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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南墙-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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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行李箱。没想到他不仅用着,还用了很多次,行李箱面已经有了些微凹槽,仿佛饱经风霜。
”怎么样?你觉得装修如何?”杜立远清朗的声音从开放式厨房传来。
他从岛台边给她端过来一杯茶,拿出来的茶具也是名家设计,南樯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脸上露出笑容:“非常漂亮。”
听了回答,杜立远也笑了,发自肺腑的笑,就像青葱少年听到了心爱女孩给予的肯定。
他边笑边望着沙发上端坐的女孩。
她的仪态很好,坐姿挺拔端正,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上翘的鼻尖,细腻白皙的陶瓷肌肤。那道纤细秀丽的身影,不知不觉间和和多年前魂牵梦萦的幻象重叠在一起。
那是他的憧憬,他曾可望不可即的梦想。
“如果请你来做这间房子的女主人,你会愿意吗?”
下意识间,他禁不住脱口而出。
南樯愣住了,手里的茶杯抖了一下,红茶洒了几滴在裙摆上。
杜立远本来也被自己不经大脑的话吓了一跳,然而当他看见南樯滑稽的瞠目结舌,却并不觉得懊恼,反而忍不住笑了。
“我是认真的。”
他望着眼前可爱的姑娘,一字一句说着,吐字清楚,语气坚定
“如果你愿意,我希望能成为你的男朋友,牵着你的手走在大街上。”
这是他曾经深埋在心底,藏了很久很久的话。
“虽然说不上羽翼丰厚,但我愿意为你遮风挡雨,也希望能和你一起并肩走向白发苍苍。”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眼前的女孩渐渐幻化成一朵艳丽逼人的蔷薇。
那时的她是如此高傲,让他根本没有开口的资格,也完全没有说这些话的理由。
今时不同往日,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南樯瞪大眼看着杜立远。
虽然杜立远对现在“南樯”抱有好感的事,她并不是没有察觉,然而在她看来,这顶多是一种移情作用,杜立远只是将自己少年时期未曾实现的希望寄托在了她身上,不足为提,也不成气候。
万万没想到的是,杜立远居然将这份感受以如此一种老派而正式的方式表达了出来。
没有欲擒故纵,没有欲盖弥彰,甚至连丝若即若离的试探都没有。
这是一颗认认真真的直球。
“我,我……”
南樯眨了眨眼,有些手足无措。
“您是老板,我还真的没想过……”
她在脑海里努力搜刮着应对的方案,却发现面对这样一颗火热的赤子之心,她实在毫无对策。
——没有答应的理由,更没有承诺的立场。
——她甚至无法告诉杜立远残酷的真相: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撑到暮年白头。
杜立远看出了女孩的慌张和为难,敏锐如他当即接过南樯手中几近滑落的茶杯,稳稳当当放回茶几上。
“别怕,我不要你马上给我答复。”
他看着女孩涨红的脸,郑重其事的解释起来。
“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我希望能和你在一起,这是一个请求。”
“我愿意等,我尊重你的回答。”
南樯有些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杜立远,对面那双琥珀色的杏仁瞳孔中,此时此刻写满耐心和温柔。
——这是真的阿远吗?
她不仅问自己。
在她的记忆里,他少有对女性如此和颜悦色的时候。
从小他就是院子里最优秀的孩子,学业长相都是最出挑的,完全不屑于女孩的围绕,就连对她的依赖也是能躲就躲。长大后他们渐行渐远,母亲车祸后她在父亲的羽翼下风生水起,他则日渐寡言沉默。据说杜母曾经为他介绍了好几门不错的亲事,都被他生硬回绝了。
她真的不知道,对待其他女性,阿远还有这么温柔的时刻。
“嗯。”她垂下睫毛,低低答应了一声。
杜立远在心底长吁一口气。
其实他说了谎,其实他不能再等了。
他也不愿意再等,因为余思危的爪牙已经伸了出来,他害怕再一次的历史重演。
南樯对他有没有感情,这并不重要,爱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动物世界里,雄性生存的首要法则是在第一时间里圈出地盘,占有配偶与财产。
少年在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披荆斩棘多年,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第十五章 郎骑竹马
送走南樯的这个夜晚,杜立远躺在新宅大床上,做了一个久违的梦。
梦中有道熟悉的倩影朝他款款走来,长如海藻波浪的发,嫣红如丝绒玫瑰的唇。
“阿远,你要忘记我了吗?”
影子望着他,垂来尖尖的下巴。
“没有!没有!这辈子都不可能!”
杜立远看着那道影子,诚惶诚恐低呼出声,他想伸手去摸,却又不忍心真的探出手。他怕一切只是镜花水月,伸手就会裂成碎片无法复原。所以他只是屏住呼吸站在原地看着,就像好多年以来一样。
“为什么选那个女人?”
影子的声音冰冷极了:“她有和我有一样的名字,但她并不是我。”
“不!她和你很像!真的很像!”杜立远察觉到她的嫌弃,心如刀割,“小南,你再也不回来了,留下我一个人该怎么办呢?我太孤单,太孤单了。”他喃喃自语着,“为什么要狠心留下我一个?”
“你知道吗?她和你很像,就像十年,不,二十年前的你。”杜立远的声音因为回忆而温柔,“我可以爱她吗?小南。”
像我曾经爱你那样。
然而影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冰冷而刺骨。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回来呢?”
影子在空气中反问一声,随机化作青烟,消失而去。
杜立远从睡梦中惊醒,冷汗涔涔的坐了起来。
窗外是月朗星稀。
他沉默了一会儿,回过神来,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相框。
从背景和穿着打扮来看,照片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里面站着一男一女,并肩而笑。
相框中的少女不过十五六岁,正是豆蔻年华,看得出来以后会是个风姿出众的美人。少年大约比少女大个一两岁,已经整整高出她一个头,眉眼清俊极了。
男孩儿是年少的杜立远,女孩儿正是方才在梦里出现过的南蔷。
“实验中学的金童玉女”。
那时候,连老师们都在背地里这样叫他们。
所有的竞赛他们都是主角,杜立远在运动和学科竞赛中屡获殊荣,南蔷则在文艺汇演中大出风头,这两人曾经收到了来自全校男女生的情书。
然而南蔷的学习成绩并不好,在实验中学这样讲究学风的传统公立学校,成绩不好家境也普通的孩子是处在鄙视链底端的。所以南蔷那时候总是仰望他,依赖他,就连和他说话也小心翼翼的,生怕表现不好被杜立远嫌弃了。
而每每周末放学,南蔷都会拿着书包去杜立远家补课,眼巴巴等着他教考点,传授解题办法。她的所有优点在杜立远一骑绝尘的分数前通通黯淡无光。毕竟美丽是不能为高考加分的,她依然要靠分数去挤那座千军万马要过的独木桥,阅卷的老师可看不见答案背后的脸。
杜立远曾经以为,一切都不会改变。
没想到,一切的改变都源于高二那个暑假。
南蔷的母亲因为意外故去,她那据说早已死去的父亲忽然从天而降,把南蔷接了过去。从父母的只言片语中,杜立远知道,南蔷的父亲早年“不务正业”,还搭上了外面的女人,与南蔷的母亲彻底决裂,目前后来不知为什么突然发了笔横财,又以此为资本做起了生意,竟然还越做越大。
从此以后,南樯和他们不一样了。
她不再需要参加高考,也不用担心学习成绩,她的父亲为她在大洋彼岸选好了学校,在当地给她准备了高级公寓。她的寒暑假变成了全世界各地吃喝玩乐,社交圈里的人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她忽然成了一只生在终点线上的凤凰。
彼时杜立远还懵懵懂懂,他为南樯的好运高兴,和她保持联系,每当她从国外放假归来,两个人都会相约见面。
然而很快的,他发现自己和南樯的朋友们有些不一样。无论吃穿用度,还是游学见闻,他们谈的话题都是他插不上嘴的。虽然一开始大家听说他是s大的医学生,纷纷表示赞赏,来往之间也礼貌有加,然而杜立远还是感觉到了他们从骨子里的轻慢——这些年轻的富二代们并没有将杜立远的,再优秀的普通人也不过是未来会在自家公司打工的一份子,他们彬彬有礼只是教养,对阿猫阿狗阿三阿四都一样。
直到此时,杜立远才恍然惊觉,自己曾经的优势在阶级鸿沟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纵然他从小天资聪颖,努力自重,是老师父母眼中标准的模范,也是所有同龄人又爱又恨的“别人家的孩子”,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只是因为出身平凡,他可能已经失去了公平竞争的入场门票。他所憧憬的终点,不过是那群含着金汤匙出身孩子的罢了,抬手就能够得着。
那也是他第一次后悔选择了在国内学医,因为相比从商,学医带来可预见的效益实在是太慢了。
在他失意的时候,反而是南蔷鼓励着他。
“学医多好啊,这是不用求人的职业吧?只要有过硬的医术,走到哪儿都是别人求你的份儿。”已是人间富贵花的南蔷,捧着手里的奶茶杯,有一搭没一搭的咬着吸管,像小时候一样,。
“看我爸,生意做得那么大,还是有很多赔笑脸的时候,要参加他一点也不想去的应酬,说他不想说的话。”她摇摇头,娇艳的小脸上满是无奈。
“阿远,就做医生好吗?这是你喜欢的职业,而且非常高尚。”
“生老病死,人一辈子都躲不过,假如有天我老了病了,或许还能请你帮帮忙,沾沾你的光。”
当时她拍着他的手,如是说。
杜立远在那时豁然开朗。
是的,钱能买到很多东西,但买不来永恒的健康,医生这个行业是富豪们不敢轻慢的,谁没有个求医问药的时候?况且医生永远不会失业,哪怕在达官贵人面前,只要足够专业优秀,就永远拥有话语权。
这是目前最适合他的路了。
此后他潜心读书,成为s大医学院最优秀的学生,还成功拜入名师门下,成为炙手可热的未来之星。
他依然还是会应邀参加南蔷的各种聚会,而面对那些不同背景的同龄人,他的心态也已平静如水。他能够和他们一起站在s市最豪华的楼顶bar上,看着他们躺在高层白色大圆床上,于轻纱帷幔中喝酒嬉戏。
众人在周围高谈阔论,熙熙攘攘。不只是知为何,众星拱月的南蔷不是每次都兴致高昂。他记得曾经有一次,南蔷独自坐在阳台的圆形大床边,静静望着远处霓虹灯做的海洋。
当时她穿着白色希腊式礼服,赤着脚,后背镂空,露出的身体线条雕塑般美好,右边圆润纤细的脚腕上,还套着一只极其漂亮的铂金铃铛。在她脚边放着一个银制镜面托盘,上面搁着一杯白葡萄酒和几粒娇艳欲滴的红樱桃。
没有人走进她,也没有人打扰她。
她就这样独自望着远处,夜风吹起她耳畔的碎发。
仿佛人在画中,曼妙极了。
对于年轻的杜立远来说,那一刻时光仿佛静止永远定格在脑海里。
——总有一天我会和她并肩坐在那儿,在这座城市的最高点,一起远眺这喧嚣繁华,红尘攘攘。
他望着那个婉约的背影,心里想。
希望在南蔷二十五岁生日那天破灭。
在那场华丽而盛大的宴会中,南蔷牵着一个男人的手,笑意盈盈朝他转过身来。
“阿远,你看,这是我男朋友。”
杜立远瞪大双眼。
余思危冷漠的脸跃入眼帘,他周身散发着足以与帝王匹敌的气场。
金童玉女的双手紧紧交织在一起。
杜立远忽然明白,梦醒了。
离开杜立远豪华新宅的这个晚上,南樯也同样的几乎一夜未眠。
她躺在那个小小的,十余平方米的单身公寓卧室里,双眼大睁,无神而无言的望着天花板。
她也想起了往事。
南蔷的童年是在s市一处老式居民区里度过的,在那个还有单位福利房的年代,她的父亲很早“过世”,她母亲将她一手带大。为了给她提供好的条件,除了早九晚五的固定工作,南蔷的母亲闲暇时间还会利用所长去接一些活补贴家用。作为一个没有爸爸撑腰,妈妈又总是在外忙碌的孩子,南蔷在院子里地位非常低下,只能跟着其他的孩子跑,有时候还要被其他孩子嘲笑。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小孩子天真的恶毒非常伤害同龄人,作为一个还算懂事的孩子,每当被骂到痛处无力还嘴,她只能一个人躲在墙角偷哭,回家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送过。
灰暗冷漠的居民区里,有一家人是例外的,那就是她们的邻居关阿姨。关阿姨是南蔷妈妈的老乡,两人一同参加工作,情同姐妹,关阿姨心地善良性格温和,而她的丈夫杜科长是大学毕业生,在那个年代也算高级知识分子。夫妻倆体恤南蔷母女的不易,时常帮衬这对母女。杜科长才华横溢,写得一手好字,于是南蔷妈妈工作繁忙的时候,就把南蔷送过去免费学习硬笔书法。
南蔷因此认识了关阿姨的儿子,比她大一岁的杜立远。也是她心中散发着光环的天之骄子。
杜立远从小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无论长相外貌,学习成绩,运动能力都是远近闻名的什么老师和家长们都不疑有假。所以每当她跟着杜立远一起出现时,小孩子们都收敛了许多,甚至还有些恭敬,那是南蔷第一次品尝到狐假虎威的美妙味道,从此,她开始依赖杜立远,就像雏鸟依靠领头的大雁那样。
而杜立远呢,可能是因为父母的叮嘱,也可能是出于同情,反正对南蔷的依赖从来没有直接拒绝过,虽然偶尔也会表现出不耐烦,但每当南蔷委屈而不知所措的时候,他总是会对她说:“小南,不要哭了。”然后再补一句:“谁欺负你?我去给你报仇。”
南蔷就这样破涕为笑。
之后好多年的时间里,他们每天一起走上下学的必经之路,杜立远会在路上请她吃她向往已久的洋快餐。
之后好多年的时间里,他们在周末里相约去水库边采野果掏田螺,最后把田螺烤熟了掏出来吃掉。
如果关阿姨只给了一瓶可乐,少年杜立远从来都不会自己打开来喝掉,他总是会放在包里,等南蔷来了再打开,两个孩子一人一半。
如果妈妈只给了一块巧克力,少女南蔷就算再馋,也还是会眼巴巴揣在口袋里等杜立远来分。只是有次因为天气太热,巧克力不幸化成水弄脏了衣兜,南蔷这才懊恼不已。杜立远看了忍俊不禁,只好拍了一下她的头说:“傻瓜!”
小时候,小时候。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所有两小无猜的故事,开头都是如此美好。
回忆如水一般从脑海里淌过,南樯想着往事点滴,不由得有些呆滞。
如果高二那年,妈妈没有出事,她也没有被父亲接走,后来会怎么样呢?
会顺水推舟嫁给杜立远吗?
会像关阿姨一样,组建一个平淡小家庭,过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吗?
——二十五岁生日宴会那天,杜立远落寞至极的身影忽然钻入她的脑海里。
而那时的南蔷,心中虽然有一丝不忍,却很快被身边众人艳羡的目光转移了注意力。
未来携手相伴的是余思危这样生在在食物链,这是等于征服世界的荣耀。而正在走上坡路的人,总是很难愿意回头去看的,因为对于他们来说,那一段段都是不足为提的下坡路,顶多在回忆中算个风景宜人。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忘记那道身影,强迫自己忘记童年。
现在,她已经是一个没有资格获得爱情的人了。
第十六章 天长地久
次日下午,南创总部大楼。
余思危接到余老太太的抱怨电话,好看的眉毛挑了起来。
“好,我会处理的,您先不要生气,要不送您去尼斯玩几天?好,就这么说定了。”
挂了电话,他面无表情朝宋秘书吩咐:“定票。”
宋秘书知道老板不高兴了,但为了做事,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一句:“您看订两张还是三张?”老太太,她的现任陪护小卢,还有一个不确定因素——来自圣心的特别助理南樯,老板不是说调给老太太用了吗?
余思危没有马上作答,只是嘴角露出一个莫名难测的笑。
宋秘书心知这绝不是什么真正的笑,只觉得头皮发麻十指抓地,背脊顿时挺得硬邦邦。
“那个杜立远真是豁出去了,为了把人藏起来,连生病这么拙劣的借口也敢用。”余思危慢悠悠开口。
“这个牛芬芳不简单。”
他微侧头,活动了一下颈部,就像老虎在狩猎前舒展筋骨那样。
宋秘书敏锐注意到,余思危自始至终都没有称呼那个姑娘“南樯”,只是叫她的原名。
“牛芬芳生了什么病?”于是他也非常麻利的跟着老板改口,“前几天见她看着很正常呀?”
余思危嗤了一声:“圣心人事部说她生病了,是植物神经紊乱,要求病假一个月,还给开了医院的病假单来。”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满是嘲讽。杜立远医生出身,找人开个病假条再轻松不过。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而他坚持要用“植物神经紊乱”这种似是而非的借口把南樯调走,说明他实在看重牛芬芳。余思危不由得更加疑惑,这个渔村妹有什么特别的,值得杜立远还没坐稳院长职位就要得罪自己?据他所知,他不是正和朱能在圣心惨斗,需要在集团总部找靠山吗?
“要不,我通知人事将牛芬芳的关系调回总部?”
宋秘书明显感觉到老板正处于若有所思状态。
余思危摇了摇头,转念道:“去查查那个牛芬芳的详细经历,派人去溪周,找当地人,我总觉得她有些奇怪。”
他想起自己在镜子外观望时,那个姑娘对着半空吹花瓣的样子,还有最后临走前,她朝他投过来别有深意的一睹。
那包含言语的眼神,仿佛已经看到了站在镜子背后的自己,如此具有穿透力和威慑力。
余思危皱起眉头。
——她让他觉得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宋秘书领了任务很快告辞,余思危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罕见发了一会儿呆。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按下了办公桌下的按钮。
身后的隐形门缓缓打开,一间与办公室相连的豪华专用休息室露了出来。
这间休息室是南蔷的父亲南大龙修建的,当初这位土豪老丈人为了洗白自己的出身,到处收集字画,什么贵买什么,以此彰显自己的艺术品位。这间休息室里曾经放置了不少价值连城的作品,然而余思危入主南创后,将这些都一一清点了出去,他并不是一个物欲丰富的人,也厌恶一堆艺术品的无用堆砌,尤其是当他清楚它们存在目的只是为了炫耀。
现如今,休息室内早已重新布置过,风格简单冷淡,三面巨大的墙壁上空空如也,只有在面对大床的隐形门上,挂着唯一一幅油画。
余思危走进休息室内,望着那副油画静静出神。
画中有一个妙龄女子侧身跪坐在溪边的背影,女子身披藕紫薄纱,姿态婉约,瀑布般的长卷发发垂至要腰间,遮住无限春光。一弯明月和星光倒影在溪面上,女子正弯腰去拢那道月亮的影子。侧面露出她高而挺直的鼻梁,整幅画色彩淡雅,笔触细腻,风格温柔。
这是著名当代画家归年的封笔之作,也是他送给余思危的新婚礼物。十年前的订婚之夜,归年对南蔷的美貌惊为天人,在征的余思危的同意后,他开始以南蔷为原型进行作画,并且赶在这对璧人结婚当天把画送了出来。
“我曾经以为思危这样活在云端的男人,大概率是不会结婚了,然而没想到他遇到了你。”送画的时候归年如是说,“只有像太太这样美丽的女性,才能捧起天上的月亮。”
余思危还记得当时南蔷脸上的笑容,潋滟却又不乏娇羞。
他曾如此喜欢她发自肺腑的笑,那让他的整个世界都有了温暖和光亮。
婚礼当晚,归年将为作品起名的权利赋予了南蔷,于是南蔷应邀在画家签名的地方亲手写下了画名:《天长地久》。她自小学习书法,写得一手极其漂亮的小楷,就连归年也忍不住赞叹。
这幅作品从此成为了南蔷的最爱,此后因为归年的突然封笔,《天长地久》一度成为艺术圈里私下流传的传奇之作。许多人想一睹芳容,更有人希望高价将这幅画借出来展览,然而南蔷从未答应过,她只是将这幅画挂在她和余思危的卧室中独自观赏。哪怕到了后期夫妻分居阶段,南蔷也执意将这幅画带回了南家大宅,重新挂在自己的闺房中。
妻子遇难后,余思危将画取出来,挂回了这间休息室,也是除了办公室外他呆得最多的地方。
他仔仔细细看了那副画一会儿,举起了手,似乎想触摸画上的那位女子。
然而手到一半却又顿住,伸出去的食指停在半空,微微弯曲起来。
月光潋滟下,女子跪坐的姿态显得如此凄婉而哀怨,仿佛在埋怨自己拢起来的终究不过是道影子,而不是月亮本身。
就像女主人最后在画的背面加上的那行字。
他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转头离去了。
总经理办公室外,华梨已经在秘书室里已经等候了很久,她有几份文件需要请余思危签字。
今天的她格外漂亮,当然,每天她都非常漂亮,任何人看到她都会觉得赏心悦目。不过今天不一样的是,今天是她的生日。按照以往的个性,她大概率是会请一天假专门去和朋友们开party庆祝,但是自从做了余思危的秘书后,什么party都没有这个老板来得有吸引力。
这次的party被安排在了下班后的cb里,午夜场,所以今天她穿了一件非常有心机的芥末黄贴身小礼裙,真丝质地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走动起来的时候活像一尾婀娜的美人鱼。
为了避免过于暴露,上班时间她在裙子外面加了一件白色西装外套,稍稍中和了一点妩媚到极致的女人味。然而超级美人儿的锋芒是遮不住的,一路上她收获了无数好评和回头率,女性望向她的目光里全是艳羡,男性的目光都是赤裸裸的欣赏和赞许。
“南创司花”,“首席白富美”,华梨知道,同事们都在背后这样称呼自己。
毫无疑问,她是全公司最美丽的人,有这样的女人在余思危面前晃荡着,他怎么可能会有心思琢磨别的女性?对于女性来说,美就是武器,而华梨拥有的显然已经是超常规的核武器。
只是非常奇怪,入职以来余思危对她一直是不咸不淡,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工作以外的兴趣。
——难道他是一个习惯了欲擒故纵的男人?希望女性主动出击?
——据说他的前任太太也是倒追他才到手的,看来传闻是真的?
华梨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她不相信面对自己会有男人不动心,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的情况。以前只要她坐在那儿亮个相,追求者就会源源不断的上门排队,按照华太太的教导,她要做的只是从里面挑一个最好的出来而已。
吱呀一声,办公室的大门应声打开,余思危从里面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
剪裁合身的西装,严丝合缝的马甲,无论何时何地,他看起来都那么完美而克制。
“余总。”
华梨肩膀一开,抖掉西装外套站起来,真丝礼服衬得她的肩膀雪白如玉,皮肤晶莹剔透。她振作精神甜笑着迎了上去:“有几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然而余思危只是看了她一眼。
“放那里吧。”他轻描淡写说了一句,脚步不停。
华梨的笑容僵了一下,没想到余思危面对她精心挑选的战衣竟然毫不在意。
如此明晃晃的大美人站在面前,是个人都会多看一眼吧?然而余思危却仿佛视她如空气。
“余总!”不甘心之下她出声叫住了余思危。
余思危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带着几分睥睨众生的冷漠。
华梨忽然觉得自己的气势软了几分。
“今天……我想早一点下班。“她看着余思危,期期艾艾的说着,”因为,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
鼓起勇气说完这一句,她满怀期待的看着余思危。
“好,早点回去休息。”
然而余思危只是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华梨留在原地,惨白着一张脸,对自己刚刚遭遇的滑铁卢简直难以置信。
没有反应,没有任何的欣赏,她精心准备的重拳砸进了一滩死水里。
——难道这个男人真的是铁做的心肠?再美的女人也激不起他半点兴趣?
正失魂落魄间,余思危忽然又从拐角处走了回来。
“华秘书。”他叫了一声华梨。
“是,什么事?”
华梨从怔忡中回过神来,面如死灰的脸上重新燃起了希望。
“生日快乐。”余思危遥遥忘着她的眼睛,表现出几分难得的温柔,“裙子很漂亮。”
华梨脸上露出喜出望外的笑容,快乐几乎要从她的眼睛里溢出。
她捂住了自己的嘴。
“晚上不要喝太多,明早有重要会议,不能迟到。”
然而余思危表情严肃的下一句,让她的喜悦全部都化为乌有。
第十七章 复仇
今天是s市容氏美术馆周年画展的第五个年头,像往常一样,身为主人的容子瑜人接待完所有贵宾和媒体,这才回到馆里去看那些她精心挑选出来的艺术品。
除了每年一度的周年画展,今天容子瑜更是有喜事一桩,那就是著名画家归年的封笔之作《天长地久》被她成功借出,要进行首次公开展出。归年被誉为当代弗里德里希,以浪漫主义的风景画为代表作,《天长地久》是他仅有的一幅人像画作品,独一无二,也是收藏界口口相传的传奇,无数人想一睹芳容,却最终被画作拥有者拒之门外。目前这幅画的拥有者正是余思危,著名的年轻商业奇才,也是她的继女婿。无论如何,能借到已是天大的面子,足以让那些外面等着看她笑话的人闭嘴。
大家都说,等南大龙死了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现在她就要让这群背后嚼舌根的人闭嘴,让他们知道,就算是继室那位女婿也是会卖面子的——只要她手里还有金刚铲,就不怕撬不动可以挖的矿。
风花雪月,琴棋书画,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跟着南大龙这十几年来,她一直享受这样随心所欲的生活,即使外界人嘲讽她这样的生活是因为攀附所得,她也毫不在意。对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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