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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龙(红尘)-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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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都伏到门口方向的窗户旁,撬开一线窗看出去。

这个客栈位于临江,风景好地方大,是清城数一数二的上好客店。

客栈的中庭有一片小园林,围着中庭是回字形的方形路线走廊,沿着走廊排列着许多客房,客房内外雕龙画凤,装饰典雅有如王府。

再走出临街的前门是属于客栈的大食肆,如果今天不是中秋节,绿娇娇他们到船上吃饭赏月的话,这里也是一个很方便的吃饭地方。

现在中庭里有十多人正在厮杀,地上还躺着十多个人,人人身上都血迹斑斑,脸上的表情和刚才冲进来的两个人一样,脸形扭曲口吐白沫。

绿娇娇对杰克说:“看到没有,那些人好象都疯了,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杰克说:“我也看到了,他们不象受过训练的士兵,反而象在乱劈乱砍,这样砍下去会全部死掉的……”

“现在这样我们走不出去,他们要是全死掉的话,官府查起来我们也说不清……先让他们停下来吧……”绿娇娇抬头看着杰克,等他的意见。

杰克点点头说:“对,出去绑起这批人再说……娇娇,你在这里关好门等我。”然后把手枪交到绿娇娇的手上。

安龙儿听了这话,提着手杖就开门出去,绿娇娇马上向他喝一句:“龙儿记住不要伤人!”

安龙儿应了一声“好”,首先冲出去。他一跃过门前的回廊跳下中庭,马上团身滚到地上,手杖向着人群的脚踝左右扫荡。

安龙儿还是十几岁小孩子,身形还没有长高,加上滚在地面更是不容易被乱刀所伤。

安龙儿学过的地趟刀法现在发挥出最好的作用,在人群的脚下连扑带滚,向四方快速地扫劈,人快手杖打得更快,象一阵旋风卷过枯树林,所到之处,打斗中的大汉纷纷倒地。

杰克紧随着安龙儿跳到中庭,抱着从床上卷起的床单被子。他迅速闪到一旁把床单被子撕成布条,见一个绑一个。

杰克来自美国西部,擅长飞绳索套牛套马,在他眼里,相对于牛马来说人算是小动物,把人按倒在地再绑起来完全不是难事。

很快,在中庭厮杀的人全都被结结实实地绑起,地上躺满男人,不会动的不知生死,会动的身上都被绳子绑着。

杰克和安龙儿收拾完中庭的人,再向客栈前堂的食肆冲出去,看到这里早就没有任何食客,桌椅碗碟打了一地,地上也躺着人,却仍有六个人还在刀光剑影中互相砍杀,客栈的掌柜举着椅子蹲在收银柜下,全身发抖地哭得满脸泪水。

杰克向掌柜说:“不要怕,我是来帮你的,你躲好不要出来……”

安龙儿一脚把身边的桌子横踢出去,桌子平冲而去撞向其中一人,安龙儿同时抖出身上的绳镖,绳镖贴着地面向这个人的脚踝缠过去……

这人上身被桌子向后一撞,脚下却被安龙儿用绳镖向前一扯,马上被凌空抽起摔在地上,杰克从桌子底下窜过去,绑起这个人。

正在和刚才倒地的人打斗的另一个汉子,正在乱挥大刀,对手突然倒地从他面前消失,他怔了一下,呼呼地喘着气左右找人。杰克也不傻等,反正自己在桌子底下,两手捉住这人的双脚用力一拖,又倒下一个,杰克顺便把这两个人绑成一团。

杰克绑人很技巧,大概在西部绑畜牲练熟手了。杰克绑人时,用料少,效果好,只在手腕和脚踝上下绳子,然后把手和脚反在这人的背后,扎成一圈,这种绑法叫綑猪法,是猎户和农场常用的招式,官府的捕头也会这样绑正在犯案的重犯。

安龙儿面前还有四个发疯的大汉,杰克绑好地上的两个人也站起来,和安龙儿一齐对付余下的四个人。

安龙儿跳在桌子上,蹲身把绳镖在头顶甩一圈,然后把绳镖全长度放出去,镖绳在脖子的高度横扫而过,安龙儿单手抓住绳尾,一缠一拉,绳镖同时缠在两个人的颈上,把两个人头收紧在一起,两人顿时脸贴着脸非常亲热……

安龙儿马上从桌面跃在他们头顶,在空中把绳子在他们颈上缠多一圈,然后顺势落地,绳子绑住他们的脖子向地上一拖,啪嗒一声两人同时摔倒在地,杰克马上扑到这两人的脚上,用布条一次过绑住四支腿……

“好功夫!”杰克和安龙儿身后有人大声说道,同时听到几下掌声。

身后出现十多个捕快官差,说话鼓掌的人站在那些公差的中间,身穿一套黑底青花长衫。

其中四个捕快在这个黑衣人说话的时候,已经手持绳索,冲向最后剩下的打斗者,他们越过安龙儿和杰克,麻利地綑绑起这两个人。

其余的捕快一下围住安龙儿和杰克,十多把钢刀指向二人。

一直躲在收银柜台下面的掌柜急忙走到捕快们的身边说:“何大人,别捉他们,不关他们的事,他们是这里的住客,是出来帮忙的呀……”

何大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两个黄头发,看到一个只是十三四岁的孩子,身上没有什么兵器;

而杰克手上也只有布条,最严重的是,杰克还是洋人,得罪洋人可没什么好处。遇到洋人要不当场杀了毁尸灭迹,要不就干脆对人家好一点。因为朝廷早下了通令,洋人犯事要交领事馆处理,捉了也是白捉。

何大人对捕快们说:“放人吧……封锁客栈,任何人等不得出入……搜查肇事者,查问全部住客……”

杰克和安龙儿看何大人不管自己,首先跑回自己的房间看看绿娇娇情况怎样。

绿娇娇的房间点着灯,小美女好端端地坐在窗边看江上的月色。左轮手枪放在桌上,桌上冲了一壶茶,绿娇娇手里拿着鸦片烟枪在吹着烟圈。

看到杰克和安龙儿进来,绿娇娇冲两人笑了笑,从桌上翻起两个茶杯,给他们每人倒上一杯茶,对他们说:

“今天晚上,大家都不用睡了……”

(十八)镇喝九字印

发生了这样的事,大家都没有睡意,安龙儿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清点整理行李,杰克在绿娇娇的房间里喝茶聊天,月亮西斜已是四更天。

杰克对安龙儿的身手赞不绝口,也充份赞扬了自己的神勇无敌,滔滔不绝地讲述刚才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事情,不到一刻钟的动作场面,杰克足足讲了半个时辰,绿娇娇似笑非笑地看着窗外的江面月色。

客房外的中庭地面,排满了刚才打斗的人,他们大都身上绑着绳子,虽然动弹不得,却不停地挣扎,有些人还从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低吼声。武功比较好的捕快看守着这批危险人物,有一个衙门带来的大夫蹲在地上,给他们包扎伤口。

除了第一批来到的捕快,随后又来了一批协助公务的衙差。衙门大概有二十多名官差聚集在这里,加上房客和排在地上的俘虏,中庭里人头涌涌,但是却没有人大声喧哗,只有低沉的说话声和偶尔听到一声怪叫。

客栈前的食肆里,现在坐满了女人和老人,这些都是打斗者的家属,由衙门通知他们来到这里,以便提供帮助和办理官府的各种手续。当然,有几个衙差看守着这些人,否则这里的家属可能又要大打出手。

两个师爷带着两个薄记官在分别向房客和堂倌问情况,做记录,何大人也在其中一起查问。

绿娇娇订的两个房间位于回廊中部,两个师爷从两头问起,一直没有问到他们。

这时中庭里突然传来大声的呼救:“这里还有没有郎中,有没懂医术的客人!快来救命啊!”

大家听到这个声音,都一齐向中庭看去,看到那个为俘虏治疗的大夫右手上不断流血,左手压在自己的伤口上,表情极为痛苦。

绿娇娇和杰克从窗户看出去,然后看到有一个房客提着小箱子,从客房爬出回廊跑过去帮忙。

官府的大夫问出来的房客:“你是大夫吗?”

那个房客说“是”,大夫马上说:“不用管我,我会自己包扎……他们快不行了,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那个房客低头检查一排俘虏,排在地上的人,大概有一半人脸色发白,全身在发抖,这些人就是一直在打斗的主力。其他的人则静静地躺着,昏迷不醒,不停地冒冷汗。

他们全身发冷,摸上去全身都是冷冰冰,虽然被绑住,手脚仍僵硬地用力要抓东西和蹬东西,牙齿磨得格格作响,脸部表情恐怖而痛苦……

最让两个大夫担心的是,他们的呼吸已经很混乱,人人的嘴里都是呼噜呼噜地叫着,但是吸气越来越来短,眼睛开始翻白,这样下去,窒息和抽筋都会致他们于死地……

坐在食肆的家属因为担心家人的安危,开始哄动起来,一起往中庭挤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几个衙差用力顶住他们,喝止他们再向前走近,情况一片混乱。

房客大夫从小箱子里拿出一个针炙包,就要给地上的人施针,他的下针位置在病人鼻子下的人中穴。

那个受伤的大夫马上叫住:“小心!他们咬人,我的手就是这样咬伤的……”

从窗户里看着大夫的绿娇娇,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幕……

一个月前,在广州白鹅潭边上,听花艇上的佣工胖阿姐说到的事情:

“他咬人啊,有一个人的手都给他咬去半块肉了,他挣开全部人的手,自己一头就跳到珠江里……”

“他也咬人……”绿娇娇不禁低声自言自语。

房客大夫应一声,然后随手卷起一团布塞在俘虏病人的口里:“好,我会小心,他们的症状象是羊颠风,但是怎么可能一起发病?羊癫风会传染的吗?我先在几个大穴下针……”

说完一针就刺入人中穴。官府的大夫也是万分焦急,一边用水给自己冲洗包扎伤口,一边说:

“还有涌泉,太冲,内关几个主要穴位……我马上来帮你……我也没听过羊癫风会传染!”

两个大夫手忙脚乱地开始给十几个抽搐的俘虏施针。

两名俘虏刚刚被施过针,却整个从地上弹起,又重重地摔回去,哇的一声从口里喷出一口血,把塞住嘴的布团喷出来,情形越来越恐怖。

两个大夫吓得马上站起来退了两步,呆站在两个吐血的俘虏面前。

客房出来的大夫声音发抖地问官府大夫:“羊癫风……会吐血的吗……”

官府的大夫脸上又是血,又是汗:“不知道……不知道……”

羊癫风俗称发羊吊,心肝肾等内脏血气失调严重抑郁都可引起发羊吊,但是由血气引起的疫病不可能产生内出血的症状,也不可能传染,所以十几人一齐发羊吊,加上两个人发羊吊发到吐血这么新奇,大出两个大夫的意料之外。

绿娇娇看到这里,推门走出回廊,到何大人身边对他说:

“大人,民女学过一些医术,可以去帮帮两位大夫吗?”

何大人也是怔在原地,听到有人这么说真是求之不得,也不管是谁了,只管说:“快去,快去……”

杰克和安龙儿看到绿娇娇走出去,马上跟在她身后看有什么可以帮忙。

众人看到一个艳丽的小姑娘带着一个金发洋人,一个黄头发小孩走到中庭,都渐渐静下来。

女孩子太美,洋人太高,小孩的样子太正气凛然,这三个人走在一齐突出到极点,大家更想不到一个洋人也会出来救中国人。

他们三人到了中庭中间,绿娇娇马上安排大家做事:

“掌柜的……快叫人抬两百斤木柴出来,堆在中庭……”

“捕快大哥,麻烦你们把这些人排成一圈,象围着烤火的样子,脚向火堆,头向外……还有,把他们的鞋子全脱了……”

“两位大夫,请准备点燃的艾条,艾条准备多一些,银针可以收起来了……”

大家连忙分头去准备这些事情,杰克和安龙儿也在中庭帮捕快们布置人圈,很快就在中庭中间生起一堆篝火,俘虏们也全部被绑着排在篝火外围成一圈。两个大夫的四只手上也夹着十多支艾条。

在中医针炙术里,虽然都是对穴位施术,但是针和炙却是完全不同的方法。

针是用银针刺入穴位,而炙则是用艾条点燃的热力在穴位上施术。艾条用艾草卷成,有很浓烈的特殊香味,因为中医认为艾草可以理气血,逐寒湿、温经止血、安胎甚至驱邪,有的地方还会有艾草来做成民间小食。

绿娇娇看准备好场面了,走到火堆旁边,双手合什……

她的双手的中指,无名指和尾指交叉在手掌里互相勾住,两只食指合在一起,伸直指向天空,双手互扣一合紧,大喝一声:“临!”

火堆忽然旺起来,一股烈焰冲上半空,映红月色照白的夜空,红光在客栈中庭上空竟形成一个光罩。

围观的众人看到火焰暴长,热力越来越强,都吃了一惊。

绿娇娇正在使用茅山道中的“退邪镇喝道藏密诀”,双手所结成的是九字印中的第一印——不动根本印,这个手印以“临”字咒加上道家心法驱动,作用为安魂定魄,在施道术者的四周形成结界,保护四周的空间不被邪气入侵的作用。

当九字印完成,这个结界将会由守转攻,使施术者的四周产生向外扩散的保护圈,从而驱散邪气。

绿娇娇双掌一直紧贴,不停变互着手印的姿势,把结界的灵力一步步地增强……

绿娇娇每换出一个手印,就厉声喝出一字密诀:

“兵!”

“斗!”

“者!”

“皆!”

“阵!”

“列!”

“在!”

“前!”

九字念完,九印解开,绿娇娇的双手回到合什的姿势,火堆比刚才更旺。虽然现在是中秋寒夜,但是中庭却比夏天的中午还要热,众人纷纷开始用衣袖擦脸上的汗水。

杰克惊讶得无法形容,这个刚才还在和自己打情骂俏,风流快活的女孩,现在却象女神一样站在人群中,操纵着火焰,在杰克的思维里,绿娇娇不是天使就一定是女巫。

绿娇娇走到人圈的东方,叫杰克和安龙儿把东方的一个人按住,然后叫两个大夫过来,对大夫说:

“我先用艾条从脚底的涌泉穴炙进去,你们二位在我炙入涌泉穴之后,在一拍的时间内,依次炙入胸前膻中穴和额前印堂穴,动作要快,但是不能比我快……”

官府的大夫问绿娇娇:“光是雷公炮炙法就有十七种,姑娘说的是哪一种呢?”

艾条是象雪茄烟一样的草条,治疗时,点燃后在病人的相应穴位上定点烤热,用温度刺激穴位以达疗效,而烤热穴位的方法因为时间和热力的不同运用,有十几种之多。

绿娇娇对大夫笑笑说:“不是你懂的那些方法,你对准穴位,看我做你照做就行了……”

绿娇娇半蹲在一双赤脚前,火光从她背后映出,象用血红的彩墨勾勒出一个漫妙的身影。

她口念咒语,然后屏住呼吸,双手分别拿起两支点燃的艾条,在空中缓慢地、象舞蹈一般划着图案。

艾烟在空中凝成一道符咒,在符咒还没有散去时,绿娇娇口中吐气,娇喝一声“疾”!双手用艾条快速向这双赤脚底下的涌泉穴直刺进去。

“嗞”的一声,躺在地上的人全身缩了一下。

因为艾条的临床使用,以不烫伤病人为首要,绿娇娇这样做,病人的穴位一定会被烫伤,两个大夫从没见过这种用艾条的方法,都张大嘴看着绿娇娇。

绿娇娇双手还没有抽回艾条,艾条在涌泉穴上嗞嗞地烤着,她看到两个大夫呆看着她,于是恶狠狠地瞪他们一眼,示意他们马上下手。

两个大夫醒悟过来,马上也象绿娇娇那样向这个人的胸前和额头用艾条烫下去。

“嗞……嗞……”两声过后,地上的人全身挺起,头和脚顶地,胸向上弓着,杰克和安龙儿全力压下他,这人叫出一声“啊”……随即从口中吐出一团白气,马上昏过去。但是脸上却现出一层红晕,不再冷白如纸,身体也开始放软和有了温暖的气息。

两个大夫也“啊”一声叫出:“行了!有救了!快快,下一个!”

大家看到一个人得救都大为振奋,马上着手治疗下一个。

绿娇娇安排大家按东南西北的顺序治疗,完成治疗时已经是五更天,东方现出一片红霞。

闹事的大汉们,在绿娇娇的救治下,各自从嘴里吐出一团白气,晕迷一会之后,都纷纷醒过来,脸上也有了血色,都带着极为疲倦的神情躺在地上。

绿娇娇一夜没睡,为几十人施术后,混身被汗水湿透,体力也到了透支的地步,她向大家摆摆手,让官差和家属们自己收拾,叫掌柜送一大桶热水入房间,自己关起门脱衣洗澡。

(十九)制不如化

泡在温水里的绿娇娇,疲累感马上从脑袋传向得全身,想思考些什么事都觉得精神不足。

她在浴桶旁边放了一张桌子,让自己可以在浴桶里点一泡烟,好好放松一下。她闭着眼睛想要睡一会,但是却无法把自己抽离刚才的场景,脑海里仍是刚才那三十几人痛苦扭曲的脸。

驱使道术并不是一件很花体力的事情,但是需要意志集中到极限,对“精”、“气”、“神”是一个明显的消耗,那种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象三天三夜没睡觉的疲惫。

离开广州之前,广州城里也出过类似的事情,郭家同姓门人同一天夜里癫狂杀人和自杀,绿娇娇和安龙儿还因为好奇,特地到出事的郭家大门前看风水,他们看到一个人为布置的风水杀局——鬼镜照堂,这让绿娇娇在昨天晚上很容易地联想到这是一次由风水引起的凶杀。

解铃还须系铃人,风水引起的问题当然只能用风水解决,绿娇娇用了一连串风水道术把人救活,心里却产生更多疑问:

这些人的癫狂真是由风水引发的吗?

为什么全部人带着刀?

为什么事发在中秋节?

和广州城发生的郭姓命案相似是巧合吗?

自己遇上这件事也是巧合吗……

绿娇娇绝不会忘记,她这次江西之行,正被一双无形的手安排。

绿娇娇从床上起来已是黄昏,梳理好自己,打开门走出房间,正想叫人收拾大浴桶,却看到杰克和一个清瘦男人,正坐在回廊的靠凳上聊天,看到绿娇娇出来,两人都笑嘻嘻地迎上来。

杰克介绍说,这位孟先生是清城知县的师爷,他是奉知县何大人之命,来请绿娇娇和安龙儿去吃饭,当然也少不了英俊的杰克。

绿娇娇认出来,这位孟先生正是昨天晚上,一直陪着何大人做笔录的其中一个师爷。

孟先生约三十多岁,中等身材面相斯文,脸上留着三道不长不短的胡子,一看就是专业师爷卖相。

孟先生笑咪咪地走前一步,拱拱手说:

“绿小姐有礼了,本人是衙门师爷孟颉,知县何大人非常感谢你们三位昨晚出手相助,特在衙门内备薄酒一桌,以表谢意……请务必赏脸……”

“何大人这么客气呀……”绿娇娇说着客套话拖一拖时间,手背在身后掐指算卦。

衙门的人找上来,不会没事光吃个饭,这顿饭一定有下文,其实不去是不太可能的啦,只是看衙门是不是来找麻烦,自己要不要耍花招脱身而已。

老百姓俗话说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绿娇娇非常清楚衙门里的事情,随时都可能翻脸背后捅一刀,昨天出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有没有死人,知县要交差的话,会不会找替罪羊?还是算一卦好。

还好,算出一个小吉卦象,“凡事和合,出门无咎”,那就去走走吧,吃衙门的饭机会不多,吃他一顿也是好的。

绿娇娇答应下来,谢过孟颉后,叫安龙儿收拾好东西,和杰克一行三人,跟着孟颉走路到衙门。

清城不如广州城面积大,也没有广州城的人多繁华,但走在街上还是可以看到商铺林立,行人众多。

衙门距离客栈并不远,他们跟孟颉走了约半刻钟就走到衙门。

进了衙门内堂,何大人还象昨天一样,穿着家常服装在等他们,寒喧过后,何大人招呼大家进后院。

后院是县官住的地方,作为私人场所,一般官差都不能进入。公门应酬请客吃客,县令大人会在酒楼食肆设席。请回家中吃饭的人,非亲朋好友就是尊贵上宾。

路上绿娇娇咬耳朵吩咐过安龙儿和杰克,见什么吃什么,千万不要客气,咱们是过路客,吃了这回不一定有机会吃下回,没吃饱可别后悔。

大饭桌摆在后花院,四周是何大人种的花花草草,何大人安排昨晚的两个师爷做陪客,桌上一共六人,菜色上来也颇有风味。

大家坐定后,何大人首先向三位客人敬酒,表示谢意。绿娇娇推托说不能喝酒,以茶代酒就算了。

安龙儿从来没有喝过酒,就只有杰克一个人陪主人家喝了三杯。

说说当地风情,互相沟通了一个大概之后,太阳下山,月亮渐渐升起,正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当月亮从后花院的东墙升起,竟把这小花院照得亮如白昼。

绿娇娇不想磨蹭时间,单刀直入问主题:

“何大人,今天请我们三人来赏月,不知有何吩咐呢?”

何大人马上客气地说:“吩咐不敢说,何某一片诚意,完全是感谢三位昨天给衙门帮了个大忙,请三位来共渡佳节……”

“不过……”何大人说话一截一截,这句不过差点让人呛着:“不过我这位师爷倒是有些事情请教,还请三位不吝赐教……”

“哦……”绿娇娇明白了,何大人和许多县官一样,都不是当官的材料,也不知这官是买回来的还是裙带关系搞上去的,反正就是一个衙门布景,基本上出主意做安排都由师爷全盘协助,这种情况在当时相当普遍。

孟颉把脸转向绿娇娇,看来知道要谈什么的是孟师爷:

“绿小姐,昨天你救的人三十多人,现在已经在家休养,他们都是当地村民……聚众闹事的案件,等他们都好一些了再升堂审理。只可惜有七人已经死于打斗和后来的发病……”

绿娇娇心想,还有一个是从我房间的窗户跳水的呢,也不知死了没有……不要搞到自己头上就行了。

绿娇娇随口推托两句说:“其他人没事就好,我们只是房客,也不知道这么多事呀,呵呵……”

孟颉说:“没有绿小姐相助,怕且全部人都要死掉,救回性命的村民家眷都非常感激,说要登门道谢。我们怕绿小姐太劳累,今天要去看你的人我们派人挡住了,明天可就难说罗……哈哈哈……”

绿娇娇见衙门方面不是把事情往他们身上推,放心下来,静候孟颉讲正题:

“孟颉是读书人,闲时也涉猎过一些道术书藉,所以昨天看到绿小姐施术,识得你用的是道家手印秘诀,不知我有没有看错……”

孟颉能知道这些,绿娇娇不觉得奇怪,当时很多读书人才高八斗,只是失意于科举又没钱买官,才委身当师爷。

她点头说:“对,这是江西正宗的道术根基功夫,已经流传很久了,民女只是学到一点皮毛……”

孟颉看打开了话题,顺着就溜下去:“功夫不在高低,行善功德无量呀,绿小姐是道术高人,太谦虚了……不知绿小姐救这些人时,为什么用道术而不是医术呢?”

这是一个大家都很好奇的问题,当时两个大夫都把这些人当成羊癫风来治疗,治病不对症的话,再好的针法和名贵药材都会把人治死,绿娇娇怎样准确断症确实让读书人好奇。

绿娇娇看到桌上五个男人都停下筷子看着她,等她说话,看来这回不说点什么是下不了台了:

“民女看到几十人同时互杀,还有羊癫风的症状,想起在广州城曾有过相似的风水案,所以猜想这事会不会由风水引起,看到情势紧急,人命关天,只好冒昧出来放手一博,试试用风水道术破解……其实当时我也是心里没底……让何大人见笑了……”

何大人听到小美人提起他,终于有机会说说话,顿时感到很有面子,举起酒杯说:

“真是万分佩服,绿小姐见多识广,果然是高人啊!此事正是由风水引起,来来来,何某敬绿小姐一杯……”

于是大家热烈地附和着蒙了一杯酒,绿娇娇和安龙儿陪了一杯茶。

孟颉还有问题,喝下一杯后忙压住何大人的话头问绿娇娇:

“绿小姐当时为什么要病人围着火堆,又用艾条刺穴来救人呢?再用银针刺穴不行吗?”

绿娇娇一听这下没完没了,这顿饭成了书院研读课。

不过一些正理还是可以说说,安龙儿也没多少上课机会,于是她看了一眼安龙儿,安龙儿明白这是给他上课,正襟危坐正视着美女先生:

“首先羊癫风不是传染病,多人同发很不寻常;其次是发现大夫用针之后,病人会吐血,这是很古怪的情况。针刺可以疏脉顺气,也可以放血泄阳,不可能引起吐血,吐血代表完全用错了方法……”

绿娇娇看着安龙儿继续说:

“中秋是一年里从热转寒的交接点,日为阳精,月是阴精,中秋月最圆的时候,正是全年阴气最盛的时节,当时圆月已过中天,是三更末刻,阴寒到极点……”

“血在易卦中入坎卦属水,中秋时节属金,大夫用的银针也属金,金生水太过则会吐血;但是一般人体内有三昧真火,阴阳平衡,不会阳气弱到抵不过一支银针,可见是这些人的体内已经积寒气到将要死去的关头……”

“寒气侵入五脏六腑使人手脚僵硬,侵入脑髓就会使人癫狂,所以民女先用九字印诀催动火堆产生结界,封闭月气和节令寒气入侵中庭,同时给病人暖身增强阳气……最后用艾条点火,画出火德星君灵符后刺入穴道,从下而上打通全身经脉,从口中驱出阴寒邪气……”

孟颉抚掌慨叹:“精采精采……果然得天地正理,论事有据,实施则无懈可击,绿小姐所学乃理学正宗,绝非江湖道术啊……绿小姐令孟颉折服!”

绿娇娇得到识货之人认同,心里还是满高兴的,开心得有点得意地向孟颉欠欠身说:“孟师爷过奖了……有玄术引起的疑难才会用玄术应对,真是有病的话,还是要请大夫医治。”

孟颉又问道:“最后绿小姐先从东面的病人救起,向南再向西北,是否也有玄机?”

绿娇娇笑笑说:“孟师爷真是细心过人……刚才说过,病因是阴寒积于脏腑,而阴寒之气非金即水,民女给病人暖身之后,从东方开始,是应五行相生之理,水生木则水气有损,木气得益……木得益则火旺,因为木能生火……而火旺……”

“就可以驱出阴寒……果然有玄机……啧啧……”孟颉摇头赞叹道。

绿娇娇看着安龙儿,继续说下去:“风水施术,制不如化,可以把水气温和地泄出,化弊为利,总比直接克制来得正道……”

安龙儿认真地点点头。

何大人和两位师爷都纷纷称赞,又是一轮酒杯响,大家蒙下一杯后,何大人对绿娇娇说:

“绿小姐,何某遇上你这位活仙子,这事算是有救了……”

绿娇娇就知道有这一手,只是看要推掉还是刮一笔油水而已。

所谓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何大人应该也刮下不少银子,有机会的话当然要在他手里分一杯羹,劫他的富救自己的贫。

再说,学道之人的好奇心,让绿娇娇不得不听下去,她太想知道这件事情的起因了。

(二十)邪师自破灵龟穴

何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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