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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挂墙头的女杀手(龙门)-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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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宋昭打听了,这小妾半月前就逃回了乡下,疯疯癫癫地连进城的路都认不清,如何杀人?

    在他心目中,玩忽职守一事不值一提,但让无辜之人含冤莫白,才是他心头重担。为此,宋昭又亲自验了一遍李大年的尸首,并无不寻常之处,除了他颈上那一个红点。那么一个红点即便流血一日也死不了人,他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他今日迈步进盛祥茶馆时,看见迎面来的佩剑女子,那步伐吐息,哪怕只是同他短暂地擦肩而过,他也能肯定她是一名武林高手,他忍不住回身多看她一眼,却正看见她踩在地上的湿鞋印,那大小竟同昨夜闯进卷宗库的贼人一模一样!

    尤其那贼人停在的是李姓排号的卷宗前,一向敏锐过人的宋昭立时想到了眼前这匆匆离去的女子,恐怕与李大年之死有扯不清的干系。

    宋昭二话不说,疾疾追出门去!

    城外河畔金柳,素衣握剑的谢阿弱牵着她的马徐徐行着,她目光无神,失魂落魄,满心空荡荡地沿着河岸走着,擦身错过无数暮归的行人小贩,这世上的热闹仿佛都与她毫无瓜葛。不知走了有多久,她终于走倦了,立在波光粼粼的护城河边,痴痴地看着静流中的柔软水草,她取下白纱斗笠,将头轻轻枕在马鞍上,静静地听众鸟归巢,嘤嘤而鸣,求其友声,她心中怆然,只觉孑然一身,一无所有。

    一直跟在谢阿弱身后的宋昭,将她的落魄悉数收进眼底,无论是她的身影还是容颜都有种伤心欲绝的失意,令他不忍心上前逼问她。

    宋昭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等得太阳都下了山,天都尽黑了,他仍是立在离她不远的柳树旁,依岸边住着的老夫妇已经撑起热腾腾的面摊,宋昭忍不住想问她站了那么久,会不会饿?

    他极愿意请她吃一碗鲜汤浇的牛肉面,驱一驱她周遭的寒气,可是一向胆大包天的他竟没有勇气上前去,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看着她同样沉默地立在入夜的冷风里。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也许是星子满天时,宋昭看见她忽然回过头来,隔了老远,目光却定定地投向他,不冷也不热,只是静静地,淡淡道:

    “这位公爷,你陪我站了好几个时辰,不如我请你吃一碗面罢?”

    宋昭的脸顿时腾的红了起来,她竟都晓得!是了,她那样武功高强,怎么可能没发觉有人跟踪她。但宋昭万没料到她竟有这样特殊的从容,这世上会有几人会邀一路跟踪的人共吃细面?她真是有趣极了,宋昭忍不住微微一笑,上前道:

    “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对坐着,点了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宋昭是真饿了,大口大口地吃了个精光,惟谢阿弱半点胃口也无,却将自己那面也推在宋昭眼前,道:

    “你陪我吹了那么许久的冷风,这碗面就当是我酬谢你。”

    宋昭也不客气,只是吃第二碗时慢了些,还有闲心打探道:

    “在下宋昭,江州府衙带刀捕头。姑娘贵姓?”

    谢阿弱坦率道:“我姓谢。”

    宋昭在面摊摇晃的灯笼下仔仔细细看清了谢阿弱的脸,她的脸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顺眼,尤其那一双眼睛,顾盼间总像是有衷情要诉,令人不忍移开,直想望进她的眸子里去,好知晓她所有的复杂心事。

    “恕我唐突,谢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如意之事?”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若开了这话匣子就说不完了,你不如问我一生中有什么如意事才对。”

    谢阿弱一口气说了这样长的话,说完后还朝宋昭莞尔一笑,这一笑竟令她的脸无法言说地好看起来,在那光彩横生的眸光里,宋昭竟无限希望那眸子能像此刻一般,长久地容下他的样子。

    宋昭心上一醒,扪心自问,难道才见着这谢姑娘几个时辰,竟爱上了人家不成!他面红耳赤地掩饰道:

    “谢姑娘有什么如意事?”

    “我原本最如意的事有两件,一是负暄练剑,二是月下饮酒,可陪我做这两件乐事的人已离我而去,所以我已经谈不上如意不如意,所以你一开始就不该问我这个问题。”

    谢阿弱那种凝眉思索的表情,语态里郑重其事的天真,竟令宋昭忍不住微微一笑道:

    “看来谢姑娘是有意戏弄在下了。”

    “我戏弄你作什么?你以为我是一个很闲的人么?”谢阿弱漫不经心答着话。

    “你难道不闲?立在岸边一动不动老半天。”宋昭却认真地同她争辩起来。

    “你陪我立在岸边亦是老半天,你岂不是也很闲?”谢阿弱一针见血,宋昭耳朵根子顿时又烫了起来,只能埋头吃起面来。

    谢阿弱清醒地晓得一个带刀捕头不会无缘无故跟在她身后,尤其是在她刚杀了人后。对于时时刻刻要舍命求生的杀手来说,世上没有凑巧两个字。

    “你为什么跟着我?”谢阿弱终于开口。

    宋昭这时已经连第二碗面也吃了个精光,连汤底也不剩,却隔着挡面的大碗问她道:

    “是你杀了李大年?你用了什么武器?难道是用又长又尖的针?”

    宋昭的聪敏江州城人尽皆知,是而他才以弱冠之年就做上江州城的带刀捕头,而宋昭除了聪敏外,亦是个行事坦荡无惧的正人君子,不扭捏,不藏奸。

    谢阿弱忍不住伸手拨开宋昭遮脸的粗陶碗,细看他一眼,他的眉挺拔英气,眼睛如鹰目锐利,嘴唇薄而常含笑,脸上线条坚毅,算起来他还是个长得挺英俊的男子,只是这世上的男子长得再英俊,若与齐三公子摆在一处,都不能称之为英俊了。

    谢阿弱微微一笑,将碎银子放在桌上结了帐,正起身要走,被她看得心慌意乱的宋昭却拦道:

    “谢姑娘且慢!听在下一言再走不迟。”

    谢阿弱起身却并未挪步,静静听他道:

    “不管是不是你杀的我都不会追究,毕竟李大年手上人命无数,早不该活在这世上。我眼看他逍遥法外早想用私刑治他,但我既身为官家的人,为公义计,无论如何也不能越过那条界线。

    但你是不一样的,你杀人的本事很了得,而且我看得出来你心中有公义,不然,你也不会凭白无故出手去杀个不相干的恶人!”

    谢阿弱微笑道:“你怎么晓得我与他不相干?”

    “你若与他相干?何必还到府库去查他的卷宗?”宋昭果然是绝顶聪明的人,他又道:“宋某对姑娘并无恶意,只当是结交一个朋友。”

    谢阿弱听见朋友二字,已不再多话,飞身上马,引辔回眸时,风吹素衣,楚楚姿容,淡笑道:“朋友二字于我太过珍贵,宋公子后会无期。”

    宋昭眼看着谢阿弱骑着马如离弦的箭一般掠风而去,伊人绝尘不见,风中却有一股素香传来,令他迷惑得分不清适才是梦是幻……

全文免费阅读 4齐三公子

    银河黯淡,华星明灭,轻云掩月,江州城外大街寂静无睹。似乎是察觉到这静中的一点不寻常,谢阿弱坐下的骏马忽收了蹄,长鸣一声,不肯再前,而紧接一阵金铃急风,扑天盖地而来,谢阿弱提气、点足马鞍,急掠身形往后迭退去。

    那金铃声却仍不依不饶地在咫尺中相逼,只有一刹一息的短暂供她拔剑出鞘,只见破空长虹的剑器啸光,伴着裂帛的声响,那金铃声已停下,一面缚铃淬毒渔网已被谢阿弱的剑当头破成两块,举网的四名朱衣童子手上失凭,皆摔在地上,嘤嘤哭泣起来。

    谢阿弱冷笑道:“你们哭得再伤心也无济于事,难道我行走江湖多年,连天下堡的五毒童子都认不得么?”

    天下堡五毒童子爱着朱衣示人,虽都是一式粉雕玉琢的可爱童子,可死在他们金铃毒网下的武林高手,不以千计,亦是上百。谢阿弱怎么可能大意?她握剑的姿势愈发谨慎,脸上却带着一股哪怕泰山崩于前亦不会变色的从容。

    “好了,退下罢,别在外人面前丢人了。”一个男子的声儿随着他的身影从巷陌的暗影中转出,薄薄光中,隐隐可见此人长得浓眉大眼,看似忠厚之辈,却设伏杀人绝非光明磊落。那几个五毒童子似乎很听他的话,退到了一旁去了。长街之上,冷冷清清,这位男子手持长剑,微微笑道:

    “在下天下堡李云锋,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谢阿弱并不晓得李大年就是这李云锋的父亲,李云锋亦不晓得眼前的女子正是前晚杀他父亲的凶手。缘道诡异莫测,谢阿弱淡淡答话:

    “公子既不认得我,为何一见面就要取人性命?”

    李云锋冷冷问道:“姑娘今日见过凤寒霜?”

    “我不认识叫凤寒霜的人。”

    “姑娘何必撇清?今日在盛祥客栈,我可是亲眼看见你和他相谈亲密,莫非昨晚就是你为了你情人凤寒霜,杀了我表妹萧月华?”

    “寒霜、月华,倒是极相称的名字。”谢阿弱喃喃自语,全然不理会李云锋的问话,她只痴痴地想,凤无臣竟为了萧月华连名字都改了,是了,他既想脱离魏园,又怎会以魏园天字一号杀手的名字示人?

    李云锋见多说无益,手上的冷剑已如蛇出洞,凛烈刺来,谢阿弱面有惊诧,身影却飘渺闪避,才与李云锋错肩而过,她手上的长剑已劈向他的后背空门,李云锋觉察到背脊后冲来的寒冷杀气,反手剑迅捷一挡,急遽转身一撩,双剑摩走,金石火光!

    谢阿弱却借着他一抗之力,身子飘忽向后荡去,飞快上马挽辔,夹紧马腹,“驾”一声已急驰而去!

    马上的谢阿弱思绪混乱,天下堡是何时盯上了她?难道是李云锋跟着凤无臣到了盛祥客栈后才追踪到了她?可是他们为何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是她孤身一人要离开江州城时。

    难道他们是忌惮那个叫宋昭的带刀捕头?一个捕头竟有这样的能耐,她竟小瞧了他。

    李云锋并五毒童子亦是策马急追,蹄声疾疾踏在石板道上的声儿激烈极了,仿佛不断地暗示着雄鹰搏兔的惊险。

    谢阿弱听见急急的马蹄声,心上疑虑更深,李云锋明知道他剑技不如她,为何还死追不放?

    谢阿弱只觉头上昏昏沉沉的,额间沁出大滴大滴的汗水,她似从梦靥中惊醒,忽然旋即勒马,在渐渐透云而来的月色中,展看她原本挽住缰绳的右手。

    掌上何时扎了一枚淬毒银针,她竟一点也不晓得!一定是适才李云峰刻意同她周旋时,已有人趁她不备,在夜色凝重里往她的马上动了手脚!

    是而李云锋才会轻而易举地放她走,却又驾马追来紧咬不放!

    此人城府之深,令人胆寒!

    谢阿弱容色惨白地策马相顾,李云锋并天下堡的马骑转眼已追了上来,篝火执杖,将无依无靠的她围了个插翅难飞。

    “那银针的滋味可好?”李云锋眉眼俱是得意,高声喝道:“谁拿下这个女子!回天下堡重重有赏!”

    谢阿弱绝不会束手就擒,哪怕她身中剧毒,她玉指轻拢来,剑歌已悲壮,光耀漫天,如风雨压城,晦暗大作,天下堡马上弟子还未看清那剑是如何加身的,已有五六人当颈就死,血溅五步!

    李云锋看见那跌落下马的五六具无头尸首,顿时大骇!饶是他练剑十年,亦没有看清眼前的女子是如何出手的,那股绝裂的杀气只是从他身旁轻轻扫过,已令人耳膜鼓震,连身上的肌肤都忍不住竖起了寒毛!那是冥间勾魂使才有的毛骨悚然,此刻却真切地附在这个女子的剑上!

    “不是她死就是我们死。”李云锋忽而意识到围猎困兽并不像他想象中那般容易,他怒吼着,用掩藏不住的怯懦,妄图激荡众弟子的士气。

    谢阿弱却并没有再出剑招,她的右手已麻痹得失去知觉,她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些伺机而动的人,他们在她的目光中簌簌发抖,不敢再上前一步,但谢阿弱清楚地晓得,她已扛不过一盏茶的时候。在她跌落马身的一刻,他们就会拿冷剑刺穿她的躯壳,毫不留情地看她血流而死。

    身为剑技高手的她绝不能容忍这样的羞辱,不能容忍死在那群卑微的剑下,如果一定要死,她宁愿是用自己的冷泉剑割开颈上的血。

    她此刻无哀伤,亦无悲戚,死于谢阿弱而言不新鲜,活着更不稀罕!她缓缓抬起右手,引剑就颈,只须一刻……

    但她的剑柄竟被一枚流星镖凌空打中,谢阿弱心神一凛,只听耳际破空的十来声暗器鸣响,李云锋身侧的天下堡弟子皆眉心中了流星镖,跌落下马,转眼就成了不能说话的死尸。

    翩翩然如轻蝶的一袭白衣里,着狐面朱丹宁字的男子飞身掠下,拦腰抱起谢阿弱,轻踏急风而去。李云锋仗剑要追,一身紫衣的薄娘子已朝他头脸漫洒胭脂香粉……好香,香得如江南漫山遍野的春花绽放。

    素好妆扮的薄娘子,亦最擅用这妆扮之物,杀人无形。

    李云锋既是毒门弟子,心知有毒,一早掩住口鼻急避而去,云消雾散之时,长街上已只剩风走尘烟,空无一人。

    林下风间,一辆缓缓行于郊野的马车辘辘碾过月色华光,昏昏沉沉躺在马车里的谢阿弱,透轻帘望去,残月如残灯掠过树梢,仿佛一霎便会熄灭。她的头枕在齐三公子的膝上,他身上的白檀甘香静静传来,心神安宁的她忍不住多轻嗅了几下。

    坐在辕上驾车的宁蝶晓和薄娘子,一路沉默,任由马慢腾腾地行在郊道,哪怕偶尔停在野花旁嚼上几口,他们也不多加理会,只是间或地挥一挥鞭子,令这马再往前去便可以了,前路是哪里?齐三公子不开口,谁也不晓得还有多远。

    齐三公子低下头,握着阿弱中毒的右手,轻轻地吮着她手上的肌肤,伤口已肿痛不堪,他的唇边一抹血,像虚无中的墨色花,开在幻世里,衬得他眉眼愈发英俊。

    谢阿弱心上滋味莫名,她禁不住心湖如投石、涟漪阵阵,此时似乎无关风月,却惹得她如置身乍雨乍晴的天气里,寸心空切,时暖时寒。

    谢阿弱定定看他在她伤口上吮了好几口毒血,吐干净了又低下头吮着,毒走全身,这样的法子也能救命么?不自觉脸色酡红的她惨淡一笑,素手握在他的云龙纹袖摆上,道:

    “我要是死了,死在你怀里,大概也算是不负当初的盟约。”

    一入魏园,生是魏园的人,死亦是魏园的鬼。

    “若你死了,”齐三公子嘴角勾动,沉吟道:“整个天下堡五百零九位弟子都给你陪葬如何?”阿弱眼中闪过诧异,相视而去,他的目光比帘外熠熠生辉的星辰还灼人。

    她忍不住喃喃道:

    “你待我真好。如果再世投胎,我还愿意做你园中的杀手。”

    齐三公子眉梢的笑意渐冷,道:“如果能再世为人,谁似你这么痴,还去做杀手?你该发愿做那雪雾崖顶的出岫重云,洒脱来去,自由自在,不苦亦不悲。”

    昏乱的阿弱仿佛于他话里,已望见迷蒙寒气中的一段崖端,白雪覆盖,层云出岫,冷寂极了,渐渐撑不住的她枕在齐三公子衣香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意识散去前,她忘了问他:来世她化云去,他又愿做何物?

    齐三公子低头凝视着沉沉眠去的阿弱,手抚上她结汗的额发,惨白的容颜,他轻声对马车外的人道:

    “折回江州城,到碧云寺下榻,下帖给天下堡,请萧震天来见我,他若不来,不妨一天杀十个天下堡弟子,直杀到他肯见我为止。”

    马车外宁晓蝶笑吟吟的道了声“好勒!”

    一向嗜血的薄娘子亦嫣然一笑,道:“这样才畅快哩!”

    两人烈鞭抽马,马车已疾行向西北去,江州城碧云寺已似在眼前。

全文免费阅读 5煮茶叶蛋

    晴雪,午时,碧云寺深山。

    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千峰笋石,万树松罗,拦腰抱起纤细阿弱的齐三公子拾阶登上南山,举目眺望,山间林壑,万株梅树,风过如乱涛香阵,晶莹拍雪岸,片片堆叠。

    紧随其后的薄娘子负琴卷席、宁晓蝶则提着暖炉茶锅并一篓子乌炭,登山同望此景,江山画卷,两人亦是说不出的欢心舒畅。

    惟阿弱闭目,眼前无景,双手轻轻挽在齐三公子的颈上,青青子衿,依他胸怀听见缓慢跳动的心跳,她的手心不由自主握紧了一块镂空雕凤、盛白檀香的赤金霞帔坠子。这坠子是齐三公子送她的,他对她说什么大病初愈、须用此物镇邪压惊。可她闻着这霞帔坠子里的香,脸上却忍不住热了起来。

    这坠子常是勾挂在凤冠霞帔上的,是富户嫁女儿必添的嫁妆,她看那簇亮金光,一眼就晓得是新打的坠子,他竟特意送她此物,比之凤无臣儿戏般的青玉佩,当中情意岂止贵重了百倍?她在这香里,忍不住琢磨起他的心意来,曾经她爱好追逐,如今却已经生怯——与其做那逆风的鸿鹄,不如去做暖花坞里的燕,哪怕随风剪柳,至少心上松快,无牵无挂。

    下山石阶,穿梅树而往,梅香撲袂,不知我之身为花中,亦忘花为目中景。薄娘子依齐三公子之意,行至半山腰,随意傍着几株梅树,卷席铺来,燃红炉炭,横把釉壶,煮起茶来,宁晓蝶围炉盘腿坐着,横琴膝上,随意拨弄声儿,渐渐成曲,消解寒意。

    亦在梅花香畔坐席的谢阿弱,依着齐三公子肩怀,似泊香雪岸,心上愈发宁静,愈发飘远。

    这四人负暄、赏梅、闻琴、煮茶,无甚话说,却无尽清欢。茶水开时,惟揭炉的薄娘子甚是愁苦,道:

    “是谁放了鸡蛋进茶里?”

    谢阿弱嘴角一勾,道:“我怕你们饿着,茶叶蛋难道不好吃么?”

    连齐三公子也忍不住微微扬起眉梢,谢阿弱道:“难道茶叶蛋竟有了罪过不成?这里又不是佛门清静地,更何况鸡蛋又不是鸡,难道破了戒不成?”

    齐三公子只莞尔道:

    “茶叶蛋没有罪过,亦没破戒,只是这茶叶,原是我特意向碧云寺方丈求来的。”

    阿弱心上不解,薄娘子忍不住朝她怒吼道:“你晓不晓得这茶叶三百两白银才一两啊!你往这壶里倒了半斤茶叶还是一斤?你这娘们真是,真是……气死我了!哎呀……我的祖宗呀……哎呀,我心肝好像开始颤了……”

    谢阿弱看着薄娘子抚着胸口的模样,眼神格外无辜地看了一眼齐三公子,道:“这茶叶真这么贵?”

    “还好,但并非三百两白银一两,是三百两黄金一两。碧云寺那几棵千年老茶树一年统共可采得一斤三两,你这一锅茶叶蛋煮下去半斤……”

    “一千八百两黄金?”谢阿弱头昏脑胀,惟抚琴的宁晓蝶伸手来,拣了个茶叶蛋,从容剥壳,笑道:

    “这一锅才八个,我手上这么一个就值贰佰贰拾伍两黄金,我宁晓蝶何得何能?在有生之年能吃上这么金贵的茶叶蛋。”

    薄娘子亦赌气般剥起这茶叶蛋,嚼得解气。

    谢阿弱懦懦抬眼看齐三公子,齐三公子只安慰她道:“凡事都有回旋的余地。”他看着宁、薄二人道:

    “既然你俩这么爱吃茶叶蛋,那一人四个都吃了罢,帐上就各欠魏园九百两黄金。”

    薄娘子和宁晓蝶一听这话,如哽在喉,如遭电掣,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老老实实地咽下鸡蛋,惟惟应是。

    意态悠然的齐三公子取袖底白纸折扇一一展开,素手折下身畔一枝红梅,盛于扇面,红梅似如纸上所画,他将扇递在阿弱眼前,邀她赏道:

    “这枝条姿态优雅,香气颜色皆不寻常,你捧着玩罢,一点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忧愁。”

    谢阿弱头一回晓得恃宠而骄的好处,看齐三公子衣宽袖缓,仪态不拘,何等雅致之人?她却只会拿上等茶叶煮鸡蛋,心上羞惭,已绯红及面,情态可人。

    这四人正趣味非常,惟天下堡萧震天,并跟随的李云锋、凤无臣已是第七天探访碧云寺,亦已是第七天空等了。

    寺园松柏空寂,询问老僧齐三公子下落,仍是一句旧语“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潦草打发这天下堡一行众人。

    一身锦衣云袄、头戴玉冠的李云锋握住宝剑的手已冻僵,忍不住在堡主萧震天跟前冷嘲道:

    “我看这齐三公子也未必有多了不起!堡主何必纡尊降贵,连着七日忍受山路的奔波劳苦?”

    碧云寺建于高耸的乱石绝壁,飞壑流泉,松柏其间,风景虽好,可车马难行,上山艰难。

    一身黑狐长袍、鬓发略有生华的萧震天从容道:

    “习武之人何惧登山之苦?锋儿你稍安勿燥,这齐三公子今日一定会见我等。”

    身后着玄衣素袍的凤无臣亦道:

    “齐三公子下帖后,连着七日杀了我们堡中七十个弟子,如今又连着七日避不见客,无非是为了给堡主您一个下马威。今日是第七日,料想他应该满意了。”

    萧震天想到自家那无辜丧命的七十个弟子,怎么不心寒?只怪他一时疏忽,未曾深究那帖上的齐三公子是何方神圣,等他回过神派人去查时,才晓得他竟是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魏园之主!难怪他杀人、盗药,皆如囊中取物一般轻而易举。哪怕萧震天身为一堡之主,亦不能不对他胆寒、退步,亲自赴约,即使连着七日被冷落亦是无可奈何,若要萧震天眼睁睁看着萧家子弟纷纷死去,万万不能忍心,一点点堡主尊严、登山劳苦又算得了什么?

    李云锋却少年气盛,愤然道:

    “依我之意,就该带齐天下堡中活着的四百三十余位子弟上碧云寺守株待兔,等齐三公子一回来就杀他个片甲不留。”

    凤无臣听得这鲁莽之计,不由冷嘲道:

    “若是这样便能杀得了齐三公子,那魏园又何以立足江湖数百年?难道你以为齐三公子的仇家还少么?”

    李云锋鄙夷道:“他仇家不少又如何,不过是群酒囊饭袋、乌合之众!我们天下堡建堡三百余年,难道竟怕了他个什么劳什子魏园?一群见不得光的过街老鼠?靠杀几个无名小卒、草包莽夫维持生计,能有什么过人之处?”

    凤无臣冷哼一声,夏虫不可语冰也,不再同他缠舌。

    惟萧震天老谋深算,眼光判断又岂会如李云锋一般草率?武林早传闻这魏园独揽排名前三的杀手,行事却隐密,从来没有人晓得魏园到底杀过哪些人?又有哪些高手曾经死在他们的剑下?可魏园偏偏数百年声震江湖,以至中原武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此不同寻常,岂可小觑?

    萧震天只向李云锋吩咐道:

    “锋儿,一会你见着齐三公子,万万不可造次!”

    “舅舅,你何必怕他……”李云锋话未说完,萧震天已打断他道:

    “我是以堡主的身份同你说话!你若违抗,别怪我六亲不认!按堡中的规矩处置你!”

    李云锋看萧震天面色肃穆,只得讪讪不语。

    至于午后过半,却仍不见齐三公子的影子,晚间天欲冰雪,下山不易,萧震天只好领着天下堡一众弟子再一次无功而返,凤无臣却勿自留下,朝萧震天禀道:

    “我进山中寻这齐三公子,料想他只是要见堡主,不会将我怎么样。”

    萧震天无计可出,也只能应允道:

    “你去罢,只是当服软时服软,不可意气用事。”

    李云锋不愿凤无臣抢功,亦要同进山中寻人,萧震天却拦住他,命他一同下山去了。

    凤无臣趁天色未晚,匆匆入山,惟见日暮时,方寻见梅花深处、席地而坐的魏园旧友正谈笑作乐,何等欢畅?连天下堡堡主都得忌惮魏园三分,这等睥睨江湖、一览群小的滋味,他竟当真全然抛下了么?此时凤无臣心上是否有悔意,只有他自己才晓得。

    梅间四人早已发觉他的气息,薄娘子冷笑道:

    “呦,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天下堡的凤寒霜凤大侠……”

    宁晓蝶于琴上一挥袖,如断弦时的急遽之音,亦笑道:

    “多谢凤公子的赐教,若是来赔罪的就不必了,我受你的那一道剑伤已好得差不多了。”

    惟齐三公子不言不语,指上缠绕着阿弱耳际的一缕青丝,细细打量她目光中骤然而至的冷意。

    凤无臣沿阶而下,立在不远处,客气道:“我受堡主之命,请齐三公子赴天下堡一聚。”

    薄娘子共宁晓蝶皆起身来,薄娘子却笑道:

    “可惜萧月华竟死了,你攀龙附凤的美梦也碎了,如今你还巴巴地送上门来,莫非你想同萧大小姐阴间相聚做一对鬼鸳鸯?”

    凤无臣的眉梢冷冷扬起,唇却抿得紧紧地隐忍着,齐三公子懒得多看他一眼,只道:

    “难为你另投别枝,这么快就领了这样重大的差事,我又怎么忍心拂你的面子?你回去告诉萧震天,若他明日用八匹骏马拉的描金车鸾来山下接我,我自然愿意赴宴。”

    “多谢齐三公子成全,在下告辞了。”凤无臣要走,齐三公子却唇畔含笑,指上折梅,一掷而出,凌厉如那离弦之箭,狠刺进了凤无臣的右肩,转眼玄袍透血,洇成湿润。凤无臣肩上震痛,右手疲软得几乎握不住剑柄,勉力握住,指上已发白,青筋亦毕露。

    饶他进魏园十年,从来不曾与宁三公子交过手,平日只从齐三公子步伐吐息间晓得他内力深厚,谁曾想他这个昔日的魏园第一杀手,于齐三公子面前竟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凤无臣心下骇然,背上汗如浆出,只听耳边宁三公子闲适道:

    “你若全身而退岂不令萧震天生疑?若他晓得你原是我魏园中人,你猜他会不会怀疑你里通外应、害死他七十名弟子?虽说他那七十名用毒弟子都是该死之人,可害你受冤我于心不忍,我如此替你着想,你是不是该好好谢我赐伤?”

    齐三公子三言两语,已令人心胆俱寒,他若真要凤无臣死,直如碾死蝼蚁般容易!

    凤无臣若非怕死之人,大可硬着骨头搏上一搏,可他当日既为了逃出魏园追杀,不惜令阿弱对他动心留情,他的那点硬骨头有几斤几两,不言而喻。

    他忍着痛,恭恭敬敬道:“在下多谢三公子美意。明日,天下堡一定备齐车马迎公子赴宴。”

    谢阿弱看得凤无臣如此落魄受辱却只敢一味忍耐,不由多望他几眼,与十多日前明明是同一人,为何面目竟如此可憎起来?再看他仓皇落逃的身影,只觉可悲可怜……

    薄娘子却击掌大笑;手舞足蹈道:“终于等着这么一出好戏!三郎你那一势掷梅,竟比宁晓蝶的流星镖还厉害!”

    齐三公子听见“三郎”二字,目光已冷,薄娘子自知失言,忙掩嘴告饶,宁晓蝶笑着替他求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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