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猎罪者-第3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沈司原是一个已经步入衰老期的普通人类,但他对永生和权力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热切渴望。这野心勃勃的样子时常让人忘记了他的真实年龄,但只有沈司原自知,他的感官开始退化,四肢变得无力,从前那悸动着欲望与快乐的脉搏已经跳得缓慢了,他被年轻的记忆诱惑缠绕,却不得不忍受自己的躯体衰变成一尊丑陋的木偶。
  “我早就猜到了,伊桑先生是留不住的,他做事太率性而为了,太聪明的人都不好拿捏。”沈司原自言自语,又向乔可均投去一瞥,“但别误会,他的退出并没有对我们的计划造成任何的影响,我们原本也只是需要他来设计这一款游戏而已。赵先生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你才是精神力最出众的异能者。”
  乔可均点了点头:“不错。”
  沈司原哑然失笑:“你和从前不太一样了,是温家的那个孩子改变了你吗?”
  乔可均不置可否。
  “可惜了……”沈司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Prome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构想,通过附着在衰弱的细胞上,向它们灌输自我毁灭的信息,让寄生物与宿主的力量此消彼长,无休止地更新迭代,直至原生细胞被彻底消解、荡然无存。我更愿意相信,这是神明在你的脑海中为它自己预设的一段信号……赵先生原本并不赞成这种做法,但庆幸的是,他最终改变了主意。”
  乔可均像是突然领会到了他的弦外之音,脸色微变,抬步便要离去。
  回身的瞬间,黑洞洞的枪口抵上了他的前额。
  乔可均眼神冷淡地看向挡在他跟前的周文涛。
  “抱歉。”周文涛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声道。
  沈司原哈哈一笑,解释道:“毕竟,我开出了让他无法拒绝的筹码。”
  …
  时针拨回一月份的某一天。
  一辆轿车驶进了易典生物科技园的大门,在电动道闸前停了下来。后座靠近保安亭一侧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沈司原慈和的面目,站岗的保安连忙敬礼放行。
  轻车熟路地穿越一重又一重的门关,沈司原踏进了一处高耸于半山之上的白色大楼。
  “那些被神之手制裁的犯人最终都被关押到这个地方,成为人体实验的对象。”沈司原对跟随在他身后的周文涛说道,“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让世间充斥着罪恶和阴影,而我们所做的一切将会给予他们赎罪的机会。”
  他与周文涛一同进入电梯,上了七楼,一间接近两百坪的实验室赫然出现在眼前。这里的科研人员正在努力制作一种令人神经麻痹、陷入盲目欢乐的梦幻气雾,从而缓解在社会中普遍弥漫的恐慌与焦虑。一旦吸入这种气体,即便是基因里天生携带暴力因子的人,也会温顺如羔羊。
  “当然,这些都不过是诺亚计划的一部分。”沈司原讳莫如深地看了周文涛一眼,“让死去的魂灵得以复活,这才是真正值得我们为之奋斗的东西。”
  …
  回到当下。
  乔可均突然发出一声轻笑:“你知道世间反派最共通的一点是什么吗?”
  “无法战胜正义?”沈司原对这种陈词滥调嗤之以鼻,“我只知道,正义是由胜利者定义的。”
  “不对。”乔可均摇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是话多。”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荧荧亮起的监视器前,赵明猛地一下站起身来。
  该死,这个老蠢货,说好了让他将乔可均骗到密室并且控制住行动,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赵明有些急躁地拿起电话,拨通了沈司原的号码。话筒里传来忙音,他才突然想起,为了阻止参与酒会的嘉宾擅自与外界联系,天光堂以上的通讯信号都被人为屏蔽了。
  他掐断电话,旋风似的推门而出。
  原来,监视器的电子屏幕上,与沈司原对峙而立的那个人竟然并非乔可均,而是乔衡镜。
  而在沈司原看不见的角度里,乔衡镜与周文涛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
  “一点小把戏。”乔可均并拢双指点了点太阳穴,朝空气中轻轻一挥,暗示这制造即时幻觉也是他超能力的一种。“骗不过电子眼,但短时间内骗一下人的眼睛还是可以的。”
  那天,乔可均就是依靠这“一点小把戏”带着一意孤行只身犯险的温白凡离开光明塔。
  …
  早在正月初五见面的那天,周文涛便已和乔可均在暗地里达成了共识。
  “我有点意外,你居然会选择不与沈院长合作。”乔可均抿了抿唇,有些迟疑,“毕竟,我以为……”
  “不错,小航的死确实是我最大的心结。”周文涛苦涩一笑,缓缓道,“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忍受他通过这样的方式重生。”
  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一出自以为早已遗忘的情景。
  那是在很久以前,一个浮闷的夏日午后,宪大图书馆的一个阴凉的角落里。他悄悄走近了方启航的身后,高大的身影渐渐染上了书页的边缘。
  发出沙沙声响的笔尖倏而一顿,方启航一眼认出了爱人落在纸上的影子,他盖上了笔记本,轻轻回过头来。
  那一个回眸的画面,就像在记忆高墙里被猛地扯出来的一个影子,周文涛发觉自己依然能够想起,那一瞬间方启航眼眸中闪过的满怀喜悦的细碎光芒。
  即使后来有过那么多的不堪,但在那一刻,爱是真的存在。
  在惊鸿一瞥中,周文涛记住了那人正誊抄在本子上的一句话:其实“永远”这个词没有什么意义,反复无常和永世相爱的唯一区别就是前者比后者更持久些。
  “最近,我将他曾经写下的东西重新读了一遍,我才发现,自己其实从来都不了解他。”周文涛沉浸在回忆之中,早已忘记了身旁乔可均的存在,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害怕惊动停留在某处在一只安静的幽灵,“特别的不是我,也不是他,而是我们彼此交织的,不能挽回也无法重复的命运。”
  人类都在社会关系之中获得自己的意义。他不仅是一团肉和血的混合物,不仅是面孔、声音和身体,存在于因果、际遇和记忆之中,他存在于他的宿命之中,失却其中的任何一部分,都将不再完整。
  “让他重新活过来,永远留在我的身边,这是一个太美好的愿景,但我一定不能将他实现。”周文涛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笑,眼神从迷茫转为坚定。他宁愿终其一生忍受失去的痛苦,因为与这种痛苦共处也是与爱人共存的一种形式。“他早就活在我的身体里了,又要从何处重生呢?如果他重生了,那么此刻,住在我心里的人又会是谁呢?”
  …
  赵明气喘吁吁地推开门,查看了一番双目紧闭躺在舱位之中的人,先是松了一口气,但随即,他双眉一锁,寻思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骤然大变。
  他中计暴露了。
  另一个无人的房间里,乔可均站在意念信号增强的仪器前,看着那红点从监控室缓缓移向天光堂,最终停留在场馆内的某个坐标网点上,他微微勾起了嘴角。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才是此刻温钺真正的藏身之处。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作者有话说,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次。
  存下这一章的时间是七月一日。
  如无意外,系统应该会帮我在七月三十日发出。
  不知道你们看到这一段话的时候,我是否还像此时此刻一样沮丧。
  还有三章,这个故事就结束了,而我也要回归到我那差劲又疲惫的真实人生了。
  写这篇小说的一段时间,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幸好还有想要写点什么的欲望,让我得以慢慢梳理自己。
  谢谢我最终坚持下来了。
  也谢谢每一位曾经留言的朋友,让我没有彻底变作一座孤岛。


第61章 七、异化
  被设计成黑王棋座的房间里,温白凡安然躺在蚕蛹般的幻真舱,在他身旁,一条不知延伸至何处的螺旋状楼梯赫然在地上出现。乔可均闯了进来,恍如隔世的目光在他沉睡的面容上停留了数秒,这才拾级而下,直到昏沉一片的楼梯最终将他的身影吞没。
  在楼梯的尽头,乔可均在时隔二十多年以后,终于再一次看见了温钺。
  只见他一副沉睡未醒的模样,身体露出的部分覆盖着坚硬均匀、泛着银绿色光泽的鳞片。
  …
  温白凡在游戏里的ID叫做小黑。
  小黑在幻境之中辗转了许久,久到他已几乎忘记了自己原来的身份。
  浮云轻淡的苍穹下,他两手空空地站在一条河流边上,静静感受着眼前景致的变幻。这条河流他曾经过,那时候,这满目的碧水微澜还只是一块杂草丛生的陆地。
  小黑觉得自己大约是在等待什么人,却不知等的究竟是谁,也不明白那人为何不曾到来。但他知道,那人就藏在冥冥的天空中,而唯有他的到来,才能够消解小黑体内那些令他疼痛不堪的东西。
  但等得太久,他又难免有些灰心,也许真的存在这样一个人的话,只能是他自己吧。
  小黑孤独地站着,向下凝望平静而汹涌的河水,想象着母胎之中孕育生命的羊水。他微微探出头,将轮廓和色彩铺陈在河面。
  水里出现了一只怪物。
  小黑是一只怪物,他的六感锐利如刀,心肠却柔软如水,当他处在群体之中,便会感到难过,但当他一个人独处,却也不感到开心。譬如此刻,凝视着水里的怪物,一阵熟悉的钝痛袭上心头,小黑的眼睛蒙上了泪水,他感到身上每一根细小的神经都疼得颤抖。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自己的内心响起一个声音:让这只怪物留在水底,把痛苦全然交付给它。
  小黑的心坎突突发跳,甚至出现了顷刻的危险的停顿。
  是啊,都给它吧。
  他浑身颤抖,扑到在地上,覆在水边一朵大丽花上的影子刹那抽离,将黑的花瓣瞬间变作红色。
  念头一起,无数发丝从小黑的耳畔簌簌落下,统统跌堕于水面,沉没在河底,正正落在了水中那只怪物的头上。
  头发是很奇妙的东西。同样是人身体的一部分,截肢的人能清晰感到失去的痛苦,而发丝的翩然落下,却是一种毫无痛楚的剥离。也许这长长短短的发丝承载了太多了神圣与罪孽,在失去它们的时候,小黑只觉得轻松。
  他眼前变得一片模糊,仿佛丢掉了镜片的近视患者,听见的声音愈发空远,嗅觉和触觉都变得迟钝。在卸下重担的同时,小黑先前身体里勃勃的力量也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空虚和疲惫。
  至此,小黑彻底成为了一名卑微琐碎、软弱无力的普通人,
  忽然,一股无力抵抗的下沉的力量在拉扯小黑,他顺势跌落水中。水面泛起泡沫,不多时,便又归于平静。
  隔着河水,小黑瞥了一眼悬在天上的太阳,红通通的,但也冷飕飕,又像是月亮。
  总该不会是红色的月亮吧。这是在意识完全消失以前,小黑脑海里的最后一个念头。
  …
  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年代,但从人们的衣着风尚判断,似乎是还处于上个世纪的十几二十年前。
  这条街道恰似一方鱼龙混杂的河塘,鼎沸的人声就像大口铁锅炒板栗里热滚滚的黑砂。天空被杂乱的天线分割得支离破碎,又被从低矮的平房上腾起的油烟熏得泛黄。
  初夏,天气已渐渐炎热,不知道是这街区的老旧线路无法负荷大功率的冷气,抑或是大家心疼那一点昂贵的电费。晚饭过后,街口的一棵大榕树下,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折凳、长板凳,甚至还有人支起了小桌子,放眼望去尽是摇着大蒲扇在乘凉聊天的人。不远处的士多店传来电视的声响,空气里弥漫着瓜果、汽水和蚊香燃烧发出的气味。
  在这些乘凉的人里,有一对三四十岁的中年夫妇,还有一对二十出头的学生情侣。
  那妻子掏出手巾擦了擦汗,又摸了一把自己胳膊上的赘肉,笑着抱怨道:“最近又胖了,我这人啊,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是越累越胖。”
  她的丈夫其貌不扬,倒也懂得体贴,大蒲扇往妻子的方向又凑近了一点。
  “哎,嫂子你可真幸福。”女孩也不嫌热,亲密地偎依在她男朋友身上,大约还是还处在热恋期的情侣,能感知的温度只有爱情本身。一种美好的气氛在空气中犹如汗液般流淌、蒸腾、挥发。
  “阿风,有什么新闻吗?”女孩戳了戳正聚精会神地摆弄着掌心的通讯器的男朋友。
  这个叫做阿风的男孩看起来是个瘦削斯文的大学生,略显笨重的眼镜框顺着汗液微微滑下鼻梁,不知是否缺乏锻炼的缘故,他的唇色显得有些青白。
  “不是很太平。”阿风叹了口气,“论坛上说,那名刺杀红先生的罪犯前日趁看管不备越狱了,大家在分析他可能的潜逃路线,推测这人很可能就躲在咱们这里附近。小如,你最近出入都要小心。”
  “那个人简直可恶,可千万不要让我碰见他。”叫做小如的女孩娇嗔道,她的粉拳在空中挥舞了几下,似乎没有将逃犯的危险性放在心上,而是振振有词地专心讨伐,“红先生是多了不起的存在啊,没有了他,这个城市都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了。”
  “红先生?”那妻子愣了一下。
  “就是猎罪者。”小如眉飞色舞地向她解释,“就是一个……”
  那女人笑了笑:“我听说过,就是那个专门惩治坏人的组织嘛。”
  “红先生是猎罪者,而朱阳会才是一个组织,大家都因敬重他的所为而自发成为他的信徒的。”阿风平日里看着总有几分气虚,但一谈起朱阳会和红先生,他的眼中便流露出了异样的光彩,只听见他语气庄严地道,“这个社会不能没有维护正义的人,而我们朱阳会,就是维护这个人的人。”
  他的通讯器还停留在论坛的某一页,屏幕上一个硕大的弯刀状的红月亮,这就是他们的标志。这个组织还有固定的手势,左手握拳,食指和小拇指上扬,侧看如羊头一般,这是因为“羊”和“阳”同音。
  那中年男人摇了摇头,嗤笑道:“你们年轻人啊……”
  他的妻子倒是很赞同:“就该这么做,这世道多坏啊,那些可恶的有钱人……”
  “刻意为恶的罪犯是少数,但平庸的恶人却是多数。”阿风见有人捧场,便多说了一些,言语之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些书面化的陈词,“对恶行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加限制乃至间接参与,就是平庸之恶。这样的恶也应该被制止。依我看,光是打掉几个罪恶的标杆,恐怕还是不足够。”
  女孩似是没听见他那长篇累牍的演讲,自顾自与女人说起了猎罪者红先生的各种激动人心的事迹,那眉飞色舞的样子就像在讨论当红的娱乐明星。
  “哎,听你这么一说,既然红先生这么了不起,那个人为什么要刺杀他。”
  “黑暗总是与光明对立。”小如忿忿不平,“也不知道这是他的个人行为还是背后有人指示的。现在上面的那些人啊,都腐烂透了,红先生才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希望,他的群众基础越深厚,那些人就越惶恐,很可能是因为损害到某些人的利益了吧。”
  “哎,你说的这些嫂子不懂。”
  “没关系,嫂子,如果你最近发现周边突然冒出了奇怪的人,一定要及时和我讲,我们论坛有个信息发布的共享平台,一旦有人发现疑犯的行踪,就会立刻上传,。”
  “奇怪的人啊,说起来,我们的隔壁新近搬来了两户人。”那女人想了想,“一个人看起来很普通,腿脚有点毛病,而另一个人,阴沉得很,成天不做声的,也不太出门,剃了个光头,看起来就有点奇怪……”
  中年男人朝妻子使了个颜色,制止了她的话,又扬声道:“小黑,出门啊。”
  被突然叫住了的青年怔愣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他的行动格外迂缓,就像是一盘降速播放的录影带。
  盯着那道迟缓的背影,女人小声道:“就是他,你说看着可疑不可疑?”
  她的丈夫不甚赞同:“小黑是个老实孩子,就是脑子慢了点,长得也有些奇怪。我倒是觉得那个阿义,眼神阴测测的,更不像好人,上次他走在路上撞了我一下,一句对不起都没说就走了。还有他那腿啊,可不是天生瘸的,我那天看到了,他的腿上有伤……”
  阿风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
  这城市是许多孤独之人的浮生,他们每天从无尽的梦境醒来,又奋身投进了另一场梦境,一个被庸碌与恐惧淹没了的太过真实的梦境。这无数的人活像河堤上绵密的蚁群,在虚无感的冲溃下不堪一击。
  生活就似一个被倾斜放置的盒子,每个人都必须有所攀附,才不会掉落下来。在这样一种境况中,伟大力量的存在是令人感激的,规训和支配所带来的焦虑和紧张都统统被升华成意义,人们得以靠着放弃对自己的心灵控制来对抗生活的无常与无聊。
  又是一个炎热的夏夜,空气仿佛长出了勾刺,蜇得人浑身不畅。
  暌违多时,街口的榕树下再次出现了阿风和小如的身影。最近小两口似乎有些忙碌,已经好久不出现了。他们从不同的方向回家,远远看见了彼此的身影,便扬起了笑,急切地朝着对方走去,最后在伸臂即可拥抱的距离停下了脚步。
  阿风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脸颊泛起了快乐红润的光泽,眼中流露出生机勃勃的神情,他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小如,仿佛第一次从恋人的眼睛里认出自己似的。
  阿风和小如不约而同地举起左手,比了一个羊头手势,用来代替见面的亲吻。尽管没有肌肤接触,这对情侣却觉得比从前更加亲近了。
  与此同时,在他们身后的士多店里,电视传出了一阵排山倒海的欢呼,荧荧跃动的画面里,能容纳上百人的小礼堂里,“猎罪者”披盖着白色面具和红色衣袍站在高台上,迎接他的是台下整齐划一的羊头手势。
  “小如,今天有什么喜事啊,瞧你们俩,这么开心呢。”那和蔼的女人招呼小情侣一起吃西瓜。
  少女蹦蹦跳跳走了过去,甜甜地道了谢,拈起一片瓜:“嫂子,你还不知道吗,那个刺杀红先生的罪犯,被缉拿归案了。”
  “怪不得,昨天半夜有人来敲门,那动静还怪吓人了,我没起,是他去开的门。”女人朝着正在闷头吃瓜的丈夫努了努嘴,“我听见那些人就在问,那个腿上有伤的男人住不住在这儿……”
  “那个阿义口风很紧,被审了一夜,一个字也没有透露。”阿风从士多店买了四瓶汽水,过来坐下,“天快亮的时候,我们一个没注意,竟让他成功自尽了。”
  中年男人猛地一抬头,“死了?”
  “可惜了。”阿风叹了口气,“不然能顺藤摸瓜,找出幕后的指使……”
  那男人脸色一白,喃喃道:“死了……”
  他心虚地回忆起昨夜,那些衣服上印着火红山羊的人来敲门,男人明知对方来者不善,但看到他们手里的武器,顿时一阵犯怵,便忙不迭地说出了瘸腿阿义所在的地方。
  男人到底有些不安,念及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自己的间接参与而丢了命,他就后背脊一阵发凉。但他随即又安慰自己:这不是我的错,即使我不说,那些人也必定能查得到……
  再者,要是阿义不作恶的话,报应也不会落到他的头上……
  小如说道:“今天的交流会提前结束了。开会的时候,法学院的陆老师中途闯了进来,他批评我们对阿义的审问太过粗暴草率了。”
  “那人向来是个迂腐的老头子。”阿风轻哼了一声,“他才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清高,据说从前还曾经为罪大恶极的有钱人上庭辩护呢。”
  “真的啊?我还真没想到。”小如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我从前还上过陆老师的选修课……亏我之前还挺喜欢他的,觉得是个仙风道骨的学者。”
  她想起这位清癯的老先生,他上课时总是一派温文尔雅的风范,走下讲台后却很沉默,并不是那种巧舌如簧、长袖善舞的类型。平日里,她经常能见到陆老师夹着几本书在校道上独自行走。那萧瑟的身影与今天他被押送带走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脖颈被挂上了沉重的铁锁,头颅却丝毫没有垂下,炯炯的目光流露出悲壮的力量。
  “大众就是很容易就被蒙骗,什么仙风道骨,不过是魔鬼心肠,竟然公开为罪犯辩护,实在半点不值得同情。”阿风嘲笑道,念头一转,遂又提起了另一件事。
  前几天,他们为红先生制作新一辑的宣传片,想让一个家境富裕的同学参与拍摄,让他在镜头前谈谈对猎罪者与朱阳会的赞美与认识,“没想到他居然一下就拒绝了,说什么没时间,我看就是不情愿……那不阴不阳的样子看着真讨厌……”
  “哪个富二代?”小如愣了一瞬。
  阿风斜眼看了看她,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小如这才回过神来,不知为何,两坨红云飞上了她的脸颊。
  “我猜到是谁了。”她抿了抿唇,轻声分辨道,“他……其实人还不错的,大概真的是没时间吧……你也不要矫枉过正了。”
  阿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既而心头无端燃起一股怒火。
  在内心深处,阿风曾一度因为贫穷的出身而自卑。那些他曾遭受的窘迫,挥之不去的卑微与怯弱,其实早就在他成为朱阳会的骨干成员之后烟消云散了。当他进入了一个团体,他就不再是一个人了。他被选中,并委以特殊的使命,专门检举那些不遵守组织规定的人——他认为自己成为了一个备受尊重、颇有作为的人物。然而那个有钱人的孩子,眼中带着天生优越的无所畏惧。只需要云淡风轻的一眼,便能将阿风脆弱的自尊心打回原形。
  更何况,阿风其实一直心知肚明,小如过去一直暗恋那个富二代,她自知无望被爱,才最终答应了自己的追求。
  看着自己恋人眼中欲盖弥彰的羞怯,阿风在心里暗暗决定好了下一个被检举的人选……


第62章 八、原罪
  原本只是一个圈子里的动荡,如今却像涟漪一样扩散开来,引发了一连串拓扑学连锁反应。一种虚拟的血腥游戏正在人群之中蔓延开来,恰似某种诗意化的表述:“杀戮改变了城市的形状。”
  空气里漂浮着狂躁的因子,夜幕仿佛成了斗牛士手上的红布,旗帜一样被用力挥舞,朱阳会的成员犹如愤怒的公牛,将那些不服从猎罪者权威的人们视作虚幻的共同敌人,对他们进行肆意攻击。
  被指控罪状的名单愈发冗长,先是正面对抗的全数覆灭,暗地表达不满的亦无可赦除,最终连明哲保身的都未能幸免。水位飞快地上升,规则每天被修改,今日仍可作筹码,保不齐明日便成为废纸一堆。厄运就像一局□□,闭眼射出的箭矢随时会落在任何人的头上。
  乌云降落,一片晦暗不明,人们的眼睛仿佛失去了视物的功能,却又能感到周围无处不是眼睛。一双双眼睛犹如铺天盖地的监视镜头,罗织成了一张遮天蔽日的巨网。
  蹑行的脚步,惶恐的张望,畏怯的掩埋,匆匆蒙蒙的穿行,战战兢兢的就位……
  …
  夜色沉沉,安静而破旧的出租屋里,一台笨重的老式电视机在一片漆黑之中发出刺眼的弧光。小黑跪坐在光影漫漶的边缘,眼睛直直盯着屏幕,像极了一株在阴暗角落里生长的植物。
  四下寂静无声,唯有电视里传来的声浪在狭小的空间里震荡作响。
  可容纳数万观众的的体育馆内座无虚席,中央搭建的舞台上挂着一条宽大的横幅,上面印着一个威风凛凛的火红披风的剪影,一个打扮与这剪影如出一辙的蒙面人站在最中央,向着四面八方的拥趸们举起了左手。
  一时之间,数万只左臂齐刷刷抬起,规整而庄严地比划了一个特定的手势。
  摄像镜头扫过无数的眼睛,充斥其中的饱满激情几乎溢出屏幕,与镜头外小黑的眼神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瞳孔里空荡荡的,却又积满了压抑的情绪,斩断痛苦的来源似乎并没有让他的痛苦减少。不知过了多久,小黑缓缓站起身来,打开了电灯,不知道是为了看一看光,还是看一看自己投在墙角和地面的曲折的影子。
  小黑险些忘记这是一个游戏了,身体发生了变化,精神也随之出现了变化,每日浑噩颓靡,仿佛丢掉了一部分魂魄似的。但他终究没有全然忘却,还依然知道这是一个虚幻的世界。
  游戏之中没有真实的痛苦,他只是无端感到了几分萧瑟罢了。
  为了信仰而杀人成了这个魔幻世界里许多人获得幸福的方式。他们的脑袋上顶着许多点数,当点数累加到一定的程度,这些人的血液之中便会焚起大火,他们坚信自己会在燃烧之后抵达一个理想的明日世界。他们似乎一点也不认为,燃烧的宿命是成为灰烬,而灰烬最终都会被大地无情吞噬。
  小黑盯着电视上那个红衣男人的身影,莫名感到一种让人心头颤栗的熟悉感,他的背脊冒出汗珠,眼中闪过无尽的困惑与恐惧。
  与此同时,他听见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中年男人从被窝里略显笨拙地爬起,冬日的寒气从瘠薄的墙缝渗入,气势汹汹地向他涌来。他连忙裹紧了大衣,站起身来去开门。
  “来了。”他拉长了声音,“又忘带什么啦?”
  他的妻子晚饭后接了个电话,匆匆回了娘家,男人见左右无事,这才早早躺下,此刻听见敲门声,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忘性大的妻子又落了东西在家。
  一开门,他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只见门外站着一群身着红羊制服的人,直勾勾地盯着他,这熟悉的场面让他觉得一阵恍惚,仿佛半年前的那个夜晚昨日重现。
  只是当年这些人是来捉拿瘸腿阿义的,而今天,却听见他们冷冰冰地对自己说:“你就是吴勇?”
  吴勇吓了一跳,这是冲着自己来的?但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侥幸,连忙挤出满脸的笑,毕恭毕敬地对那一言不发的领队说道:“长官,是不是找错人了?”
  “就是你。”领队身边的一个年轻人振振有词地道,“今年六月X日傍晚,街口的榕树下,在谈及正义的朱阳联盟武装新生力量和伟大的救世主红先生时,你曾使用了不当的措辞,确凿违反了第1874则条例……
  吴勇万万没有料到,当时一句漫不经心的“你们年轻人啊……”会给他带来今天的无妄之灾。这指控说重不重,但说轻也不轻,近来确有不少人因为这些不当的言论而获罪。
  他耸动面部肌肉,竭力让那松弛呆滞的面孔显出几分急切,分辨道:“这,长官,我确实不记得自己有说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但您可有见证人?”
  “有。”那领队脱下帽子,露出了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