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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墓兽-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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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有了回应,敲击声更加密集,以至于完全杂乱无章,就像从江南丝竹到了农村吹喇叭的葬礼。但不管是人是鬼还是野兽,棺床下必然有个东西。
  他在墓室搜罗一圈,发现一根铁挝,就是壁画里的武士的兵刃。秦北洋头一回见到铁挝实物,以前只在演义书里看到。晚唐五代第一猛将,河东李克用十三太保之一的李存孝,用的就是这种邪门武器。陪葬的铁挝长一丈三尺,柄端安一铁铸的拳头,又握一铁笔,全重起码有五十斤,既能用于实战,也可作为仪仗,非勇猛之将不得用也。
  秦北洋看了一眼壁画中的武士,仿佛借用古人灵魂之力量,用尽全力挥舞铁挝,排山倒海般砸到棺床上。
  撞击声——几乎把墓道里的死人都惊醒了,铁挝撞得火星四溅,直教人虎口震裂。秦北洋重重摔倒在地,但手感告诉他棺床被砸开了。
  一阵破碎与坠落声,棺床上露出个碗口大小的洞口。秦北洋往手掌心吐了口唾沫,没有金井,我给你砸出个金井。
  他把头凑过去,底下果然有空间,黑漆漆看不清。敲击声倒是消失了,反而传来急促的喘息声……
  底下有人。
  他接着抡起铁挝,猛力砸了几十下,厚达两尺的地砖纷纷坠落,从碗口变成井口。当九色也凑过来时,整个棺床塌陷了,秦北洋来不及叫喊,连人带兽坠入下一个地狱。
  寂静与灰尘共舞。
  他感觉自己掉到了棺材里。四面都是石壁,上方敞开,可见被火球照亮的破洞,四周有人工雕凿的藻井残迹。
  九色正好压在他的肚子上,幸好只是一头幼兽,若是四翼天使这样的大家伙,绝对能把人给压死。
  墓室下的墓室中,棺材下的棺材里,秦北洋摸到人骨残骸,像两根被啃剩下的大骨棒子,连声念叨“得罪!得罪!”
  他看到了一个人影。
  有影子,便不是鬼。
  那人伸手档着脸,似乎对琉璃火球分外惊恐,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九色认出了这个人,雪白鹿角变得锋利,徐徐指向对方咽喉。
  秦北洋翻身跳出棺材,看到一张二十来岁的面孔,细鼻子细眼,像戏班子里的小生。
  他是小木。


第265章 盗墓贼小木
  盗墓贼小木还活着。
  一个月前,他重操旧业,闯入这座七层石头大墓,却被意外困在墓室中。他用了各种方法,都无法突破青铜门,他在古墓中盘腿而坐,屏息静气,心无旁骛,只想着自己服下的那粒仙丹。他坚信,日本吉野古坟的地宫内,徐福确实活了两千多年。藏在徐福身边的丹丸,必是秦始皇梦寐以求而不得的长生不老之药。这个无名小辈的盗墓毛贼,竟然干成了两千年来人们想都不敢想的两桩大事儿——杀死永生的徐福,并让自己获得永生。
  只要永生,就能击败任何墓穴,甚至击败时间。
  不知日月轮转,不知今夕何夕,小木安坐在墓室中,仿佛回到自己出生的古墓,仿佛在娘胎里回炉再造。他的呼吸心跳变得极慢,慢到犹如冬眠的乌龟,犹如地下的神兽……
  偶尔回想,外面的世界到了第几世?也许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年?中华民国还存在吗?按照西历是不是公元2020年?
  直到有一日,头顶传来某种诡异的脚步声。
  一语惊醒梦中人,小木从未想过墓室上方还别有洞天?他用炸碎的石头垫脚,爬到石棺上方,勉强够到藻井顶部,那画满围棋格子的彩绘,再用石头用力敲击藻井。
  他时而密集时而稀疏地敲击,知道必须保留体力。长生不老之药只能保护他不死,但并不会让自己更强壮。他确信上面有个人,或者,有个鬼。
  终于,藻井上方一声巨响,犹如地震爆发,几块砖头崩落。
  小木摔倒在石棺旁,脑袋被磕破了。被困在这鬼地方以来,头一回尝到流血的滋味。他怕流血会打破自己的不死金身,就像被他杀死的徐福那样。
  有人在砸地砖,一下……两下……直到整个藻井,连同围棋“天局”都塌了,先掉下来一个大活人,再是一头野兽。
  秦北洋、小木,还有九色又碰头了。
  日本吉野古坟地宫一别,已隔一个春秋。秦北洋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九色怒目而视,眼看又要吐出火球,烧死这个年轻的盗墓贼。
  “等一等。”主人制止了小镇墓兽,挥去面前尘土,怔怔问道,“你是……鬼吗?”
  “秦……北……洋……”
  他尴尬地笑了笑,在墓室里被封闭了许多日夜,虽没渴死饿死,但嗓子免不了干枯沙哑。
  秦北洋发觉小木穿着东北农民的衣服,墙角还有毛皮帽子,显然不是墓里的古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他发觉秦北洋脸颊爬出许多胡须,说明时光流逝了很久,“现在是哪一年?”
  “中华民国九年,西历1920年。”
  秦北洋莫名其妙,想起去年的地心游记,从科拉半岛的超深钻井爬出来,自己头一个问题也是这个,难道这小木也不知道春秋几何?
  “还是民国九年?”小木不敢相信,他以为民国都灭亡了,“几月份?”
  “四月十号,阳历。”
  “妈呀,我只被困了一个多月?”
  小木略微有些失落,但也足够证明自己的永生了。
  “你是进来盗墓反而被困住的吧?”
  秦北洋注意到墓室被青铜门堵住了,他刚才已从外面路过。
  “我们不是彼此彼此?”
  “你把我也当作盗墓贼了?”秦北洋仰天大笑,抱着九色说,“我是一言难尽啊,你呢?”
  “对不起……我一个人逃出了吉野古坟。”
  无论秦北洋背后的唐刀与十字弓,还是九色的琉璃火球,杀他都如杀鸡似的,什么长生不老之身一并完蛋。
  “可你杀了徐福大人。他是两千多年前的大探险家,他身上有着无穷无尽的宝藏。”
  盗墓贼小木懵懂地摇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是杀了一个人,但我杀的是棺材里的尸体,是两千多年前就该死的人。这些怪物千年不死,逃出去还会危害老百姓,杀他们是为民除害。”
  “鸡同鸭讲。”
  “后来,我掉到了水里,有一群小孩似的怪物游过来要吃我。但我跟他们拼了命,居然杀开一条血路,却被激流冲到个狭窄的洞口。幸好我体型瘦小,骨骼缩起来就像孩子,顺着激流冲出地宫。我就这样逃生了。”
  “我们都以为你被河童吃了呢。”
  小木避开九色的眼睛说:“但我才发现啊,从徐福棺材里掏出来的仙丹,全都掉在了水里,一颗都没有带出来。那老家伙也算是白死了。”
  “造孽!”秦北洋闪了小木一个耳光,“暴殄天物。”
  “你打我吧,是我活该。”小木哪里敢反抗呢,唯唯诺诺地双膝跪地,“谁让这就是我的命呢?我和海女九死一生,从日本经过朝鲜逃回中国,隐居在东三省的小屯子里。一个月前,我钻到这墓里想要看看,却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幸好我带足了干粮和水,每天只吃那么一点点。几天前彻底断粮了,我靠吃自己的尿才活了下来……”
  “你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我以我爹我娘的名义起誓,如有虚言,天打五雷轰!”
  小木的爹娘老早死了,这誓言真是轻于鸿毛。何况刚才那些话,根本就是假的,无非是为解释在墓室里关了一个月,自己为何还活着?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小木已经长生不老,并且还藏有剩余的十二颗仙丹。
  长生不老的小木。
  一旦这个秘密泄露出去,所有人都会来抓他,就像所有人都想得到白鹿原唐朝小皇子的棺椁。
  十二粒秦朝的长生不老仙丹,装在匣子里被小木偷窃出来,随身携带出了吉野古坟。那匣子的避水性很强,十二粒仙丹完好无损,不晓得会不会过期变质?但既然是长生不老的仙丹,本身就应该与天同寿与地同春的吧?如果仙丹自己没几年就烂了,那还能帮别人延年益寿吗?但他没敢把这个秘密告诉海女,也是为了她的安全。他从朝鲜古墓中挖出个银质的小佛像,也就鼻烟壶大小,把十二粒仙丹用锡纸包好,塞在小佛像肚子里,再用其他银器焊接密封,除非用钳子剖开。小木诓骗海女,说是从大阪四天王寺求来的护身符。日本的方丈老法师说,只要有这个小佛像在,就能保护两个孩子无病无灾。迷信的海女深信不疑,将小佛像藏在身上,当作性命一样保护。她的性格刚烈,还会打斗功夫,普通人近不了身,自然比藏在盗墓贼小木身上安全多了。
  他知道海女不会离开自己。小木承诺不让孩子们继承他的职业,反而要用盗墓赚来的钱,供两个孩子上学读书,至少学一门可以吃饭的手艺,将来过上稳稳当当的日子。小木也是真心这样想的。
  渤海公主坟内,秦北洋与九色打量着盗墓贼小木,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这是什么墓?”
  小木指了指石棺旁一块断裂的墓碑:“我看过墓志了,好像是什么贞明公主的驸马墓。”
  “公主在上,驸马在下。”秦北洋仰望头顶的洞口,“原来龙在下,凤在上,不是慈禧太后的独创呢。”
  “藻井上面是公主墓?我盗过那么多的墓,还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小木战战兢兢地又问一句,“你的墓室门没有被堵住吧?我可是快饿死了。”
  “我送你出去。”
  二人一兽,回到上层的公主墓室,小木习惯性地又顺走几件陪葬品,穿过鲜艳的壁画,钻出墓室门。
  小木注意看墓道拐角分叉处的五芒星标记,原路返回到大墓第五层,也是他进来的墓道口。
  秦北洋走到门口又后退了,他怕离开这里,癌症又会复发,还想多休养生息几日,吸收古墓中的空气。
  “你不会也在盗墓吧?”
  “不,我在修炼一种独门武功,需要在古墓的环境之中,江湖传言‘古墓派’。”秦北洋随口扯了个谎,抽出寒光闪闪的唐刀,“要我给你比划一下看看吗?”
  小木连连摇头,怕这所谓的“比划”就是拿他的脑袋做试验。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北洋兄弟,谢你不杀之恩,小木永世难忘,告辞!”
  他抱了个拳,刚要脚底抹油开溜,只见墓道口闪入几个影子,同时亮出明晃晃的白光。
  匕首的反光,外加雪白的象牙柄上,五彩斑斓的螺钿。
  两团火把亮起,照出带有刀疤的右脸。


第266章 鹰头女神(一)
  阿海、老爹、脱欢,还有刺客们的主人阿幽。
  渤海国大墓的入口,四名刺客亦未料到会撞见他,便愣了一秒钟。
  小木的脑子“嗡”的一下发热,转身就向墓道深处逃窜。他还以为两年前,东海达摩山的洞窟里,他的小伎俩已杀死了这些人。如今狭路相逢,用屁股思考也猜得出,刺客们是来取他脑袋报仇的。
  秦北洋与九色,面对阿幽黑洞洞的双眼,如影随形,难以挣脱,这辈子要被她缠住了。
  “你们是如何跟踪而来的?”
  “所有在中国地面上能看到的古墓,我们都了然于胸。这座牡丹江畔,宁古塔旁的七层石头大墓,怎会错过?哥哥,巴黎的医院有你的病历——华佗转世都治不好的绝症……还能再见面,何其幸哉!你为何能活下来?也许跟你无数次进入古墓有关?昨日一别,我掐指一算,最近的古墓就在这里。适才渡过牡丹江,屯子里的农夫说,看到有条大狗拉着木爬犁,载着个年轻人渡过冰面,想必就是哥哥你吧。”
  “不错。”
  秦北洋暗想以阿幽心思之缜密,行事之迅捷,却只是十七岁的小姑娘,太可怕了。
  “哥哥,请跟我们走吧,我带你去更安全的古墓。至于小木,留给我们来处理。还有一句忠告——他跟你说的任何话,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是,我也不相信他的话,但我不会跟你们走。”
  秦北洋拍了拍九色的脑袋,墓道里的幼麒麟镇墓兽,已然吐出一团火球……他不会错过杀死刺客阿海与老爹,为养父母复仇的大好机会。
  阿海等人早有防备,动作飞快地退出墓道口,琉璃火球飞到光天化日下,立刻失效变作空气——也许它的天敌是紫外线?
  墓道内外的对峙。
  阿幽和她的刺客们守在墓道口外,秦北洋和九色躲在墓道里。刺客不能进入墓道,反之九色也不能出去。
  墓道外,趁着太阳还没西沉,阿幽当即调兵遣将——老爹的胸口绑着绷带,昨天被秦北洋一枪打中,刚被取出了弹头,只能守住墓道口;或许古墓还有其他出口,脱欢绕到石头大墓背后;阿海爬上七层石头台阶顶端,居高瞭望。
  阿幽决定一个人进入墓道。
  老爹捂着受伤的胸口阻拦:“主人,您的玉体金贵,切不可以身犯险!”
  “不必担心,我料定秦北洋绝不会杀我。我哥他心地单纯,太容易受骗上当,不能让他听信小木的谎言。”阿幽摸了摸腰间的匕首,“我会寻找机会刺杀小木,并把秦北洋带出来。将‘地宫道’的包袱给我!”
  主人之命,如泰山压顶。脱欢将一只长长的包袱交给她,外形看竟像藏着一只大烟枪。
  她背起包袱,如一只小母鹿,轻巧地没入千年墓道。
  阿幽提着矿工灯,注意路过的每个细节,比如盗墓贼的骨骸,转角处的五芒星标记,倒是给她指明了方向。
  看到一堵封闭的青铜门,再向上走,又发现一道破碎的墓室门,棺材被移动过,下面被砸开,别有洞天。她仿佛坠入迷宫,走了一圈又一圈,遇到一个又一个墓室。有的大门敞开,棺椁完好;有的墓室门紧闭,不知藏有何物?但她都做了标记,确保原路返回。
  她看到一堵墙。
  描绘着鲜艳的壁画——有个猎人胳膊上驾着一只老鹰,白色羽毛,夹杂黑色斑点,体型极为高大。
  鹰嘴有些异样?阿幽凑近了用矿灯照射,才发觉鹰嘴不是画出来的,而是石壁上伸出来的,生铁铸造的机关。她用力搬动鹰嘴,整片壁画从中敞开,变成一道暗门。
  只往前踏了一步,地砖突然塌陷……
  阿幽冷静地双手抱紧矿灯,直到坠落在一片柔软的世界里。
  她感觉摔了三四层楼之高,身下是不知多少层腐烂的锦缎,鼻息间全是细碎的纺织品丝线。再往下垫着厚木头,才没有缺胳膊断腿,阿幽顺势打了个滚,来到墓室地砖上。
  一只滚烫的手抓住她。
  刚要拔出匕首反抗,她看到秦北洋的眼睛。就像当年在光绪地宫旁的密室。他将阿幽保护在身后,男人保护女人的天性。小镇墓兽九色,顶着参天大树般的鹿角。
  她看到了一只老鹰。
  不知该如何形容?还是别的什么物种?这只鹰,拥有女人的身体——不着寸缕的裸体女人,暴露丰满的胸部,就像奶孩子的少妇,水瓶般的体型撩人。她有光滑的胳膊,下半身一对修长洁白的大腿,脖子以上却长满羽毛,变成老鹰的头。
  她有一对硕大修长的羽翼,完全撑开,近乎四翼天使镇墓兽般大小。
  “鹰”的动作,也似女人轻巧灵敏,在地宫的苍穹辗转腾挪,避开九色的琉璃火球。
  这是一尊镇墓兽,阿幽给她起了个名字——“鹰头女神”。
  世上的女神各有各的妩媚,也各有各的凶狠。
  阿幽仿佛看到了长大后的自己。
  “鹰头女神”向九色俯冲而来,但被密集的鹿角阻挡。鹰嘴撞到鹿角,清脆的金属之声,如果是人或猛兽的脑袋,早就被拧断了。
  “海东青。”
  秦北洋呼唤出另一个名字。
  “海东青就是鹰头女神镇墓兽?”
  阿幽躲在他身后问道,秦北洋全神贯注地手握十字弓,九色替他阻挡镇墓兽的攻击,他在等待海东青的破绽。
  忽然,他听到一阵咿咿呀呀的笛声,不,箫声,还是不……至少不是幻觉。
  何方丝竹?
  秦北洋一回头,只见阿幽举着一支竹管。比起笛子略微粗壮,管长一尺八寸,尾部有个翘起的弧度,不像笛萧那么笔直。阿幽持此器如持萧,竖管对准樱桃小嘴,外切口,竹管上有数个孔洞……
  头一回看到阿幽吹奏乐器,音色苍凉辽阔,在地宫又显得空灵与恬静,仿佛整座大墓的幽灵,皆尽为之而沉醉,一晌贪欢。
  果然,九色与海东青的战斗停止了,两只镇墓兽似乎都在享受阿幽的独奏。
  尺八。
  秦北洋认出了这种乐器,他在日本京都读书时,常听寺院里的僧人吹奏,盘腿坐于竹林上,溪流畔,吹出平安时代与隋唐的风流。
  此物本是唐朝宫廷雅乐,日本遣唐使将之传入东瀛。不想宋明以后,尺八在中国被笛萧取代,几近失传,却在日本发扬光大。中日混血的情僧苏曼殊有一首诗作脍炙人口:“春雨楼头尺八箫,何时归看浙江潮?芒鞋破钵无人识,踏过樱花第几桥?”
  秦北洋注视着吹奏尺八的阿幽,脑中却仿佛掠过一个男人的声音:“镇墓兽,传诸商周先秦,性喜宫商音律,风雅丝竹。”
  这个声音来自两年前,自己失踪了一百天的那个梦,或者说,在梦中被他遗忘的那部分。
  梦,在天国的梦,点点滴滴都鲜明起来了,是谁对他说过的呢?


第267章 鹰头女神(二)
  秦北洋捡起矿灯,照射这间地宫,比所有的墓室都大。中间躺着一副青铜棺椁。地上有许多青铜碎片,棺椁盖子已被炸开——使用火药的结果,周围躺着许多死人骨骸,并非古代的殉葬者,许多残留辫子甚至烟袋杆子,墓道里那具骨骸的同伙,在十年或二十年前,明火执仗携带火药,挖开这座大墓的某个入口,闯入气势恢宏的地宫,炸开棺椁同时,遭到鹰头女神镇墓兽的袭击。最后一个逃亡者,也在墓道中难逃一劫。
  尺八声声,萦绕耳畔,秦北洋躲藏到鹰头女神视野不及之处。青铜棺椁的尺寸极大,竟然装着两具尸体。
  一棺二尸?
  屏息静气,不能引来地宫守护者的注意。矿灯照出骨盆形状来看,应当是一男一女。棺盖遭到破坏,朽烂得尤为彻底。但在棺椁一角,藏着两个唐三彩罐子,不晓得装了啥?
  秦北洋发现了玉哀册,文字很清晰,去除无用的骈体辞藻,他扫出了大致意思——
  大渤海国的国王与王后合葬墓,王后诞下双胞胎王子,不幸因产褥热而死,两个小王子因此夭折。王与后情感笃生,决定不但死要同穴,还要同棺,并带上两位夭折的幼子。
  明白了,那两个唐三彩陶罐里,装的就是两个小王子。可能是骨骸,也可能是骨灰。而这鹰头女神镇墓兽,之所以袒胸露乳,其实是死于哺乳期的母亲啊。
  海东青的灵魂并不来自国王,而是来自王后。
  秦北洋大胆地跳入青铜棺椁,取出两个陶罐,摆放在棺椁之前。
  阿幽的尺八声戛然而止。
  “鹰头女神”当即有了反应,鹰眼里放射诡异的光,直接越过九色,扑扇一对翅膀,降落在青铜棺椁前。她抱起唐三彩陶罐,放在自己胸前,仿佛哺乳的母亲。
  秦北洋低声说:“镇墓兽有灵魂,有灵魂就有感情,她的感情全在这两个陶罐里,她生前夭折的孩子,也是她誓死守护的对象。”
  阿幽若有所思地举起尺八。
  “阿布卡赫赫!”秦北洋说出一个奇怪的名字,“当年我住在京西骆驼村,常跟西山的旗人小孩打架玩耍。他们祭拜鹰头女神,就跟这个镇墓兽一模一样,同样怀抱两个小孩。”
  传说宇宙初开,大地如一包冰块,母鹰从太阳边飞过,光和火装入羽毛,冰雪消融,生灵繁衍。母鹰养育了世界万物,也包括人类。
  最后,鹰的魂魄化为女萨满。
  “我喜欢这个奶孩子的女神。”
  阿幽手握尺八,恨不得再为鹰头女神吹奏一曲。
  “它是海东青,又叫雄库鲁,是世界上飞得最高和最快的鸟。传说十万只神鹰才出一只海东青。《山海经》说是肃慎地大荒中的九凤。”
  阿幽咬着秦北洋的耳朵说:“哥哥,我们快走,不要打扰它了。”
  然而,九色却冲向海东青镇墓兽。它失控了,就像一条疯兽。鹰头女神盘腿坐地给两个陶罐哺乳,冷冷地看着九色的冲锋,突然卷起一对翅膀,挡住九色的第一击。
  幼麒麟镇墓兽吐出火球,烧化鹰头女神乳房下的两个陶罐,她失去了理智和章法,暴露出整个胸腹部。
  九色的鹿角乘虚而入,仿佛两根锐利的长矛,刺入海东青镇墓兽的身体。
  “不要。”
  秦北洋冲上来阻止九色的暴戾,却已无济于事,鹰头女神的青铜板甲粉碎,暴露出内部重重机关,以及热气腾腾的灵石。
  九色像只饿鬼,贪婪地剖开海东青的胸口,就像野兽捕猎牛羊,最想吃的就是心脏。
  幼麒麟镇墓兽再次吞吃了一枚灵石。
  自从它在巴黎埋入坟墓,吃了毒地森林的有毒化学物质,起死回生,脱胎换骨,就变得跟以往不一样了,更加残忍嗜血,犹如贪婪的饕餮。
  九色像个疯狂的“镇墓兽猎人”,凡是落到它手中的镇墓兽,都会被吞吃心脏。
  除了九色原本的灵石,它还吃过东海达摩山恶龙镇墓兽、袁世凯的金蟾镇墓兽、日本徐福地宫童男童女镇墓兽的三枚灵石,如今这是它体内的第五枚灵石了。
  “这不是原来那个九色了。”
  阿幽都看出了端倪,秦北洋羞愧地低头:“我这个主人很失败吧。”
  他在鹰头女神的遗骸前跪下磕头,又对青铜棺椁磕头,向墓主人表达忏悔。
  秦北洋带着阿幽逃出地宫,迎面又一条弯弯曲曲的墓道。
  “小木呢?”
  “就是他把墓室门打开的,结果撞上了海东青镇墓兽。我和九色反抗之时,这小子倒是开溜了。他是祖传的盗墓贼,对古墓里的门道比我清楚,怕是找到了逃生的路……要么又被关在某个墓室里了。”
  “那就让他去死吧。”
  阿幽话音未落,前方墓道发生了坍塌,无法原路返回。
  秦北洋却不着急,他更乐意在古墓里多待一会儿,他看着阿幽背后的包袱说:“阿幽,你也是‘天国学堂’毕业的吧?我想起来了,有人对我说过一句话——镇墓兽,传诸商周先秦,性喜宫商音律,风雅丝竹。”
  “哥哥,你是说‘地宫道’的音乐之道?不错,只要你跟我上山,答案不言自明。”
  秦北洋不置可否:“既然,音乐可以克制镇墓兽,为何不用来克制九色?为何你们这些刺客,黑夜里或者墓道里看到九色,还要掉头就逃?”
  “九色不是一般的镇墓兽。虽然,它亦宫商音律,风雅丝竹。但九色气场之强大,已非宫商音律所能克制。”
  “也有道理,它已吃过不少灵石了。”
  接下来,秦北洋、阿幽与九色开始寻找逃生的道路。在迷宫般的墓道之间,他进入一间间墓室查看墓志铭,发现了七八个王子,十几个公主,还有差不多同等数量的驸马和大臣,墓室与棺椁数量不下四十个……
  竟是一座集体大墓——最底层是国王与王后的地宫,上方密集分布着王公大臣与皇子公主墓,全部在这七层石头台阶之中。墓室之间由迷宫般的甬道联通,有上下层的关系,有左右隔壁的邻居,就像曼哈顿摩天大楼饭店里的一间间客房。
  公主安葬在皇帝附近,孙子孙女安葬在爷爷奶奶附近,这是中国自古以来的传统。但把公主皇子与帝王都安葬在一座石头大墓内,又分布在上下左右相邻的台阶密室之内,恐怕是渤海国之独创……
  穿过七层台阶的大墓,接近金字塔内的顶部。石壁空间越发狭小,要是个胖子就会被卡死。九色恢复为大狗走在前面,秦北洋与阿幽一前一后,侧着身子钻过缝隙,却看到墙上有字——
  矿灯照亮唐朝的白话文,但也跟现代汉语差之甚远,更像《经变》故事。大意说这座大渤海国陵寝,乃是墓匠秦氏营造。秦氏本为唐朝皇家工匠,后因宫廷变故流落辽东,被渤海人掳至上京龙泉府,奉命修造王陵,按照白鹿原唐帝陵之形制。
  又是秦氏祖先。
  秦北洋未必是其直系后裔,但也值得赞叹,但在石头缝隙间无法下跪。
  但他有个疑问:“白鹿原没有唐帝陵,只有皇子陵——高宗李治与女皇武则天的孙子,终南郡王李隆麒之墓,何来帝陵之说?石刻上说,这座墓始建于唐玄宗开元初年,也是武则天死后不久,应是渤海国早期墓葬,距离白鹿原唐朝小皇子之死,相隔不到二十年。”
  两个人夹在石头缝里,阿幽将气息吹在他的脖子上:“哥哥,你还没有亲眼看过白鹿原唐朝大墓的地宫吧?”
  “在我出生的时候,但我不记得了。”
  “跟我走吧,我带你回白鹿原老家看看,你会有特别的发现。”
  “回白鹿原?”秦北洋不置可否,再看头顶的石头,“可眼下,我们该如何逃出这座大墓呢?”


第268章 脱身
  秦北洋的头顶,三尺之上,就是七层石头大墓的顶端……
  刺客阿海,稳稳地坐在最高的那块石头上,像凌驾于金字塔的法老,眺望方圆百里内被白雪覆盖的群山。夕阳落下,最后一抹鲜血似的洒在右脸刀疤上,如同十一年前天津徳租界的春夜,刚被某个男孩划破时的鲜艳夺目。
  他感觉屁股底下的石头在动。这块石头非常沉重,像一枚封印压在大墓之巅。底下有人,但推不动这块石头。阿海没有招呼第五层的刺客老爹,以及大墓背后的脱欢,依靠自己的力量挪动石头,露出一道狭窄的缝隙。
  一只手钻了出来。
  从大墓里爬出来的手,活人的手,布满污垢,指头很细,就像女人。阿海抓住这只手,扩大缝隙距离。他也抽出腰间匕首,随时可以割断对方咽喉。
  接着是条胳膊,肩膀上连着脑袋——他是小木,逃出古墓的盗墓贼。
  小木被阿海从墓顶捞了上来。
  天,全黑了。
  一阵寒风吹来,山上飘着雪籽,小木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看到了对方脸上的刀疤。
  他在阿海面前跪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阿海的匕首搁在小木的脖子上,“我们追了你两年,只想杀了你。”
  “别杀我。”
  小木痴痴地哀求,煞为可怜,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在海岛上,你想要杀了我。”
  “阿海哥,我想逃命啊,当时你们来了那么多人,一定是来杀我的。如果只有你一个,我绝不会那么做。快三年了,我一直在想你。”
  月亮升在古墓上。
  年轻的盗墓贼的手指头,比古墓里的死人还要冰凉,却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沉醉之气,让阿海的匕首无法动弹一寸。
  夜里狂风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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