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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乘流年遇见你-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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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岁的小姑娘正坐在摇篮床里玩皮球,水汪汪的大眼睛懵懂又清澈。
“这孩子,究竟是哪来的?”我问安祈年。
“孤儿,难得找到相匹配的血型。我便向孤儿院投了一笔赞助,权作协商助养她。
长宁这几天在做各项检查,用一个疗程的药后就可以准备手术了。”安祈年随手拿了个玩具娃娃,丢给这女孩。那动作就好像在喂动物园里的猴子吃香蕉。
我倒吸一口冷气。我说安祈年,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她在我怀里哭……她哭着叫妈妈。
“小孩子会叫妈妈是本能,她父母车祸去世了。话说的还不利索。”安祈年轻哼一声。
“安祈年……”我话到嘴边,却哽咽着反复犹豫。
我说你现在是长宁的养父。无论出于什么动机,至少请为他积点德。
“你不想救长宁么?”他突然提高声音,严厉了几分。
我点头说想,当然想。
可是我们总不能为了救长宁就去做违背良心的事啊!这小姑娘还这么小,你真的,已经征得人家的父母的同意了么?
“夏念乔,你到底想问什么?”男人转了下眸子,不客气地对抗着我的质疑。
我深吸一口气,心想既然怀疑,那不如就趁机一口气问到底。我轻轻拉着安祈年的袖子,很认真地看着他:“安祈年,长宁要是知道你绑架别的孩子来救他,他会怎么想?”
说到这儿我心里猫抓一样难受。我告诉安祈年,长宁刚刚对我说了些什么。
秦婧婧是他唯一的朋友,但他不希望女孩以后因为自己有可能会死而伤心,宁愿再也不要跟她一块玩。
我说长宁虽然性情成熟,但他的心却和所有同龄的孩子一样,水晶般纯粹,至少不能被罪恶的东西玷污。
“够了!”安祈年厉声打断我的话:“捐个骨髓又不会要人命!何况……就算有什么报应,我担着便是。”
“你确定么?你确定你心安理得么?”我丝毫没有退缩地看着安祈年:“这小女孩才两岁,你知道她的具体情况,了解她父母的心情么?”
“夏念乔你想怎么样!你凭什么就觉得……我不是心安理得?”安祈年一把钳住我的下颌,将我用力掼在墙上。
他是一个很容易失控的人,被激怒的后果很严重。我不聪明,总是学不乖。
我说如果你心安理得,就不会用这个方式来做事了。而是应该很兴奋地告诉我说——找到了合适的配型,我们可以救长宁了。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我不懂什么叫很兴奋……”
的确,安祈年只能称为怒无常,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很欢喜的样子。
“安祈年,你告诉我小姑娘的来历行不行。”我请求他:“我也想救长宁,但至少,让我一长宁妈妈的身份去恳求人家父母答应救我们的孩子。哪怕让我跪在地上,哪怕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
但你不能总用你一贯的生存法则来以暴制暴。社会有社会的规则,这是个讲人性讲道理的地方啊!”
“讲道理,守规矩……”安祈年捏住我的下颌,眸子里的光比冰山更硬冷:“你看不起我做坏事?
夏念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兰家蔚倒是一辈子安分守己,可结果呢?
这世上,只有权力和金钱才永不背叛……”
我没有再说话了。我觉得自己跟安祈年的三观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同极相斥的。
可他说的也没错——我想好好过日子,奈何有个夏榴那样的姨妈把日子过成了狗。
兰家蔚也想本本分分生活,逍遥自在地追求艺术天堂。奈何却因我涉水危机,无辜丧命。
当现实中的冲突变得不可调和的时候,我们这些普通人因为实在不够强大……就只能任人宰割。
甚至于家蔚死了这么多年,我连那些混乱的凶手都看不清,任由他们逍遥法外……
我想我无法从心底真的接受安祈年的行事作风,可又不知不觉地开始对他产生信任,愿意被他说服。
他身上,好像真的有种很奇妙的东西在不断吸引着我……
那一瞬间我像被一记警钟敲醒:
我究竟,是因为如是疼爱着安长宁,而选择不想离开安祈年?
还是因为想留在这个男人身边,而越发把安长宁视如己出地疼爱着。
后来安祈年将我进电梯,转身看了眼还站在病房门口端水无措的阿美:“好好看着这小姑娘,这几天就不要到长宁那里去了。除了我派去的人,任何生面孔都不能接近女孩。”
“是,三少爷。”
唉,还说不是拐来的?真要是正道来的还用保护得恨不得用透明胶贴上么!
我猜想校庆那天安祈年一定是听说了长宁出事后立刻往医院赶,来不及处理手上的事才暂时把孩子送到家里去的。否则以他这样的警惕,多半不会让我知道这女孩的存在。
他早就知道长宁的病,所以早就在做该做的事……
而我,低下头看着自己泛青的手臂。我想我也不是一无是处吧。
只要能救长宁,哪怕安祈年做了魔鬼……大不了我做妻子的陪着他下地狱就是了。
我应该是对自己的良知和原则打折扣了,否则心情怎么会莫名地稍微好了一点。我说安祈年你要带我到哪?
他没说话,只是低头翻了翻我买的礼服:“安惜君就这个品位?”
我嘶了一声,说不是挺好看的么?
“胸口太低了,”安祈年上下扫了我一眼:“重新买。”
我低低头,看看自己的平胸。
我说没关系吧,我本来就没什么胸。
“知道自己的弱点还不学着点扬长避短?”说着他叫了一声前面开车司机的名字。
人家立刻就会意了。调转了个方向,直接带到了商场。
半小时后,我坐回到车后座上,摩挲着新礼服上的新增的厚厚一层胸垫……我说安祈年,其实你是在侮辱我对么!
车停下来后,我才发现安祈年把我带来了唐豪名苑。
自从几十天前他把我从这里一个巴掌抡走后,我再也没有来过。
“为什么……要来这?”
我回头看看安祈年,就见他冲司机挥了挥手,人家立刻就把后备箱打开了。
从容恭敬地从里面拽出一个盒子端到我面前。
我的……小提琴?
一脸莫名地看着我丈夫,我说:“你破产了?要我卖艺?”
“今晚我要会见个重要客人,你来拉一曲助助兴。”
第七十一章 谁的儿子?
就这样,我在洗手间里换了——呃,夜礼服假胸。略略擦了些粉和唇膏,让自己显得不要太苍白憔悴。然后便跟着安祈年上到唐豪名苑最顶层的宴会厅里了。
我之前在唐豪这里做过半年的兼职,活动范围也仅限于一楼的散场大厅。我讨厌这种地方。多一寸都不想沾染。所以也不曾意识到,整个唐豪名苑的豪华阔气程度,远远超乎我的想象。
以安祈年这样的身份和身价。在外人眼里应该只是为了赚钱才买下唐豪。但场大是非多,有命赚还得有命花,大概也只有他这样的人才能有信心hold住吧。
这时安祈年指了指无声喷水池边的红毯台,示意我站上去,随便拉点悠扬柔和的曲子。
我哦了一声,顺从地摆开架势。侧头压在琴托上,划出第一个音符。
我不喜欢在这种地方演奏的根本原因,并不是单纯厌恶这低俗的氛围,而是因为……那些到唐豪名苑的人,哪有一个是为听曲子的呢?
他们不懂艺术,不懂欣赏,枉费了我纯粹的造诣和价值。
大多数要么匆匆瞥过我雕像一样的身姿,只顾着自己那些充满铜臭味的交易和应酬。要么面露淫光。来回扫视着我的上下三路——恩,不过没关系,我今天是假胸。
安祈年坐在我演台左侧的豪华沙发内,坐姿很惬意。助手和保镖排在两侧,那架势……应该是在等什么人?
我想我要不要换首曲子,试试京戏《鸿门宴》也行,呵呵,比较应景。
半曲结束后。正厅大门被推开,我看到几个人走了进来。
正前方的男人大约六十,戴着那种很沉稳很厚重的眼镜。一股城府世故的目光透出来,让人觉得有点距离感。
“安先生,久等了。”男人未开口,先及笑。堆着满脸圆滑的皱纹,至少让我觉得挺虚伪的。
“坐等康先生大驾光临,是敝人的荣幸。”安祈年站起身来,上前两步与他握了一下手。
我多少猜出来了,这男人……应该就是康力集团的老总康尤?康迪琳的父亲,王雅若的舅舅。
恩,我没猜错,因为康迪琳穿了一身黑红相间的低调短款礼服,跟在他父亲身后呢。
我心里恨得痒痒的——安祈年这……是不是有意给我难堪啊!
设宴招待康家父女?还特么让我演奏作陪!
你信不信我贫血性休克昏倒给你看啊。可是我没有心情怨愤和吐槽,因为我看到康尤臂弯里还挽着一个女人。
一个五十七八岁。但气质雍容华贵,保养甚好的女人!
啪嚓一声。我手里的弓杆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康先生真是好气场,我这里的琴师没见过世面,多有得罪。”安祈年亲自俯下身子,将弓杆拾起来交到我手里。
我惊魂未定,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康尤身边的女人。竟是忘了去接……
而那个女人,也下意识地松开了她男人旳手臂,脸上的表情透着寒彻骨的深意,却没有我那么震惊。
“这位,就是康夫人吧?”安祈年微微欠下身,拾起兰晓梅的左手,做了一个很绅士的轻吻动作:“康先生举行婚礼的时候,我恰巧在国外。如今才能一睹康夫人的芳容,真是幸会。”
“安先生见笑了,听闻安先生也在不久前娶得佳人,却未曾公开。可不知是哪家小姐这么有福气?”康尤说这话是口吻可不算友善。
用屁股想想也知道,康迪琳若是能顺利嫁进安家,与双方利益只有好的没有坏的。可是安祈年突然转而娶我,康尤脸上不好看也是人之常情。
但我不想关心这些——
康尤有什么立场,康迪琳有什么嫉恨,安祈年有什么阴谋,这都跟我没关系。
我只想知道康尤新娶的这位夫人……为什么会是兰家蔚的妈妈兰晓梅!
我认出了她,她当然也认出了我。她看我的眼神跟六年前差不多少。虽然没有当年那种气急败坏的疯狂,但是那种想把撕碎我的恨意依然揉在波澜不惊之下。
“爸,晓梅阿姨。你们可是不知道唉,”康迪琳上前去,一手拉着兰晓梅一手挽着她父亲,一双眼睛只往我身上飘:“这位安夫人,可最是深藏不漏了。这不,亲自上场献艺,来欢迎咱们呢。”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木偶样的我身上。
安祈年没说什么,只是浅笑着伸臂揽住我的腰:“我妻子平日不愿多见人,这次带她出来,还是我哄了好久的。是吧,阿念?”
他看我的眼神尽是柔情,但实在是太虚假了,怎么瞧着都是故意做给康迪琳看的。
我被他拧着腰,浑身像被拔罐了一样不舒服。
可就在这时,兰晓梅突然拉了下康尤的胳膊:“我有点不舒服,想下去透透气。”
“朱利安!”安祈年挥了下手,叫来身后的助手:“我有要事跟康先生谈,带康夫人去下面的豪华包厢里休息。”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去。”兰晓梅盯了安祈年一眼。
“晓梅阿姨,我跟你一起。”康迪琳真是个讨长辈喜欢的姑娘啊,跟后妈的关系也这么好?我当时就在想,之前当她能说出我和兰家蔚的事我就很奇怪,如今这般架势……可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康小姐。”安祈年没有叫她的名字,只是叫她康小姐。
别说我没反应过来,就连康迪琳都怔了一下。
“康小姐请留下。今天,有些话我也想要当着你的面前说。”
康迪琳怯生生地看了他父亲一眼,然后乖乖靠过去。
我哑了哑声音,问安祈年说‘我呢’。其实我的心早就已经随着兰晓梅追出去了——
整整六年,我一直没有再见过她。我甚至以为她是不是因为挺不过丧子之痛,已经离开了人世。
然而她过得很好,还如以前一样漂亮。似乎做了局部整容美容,一点都不像已经五十七八岁的人。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宿,虽然我对康家人的立场还持保留态度。但依然为她高兴……
毕竟看到兰妈妈老有所终,家蔚也可以安息了吧。
“换一首曲子,专心一点。”安祈年打断了我的神游天际,然后重新把我推上了台。径自一抬手,向康尤做了个邀请的动作,邀他们父女入座。
我忐忑地攥着弓杆,像个提线的木偶。选了一首很舒缓的曲子,足够自己能听见他们的一切谈话。
“安先生,我想我们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深谈的了吧。”康尤燃起一支雪茄,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安祈年:“我们康力集团与安临已经合作多次,彼此都是相依仰靠的。当初也是看在迪琳和雅若的面子上,才愿意为您单独匹配一支融动股。
毕竟都是一家人嘛,横竖都在咱们碗里。
可如今,您与安家二少水火不容。呵呵,我作为雅若的舅父,这立场实在是……
贵家人自己的事,又何必难为我一个外人呢?展翔集团在您手里大有起死回生之势,想找个融资商还不容易?我们小庙里,真是供不起安先生这样的真蛟龙啊。”
我走了两个音,本以为没人有心能听得出来,却没料到安祈年突然抬了下眼——他居然在认真听!
这一心二用的精神,真是比兰家蔚一边弹琴一边吻我还有水准。
“我本以为康先生是个聪明人。同样是投出去的钱,难不成您宁愿塞到安子鉴那里去补窟窿,也不愿意跟着我赚大的?”安祈年端着红酒,薄薄的浅低倒映着他英俊的侧脸。
我倒没什么感觉,估计康迪琳是看得芳心大乱。
“呵呵,做我们这一行的,最懂什么叫利润与风险的平衡了。”康尤冷笑一声:“子鉴再不济,那也是我自家外甥女婿。安先生呢?
这远近亲疏的道理,大家可都懂。”说着,他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又把目光落向我。
“安先生的意思,只要我娶了令嫒,那就是比安子鉴更亲的自己人了?”安祈年笑道:“那么,您娶了我干妈呢?”
这一次,我砸到地上的不是提琴弓杆,而是我自己!
我本来就有些贫血,下午又哭得脱水,这会儿连环霹雳落下来。
当场就撑不住了。
高跟鞋一歪,我一下子坐倒了!
兰晓梅是安祈年的干妈?
兰家蔚的妈妈竟然是安祈年的干妈?这么说,他从一开始就是认识兰家蔚的?
难怪有意无意地提起,有意无意地嘲讽。我……这么笨,怎么从来没想到过他会认识兰家蔚!
安祈年看了我一眼,然后叫人搬了把凳子过来。
“令夫人没事吧?”康尤从一个震惊里过渡到另一个震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安祈年。
“没事,没见过世面而已。”安祈年笑笑说。
“爸,我……我还是先走吧。去看看晓梅姨。”康迪琳估计这会儿也坐不住了,再次提出要走。我猜她这是听说了兰晓梅和安祈年的关系,想要赶紧去拉战队。
可是安祈年再一次把她叫住了:“康小姐别这么急,我还有东西给你看呢。”
他再一次转向了康尤:“康先生,回到我们话题上,看在我干妈的份上,您……有没有改变主意啊?”
“安先生真是说笑了,晓梅是我的新婚妻子,向来都不参合生意上的事。咱们还是——”
安祈年轻哼一声,击掌两声。只见整个大厅的灯光顿时暗淡了下来,我还以为他这是要人举两排枪逼迫康尤就范呢!
还好,只是面前的白墙壁上被播放了一段视频投影!
画面上是个被揍得仿佛猪头三一样的男人,我觉得眉眼貌似有点熟,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哦!原来是我们学校的保安,姓王好像。
王保安在视频里一边哭着一边求饶:“我……我全说了啊。是新来的康老师给了我一万块钱,让我在夏老师上台前弄松了台阶的螺丝。
半米高而已,就……就只是个恶作剧,没想过会害人命啊!我不知道那孩子会受伤,求你们放过我!”
康迪琳呼得一声站了起来,脸色全白了。
康尤又不是傻子,虽然不了解事情的原委,但这会儿也明白这段视频的意义应该叫做——把柄。
“安先生,小女被我宠坏了,可能跟令夫人有些误会,好在也没什么大碍是不是?呵呵,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我这里给您陪个不是——”
康尤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估么着也没觉得事情很严重。
“是么?您怎么不问问令嫒,真的是没有什么‘大碍’么?”安祈年抬起一只手,悠然搭在膝盖上:“受伤的孩子叫安长宁,是我爷爷最疼爱的长重孙。
康先生,如果老爷子知道长宁是因为什么而受的伤,你可以想像一下——
你与安临集团第四季度的合标计划,还有没有施行下去的可能?
如果我猜的没错,您可是做了四倍的杠杆在里面。
彼此都是本着最初的信任,才拿身价往里扔的。一旦确认资金到位,只要一方做空违约,另一方可就是屎都没得吃!”
“这……”康尤的脸色已经近乎屎色了。
安祈年冷笑一声,趁热打铁:“爷爷的脾气我知道,能有今天的江山,可都是年轻时候用刀枪砍出来的。
翻脸不认人这种事,是他的一贯作风。如果他知道你们害得长宁现在还躺在医院,再加上安子鉴手里的一本烂账——
呵呵,康先生,现在从安临集团撤资还来得及。你要不要考虑下,赶紧跟你那不争气的外甥女婿划清界限?”
我的鬓角一直在往下流冷汗,可能是太虚弱了。再抬头看看康尤,恩,比我惨多了,已经跟喷泉似的。
“安先生,您也知道安老先生的作风。我现在撤资,安临可就吃瘪了——到时候,他能放过我们?
安老先生以前是什么出身,呵,我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康先生的意思,我就是吃素的了?”安祈年的笑意慢慢收拢在唇角,一个响指打出来,哗啦一声两侧黑衣保镖鱼贯入内!
吓得康迪琳啊一声缩到她爸爸身旁!
“你……你要干什么!”康尤几乎要吓尿了。
安祈年起身大笑:“康先生别紧张,我只是让他们传两杯红酒过来。”话音未落,我就看到站在门口最外侧的一个保镖端着一只漆黑的托盘,上面摆了两只精美的高脚杯。
一个人接一下手,就这么传了过来!
“康先生,这是我从K国带回来的Chateaud’Yquem,就是专门为了招待您的。”
安祈年挽着袖口,倾倒了两杯。微笑着递给康尤。
我甚至能听见那家伙的牙齿打在玻璃杯边缘处的颤抖音。
那一刻,我觉得安祈年对我的态度真的已经算是很客气的了!
“康先生这杯酒下去,我们就算是deal了?您放心,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安子鉴的虚账,只要您公开披露出去,便可以就安临集团亏空数据的虚假报表进行单方面违约抗辩。
到时候,我爷爷自己理亏,碍于媒体和舆论,也是万万不敢动您的。”
一杯酒下肚,康尤的脸色已经变得很奇怪了。我猜他大概只是想壮壮胆子,以免在跟安祈年说话的时候发出不自觉地软蛋音。
“安先生,那我们……后天就是认资日,我得——”
“康先生是要回公司吧,辛苦您这么晚还要召集员工会。”安祈年看看表,轻笑一声:“放心,您的夫人和爱女可以留在这里消遣。我请场。”
我不知道康尤今天这场鸿门宴是不是吃得消。但我的内心已然是崩溃的了。
康迪琳目送着她父亲离开,怔了半天才哇一声哭出来。
“祈年,你都是骗我的么?你……之前接近我就是为了利用我父亲的公司!
现在你不要我了,就用更狠的手段来逼迫我们!”
“手段?”安祈年一手拉起瘫软的我,扶着我走到女人面前:“康迪琳,我不是没有警告过你——
离安家人远一些,离王雅若她们远一些。兴许我还能对你有一丝怜悯和疼惜。你自找的。
——再敢动长宁,我就宰了你。”
“祈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伤害长宁的,我……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我……”我不忍心看她扑倒在我们两人身后那狼狈的姿态。
我想,也许她是真的爱着安祈年,安祈年也未必就是对她一点好感都没有。
这个姑娘不犯浑的时候,还是落落大方楚楚可人的。
只可惜,她动了安长宁,等于说拔了安祈年最碰不得的虎须,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处激烈的鸿门宴吧。
只不过,我想我不应该再有心力去想别人的立场。我连我自己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都不知道!
安祈年把我按在墙壁上,双手捧着我的脸说:“你让我解决康迪琳?现在满意了?”
“我……”我按住他的手,心跳如擂地追问。我说我已经忍了一个晚上,你告诉我——兰晓梅是怎么回事!
“安祈年,你……认识兰家蔚?”
“认识又怎样?”他伸手拨了下我那与汗水粘连在一起的刘海:“兰家蔚算是我朋友吧,他死了,我替他照顾一下他妈妈又有何不可?”
“朋友?”我连连摇头:“家蔚平时接触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又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不相信!”
我的脑子乱死了,好像有什么样的真相即将呼之欲出,却怎么也串联不上最后的一根线索。
“他接触什么样的人?”安祈年冷笑一声:“有学问的,高素质的,安分守己的,可最后还不是一样死于非命?”
“你——”
“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在这。”
“安祈年!你给我说清楚——”我快两步想去追他,无奈脚已经软的不行。
“夫人,我送您回去。”司机把游魂一样的我带到外面的泊车处,我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好像被从里到外强女干了个遍,又落魄又落寞。
我说不用,我想静静。
“可是——”
“说了不用!”我很没出息地冲他吼:“几公里的路我能自己走回去!再敢跟着我,我就撞死在你车上。”
估摸着我是把他吓到了,司机很无辜地跟安祈年打电话,我听到电话那端男人的声音冷冷的:“随便她。”
我转身就走,跑了几步才停下。脑子里乱得几乎让我意识不到自己有多疲惫了。
安祈年认识兰家蔚,兰家蔚的妈妈又嫁给了康尤,康迪琳是安祈年的前女友,安祈年又认兰家蔚的妈妈做干妈?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缺了什么信息,什么线索?差什么环节才能组成哪怕不美丽却能让我安心下来的真相!
“夏念乔……”
身后幽幽一声,好像鬼魂的呼唤。我吓得差点栽倒,一转身——
“你……”
我认出这个女人了,黑色的风衣已经有点脏了,脸色憔悴的就像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
当时她在家门口扑上了我的车,没说上一句话就被人拉走了。
而这几天来,我一直觉得有人好像在暗处跟着我——
“你认识我?”我倒吸一口冷气,确信自己好像……没有见过她的脸,但又说不出来哪里觉得熟悉。
普通一声,女人当场就跪下了!
我几乎吓死,赶紧过去扶她:“你干什么,快点起来。我……”
“夏念乔,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求求你,求你劝劝你丈夫!
点点还不到两岁,她有很严重的哮喘,不能捐啊!”
“你说什么?”我抓着她的手臂,一时间,脑子里回路着那个小女孩一双懵懂清澈的大眼睛。
我记得她绝望的哭声,记得她呼吸困难时憋得发紫的小脸,记得她抓着我头发不停地叫妈妈……
夏念乔……我可以理解你想救长宁的心情,可是……
“大姐你别哭,你先起来,我们慢慢说——”我红着眼睛扶她,可是她却不肯起来。
“我不起来,夏念乔,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看在我们都曾那么爱着家蔚的份上,别动我的女儿啊……”
啪嗒一声,我垂下了手。
“你说什么……你是?”
我看着她那张不人不鬼的惨白脸色,几乎要搜刮出记忆深处的每一层细胞!
“你是……鹿嘉怡?”只觉得自己的肺像要被抽空一样,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她已经憔悴成这个样子?让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我,硬生生不曾认出来!
我知道鹿嘉怡,我以前学校的老师领导都知道。
因为她写过无数的匿名信过来,责骂我是个抢她未婚夫的小三。
她,就是兰家蔚以前的未婚妻。那个兰晓梅口中能给家蔚幸福的有钱人家的女人,那个不惜用灌醉家蔚这种下三滥手段强行与他发生了关系,并拍下两人照片后向我示威的女人。那个挺着大肚子拿着化验单来到我面前叫嚣,他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的女人。那个害得我因此而误会兰家蔚,一气之下跟他分手后,从此……阴阳两隔的女人!
“鹿嘉怡!你滚——”我大喝一声推开她,一时间,所有的怨愤冲上天灵,竟让我忘了去思考一个最最重要的问题!
为什么安祈年会找上她的女儿来为长宁配型?!
还好鹿嘉怡告诉我了,没让我傻逼似的错过了我这一生……最大的笑话!
“夏念乔,长宁是家蔚的儿子啊……是点点同母异父的哥哥啊。
你们不能让他的妹妹为了救他而承担生命风险,家蔚就算在天有灵,也不能瞑目啊!”
我笑了,我说你神经病吧?
长宁是兰家蔚的儿子?你当初用尽手段醉强了家蔚,不就是想要把我气走然后跟他结婚么?
可是家蔚没几个月就死了,你难道还会留着那个没用的孩子?
你这种女人,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长宁明明是我先生的侄子,跟你有什么关系!系巨扑划。
“夏念乔,”鹿嘉怡泣不成声地拉住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家蔚意外走了,是兰晓梅恳求我把遗腹子生下来的。但我父母不许我未婚养子,就把孩子留给她抚养,带我到国外去定居了。
兰家蔚……他也叫安家蔚,他就是安家的长孙,你丈夫的大哥。安长宁的亲生父亲啊!”
“你住口!”我爬起身来推开她:“我不相信你说的,安祈年……他不可能——”
“安祈年就是个魔鬼!他娶你不过是为了报复你!他之前就来K国找过我们夫妻,我得知了长宁的情况也同意了亲自去验血,可是我的骨髓配不上。
于是他……他就要求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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