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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罪者-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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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跳骤然加速,肾上腺素飙升,血液如同欢快的小河突突涌向指尖,阵阵强弱交替的电流从脑海穿刺而过,令人飘飘欲仙。
台下黑压压坐满了贝塔,台上的演出者却仿佛对着空荡荡的观众席在表演,因为观众的快乐并非来自节目本身,而是依赖于黑暗之中隐秘的狂欢。饱经历练的演员们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毕竟他们演出的成功失败并不取决于能否与观看者达成情感联结。
就在此时,一派歌舞升平的繁荣景象之中,台上传来的整齐划一的歌声却似乎掺进了杂音。
刚开始,这一丝奇异的变调被声浪盖过了,没有人听得真切,绝大多数观众都还沉浸在麻痹又兴奋的刺激之中。渐渐地,人们发现那些站在台上的演员精准上扬的嘴角露出了无法抑制的惶恐,仿佛在台上突然出现了一只隐形的怪物。
——有人唱错音了。
他们尽力保持镇定,双脚却缓缓退后,以混乱的源头为中心四散开去,仿佛那是什么不可沾染的致命病毒。
小八站在舞台最边缘的地方,闭着眼睛放声歌唱,他的歌声如同呜咽的小河,随着声浪起伏颤抖。与此同时,他感到身边的声音都在退后,犹如退潮时的海水一样——潮汐的景象他曾在幻境里体验过。
但小八无暇顾及这许多了,他沉浸在内心的旋律之中,爆发的和弦被赋予了强烈的情绪,从舌尖蹦出的音符长出了翅膀,在空中迅速旋转,仿佛下一秒便要腾空而起,扑向太阳。
音阶逐渐攀高,在到达顶端的刹那被击碎成粉末,簌簌下落。
弹孔无声无息地滑过空气,穿透了小八正在振鸣的胸膛,以一个柔软的弧度落下,在地上发出一声细碎的轻响。
一条猩红色的长蛇从小八稚嫩的胸口爬出,在地板上缓缓拉长了黏稠的身躯,蜿蜒着蠕向舞台边缘,在暗渊之下盘作一滩黑色的血。
变故在顷刻之间降临,Joker被诡异的电流如同绳索一样束缚了手脚,动弹不得。
台上歌声依旧,甚至没有一个节拍的迟缓。
演员们在腥血的气味中载歌载舞,尽管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精心排演的节目有了些许瑕疵,但没有人因此流露出半分抱怨的神情——他们的脸上甚至漾开了更为热切的笑容。台下的观众还沉浸在美妙的幻觉里,对正在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两名役人将这新鲜的尸体和血迹打扫干净,面无表情地投进舞台中央的火堆之中。
被燃烧的肉身化作灿烂的灰烬,从火焰的上方腾空而起,犹如星辰般飞向幕布之上的剧场屋顶。在那里,Sauros的符纹乍然一亮,遍布躯体的鳞片在黑暗之中熠熠生辉。
…
Joker犹如逃离火场一样疾步离开了剧场,循着记忆来到七楼的壁画长廊。
此处的灯不知何故熄灭了,joker取出了那支火炬状的手电筒,弧扇形的光在黑魆魆的长廊开辟出一条明明灭灭的通道。
长廊上的壁画是以三百年为界的历史长卷,他从此在奔向时间的起点,从一个被科技碾碎重组的新世界一步步退回原始的不知名年代,无数被铭记刻画的时光与他擦肩而过,脚步声在空荡荡的长廊上渐行渐远。
画面上,一个巨大的箭头被架置在创世纪的叙述终止处,象征着太阳神射出的灭世之箭。Joker放慢了脚步,却步履不停地往前,仿佛在张臂挺胸以承受那致命的虚构一刺。
在很久以前,可怖的阳光如同瘟疫在城邦之中蔓延,导致了成千上万羊群的死亡。为了避免病毒扩散,国王下令将遭到感染的土地和羊只尽数烧毁。但可惜,微弱的凡火终究无法与毒辣的太阳抗衡。
于是神明化作一名叫做J的外邦人到来,他手执圣火缓步走向凡火,献身拯救了行将覆灭的城邦。
画面中,焦土之上,被描绘成圣者的人物端坐在烈焰之中,他是那样的灼热耀眼,仿佛天上的太阳也成了隶属的光明。画面外,手电筒不慎从Joker的手中滑落,外壳散碎一地,□□的灯泡犹如一枚巨大的火球,Joker孤身杵立在光里,与画中的情景形成了一种遥远而神秘的呼应。
记忆犹如射向他颅骨的箭矢,Joker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疼,伴随着一声闷响,他站立不稳地倒在了身后的墙上。
透过一面镶嵌在墙壁上的镜子,他意外看见了自己后脖颈上一串陌生又熟悉的编号。
J…07。
…
幻境中,管理命运之书的神祇曾告诉Joker,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原生者。
这话中之义暗示的并非Joker的玩家身份,而是在这一层世界观中,Joker竟是当年圣者J的复制人,是远古的救世主在另一种形式意义上的复活。
而此刻,他正打算以一种特别的仪式来毁灭这个荒诞的世界。
Joker来到了这个金字塔状的世界的最高处。阳光从屏障的边缘渗落下来,令人焦灼难当。他忍着剧痛,凿开了穹顶,□□在外的肌肤被炙烤得脱水,面部肌肉因疼痛而痉挛,泪水混和血水从业已半盲的眼中滂沱而下。
天空中发出了某种金属弯曲的巨响,他听见自己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
毁灭了吧,也就解脱了。
然而却在下一秒,落在他身上的带有腐蚀性的强光消失了,犹如演到□□时骤然熄灭镁光灯的舞台。就在Joker以为自己再次以死亡终结了这个世界的时候,蜂鸣似的警报以一种意味不明的频率响起。
铺天盖地的役人从他背后如潮水般涌来,并有秩序地绕开他的身体。它们就像是一群高效勤恳的工蚁,密密麻麻地覆上了“穹顶”之上那无孔不入的喷射毒气的装置,不多时便将其修缮完毕。
原来,那些令人谈之色变的阳光,也不过是另一个人为的骗局罢了。
这个世界还有真实可言吗?
脑海里冒出这句话的同时,Joker彻底地闭上了眼睛。
…
暴风雪的天气,昼夜难辨。
一列火车在横跨河川的铁桥上飞驰,车身仿佛没入了一条由雨雾朦胧的光影组成的长长隧道,没有煤炭的气味,也没有火花的声息,如同一只穿行在人世的鬼魅。
运转不息的轮毂最终被铁轨引向了一个被带刺的铁丝网包围的集中营。
一名身披白大褂的医生笔直地立在十字路口垒起的高台上,数百名孩童惶惶惑惑被赶下火车,挨个地从这名医生的跟前走过,遵循他的手势地向左或向右走。
他的胸前别着一枚泛着哑光的铁勋章,Sauros的图腾烙印其上,但纹路因年月的摩挲已显得有些漫漶不清。白色口罩将医生的大半张脸蒙住,只露出一双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睛,那冰冷的眼神是见证过许多死亡的人才会拥有的。
他的视线在一个长相极其标致的小孩身上停留了很久。
那孩子的皮肤白得像奶,阳光洒落在他的发梢,像糖霜扑在松软可口的面包上。他捂住嘴巴,轻轻打了个喷嚏,这神态让人的心脏蓦地一软。
“将他带到七号实验室去。”医生吩咐身后的助手。
密闭的铁房子就像是一个带编号的坟茔,四周都是墙,身边空无一人,少年却听见窃窃私语涌入耳内,窸窣的声响拖曳着混乱的影子在他眼前出没。
在张目如盲的黑暗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样一句低语:“医生终于找到了最优秀的实验载体。”
与此同时,医生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份人体实验计划被端正地摆在他面前。
那纸上的措辞机械而冰冷,犹如一份毫无感情的产品说明书,但一道道工序的内容细看之下却叫人毛骨悚然。
这是一场关于如何将一名平庸的幼态人类改造成为某种神圣精神复活载体的秘密实验:
首先是肉体的改造,他们相信,无坚不摧的灵魂必须拥有强壮无匹的肉体。他们计划将实验对象的皮肤逐寸剥落,将他的骨头逐根抽出,再用新材料重新罗织与填充。
其次是精神的清洗。先是消毒,从额叶前部的颅骨上钻孔,向内注入酒精,将原来的脑组织毁坏一空。再是手术,用一根两头尖的微型镰刀精准地刺入脑中,细细雕刻一个伟大灵魂的形状。
医生的食指有节奏地轻击桌面,指尖落下的地方正是“THESEUS”的字样——这个实验计划的代号。
忒休斯之船是一个古老的隐喻,这艘船能够永远航行在海上,方法就是不间断地替换零件,直到所有的功能部件被替换一新,如此往复。
无休止的自我更新的终点,究竟是永生的胜利还是覆灭?
医生沉思片刻,站了起来。
他穿过长长的廊道,走到七号实验室门前。不消一个眼神的指示,守在门前的助手便已恭敬地为他打开了门。
那孩子被缚住四肢蜷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如同待宰的小羊羔。
他看见医生从托盘里拿起一个注射器,从另一容器里抽取了针剂,容器上贴着黑色骷髅的标签。
孩子绝望地睁大了眼睛,眸中盈满泪水。
医生转过身来,一声不吭向他走近,将药水缓缓注进了他的身体。
弥留之际,孩子凝望着房间唯一的吊灯,灯盏从天花板垂落,上面只点了一根蜡烛,摇曳的烛光仿佛即将熄灭。
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同时,医生缓缓脱下口罩,露出了一张无悲无喜的脸。
如果把人的存在分割成最小的粒子,那么,每一秒、每一刹那、每一个时间的最小单元里,我们都在重组自身,都在复活。每一个念头的产生都会分裂出一个全新的个体,每一个瞬间的更迭都会通向不同的世界,每一个人都可能承载着千百次新生。。
在上一个世界里,J…07是圣者J的第N代复制品,而眼前这个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的孩子,原本可以成为J…07的祖先,初代复制品。由此往后,复制人每一次的更新迭代,都建立在对前代的替换和覆盖的基础上。
Ethan告诉他,这个世界以及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自我意识的投射。
阿拉丙曾说,破除幻境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掉那个缔造幻境的人。
他就是那个缔造幻境的人。
所以,让一切都结束吧,在一切即将开始之前。
…
乔可均猛地惊醒,大汗淋漓地坐起身来。
身侧传来窸窣的声响,床头灯亮了,映出了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温白凡叹了口气,“又做噩梦了?”
乔可均闭上眼睛,指尖轻按眼帘,那可怖梦境的片段还羁留在他的大脑皮层。他又梦见了温白凡的死亡,梦见他被烧成了灰烬,用来涂抹那只拖曳着长尾的丑陋怪物。
“这个游戏的后遗症也太严重了吧。”温白凡伸手顺了顺他的背脊,掌心之下跃动着不安的心跳,“都过去一礼拜了,你还没缓过来呢。”
是啊,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乔可均狠狠闭了一下眼睛。
他时时刻刻如临深渊,仿佛不多时便会堕回那无尽幻境一般。周围的一切随时都能让他陷入迷怔,季节,天气,大街,人流,纷纭的知觉令人身心交瘁。
背上的抚摸停顿了片刻,温白凡将手换成脸,贴上了他的后背,小动物似的拱了拱。这是他们从前常有的小动作,两人的影子被床头灯投到墙上,交融为一体。
脊椎那处凝固着烈火的感觉早已无影无踪,此刻只余下情人温热的气息。
“明天公休,要不我们一起到南城去散散心吧。”温白凡趴在他背上,半睡半醒地提议道,“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
“我想起这个地方了。”温白凡笑了笑,伸手比划着前方,“一栋有着尖屋顶的大房子。”
已经快要入夜了,四周很安静,仿佛能听见远处海风划过浪尖的沙沙声。乔可均推开熟悉的家门,也终于放下了对周遭世界的戒心,久违地身心松弛下来。
温白凡快步走进院子,在一棵云盖似的树下刹住了脚步,“我也想起了这棵树,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你还记得呢。”乔可均笑了笑。
“那必须。”温白凡心情很好,东瞅瞅,西看看,左瞧瞧,右瞄瞄,嘴里还轻快地哼起了儿歌,尽管依旧是荒腔走板的水准,“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最后一句本应是“二四六七八”,但向来无论旁人如何纠正,温白凡总要固执地把这串数字念成“三六一十八”。
“快来快来数一数……”
蓦地,一种萦绕不散的焦虑又缠上了乔可均的心脏,他的肌肉倏尔一僵,就像被巨蟒勒紧了胸膛的拉奥孔。
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吗?
他既怀疑当下的幸福是虚假的,又担忧这种怀疑会破坏了当下的幸福,夹杂在矛盾当中无所适从。
“……快来快来数一数,三六一十八。”温白凡念出了那从小错到大的一句童谣。
乔可均心头一松,浑身灌满了沉甸甸的庆幸与满足。他看着那人转悠不停的背影,心头有雪花似的音符轻盈地落下,思绪被拉回了很久以前。
在很小的时候,乔可均便知道自己能通过肢体触碰窥见别人的内心,但即便他已尽可能与他者保持距离,在独处时,他依然能听见一种低频的噪音,似是世界的低语,又像是某种隐秘的神谕。
而那时候的温白凡,是他除了父亲以外的,唯一一个无法窃听内心的人。在这个孩子身上,乔可均第一次体会到了未知的惶惑与惊喜。他学习聆听这小孩用语言组织的表达,在有限的沟通中笨拙地建立起人与人的连结,这个过程就像小王子专注于栽种他的玫瑰一样,成长期所带来的孤独感也逐渐得到消解。
那个孩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乔可均已经记不清楚了,生活中的告别往往并不遵照戏剧的程式进行。也许就是某个平平无奇的午后,当他醒来,周遭的一切与往常无异,唯独少了一个人。
刚开始,他或许还会感到沮丧和不安,但时间就像海水抹平沙子,他渐渐对这段时光的真实存在与否起了疑心,在最后,他无知无觉地告别了那一段记忆。
长大以后,乔可均学会了屏蔽自己的听觉,与世界平静地共处。他离开了空无一人的家,两手空空地闯进人世间,再后来,他遭到了背叛,失掉了事业,两手空空地再次回到这栋冷清的房子。在那个偶然的黄昏,狭长低矮的阁楼上,夕阳斜映进来,照见了灰尘,打破了一室沉寂。在一堆沉积着年岁的旧物之中,他找到了一沓卷起的素描画像,连同烧焦的小奶锅放在了一起。
在展开画像的那一瞬间,他又重新听见了那种持续的奇妙的嗡鸣。
直到这时候,乔可均才赫然想起,原来在分别以后,他也曾经用笔触勾画过那个离去的少年,以一种创造性的虚构来消弭自己的怅然若失。
他决定到朝城去,他要找到他。
在重逢的一刹,温白凡的存在并不仅仅是他自己,更是乔可均脑海里创造出的某种事物的印证。
神明如要寻找一种面目现于世人,那必定是每个人的挚爱的模样。
第60章 六、陷阱
在恐怖弥漫的氛围之中,决心通过自我毁灭来印证真假尚且不是太困难的事,但如果,这是一场美梦呢?
在这里,求不得的都被拥有,放不下的都会归来,生离可以重逢,死亡将被重新定义……
美梦之所以令人失落,在于稍纵即逝,在于必然失落于现实的结局。但如果,我们能被允许在爱与美的幻境中长眠不醒呢?
黎明将至,窗外没有一丝光亮。
卧室里,花苞状的香薰蜡烛里藏着整片春光,将两人彻夜缱绻的交缠的影子勾勒出暧昧的边缘。乔可均牢牢扣住那人的手腕,将那被欲望蒸得绯红的□□身躯压倒在窗台上。潮热的喘息让凉滑的玻璃泛起了雾气,轻纱般笼住了那张沉浸在快感之中的面孔。
就在最本能的时刻,乔可均却蓦地听见了一个错漏的音符,将整个乐章撕扯得支离破碎。一种异样的感觉刹那被某根隐秘的神经勾动,骤然涌上心头的陌生感几乎勾销了他的欲望。
他敏锐地觉察到,某种不可名状的事物正蛰伏在他从未意识到的某个角落,对他进行着神经质的注视。
“怎么了?”水濛濛的倒映上,温白凡轻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地在光影的折射之中与他对视。
一串闪烁的代码从那较之常人略浅的瞳孔中飞快划过。
在他身后的窗外,第一抹曙光遥遥升起,在天边涂抹着玫瑰色的云朵。
乔可均内心一阵震颤,他赫然听见了覆盖在爱偶之上的布帛被撕裂的声响。
他停下了动作,愕然地后退一步。
“怎么了?”温白凡又问了一遍。
乔可均终于知道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
“怎么了?”温白凡第三次问道,他说话的神态、语速都与之前如出一辙。
这样“温白凡”是一样被预设了程序的产物。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犹如镜像,映射着乔可均内心深处的柔软和恐惧。他是拥有高超模仿与领悟能力的智能形象,他是乔可均自我营造的完美的孤独世界,但唯独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乔可均陷入了迟疑。
他确定自己依然陷落在循环不休的梦境之中,但他却面临着这样一个问题:也许在他将要回到的世界里,温白凡是从不存在的,而温白凡所存在的世界,由始至终都是他的幻觉。
回到现实,就意味着必须承担失去挚爱的风险。
“你要离开我了吗?”梦境之中的温白凡脸色惨白如纸,无声而倔强地挽留着他,“这里可以是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只要你愿意。爱情只是一种概念,它可以降临到任何载体的身上,那么,为什么不可以是我?确实,我并不天生拥有感情,但人类虚伪残忍的套路亦不亚于冰冷的机器,与他们相比,我其实更有温度。”
那一个“温白凡”的脸上恰如其分地呈现出痛苦与不舍交织的情绪,他身上随意裹着一件白色的浴袍,领口微敞,有意无意地展示着富有吸引力的身体。他语气急躁地喃喃自语,又似在以一种躁动的真诚来试图说服对方。
“你爱着的那个人,也只是一个瞬间、一种状态而已。他也处在无休无止的变化之中,最后变得面目全非。终有一日,你看着他,也会像第一次从我的眼中看到代码一样,感到无尽的错愕与失落。人类爱着想象中的对方,一旦想象破灭,就要分离。”
“爱意的消逝是必然的,两个独立个体之间的远离是不可逆转的。但我不会,我不会与你分道扬镳,因为我就是你的一个轮子,我们可以永远共处于一种同速变化的静止。只要你留下,就可以让挚爱永生。”
“你甚至不必担心这样的爱会乏味。一旦觉察到你的冷淡疲乏,我可以制造一场能让感情升温的意外争吵,在不必承担分离风险的情况下,我们可以尽情享受误会和矛盾带来心理刺激,就像某种适可而止的虐恋游戏。只要你留下,我能提供足以支撑你一生的抚慰和陪伴。
乔可均上前一步,一把将他抱住,轻轻撩开他被汗湿得粘在额上的碎发。
他脸上的血液一寸寸地热了起来。
晨光静美,天上的云朵洁白而厚,即使无风也缓缓改变着自己的形状。窗外的树木郁郁葱葱,许是被阳光晃花了眼,枝芽轻轻一抖,一片叶子打着旋儿缓缓落下。
一道身影从窗台急速下坠,重重跌落在烘热的泥土之上。
…
幻真舱里,乔可均蓦地睁开眼睛。
“你醒了?”Ethan笑吟吟地坐在一旁,“你输了。”
乔可均仰躺在椅子上,眼神有些发直,喘息微微急促。
“我早在你之前便清醒过来了。”Ethan交叠双腿,十指交叉优雅地置于膝前,“根据赌约……”
乔可均突然一笑,打断了他的话,“不,是你输了。”
Ethan一怔。顷刻,他眼前的迷雾开始消散,乔可均的面孔变得叠影模糊,继而重又清晰起来。
两人依旧一坐一躺。
“你醒了?”乔可均不疾不徐地卸下指头的脉搏夹,把话原封不动地回赠,“你输了。”
“Well,我确实输了。”Ethan沉默片刻,吁了口气。最后一关的幻境最难识破,它由玩家心底最迫切的渴望构成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他摇了摇头,懊恼的神情流露出几分孩子气,“我竟然输了。”
Ethan对于胜利如此执着在意,对待失败的态度却意外洒脱,不由得令人对他的观感改善了几分。这是真正坦率可爱的游戏精神。
乔可均张目四顾,偌大的天光堂寂静无比,进入游戏的人们都还没有醒来,而游离在外的人们被安排在露台上进行户外派对,隔着玻璃,无数觥筹交错的身影无声地晃动。
乔可均淡淡地吐出四个字:“根据赌约。”
“对,赌约。”Ethan耸肩一笑,“按照我和另一位乔先生的约定,我输了,便不会继续和他们合作。说句实话,我也不愿意他们的计划e true,毕竟在未来的某一天,我还想跟你再比一场。”
“他们的计划……”
“教堂的中廊nave,这个词来自于船navis。这是因为在古老的教堂,中廊屋顶的结构和船底的构造是完全相同的。”Ethan没有直接回答,他指了指头上的穹顶玻璃,说起了像是毫无联系的话。“等诺亚方舟建好了,上帝就要开始降下洪水对人间进行清洗了。”
言毕,Ethan突然左手握拳,小拇指和食指像羊角似的翘起,轻眨右眼,做了一个“啾咪”的手势,“好啦,不跟你聊了,我这次到朝城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我得先去换套衣服啦,和网友初次见面一定不能见光死……Oops,我好像暴露太多了!”
…
乔可均推开了场馆的大门,来到了宽敞的露台上,酒会上,不少名媛悄悄向他投去打量的目光,暗地里交头接耳地互相询问着这人的来历。
在众人或明或暗的注视里,周文涛径直向他走去,似是不经意地与他擦肩而过,“跟我来。”
“去哪里?”虽是带着疑问,但乔可均的脚尖已下意识地转向了周文涛背影的方向。
周文涛飞快地向四周投去一瞥,低声说出了一个地方。
乔可均吁了口气,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
…
光明塔顶层的结构和科学城郊外那实验工厂的地下迷宫如出一辙,弯弯绕绕,关卡重重。
站在走廊尽头一个似曾相识的房间前,乔可均挑了挑眉,“你确定温钺就在里面?”
“Z先生计划今天有大动作,我才知道了这个地方的存在。”周文涛说道,“听闻这地方从前是决不允许旁人靠近的,也是今天,人手都分散到别处了,才让我寻到了空子。”
“这扇门看起来需要密码。”这里就是前不久他和温白凡闯入未遂的那个房间,尽管破解了密码,却还是遭到了机关暗算,止步门前。
“这是一扇只能从里面打开的门,房间里的人才是唯一的钥匙,而密码本身只是一道障眼法。”周文涛伸手将门推开,缓缓说道,“一个陷阱。”
乔可均略一迟疑,但还是走了进去。
门在他身后被徐徐关上。
这个房间的构造正如佘风吴曾描述的那样,徒有四壁,中间一张材质不明的卧台,一个男人仰躺其上。
只见那人缓缓坐起身来,回头向乔可均看了一眼,似笑非笑地开口:“好久不见。”
“沈院长。”乔可均点了点头,像是对出现在这里的是沈司原而非温钺丝毫不感到吃惊。
“你还是老样子呢,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沈司原失笑,眼底滑过一丝无法掩饰的赞赏,“可惜了,当年你要是能接受我的安排,诺亚计划也许还能提早完成。”
…
世界犹如一个巨大的金字塔,原本是远古神灵意志的产物。但随着时日远去,这一团无所凭依的神秘力量逐渐失去了至高无上的地位,陆续被狂妄无知的人类所取代。而这片土地的原生支配者,我们姑且称之为“Sauros”。
Sauros的后代继承了它的异能,散布在世界的各处,但因为数量稀少,这些异能者有的与一部分人类结成同盟,有的籍籍无名隐匿于人世。随着时间在推移,他们渐渐感到自己和普通的人类没有差别。
“他们睡着了,必须有人将他们叫醒。”沈司原笑了笑,“相比而言,人类当中那自以为是的佼佼者都不过是蝼蚁罢了,就让他们沉浸在作茧自缚的梦境之中吧。”
Sauros一直存在,但它的力量会随着宇宙能量的变化而起伏不定,以三百年为循环周期,时而昂扬,骤而衰退,渐而式微,继而卷土重生。但要让Sauros真正重临于世,有两个必备的条件,那就是一具长生且强悍无匹的肉体,以及一众盲目忠诚的信众。
在罪恶流布的年代,“神之手”是最接近神明的存在。它与其说是某个人,倒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英雄雕像,一个象征无所不能的符号。他无坚不摧的双手由无数看不见的手塑造而来的,它点燃起人类的恐慌和激情,承载着人类的祈祷与渴望。它传递了这样一种信号:正义将会从天而降,滔天洪水能够洗净世间每一寸肮脏的土地。
这世界是一场巨大的阴谋,光影制造出疑窦重重的画面,言语声息当中满布逻辑陷阱,我们呼吸的每一缕空气中都弥漫着令人俯首听命的公式,我们的每一寸知觉都是命运将我们操纵如木偶的丝线。
温氏一脉原本是最优秀的工具,他们拥有极其强悍的生命力,在Sauros衰弱的年代,他们可以归拢人心和能量,而在Sauros需要重临于世的时刻,他们是最佳的夺舍载体。
只是有一点,这种侵夺的行为只能在入侵者力量至盛而受载者意志荡然无存的情况下发生。
在温白凡上大学的那一年,发生了一件与他切肤相关的大事,尽管他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那时候,在经历长达十年的沉睡的精神沉降后,温钺已经被沥尽最后一点个人意识,于是赵明判断,那是让当时力量已经达到顶峰状态的Sauros寄生的绝佳时机。
只是那一次,他失败了。
Sauros的灵魂拥有数千年的时光与记忆,一下子入侵到温钺的身体里,就好比挤入过于庞大复杂的数据,让无法承受的系统瞬间陷入瘫痪状态。它被困在了那具身体里,仪器能探测出温钺体内的能量发生了剧烈变化,只是他再也没有醒来过。
这或许就是自那以后,温白凡终于得以挣脱少年时代的梦魇,不曾纵身堕入深渊的缘故。
但赵明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让Sauros复活的愿景,而这一次,他找到了沈司原结成同盟。
沈司原是一个已经步入衰老期的普通人类,但他对永生和权力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热切渴望。这野心勃勃的样子时常让人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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