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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母不会冻结-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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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涟跟在长官后面,同时仰头打量起水母船。
  ——优美的外型。
  长约四十公尺,高差不多二十公尺。气囊在空中切出一个平滑的椭圆形。气囊底部伸出数根支架,每根支架前端都有三个圆环彼此以九十度交叉叠合而成的筐。用来控制升力的螺旋浆则在筐中缓缓转动。
  涟在脑内描绘起眼前这架机体浮空的模样。一个长脚的扁平球体,在蓝色空间里悠哉地游泳……原来如此,“水母”这个词用得真好。
  “玛莉亚·索尔兹伯里警部、九条涟刑警,这边请。”
  看似指挥官的铜褐色头发军人,替两人带路。
  ——吊舱中意外地宽敞。
  里头很有军机风格,将居住空间省下,保留许多应是用来运送物资、人员的空间。这个区域宽敞得足足有一座网球场大,角落则放了几张桌椅。指挥官向两人行礼后离去,而涟与玛莉亚才刚坐下,船内广播就像早已算好时间般响起。
  ‘——离地。’'
  窗外景色开始朝下方流逝。没有任何冲击,也感受不到电梯那般的加速度,非常平静的离地。就在军方人员穿上御寒衣物并慌忙地开始动作时,涟重启话题。
  “……发生于四十六年前——一九三七年的大型客船爆炸事故,导致人们对于飞船——运用气囊的航空器信心暴跌,让这种交通工具迅速消失。
  它重新受到瞩目,则是事故发生过后三十五年的一九七二年,由菲利普·菲佛教授研究团队制造出‘真空气囊’之后的事。这项技术让飞船得以摆脱可燃气体的重担,并且能够大胆地小型化,很快就使得人类最早的民用气囊式浮游艇r水母船J诞生——玛莉亚,你在听吗?”
  “咦?”
  玛莉亚将目光从窗外挪回。“喔,当然有在听啊,然后呢?”
  “……刚才提到的菲佛教授,以及当时待在他研究室的学生们,为了将这种气囊
  式浮游艇实用化而在校内创业,没多久便引起知名航空器制造公司UFA注意…于1九七三年被吸收合并,成为该公司气遨式飞艇部门技术开发部至今。虽说遭到其他企业吸收,但毕竟已经存在十年以上…可以说是校园创业少数的成功案例——玛莉亚,你有在听吗?”
  “嗅?”
  原先一直满怀好奇盯着窗外看的玛莉亚,回过神来离开窗边。“啊,嗯,当然在听啰。然后呢?”
  “……你是第一次坐摩天轮的小孩吗?麻烦别当成到游乐园玩,稍微认真一点听。真是的,都已经是有点年纪的大人了。”
  “你说谁‘有点年纪’啊?”
  涟不晓得玛莉亚的真实年龄。大约三个月前她说过“朋友帮我庆祝二十三点五五五五五五五岁生日”,所以大概已经过三十了吧。这位应该只比自己年长几岁的任性上司,对于年龄问题相当敏感,这点让涟觉得相当可爱。
  “然后呢,UFA公司取得菲佛教授等人的真空气诞技术与相关专利后,就像要打破三十多年来的飞船停滞期一样,开拓起气囊式浮游艇事业。吸收合并后花了三年岁月才上市的‘水母船’,以富裕阶层为主要客群,达成了大幅超出原先预期的销售额。现在它已经知名到一说起‘水母’,就会让人想到气囊式浮游艇这种东西——到这里为止,就是将商业观点包含在内的气囊式浮游艇简史啰。”
  “听起来一点也不简略就是了。”
  玛莉亚毫无干劲地回应。“不过,水母船开始流行那时的事我也记得喔,毕竟报纸上也不时会刊登嘛。虽然我当时一直在想,那种东西到底要摆哪里啊。”
  “可能就类似大牌演员买游艇那样吧。价格能够压在不到百万元,似乎也是让它普及的关键之一。”
  “一百万元啊……这可是我几十年份的薪水耶。这个国家有那么多暴发户吗?”
  “身为U国国民的你要问我这个J国人吗?”
  不过说实在的,对于玛莉亚的平民感想,涟也不得不表示同意。涟的祖国至今还
  U?
  看不见气囊式浮游艇这种东西普及的征兆。而在这里据说光是民用就已造出百艘左右,让涟体会到这个国家的经济力有多强。
  “然而,水母船之所以能普及到这种程度,大小的影响似乎比价格更为重要呢。”
  “大小?U国人再怎么喜欢大的东西,也该有个限度吧。L_
  “正好相反,是因为能缩小到只有区区四十公尺。
  飞船的重大缺点之一;就在于为了增加浮力需要巨大的气囊。举例来说,一九二九年达成环游世界一周的载客用飞船,在仅二十公尺的吊舱上头,有全长两百三十七公尺——长度相当于两座棒球场的气囊。
  另一方面,如果换成水母船带着同等大小的吊舱升空,气涯只需要区区四十公尺见方,大约是刚才提到那艘飞船的六分之一。这样你应该能明白它有多轻巧了吧?”
  “规模完全不一样呢……不过…所谓的真空气囊,也就是指里面什么都没有的气球吧?这样为什么能轻巧啊。”
  “玛莉亚。你知道‘阿基米德原理’吗?”
  “知道啊,‘想要有好主意就光着身子冲出浴室’。也就是出人意表的点子来自出人意表的行为对吧?”
  “……‘物体所受的浮力,等于该物体所排开流体的重量J。。如果要用你也能理解的方式说明,就是‘压扁的空罐和没压扁的空罐相比,后者所受浮力比较大’这样的原理。两个物体重量相同,则体积较大的容易浮起——换个角度来看,两者体积相同时,则是比较轻的物体,也就是密度小的物体容易浮起。
  如果将你我的头砍下来放到水里,由于头部的体积几乎相同,因此所受的浮力也相同。换句话说,你的头会浮在水上,我的头则会沉下去……怎么啦,还是不明白吗?”
  “我现在一清二楚了,你那惹人厌的性格也是I。”
  “那就好——好啦,从以上的说明可以导出某个结论。‘物体的密度愈接近零,该物体所受到的实质浮力就愈大’。换句话说——”
  “让物体处于‘没有重量的状态’,也就是让它真空,可以得到最大的浮力。”
  玛莉亚用食指抵着下巴。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所以呢,气囊也能因此缩小。
  可是涟,这种程度的事,不是老早就该有人想到吗?”
  “没错。”
  涟的声音严肃起来。玛莉亚平常表现得粗枝大叶可能会让人无法想像,但她进入状况以后的智力绝对不低。“用真空气球飞上天这个概念本身,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存在。之所以直到现代都没能实现J说穿了都是因为技术不足以制造能够承受大气压的‘真空气球’。”
  地表上的各种物体,随时都在承受来自大气的压力。气球之所以不会被压扁,是因为有气体从内部将大气推回去。如果为了弄成真空而抽掉气体,气囊立刻就会败给大气压而惨遭压扁。
  可是,如果要让气球本身坚固到足以承受大气压,就必须增加气囊的厚度。这么做当然会增加重量,导致气囊失去意义。
  “可是,‘真空气囊’打破了这个矛盾。它到底有什么机关?”
  “我也没有完全搞懂,不过关键似乎是一种叫r氮化碳,的特殊材料。据说这是目前人类所知物质中硬度最高的,它以聚丙烯腈为基底合成,兼具超越钻石的硬度及树脂的坚固,能够造出足以承受大气压力的气囊。”
  “……嗯嗯?”
  玛莉亚扬起眉毛。“怎么讲,感觉突然变得让人搞不清楚状况了。”
  “航空工程学界起先似乎也是诸多非难。在样品机实际完成之前·几乎没有人相信——日后教授本人则借由著作发泄心中的怨气。”
  “嗯,这也是难免啦——毕竟如果都是谎言,我们也不可能像这样在空中飞嘛。”
  玛莉亚看向窗外。出发到现在大约数十分钟,下方景色已经变了个样。
  红褐色荒野消失在视野里,常绿树构成的森林与画出和缓曲线的河川取而代之。
  显得充满大自然恩泽的风景更前方,则看得见覆上一层雪的山逼近。
  ‘高度,上升。’
  船内广播的声音成为信号,底下森林逐渐远去。窗外色彩由森林之绿转为雪白——一会儿后,纯白雪景一角,出现崩塌的黑影。
  那里就是事故现场。
  ※
  “真是的,那些家伙到底想怎样啦!”
  在回程的直升机中,玛莉亚踹了眼前的靠背一脚。前面的年轻鉴识官皱起眉头。“居然敢明目张胆地把人家当成蟑螂对待。他们以为我是谁啊?警察喔!警察!走着瞧,我要把这些家伙全部用妨害公务罪关进来。”
  但军队可是凌驾于警察之上的公权力呢——涟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尝试反驳激动起来的玛莉亚也只是浪费时间。
  “总而言之,我们尽快透过局长表示抗议吧。”
  “找那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能干什么啊。他可是自从被太太抓奸在床以后…就一直任人家颐指气使的废物耶?”
  “看样子,抗议的事似乎拜托夫人比较好呢。”
  话虽如此,涟心想。
  只能说玛莉亚的愤怒不是没有道理。即使在并非U国出身的涟眼中,这次军方的态度也明显过于霸道。
  ——坠落现场位于H山脉中段,一处连登山道路都没有的洼地。
  这片雪原约一、两公里见方,周围被陡峭岩壁包围。来到这个看似昔日地层下陷所留痕迹的地方后,涟和玛莉亚换上军方提供的御寒衣物,眼前等着他们的则是刺骨寒风,以及堆到腰际的厚重雪层。
  机体就在雪原西侧的岩壁旁,已经化为残骸。
  模样十分凄惨。
  “水母”的可爱早已无影无踪。吊舱化为焦炭,真空气藤烧光,只剩裸露的几根骨架,画出弧线咬着灰色天空。
  尖锐的风声,在遥远的岩壁上空回荡。洼地的风虽然也不算小,但或许是因为被高耸的岩壁围住,风势似乎不像外侧那么强。军方的气继式浮游艇,也在进入洼地后就没什么大幅度摇晃,顺利完成着陆。
  问题在那之后。军方无视玛莉亚与涟的存在,迳自开始回收出事的机体。
  连进行惯例的现场调查都来不及。对于玛莉亚“等、等一下!你们要干什么啊!”的抗议,担任指挥官的军人一句“这是命令”就打发掉了。
  十几名士兵负责搬运机体的残骸,这些人拿缆绳绑住烧焦的吊舱,用军方的水母船将机体运往天空的彼方,即使是涟也只能傻眼地目送他们离去。
  现场只剩下玛莉亚、涟、先来一步的验尸官与数名鉴识官、大型直升机、军人们刻在雪地上的足迹,以及烧焦的六具尸体。
  ……那种强硬作风到底怎么回事?一副完全不理遗体,只在乎出事机体的态度——军方对那架机体知道些什么?
  说起来,这件事真的能称之为“事故”吗?
  “鲍勃,我再确认一下。”
  为了不被螺旋桨的巨响盖过,涟朝验尸官大喊。“‘遗体的外伤之中,有一部分并非来自坠落时的冲击’。这个结论没错吧?”
  “虽然要等运到解剖室才能下精确的结论——”
  鲍勃·杰拉德验尸官喊回来。他有褐色眼睛、茂密的白发一身高中等且体态圆润,看上去就像住在附近的好心大叔。“有具分成好几块的尸体对吧。如果只是坠毁,不可能形成那么漂亮的切断面,骨头附近应该会碎裂才对。”
  “在船外作业时碰上意外,失足跌落时被螺旋浆卷进去的可能性呢?”
  “这也不太可能。如果掉进那个巨大螺旋浆里,应该会整个人变成绞肉。就这点来看,那具尸体除了砍断的部位外都很漂亮——唉,虽然说漂亮但也只是焦得还不错而已。”
  鲍勃露出淘气的笑容,同时转头看向机内深处。收容的六具焦黑遗体,就躺在里面那块隔板的另一边。
  这位刚步入老年的验尸官是玛莉亚的酒友,涟先前曾见过他数次。这人与他温厚的外表相反,会若无其事地当着别人面前说出过于激进的台词,算是美中不足之处。“可是,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涟看着笔记本,说出重大疑问。“这六具尸体,除了炭化与些许外伤——包括砍断头与手脚在内就是了——以外,并未确认到比较显眼的损伤……但如果是足以引发火灾将整架机体烧毁的坠落,里面的乘员照理说也不可能平安无事吧?”
  “着眼点很好。我可以发誓,那绝对不是摔死。如果是坠毁,大多数的尸体上都该留下凹陷或骨折之类的严重损伤。然而那种伤几乎完全找不到。”
  “……换言之,根本不是什么坠毁。”
  玛莉亚用食指抵着下巴。“顶多就是迫降的程度。当水母船降落在那里时,牺牲者们还活着——”
  周边状况也提供了证据。
  雪原西侧的岩壁,中段到上端大幅度朝外伸出,形成一道由南到北长达约一百公尺的天然屋檐。至于水母船的残骸,则躺在“屋檐下方”偏南的位置。
  岩壁上没有肉眼可见的冲突痕迹。要在完全不接触岩壁的情况下,有如滑进那个位置一般地坠落,如果不是非常夸张的偶然,几乎不可能做到。
  除此之外,岩壁上还打了岩钉。岩钉上绑有缆绳,绳子另一端则像叠在瓦砾上似地埋在雪中。
  死者们为了避风雪而将水母船移动到该处,再用岩钉与缆绳固定住船体——这种思维要来得合乎逻辑多了。
  迫降的原因不明。不知道是真空气姆破了洞无法飞行,还是控制升力的螺旋桨出状况。在军方已将机体带走的此刻,只能臆测。
  可是,问题在那之后。
  到底发生什么事?理应在等待救援的他们,为什么非死不可?难道遇上了什么足以让头与手脚被砍下来的事件吗?
  现场一阵沉默。只有螺旋浆的巨响重击涟的鼓膜。
  “到底怎么回事——”他下意识地嘀咕。
  “‘怎么回事’?”
  、
  玛莉亚则是大胆地说道。
  “那还用说吗?
  ——自相残杀。”
  幕间(一)
  双亲在我十岁的时候死了。
  一趟只有夫妇两人的小旅行途中,他们在下榻的旅馆遇上火灾,就这样简单地丧命。没有其他家人的我,很快就由远房亲戚收养,到陌生的地方展开新生活。
  我在学校完全是个外人,也没交到任何能算得上朋友的朋友。桌面被弄脏、教科书被偷走、父母的死被拿来取笑,偶尔还有人私下对我动用暴力。
  这种事往往在家里也会发生——但其实并非总是如此。
  我的养父母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他们个性温厚而表里如一,和邻居相处融洽,既没有虐待我,也没有掠夺我父母留下的保险金。以一个失去双亲的孩子来说,这种遭遇或许算得上幸运也说不定。
  可是,养父母对待我的态度,似乎有所顾虑。
  虽说是亲戚,彼此的血缘却淡得像在海里滴下一滴墨水那样。而且不管是他们还是我,都很笨拙。他们无法拿捏该如何对待小小年纪就失去双亲的我——我也不明白自己希望得到怎样的待遇。
  我没将自己在学校的遭遇告诉养父母。也许,会以某种形式传入他们耳中。不过,家人聊天时并未谈过这些话题。尽管彼此都面带笑容,餐桌上却有某种生疏的气氛。
  所以,我决定趁着就读大学的机会,离开两人身边。
  显然地,即使就此继续共同生活下去,我也只会被这股郁闷压垮。送我离开的养父母,脸上带着安心与悔恨交织的表情。
  我只写过一次信给他们。上头没有新居的地址。
  要说不心痛是骗人的。然而——
  我不该回到他们身边。这种想法,至今依旧留在我的心底。
  ※
  自己是水母——这种想法,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浮现的呢?
  既没有违逆洋流的力量,也没有坚固的骨骼,只会带给碰触者痛苦,最后孤独地消失在海中。
  既无法碰触别人,也无法让人碰触的水母,只能顺着洋流漂荡。
  ※
  我从小就喜欢模型。
  像是战舰、战车,或是怪兽等等,只要有空,我就会隔着橱窗看那些摆在玩具卖场的模型。失去双亲,改到养父母那边生活之后,这种倾向愈发强烈。
  这些模型之中,最吸引我的就是飞机。
  我不记得开端。回过神时,机翼的优雅、螺旋浆的锐利、机身的平滑等等飞机所具有的多种机能美,已经深深吸引我。
  说不定,这就类似在幽暗海洋中漂流的水母,向往无垠的天空。不能否认,我在大学会专攻航空工程,也是源于这时期所萌生那股对于飞机的思念。
  话虽如此,但我生长的地方却是U国数一数二的乡下,几乎只有山林和田,玩具店的规模与品项可想而知。
  所以,当我搬到A州立大学近郊,初次踏入州府P市前几大购物中心时的冲击,至今仍鲜明地烙印在我脑中。
  过去只在电视上看过的巨大入口。多到让人目不暇给的店铺。有如举行庆典的人潮。
  和故乡商店街之间的规模差异令我乱了方寸,完全忘记当初的目的,只是傻傻地在商场里漫步——然后丢脸地迷路。
  就在我因为没有勇气问路而不知所措时。
  有个清爽的声音搔着我的鼓膜。
  一位将黑发绑成两条辫子的戴眼镜少女,对我露出温柔的笑容。
  这就是我和她——蕾贝卡的相遇。
  第一水母船(n)一—一九八三年二月八曰O八:O五~
  看见菲利普·菲佛教授的尸体,四人表情僵硬傻在原地。这一幕在威廉眼里,就像一出别脚的喜剧。
  “。这、这怎么回事?”
  琳达呆滞的声音打破了沉默。“骗人的吧……搞什么啊,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啊!”
  二号房内,从床单到地上都是呕吐物。为了避开那些脏东西,目前教授的遗体躺
  在房间角落。尽管眼睛与嘴巴已由奈维尔伸手阖上,依旧无法完全抹去他临终挣扎的痛苦痕迹。
  威士忌的瓶子倒在床边。内容物流出,在地上形成一滩液体。克里斯用手帕包住瓶子后捡起,然后战战兢兢地凑到鼻前。
  “还有气味,看样子开瓶后似乎没有放上太久。”
  克里斯将瓶子放回原处,用他淡蓝色的眼睛看向遗体…又抓抓自己茶色的卷发。
  平常那张坏孩子般的笑容,已经由充满苦涩的困惑取而代之。这个老家相当有钱却从不拿来炫耀的男人,面对恩师的意外身亡,似乎也将他原本那股开朗气息一扫而空。
  威廉用还没完全冷静下来的脑袋,思考克里斯这句话的含意。现在刚过上午八点。威廉发现教授尸体是上午六点……意思是,“那时候”教授或许才刚死?
  “大概是急性发作吧。”
  奈维尔开口。这个男人将没光泽的灰色刘海右半边往后拨,方框眼镜后的淡褐色眼睛神色冰冷。“他试着用酒把药灌下去,到头来还是没赶上——以状况来说大概是这样吧。”
  地上那滩威士忌里有个小瓶子。瓶子周边散落了数颗药丸。
  恩师猝死。从教授开始酗酒后,威廉并不是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但他同样没想过,这种事偏偏就发生在今天,发生在航行测试结束前。
  为什么?直到昨天晚上为止,明明还看不出教授有什么情况恶化的征兆。
  “虽然教授以这种形式身故令人非常遗憾,但现在讨论死因也没用。总之要快点——”
  “请等一下。”
  爱德华出声。
  这人有浅茶色头发加上篛翠色眼睛。尽管他在五人之中最年轻,脸上却缺乏活力,是个散发奇特气息的青年。
  “这真的只是单纯病发吗?”
  沉默当场在五人之间窜过。
  “如果就如奈维尔说的,教授是急性发作,所以连吃药都来不及就死了,那么教授的遗体被发现时应该会在床上,或者至少该在床附近才对。”
  众人面面相觑。教授倒在门旁,和床有点距离。
  “那么大概是这样吧。病发后他吃了药,但是症状没有好转,试图呼救时断了气。没什么差别。”
  “……是这样吗?”
  “怎么?”
  “我也没有医学知识,所以无法肯定。不过——”
  爱德华指着遗体的某个部位。“教授吃的药是用来缓解狭心症。人在心脏痛苦的时候,会抓这种地方吗?”
  教授的喉陇上,有数道抓痕。
  一股恐惧窜过威廉的背脊。奈维尔、克里斯、琳达,似乎也都已察觉爱德华想说什么,表情紧绷。
  教授不是来不及吃药,或者吃了药却没发挥作用而死。
  他会不会是因为吃了药才丧命?
  “爱德。”
  威廉受不了这股寂静,喊叫般地开口。“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教授的药里下毒?”
  爱德华没有回答。但在他的脸上读不出否定。
  散落的药与酒瓶、呕吐物、抓着喉咙挣扎而死时表情扭曲的教授。没错,这幅画面不是毒杀是什么?更何况如果是我们,要弄到剧毒之类的东西轻而易举。
  “等、等一下。”
  琳达的声音在颤抖。“你说下毒……为什么?为什么啊?为什么非得在这种时候杀害教授不可?
  而且,是谁?如果是毒杀的话,又是谁做出这种事!”
  “别问我们。”
  克里斯冷淡地说道。“教授吃药这件事,我们每个人都知道。就算爱德华说的都是真的,也不可能晓得是谁下的毒——至少现在没办法。
  更何况,如果那瓶药里混了毒,比方说如果只混了…颗毒药,那么教授会在‘今天’发生这种事不过是个偶然。
  真要说起来,毒也不见得是下在药里。”
  ……酒吗?
  技术开发部每个人都知道教授离不开酒。将行李搬上实验机时,威廉看见爱德华扛了好几个保冷箱,让他感到无奈。
  没记错的话,应该有几瓶酒是从办公室教授座位拿来的。要将其中一瓶换成毒酒,对于在场成员来说绝对不难。即使在瓶子上留下一些动手脚的痕迹,他也不认为醉醺醺的教授会察觉。
  “奈维尔——”
  ■琳达惊慌地看着奈维尔。“无聊。”奈维尔简单一个词打发掉。
  “下毒什么的,全都只是没有任何证据的臆测。航行测试继续,全员回到岗位上。”
  “喂、喂!”
  威廉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认真的吗,奈维尔,教授他——教授他死了喔?这不是什么死因的问题,应该先叫警察过来吧!”
  “无论现在就叫警察还是抵达终点才报案,两者在时间上不会有什么差别。即使早点叫警察来,教授也无法复生。那么应该先回到A州完成航行测试,这是合理的判断。”
  “什——”
  威廉一时语塞。
  现在,水母船停在两个检查点中间。附近没有什么城镇或干道,只有一片荒野。
  在这里呼叫警察,不知道要等上多久。
  而且这里在A州之外。即使连忙赶到最接近的城镇,到头来大概还是得回到A州威廉等人居住地的警局,考虑到这一点,照奈维尔所言先回A州结束航行测试比较方便。
  然而,事情牵扯到人命,死的还是恩师。像这样纯靠逻辑判断对吗……?
  “真要说起来,你觉得现在的我们能这么简单地报案吗?一旦航行测试的事泄漏出去,你也会有麻烦喔。”
  奈维尔冷酷的声音,要压过威廉的犹豫已经绰绰有余。
  “幸好,航行测试的路线和回A州的路程没什么差别。回去之后的应对由我来想。你们专心在完成测试上——克里斯,你联络赞助人。”
  “……了解。”
  看见克里斯点头后,奈维尔再度瞪向威廉等人。
  “不要发呆,我们已经比预定计划慢了四十分钟。各自回归岗位。”
  “这下头痛了呢。”
  爱德华摇摇头。他那欠缺活力的声音,此刻由于困惑与疑念而感到动摇。“事情居然变成这样……还有,奈维尔为什么——”
  “快点去操舵室。”
  威廉假装没听到。“……了解。”爱德华淡淡地回答并前往船头。他就像在无言地表示“你不为恩师的死感到难过吗”…让威廉无法直视那道背影。
  威廉回到三号房…仰头倒在床上。
  教授死了……被人毒杀。
  不,还不能确定是这样。判断他其实不是病死的人又不是医师。然而,威廉无法轻易相信教授之死是神的旨意。
  教授有遭人杀害也不足为奇的理由。而且,这点他们技术开发部的成员全都一样。
  当爱德华对于教授之死表示疑问时,现场没人用“为什么教授会被杀”来反驳。
  奈维尔也好,喊着“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的琳达也罢,没人质疑教授遭到杀害的理由。
  这是因为害怕——恐怕在场的全员都是。
  害怕承认自己有被人盯上的可能性。
  这次测试,乃是赌上技术开发部命运的计划。如果测试机的情报外流,别说他们自己,甚至可能发展成U国的危机。要是敌国特务出现在他们面前——就连威廉也不免妄想过这种事一两次。
  然而,真的会吗?“敌国特务”这种只在间谍小说或电影上看过的存在,真的会找上他们吗?
  简直就像三流创作。可是要这么说的话,发表真空气骐这种革命性技术,让世人评为改变航空器历史的这个团队,不是更像科幻小说里的存在吗……
  威廉自嘲。恩师被杀,我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掉,只想着自己的安危。
  ……爱德华,恐怕就跟你想的一样。
  我对于教授的死丝毫不觉得哀伤。我只担心自己接下来会怎么样而已。
  可是,即使就这样抵达A州…恐怕也没有“让警察保护自己人身安全”这个选择。这种天真的期望,奈维尔一句话就毁了它。
  ——一旦事情泄漏出去,你也会有麻烦喔。
  警察赶来,也就代表要和盘托出与这次测试有关的一切。同时,这也等于要将威廉等人与赞助人之间,那层连UFA其他部门都瞒着的关系公诸于世——一个不好,甚至会有让警察更加深入的危险性。
  假如,警方的调查溯及这个团队的过去。
  一旦“她”的事曝光,我们无疑会身败名裂。
  ……或者,说不定。
  这才是目的?杀害教授的不是什么敌国特务,而是与她有关的人?
  这么一来,犯人——
  威廉让身体离开床铺。拍拍脸、摇摇头……不行…自己尽是思考些不必要的事。,他走出三号房,看向走道的窗户。回过神时,外头已经是陌生的风景。
  下方,许多绿色树木覆盖重复和缓起伏的地表。深灰色河面平滑地蛇行、地平线上则是白色山峰的行列。这和方才的干燥大地截然不同,景色一片丰饶。一旦海拔改变…景观也会变得这么不一样。
  山峰逐渐靠近。威廉盯着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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