川南充发现的不腐古尸就睡在厚重的石棺中)。若不看阳台,只看楼的长宽比例和色调,纯属一口倒立于天地之间的大棺材。单元式公寓在全国都很常见,唯独这幢楼不同,那长宽比例就像瞅着棺材样板修成似的。

    朝西南的一列阳台皆三梁三面式。所谓三梁三面就是以三根水泥石梁撑底,上面铺上石板为凉台地板,然后在其三面砌上半人高的实心石栏,整个阳台就由三根石梁托着,从下往上看很像悬在峭壁上的棺材。千古之谜僰人悬棺群在长江中上游临江的山区里很常见,是古代少数民族的特殊墓葬方式。光滑耸直的峭壁上凿洞,架上木梁,梁上托起棺材。一面山壁上悬着一纵棺材,就像这幢楼阳台的格局,从二楼到九楼,共八口“石棺”列为一纵。

    “小伙子,这里住不得啊,这不是人住的地方。这是口棺材啊,有棺材煞啊,九重阴煞,耸上天的棺材上还有八口‘僰人悬棺’,连神仙住进去都要出事的!”
9…3
    第二夜。

    夏黎暮雪裹着被子坐在客厅。她面色煞白嘴唇灰乌,浑身不住的哆嗦。

    这房里冰冷,昨夜刚搬进来时还没察觉,到了今晚,天气突然转凉。

    冷杉披上件外套,打开电脑放喜剧片。他并没有把李大爷的话告诉夏黎暮雪。

    “我睡了。”夏黎暮雪今晚变得寡言少语。她只感百无聊赖,早早的回房睡了。

    其实冷杉并未把李大爷的话放在心上。迷信之类的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他凭着对这幢楼的观察将其建筑格局及平面图绘于纸上,反复捉摸。这幢楼单个单元都为独立建筑,楼层中没有互通,从一个单元去另一个单元,须下楼走出整幢楼后,再进入另一单元。“03床”那个老头所说整幢楼闹鬼,每晚都听见苦笑打闹声,三个单元里的住户都有听见。单元之间隔着厚实的水泥墙,声音怎么可能同时在三个单元中飘然回荡。

    咚、咚、咚……楼道里有脚步声。

    看看时间,夜10点整。

    冷杉出门,只见一个神情冷漠的青年背着个秃顶老太,步伐沉重地往楼上走。

    他心中犯嘀咕:“又是他们俩。”

    青年垂着头沉默不语,老太不时转过头对冷杉怪笑,夜色映在她两眼的白内障粘膜上泛着幽蓝的寒光。

    怪楼怪梦怪人,搅得冷杉一头浆糊,他哪里还睡得着。

    干脆下楼买几瓶二锅头,两斤酒下肚一觉到天亮。

    刚下楼出了单元口,冷杉下意识的仰头望了望楼上,顿感一阵晕眩。整幢楼黑不见光,那些窗户就像黑洞,在吸人的魂,总让人感到窗户背后的黑暗中有许多死寂无声的人正隔窗冷冷的盯着生人。西南面的一行阳台在黑暗中凸出,棱角分明,宛如一纵棺材当空横悬于森夜之中。

    “不对,我刚才下楼时并没关灯,这里怎么看不到我房间的灯光?停电了?”冷杉一阵风似的又冲上楼去,猛地推开门,只见房内灯光如故,虽昏沉黯淡,但在楼外通过阳台窗门肯定能看见。他点上支烟,尽量使自己心绪平静,又下楼仰头看。这次怪了,楼上有两户房有光。一户是他自己的房间,另一户是楼上的。

    “楼上亮灯了。看来我们楼上住的是那青年和秃顶老太。”冷杉舒了口气。

    社区小卖部离33号不太远,也不很近,来回要走十来分钟。

    冷杉提了两瓶一斤装的二锅头,买了些牛肉干和花生。

    刚转身就遇见李大爷。

    “小伙子,那楼住不得啊。你没发觉那楼里连只耗子都没有吗?”

    “对啊,我也纳闷,这楼里怎么连耗子的动静都听不见。”

    “小伙子,动物可比人灵光啊。”李大爷把冷杉拉到一边说:“很多年前,我们乡下就有一块老坟地。那坟场啊不知从啥时候起,连只老鸹都见不着。可不吗,后来就出事了。那年的一天夜里,恰好遇到‘八阴’(年月日时的天干地支八个字都属阴)。那晚上村里有四男四女失踪了,一连几天都找不着。这就邪门了,他们本来在睡觉,都在那个阴时辰时起来出门上茅房,结果只见去不见回。听这数都邪啊,四男四女用俺老家话说就是‘死难肆虐’啊。后来村里找来了瘸拐子大仙,也就是我师父,他老人家叫人把老坟地里的百年老坟都掘了,撬开棺材,村民们才发现,失踪的那四男四女都躺在棺材里呢。最邪乎的是,那八座坟里的老尸都不见了。”

    冷杉看这个神汉李大爷并不很顺眼,也没有和他多说什么,敷衍了两句就走了。李大爷无奈的摇摇头,叹道:“小伙子,如果你还能来找我,就到门卫室来。我每天都值夜班。”

    一路走回33号,刚进单元门,只听身后“啪”一声沉响。冷杉敏捷的抽刀转身,只见两团黑乎乎的东西在地上蠕动,一个压着另一个。冷杉并没马上赶过去看,他定睛细看,那两团东西一个背着一个,旁边溢出黑乎乎的液体。

    是那个青年和老太!他们跳楼了!冷杉骇得连腿几步。抖抖索索的摸出打火机一照,果然是他们。青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秃顶老太头颈已摔断,死灰的白内障眼倒望着夜空,幽光寒然。

    那青年背着老太跳楼自杀了!

    冷杉手里的东西落了一地,他顾不上那么多了,当即掏出手机拨打110。可是,他手机里竟然没有拨号音,只有一阵沉缓的脚步声“咚、咚、咚……”

    他飞步冲到小卖部,一把抓起电话报警。

    五分钟后,巡警和救护车呼啸而至。居民小区内围满了人,但大家都不敢去33号楼,见警察来了,这才壮起胆子去看个究竟。

    四名警察当即分工,两人疏散围观人群,另两人与冷杉去察看现场,几名医生抬起担架紧跟在后。

    一到现场,冷杉傻眼了。

    两具尸体不翼而飞。现场只有两杆倒在地上的竹纸人。

    一杆纸人竹竿为架黄纸为身,身着黑色纸寿衣,面部惨白,表情冷漠,它背着另一杆纸人,看似老太,头戴老妪布毡帽,没有脚,面部灰黑,两眼蒙着层鱼胎膜。

    一个胖警察大怒,当即铐了冷杉。

    “算了,看这小子神经兮兮的,多半是个神经病。”另一名警察说。

    “小子,谎报案子是犯法的!你下次再敢谎报,我就把你抓了!”胖警察气急败坏的上车走了。

    转眼间,人都走空了。冷杉一人呆坐在楼梯口。

    这时,李大爷提了两瓶二锅头走过来,叹道:“小伙子,跟你说啊,这楼里只住了两户,一户你们,另一户是个大学生。”

    “不可能啊,我明明见到那人背着老太婆上楼。”冷杉尽量压制住自己抓狂的心绪。

    “喝点酒压压惊。”李大爷递给冷杉一瓶二锅头。

    冷杉把酒推开:“不想喝。”冷杉心里很清楚,这一切肯定是敌特在捣鬼,李大爷来路不明,关于他的事都是小区居民口耳相传,又有谁会去证实。这时候怎能喝他的酒,他是敌是友都还没弄清楚,万一有毒就白给了。

    “刚才两具尸体一定被转移了。”

    李大爷叹道:“你还不信?随我来!”

    他领着冷杉将一单元所有的门户都察了个遍,除了冷杉和那个大学生所住的房子之外,其他所有的门户锁眼都锈烂了,连钥匙都插不进去。

    青年和老太那户更夸张,木门尘封,门上贴着脱色的封条,不可能有人进得去。

    “李大爷,不对啊,地上的灰尘上明明有他们的脚印啊。”

    “哪里有什么脚印?这楼里虽然有灰尘,但还没有厚到可以留下脚印的程度。饺子店老板生怕房子租不出去,天天中午都来打扫楼道。”

    冷杉愕然,俯下身仔细察看楼梯和地面,竟然看不到一个脚印。他只感一阵头晕目眩,“我昨晚看到的脚印那是……怎么回事?”

    ……

    冷杉坐在床上,心中七上八下。这敌特也太会故弄玄虚了,装神弄鬼的伎俩还真是前所未见。

    不知不觉开始犯困。这时楼道里又有了脚步声。

    一股无名业火燎烧着冷杉的心神,管他是人是鬼,老子先抹上两刀再说。他冲出门去,只见是住对门的那个大学生。

    “你叫什么?”冷杉挡住楼梯口,以审问的语气逼问对方。

    那学生一看冷杉这架式,浑身一颤,结结巴巴地说:“黄、黄伟……”

    “来这干什么?”

    “我我给了钱租房子……”

    “为什么住这里?”

    “便宜。”

    “身份证拿出来!”

    那学生一副颓废的秀才样,骨瘦如柴手无缚鸡之力,颤颤微微的掏出身份证。

    冷杉接过来瞄了一眼,暗自记下他的姓名生日及籍贯。

    “你来沈阳干什么?”冷杉话锋稍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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