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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妖修(离经)-第2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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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乾阳不在意一笑,与许听潮和月半同行。
“月师侄,你这娇妻该是姓‘慕’吧?”
“当然。”月半大大咧咧地应下,“这北极中的凤凰都只姓‘慕’!”
“可曾见过人家族中长辈?”
“师叔尽说些笑话,倘若没有,你家师侄夫妇焉能这般安稳?”
……
说话间,已然进入谷中。
一番游览,众人兴尽,围坐湖亭石桌,品尝香茗佳酿,仙果珍馐。
“月师侄,你这洞府虽好,却囿于一地,见不得天地诸般壮阔风景。且终究不过外物,护得你一时,护不得一世,莫如自家勇猛精进,修为到时,进退自如,天下之大,皆可去得。”
“师叔此言差矣!我这洞府虽小,然则左右近邻莫不相熟,便有争执,彼此也知根知底,多少会留几分情面。而似你与许师弟这般,遨游四海八方,笑傲纵横,所遇人事亦凶险万倍,也不见得比我安稳。”
这番话说得吕乾阳和许听潮都是一怔,许听潮微微蹙眉沉吟,吕乾阳则笑道:“罢罢罢,人各有志,师叔也不再勉强。不过闲暇时还是稍稍修行的好,否则万年之后,终究逃不过那一日。你与晴雨姑娘这般恩爱,可舍得繁华成空?除此之外,还需多为虞师兄与诸多交好的同门多想上一想,你若遽然而去,如何不教人伤怀?”
“师叔无须担心,有万年时光,也足够挥霍了。照我这般修行,千年之后,凝成元神定然水到渠成。”
“你且好自为之吧。”
月半笑笑不语。
许听潮见时机差不多了,翻手取出四个漆黑的玉瓶来,放到石桌之上,往月半面前一推。
“这玄冥真水与玄冥真火,乃师弟从钧天上院长老玄武神兽鞠扶子处讨来,其中一份,师兄留下自用,另一份请代为送与虞师叔。师弟不便前往门中,还请师兄多多担待。”
月半修炼玄龟引水诀,玄冥真水和玄冥真火正是求之不得的灵物,何况产自玄武神兽体内?如今陡然见得,如何能不激动?他哪里料到许听潮送上的礼物竟然这般珍贵?
片刻之后,月半就爽快一笑,挥手将四个玉瓶收了:“早就师听闻弟身上多有好物,看来果真不假!这般心意,愚兄却之不恭了!”
许听潮笑笑不语。
慕晴雨清楚自家夫君的根脚,知晓得了如此灵物,必定受用不尽,很是为他高兴,心中也觉着这位许师弟当真大方得紧。念及此处,不禁抬眼看了许听潮几眼。
一旁胡(蟹)平卉见得,打趣道:“听潮如何能这般偏心?送礼就该成双,月师侄有了,晴雨丫头又该怎样?”
“师,师姑,不……不用了!”
慕晴雨连连摆手,羞急之下,又是满脸通红。
许听潮被这狐女师姑挤兑一番,也觉得有些不妥,就取出四十九枚白灿灿、亮闪闪的金铁飞针来。
“此宝名为太白金针,正合嫂子使用,还请莫要推辞!”
在巨人界天妖殿之中,那兜梓穰将此宝拿出来换取好友本命毒针时,还万分不舍,足见其珍贵。慕晴雨虽然修为不过炼气,但毕竟出身凤凰一族,有其传承,眼界自是不俗,如何看不出这套飞针的宝贵?她一眼就喜欢上了,但又害怕失礼,只得将目光投向月半求助。
月半才不会与许听潮客气,见自家娇妻看来,便笑嘻嘻地点头道:“只管收下!许师弟身上宝贝多得很,几枚飞针算不得什么,莫要给他节省!”
慕晴雨闻言,方才欢欢喜喜地道谢,将飞针收起,而后又忍不住一枚枚地拿出来把玩,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吕乾阳见此,笑道:“听潮都送上这般大礼,我这做师叔的如何能够小气?”
言罢,他从怀中取出九十九枚银光灿灿的符箓,随手递给月半:“此乃陨雷针符,每一枚符箓中均都封印九十九枚陨雷针,使用之时可逐一催出,亦可数枚数十枚一同激射。倘若有哪个不长眼虚境敢与你为难,大可以此敌之,只须中上一枚,便教他肉身陨落,元神受损!”
月半大喜,一把将九十九枚符箓夺过,呼道:“师叔好生小气!你有那陨雷尺在身,这陨雷针要多少有多少,怎的才拿出这点符箓?”
吕乾阳嘿然道:“你这面皮似乎又厚了些!你家师叔脱困不到一年,炼制的针符大半都拿来当做贺礼,还待如何?”
胡(蟹)平卉笑看两人斗嘴,忽然侧头对身旁睁圆了眼睛的慕晴雨道:“丫头,师姑没他们那般本事,就传你一门狐族秘术吧……”
六九八何虑多情损梵行,不负我佛不负卿(一)
月半这回春谷中,吃喝玩乐样样俱全,不过自从得了玄冥真水和玄冥真火后,他已用功了许多,虽说时时陪伴许听潮三人游玩,但每日总有四五个时辰用来修炼。他那小妻子慕晴雨孩童心性,也忙着祭炼四十九枚太白金针,而许听潮等都并非贪好逸乐之辈,谷中风气顿时为之一改。
吕乾阳见此,以为是自家的教导起了些作用,心中很是高兴。
这天,许听潮正在屋中搬运真气,吕乾阳和胡(蟹)平卉却踱步来到他房前。
察觉两人到来,许听潮将真气缓缓收敛,正要起身,门上就传来笃笃的敲击声。
“听潮可在?”
“师叔且稍待。”
许听潮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打开房门,将他二人迎入房中。
方才坐定,吕乾阳便径直道:“今日我观你心神颇为不宁,可是心生去意?”
许听潮微微点头,道:“此番小侄前来凤凰界,却是为了几件要紧事。如今师叔师姑无恙,月师兄夫妇也见过了,正该离去。”
“既如此,还是早些上路的好。”吕乾阳说完,翻手将元水幡、炽炼金瓜兜元锤和青狐刃三件宝物取出,放到案几之上,“此去说不得要遇上什么凶险,这些物事你且收回。”
许听潮却并未伸手来接,而是出声询问:“小侄别后,师叔与师姑意欲何往?”
吕乾阳笑道:“此界中尚有不少恩怨未了,大约须得逗留十余年。”
许听潮闻言,沉吟道:“如今世道也并非太平,师叔师姑若要停留,正需宝物护身。”
吕乾阳面现傲色:“莫要小看了你家师叔!便是赤手空拳,区区虚境也不见得能奈何了我!反倒是你这小子,无论到得何处,总会惹出天大麻烦来,身边不多带些宝物,如何教人放心?”
许听潮闻言,颇为腹诽,只觉这吕师叔委实狂傲过了头,若非担心你老人家万一有个好歹,回转巨人界之后不好交待,我怎会如此多事?
他心中这般想法,嘴上却说:“师叔放心便是。小侄尚有炼魔仙剑、六合界域圭、固灵匣、如意金卦等诸多宝物护身,不拘遇上何种凶险,总能应对。而此刻师叔师姑处境却有碍难,纵然太虚师伯不会过问,倘若李渺师叔祖前来,又该如何抵挡?”
之前从太清门逃遁,吕乾阳已见过李渺的本事,知晓就算自家仗了陨雷尺,也断然讨不了好去,况且此时身边还有胡(蟹)平卉,更照应不过来。思及此处,已是变了脸色。
胡(蟹)平卉见状,也轻轻扯了扯他衣袖,柔声道:“既是听潮好意,你我也莫要推辞了。”
“也罢,暂且如此。下次见面时,你家师叔定然已是虚境中人!”
……
苍茫北极,大地上的雪色晃得人目眩神驰。
许听潮端坐云头之上,将手中百花点缀的竹篮收起,嘴上露出些许笑容。
他方才从回春古出来,架了云头往西方而去,打算径直前往那佛门兴盛之地西元洲。临行时,月半和慕晴雨前来相送,这花篮便是便是慕晴雨小师嫂特地编制,内中盛了些谷中出产的吃喝赏玩之物。
许听潮如今已是虚境,这些东西在他眼中不过寻常之物,但此中拳拳心意,却是教人开心。
“吕师叔性子性子着实要强了些。”
心念一转,他如此想到。
按照本意,临行前他是打算用阳生扇将元水幡换回来的,但稍作思索,便知颇为不妥,生怕惹得吕乾阳将三宝尽数送还。如此,十有八九要坏事,说不得这位师叔就要那些个长辈被擒住,押回门中“按门规论处”。万一料中,也不知胡(蟹)平卉师姑会落得什么下场。如此,自是万万不能因元水幡用得顺手而贸然行事,以致铸成大错。
其实此事也说不准,就算提出来,吕乾阳也不一定会觉着面上挂不住;且就算他翻脸,将宝物还来,也并非就会遭了灾厄。但只要有些许可能,还是不要那般做的好,免得到时无法交待。
凭借自己一身本事,没了元水幡,也无甚大碍。
念及此处,许听潮将元磁极空梭祭出,把云头收敛,化作一道五色氤氲的清光遁入梭中,倏忽挪移而走。
……
西元洲上,北庭乃九边蛮夷之地,便是西元佛国号称普渡众生,也并无多少高僧前来此处传经布道。
在生活于此的游牧蛮族口中,北庭并非北庭,而被唤作做“札萨克”。
札萨克是广袤得看不到边际的丰美草场,青葱的牧草能够养活数不尽的牛羊马匹。牧民们以其肉奶为食,筋骨皮毛为器,再猎取些豺狼猛兽,采摘些奇花药草,春暖花开时南下佛国边市,用此等物事换取茶盐布匹,针线衣物,诸般铁器,便可安稳度日。如此世世代代相传,已不知多少年月。
许听潮从西元洲东北处而入,正逢佛国与北庭边市开易的时节。
他隐在云端,俯视下方芸芸众生奔波忙碌,但见称心的喜笑颜开,失意的垂头丧气,有酒酣耳热称兄道弟的,有争执过度而拔刀相向的,更有倚楼独坐悠然品茗的……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众生万相,烟火气十足。
许听潮忽然一笑。
怎的心中会生出这般念头?莫非是因为将要与佛门交道,这一路行来,多想了些佛家的经籍理念?
大约就是如此了。
不过此事并无坏处。自家虽是道门弟子,但亦曾习得佛经,方才这般体悟,似乎大有益处,金身之内那舍利子,竟少了些往日里的生硬滞涩。
似这般,此番前来这西元洲,纵然寻不到炼化那长生魔藤的秘法,也不枉一行了。
许听潮正待再行参悟,忽然神色一动,扭头看向北方天际。
数万里之外,有两名虚境动起手来,且并非佛门中人,而是凶焰冲天的积年老魔!
竟有魔修来西元洲上撒野,当真有趣!
许听潮心念急转,架了云头就往北方疾行。
此次前来,正是要寻得佛家大能,讨取一两门合用的秘术,有魔修明目张胆地争斗,说不得就能引来佛门虚境。如此机会,自是不容错过了。
……
六九九何虑多情损梵行,不负我佛不负卿(二)
(祝各位童鞋:中秋佳节,花好月圆!)
数万里路程,转瞬可至。
许听潮施展牧云遁法,顷刻就已靠近两魔交战之地,见得场中情形,不禁微微一愣。
原来两个正自争斗的“积年老魔”并非什么凶神恶煞的人物,而是一双五官端正,肌肤白皙的美貌女子,除了衣着气质不同,两女容貌竟颇多相似之处,似是姐妹。
有外人到来,两女兀自不肯住手,各自催动艳红、漆黑两蓬飞针,叮叮当当斗成一片!
红黑两色交织穿梭,煞是好看。
其中那红裙附体,红纱遮面的魔女瞥了许听潮一眼,顿时眉目绽放,好似一汪融融春水!
“呀!好俊俏的小哥!”
蜷曲的睫毛柔柔眨动,挠得人心肝麻痒。
许听潮一时失神,不曾料到自家竟然会被调戏,当即面现错愕!还不及开口,另外那黑衣劲装、两眼紧闭的魔女就冷哼一声,骂道:“骚狐狸!”
这般喝骂却是戳中了红裙女痛处。
浑身融洋美好变作凛冽秋霜,一声尖利划破天际!
“丑瞎子,你竟然骂我?!”
“骂的就是你!”
红裙女暴跳如雷!
就在许听潮以为此女施展厉害手段时,却见她将漫天艳红飞针一收,而后嫣然一笑:“既然你骂我骚,老娘就骚给你看!”
“哼!”
回应她的是一声满含不屑与鄙夷的冷哼。
红裙女柳眉跳动几下,面上笑容却是不变,反而愈见妩媚:“老娘这就去将元问空那老混蛋睡了,教你只能喝些残汤!”
黑衣劲装女大怒,喝道:“你给我站住!”
“咯咯……”
悦耳的笑声已然远去。
黑衣女化作一道滚滚魔气,紧追而去。
从始至终,她都不曾往许听潮看上一眼。
许听潮伸手摸了摸下巴,想不明白这两个魔女到底怎生回事,在西元洲上如此肆无忌惮也就罢了,竟连自己这陌生人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一旁,也只当没看见。唔,之前被那红裙女调戏不算……
将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许听潮忽然笑道:“大师窥探这许久,想来很是在意此二女,不如与小子一同前往追赶,如何?”
话音才落,左侧虚空就传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小友莫要胡说!老衲不过恰巧就在附近,是以隐身过来瞧瞧,可不是你口中那等花和尚!”
一赤脚缁衣僧人踏步而出,半点不见生分,径直就走到许听潮云头之上,盘膝坐定。
许听潮细细一看,只见这和尚三十多岁模样,相貌算也还得上俊朗,可惜那一对吊梢眉委实有些煞风景。如此一长,出家人的慈悲宁定便少去三分,凭空多了几分凶戾。
这和尚定是个大有本事的虚境,否则自家气息也不会如此形诸于外。当然,也是他修行不到家,尚未达至返璞归真之境界。
一眼看去,居然得出这许多结论,许听潮只觉自家似乎被那柔媚魔女撩拨得心思浮动了。稍稍宁定心神,便又问那和尚:“有魔修在这等佛门清静之地争斗,大师怎不施展慈悲手段,将之降服了?”
和尚闻言,面色顿时变得古怪,伸手一摸油滑水亮的光头,嘿嘿笑道:“小友自他处而来,不晓得这西元洲上的情形。老衲不曾出手,缘由有四。”
“哦?且说来听听。”
云头正朝着两名魔女遁走的方向急速飘去,许听潮神色已恢复了淡然,面上却颇有几分好奇。
这和尚似乎对前去追赶两魔女并无异议,见许听潮询问,反倒来了兴致,摇头晃脑道:“也罢,老衲就与小友分说分说!这一嘛……”
语气微滞,他满面得色中露出几分赧然。
“……和尚本事不济,倘若贸然行事,说不得降魔不成,反倒要遭了魔噬。这两个魔女乃肆契双姹,那红裙‘媚姹’也就罢了,只是只媚狐狸,没甚本事;黑衣‘罗姹’就凶残得紧,她身上魔宝众多,和尚已然应付不过来,若其双眼中豢养的阴阳瞳魔一出,老衲只好引颈就戮。”
说到此处,这和尚似乎颇为烦闷,也不等许听潮详细询问,立时就接着说道:“二来,此地乃北庭蛮族所属,和尚非但不能管闲事,就算进入,也须得像之前那般偷偷摸摸,教人好生不痛快!”
许听潮看了他一眼,此时我驾云而行,可算得上堂而皇之,你怎的就不偷摸了?
和尚只作不见,又道:“其三,此二女与我佛门挚元大师颇有渊源,和尚招惹不起。”
具体如何,他却讳莫如深,不肯戏说。
“第四,二女虽修魔道,却并无恶行,反倒在西元洲上四处擒捉魔物,于我佛门大有好处。”
许听潮奇道:“西元洲乃本界佛门圣地,怎的听大师之言,竟还有魔头肆虐?”
那和尚两眼一瞪:“西元洲本就是妖魔巢穴,我佛门诸位祖师发下大宏愿,要将群魔渡尽,是以才会到此开宗立派,将原本扎根于此的魔门尽数逐走!我和你说,佛魔两道之所以势不两立,佛门功法克制魔功不过小节,此事才算根源所在!”
“竟还有这般隐秘?”许听潮首次听得如此秘闻,自是颇有些吃惊,“魔门出逃之后,莫非去占了肆契洲?”
和尚顿时面现尴尬,嗫嚅半晌,才不情不愿道:“其实也算不得出逃,那肆契洲,原本才是我佛门根源所在……”
许听潮嘴角微微抽动。
和尚冷哼一声,傲然道:“百年之内,我佛门便可打将回去,将肆契洲重新变作极乐净土!”
这回许听潮闻言,却是默然不语。也不知这和尚所说是真是假,倘若佛门当真有此打算,则肆契洲危矣。想太清门会同各派好不容易将肆契洲上诸多魔门打得式微臣服,自家盟中却生了内乱,佛门趁机来袭,只怕抵挡不住。
那和尚见许听潮如此模样,嘿嘿笑道:“说起来,此事还得多谢玄门道友,若非当年诸位道君大展霹雳手段,我佛门想要料理肆契洲上一干老魔,还不知要耗费多少手脚!”
这和尚莫不是故意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许听潮淡然看了他一眼,只见一脸人畜无害,顿觉无趣。心下却是微微叹息。
忽而转念一想,太清门与各派自作孽,关我何事?还是自家正事要紧……
七零零何虑多情损梵行,不负我佛不负卿(三)
许听潮沉思,那和尚就在一旁观望,见他脸色有些难看,便不自然地扭了扭身躯,右手直在自家光头上抚摸。
“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想通之后,许听潮就将担忧扔到一旁,转而与这和尚套起近乎来。
和尚一时喜笑颜开,忙道:“不敢不敢,老衲法号‘本尘’,出身大轮寺,忝任护法金刚一职。”
说到后来,面色已变得颇为严肃,双手合十,做了个佛礼。
“原来是本尘大师,小子许听潮这厢有礼了。”
“啊!”
本尘和尚惊得跳将起来,指着许听潮大呼道:“你你你你就是那个,那个……”
虽然早知自曝身份会教这和尚吃惊,但不曾想竟如此激烈。许听潮微微一笑:“正是区区在下。”
“好个小子!”
憋了半晌,本尘和尚方才吐出这三个字,而后围着许听潮转起圈来,口中啧啧有声。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许院主定有所求。”
这和尚倒是个明白人。
许听潮本就不喜应酬,见他如此说话,也乐得清闲,径直就说道:“小子此次前来西元洲,实欲向佛门求取一门祭炼魔物的厉害法门。不知大师可否行个方便?”
本尘听闻,自得一笑。
“院主可算是问对了人!”他一屁股坐在许听潮对面,“我佛门旁的物事或许及不上道门,但这炼魔一途,却历来拿手!”
如此夸赞了一番,才把脸色一垮:“可惜和尚所修乃慈悲杀伐之道,否则定然要向院主换取些好东西!”
“此当真憾事。”许听潮也微觉失意,轻叹一声,便淡然道,“然则大师可有门路?”
本尘高深莫测一笑:“何须来问和尚?院主只管追随那肆契双姹,自有机缘。能否把握得住,就看院主造化了。”
许听潮先前还觉得这和尚与其余佛修大为不同,哪知竟也是一般喜好故弄玄虚。人家既然不愿直说,不问也罢。
思及此处,许听潮便向本尘拱手为礼:“如此多谢大师了。”
本尘摆摆手,不再说话,翻身躺倒在云头之上,合手为枕,唱道:“谪落金仙醉卧云,跣足披发笑红尘!哈!哈!哈!”
许听潮闻之,侧目不已。
你和尚修成正果,飞升之后也自称菩提罗汉,且既为出家人,自该遵守清规戒律,不可饮酒,如此也就谈不上一个“醉”字。后面一句,“跣足”倒是应景,奈何你头上清洁溜溜一片,又该怎生“披发”?莫不是从哪个闲野道人口中听来,拿到此处掉文?
这和尚果真有趣!
前方两个魔女遁速不慢,如今也不曾到得地头,兀一前一后自追逐飞遁。
许听潮忽然起了玩闹的心思,翻手将月半和慕晴雨送的吃食饮品取出,对本尘道:“大师意趣高洁,小子得闻妙语,心甚羡之,特置下美酒鲜果,乞请共饮!”
本尘再不复那般高人模样,一骨碌坐将起来,恶狠狠看了云头上的玉壶晶盏、瓷碟花篮一眼,才佯作不悦地瞪着许听潮:“小家伙心眼真是坏了,存心引诱大和尚犯戒!”
说得倒是正经,可惜喉头上下耸(蟹)动,口中涎水也已不知流了多少。
许听潮见状暗笑,原来这本尘虽不像贪花好色之辈,却是个酒肉和尚!
不理会那般轻微的推举,提起玉壶斟满两杯麦黄酒液,将其中之一推到本尘面前,自己举起另一杯遥相示意:“大师,请!”
“啊哈哈哈……请!请!”
本尘一把将晶杯捉到手中,咕嘟仰头灌下,才尴尬地对着许听潮这般说道。
许听潮笑笑,顺手将玉壶递了过去。
本尘接过,将晶杯抛到一边,将玉壶高举过顶,就着壶嘴便长鲸吸水一般牛饮起来。
修行界的玉壶非与凡俗等同,看似壶腹不大,其实内中盛装的酒酿可用溪流小湖来作比。本尘和尚这般喝法,把许听潮看得怔怔然。
不片刻,本尘已是酒酣耳热,趁停下稍稍歇气的空闲,大着舌头含糊道:“啊咪吗吗吽嘤嘤嗡!三千佛经几张嘴,不胜人生一场醉……”
半文不白地说完,就又举起玉壶猛灌。一刻之后,持壶之手已然颤抖,醇香的佳酿倾出,洒了他一脸一身。“嘭”声轻响,已是醉倒云头,怀抱玉壶酣睡过去。
许听潮若有所思,这和尚放浪形骸,却不似他唱的那般,有“笑红尘”的闲逸襟怀。
似乎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大和尚睡着了,许听潮还得继续先前的事情,驾云不紧不慢地跟在肆契双姹身后三千里。
如此一日一夜后,两个魔女终是先后停住了身形。
媚姹并未寻到“元问空那老混蛋”,而是被一身材高大、黑发蜷曲的草原美女凌空拦住了去路。此女肌肤白如羊奶,鼻梁高挺笔直,双唇粉若胭脂,嘴角总是微微翘起,左手尺半短剑,右手蟒纹长鞭,自有一股草原女儿的飒爽英姿。
“乌兰瓦兰,你个不要脸的,我家问空哥哥被你藏到了何处?!”
许听潮正自欣赏美人妙姿,红裙媚姹一声叱喝便大煞风景。
乌兰瓦兰满是笑意的面容也变得横眉怒目,右手将蟒纹鞭一甩,噼啪声响,恍似凭空打了个炸雷!仔细看时,只见鞭梢转折处的虚空微微晃动!
这女子竟有一身不弱的修为!许听潮先前也只觉她头顶清灵玄光濯濯,神魂强健清明异常,此刻却是吃了一惊!此等法门究竟有何玄妙,竟看之不透?
他心中思忖的时候,那边两女已然吵开了。
“媚姹,嘴巴放干净些!”
媚姹嬉笑一声:“我自与问空哥哥相好,你为何强行插手,施展见不得人的手段,生生将哥哥勾引了去?”
乌兰瓦兰闻言,鄙夷道:“我道你今日发什么疯,原来是存心要和我抢男人!废话少说,想见问空,先打胜过我手中长鞭短剑!”
话音未落,这女子身上气势大增!并非将隐藏的修为尽数显露,而是这北庭大地之上,四面八方涌来数之不尽的奇异气息,尽皆汇聚到她身上!
“神道之法!”
许听潮见此,心中立时就涌起这般念头。
只是如此法门与之前见过的颇为不同。譬如当年自家借助定胡城一城香火凝聚的金身,时刻都在身躯之内,倘若想要取用,只须心念一动便可,十分方便,如何还须这般斗法之际才行召唤?天道界阴司中那合道境鬼修秦侯所修之帝皇神道,也是一般。
许听潮本就精修术法,不免见猎心喜,心中念头转动,一双眼睛却早已投向两女争斗之处。
那媚姹见乌兰瓦兰施展秘法,玲珑娇躯之上立时浮现一件青葱藤甲,红袖扬处,一片艳霞挥洒而出!正是先前与罗姹争斗时所使那一套飞针!
飞针当头罩来,乌兰瓦兰半点不惊,右手长鞭噼啪一甩,口中斥道:“去!”面前虚空顿时凝出数百头黑毛碧眼的牛犊般恶狼,头头堪比炼气圆满修士!群狼不等身形全然凝聚,便纷纷四爪一按,或向面前艳霞飞针扑去,或从旁掠出,四面往媚姹包抄!
数百枚飞针射入狼群之中,群狼立时爆成一团红雾,而飞针也好似陷入泥沼,速度骤减九成九,欲进不能,欲退不得!
媚姹已是满眼惊慌!
这魔女敢与乌兰瓦兰顶牛,许听潮还以为她多少有几分本事,哪知竟然如此不堪!
正当这时,那黑衣罗姹冷哼一声,取出一杆三丈漆黑魔幡,双手擎住用力一挥!
魔雾腾腾,煞气森森,不知多少奇形怪状的魔物从幡中争先恐后涌出,径往群狼杀去!
乌兰瓦兰面色凝重,手中长鞭舞得噼啪直响,每一鞭落处,便有数百上千头黑毛碧眼恶狼凝出。群狼亦是凶狠,即便面对的是狰狞魔物,亦没有半分畏惧,成群结队汹涌而前,顷刻便与众魔撞成一团!
霎时间,爪牙往来,红雾翻滚,魔煞沸腾,好不激烈!
那媚姹见机得快,早已化作一道融融春水遁走。
她也不曾远去,而是落到罗姹身旁,亲热地抱住罗姹左臂,满脸讨好的笑容。
“丢人现眼的丫头,修行万余年也才这点本事!”
“还不是问空哥哥?他若肯早些与人家圆房,人家定然能够修为大涨,轻易就超过了姐姐!”
“不要脸!”
“是是是!”媚姹这回半点不生气,声音又嗲又糯,“人家要脸之前,还要姐姐多加照应才成!”
“哼!”
“嘻嘻!”
媚姹亲昵地靠在罗姹肩膀上,不无得意地看向长鞭挥舞不停的乌兰瓦兰。
“你敌不过我,去将元问空叫来!”
乌兰瓦兰秀眉一挺,左手一扬,手中短剑激射而出,倏忽没入虚空!
罗姹身形不动,背脊上却猛然伸出一只漆黑翼翅,往后一扇,轻易就将那短剑从虚空中打出!
短剑受不住巨力,倒射十余里,乌兰瓦兰也是身形踉跄,一跤跌倒半空!
“你等着!”
这女子也是干脆,站起身来扭头就走,行出五六步,又回身道:“可莫要后悔!”
也不等罗姹答话,接住自行飞回的短剑,大步往北方而去……
七零一何虑多情损梵行,不负我佛不负卿(四)
“姐姐……”
乌兰瓦兰这般做派,让媚姹很是担忧。
“莫不是那老秃驴也找来了?”
“来就来了,怕他作甚?”
罗姹伸手一招,那几百枚艳霞飞针便破开红色怪雾的束缚,纷纷媚姹腰间那绣花锦囊之中。
媚姹看也不看自家宝物,只叹气道:“怎的不怕?问空哥哥不也说无事的么,最后还不是被那老秃驴刷了去?我们姐妹现在想要见他,也须得似这般偷偷摸摸。”
罗姹默然不语,只将法诀一催,手中那三丈魔幡顿时变作尺许大小。之前放出的群魔将碧睛恶狼屠杀一空后,并不返回幡中,而是回转身来,将罗姹姐妹团团围住,而后便迅速隐去了身形,半点行藏不露。
尽管双姹身形已被遮挡,许听潮还是看得分明,却是那黑衣罗姹右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隙,淡不可查的气息从她眼中溢出,往群魔身上一裹,便生生将之尽数隐匿!
这魔女所修法门当真厉害!许听潮自忖,若非他乃是魅灵之躯,对诸般天地气机敏感异常,更有如意金卦傍身,只怕也不容易分辨得出隐在她身边的群魔!就不知方才出手的是阴阳瞳魔中的阴魔还是阳魔……
正自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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