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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看着你-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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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伊拉开门,站在门口,影子落在她紧握的双手上。
  他望着她坐在阴影里,单薄的身体裹着他的大衣。
  他抿了抿唇。
  最终,还是轻声说:
  “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告诉他,他并非只是她同居七年的陌生人,告诉他,他并非轻如尘埃。
  或者,只是告诉他,她需要他帮忙——要他拿药,要他递水,要他道歉,要他把暖气打开。
  ……
  但她只是抬起头。
  “是我的错,我没什么好说的。”
  她坐在暗淡的光线里,朝他微笑了一下。
  平静地,就像刚才那一切,都不曾发生一样。
  “很晚了,你记得早点睡。”
  ……
  乔伊盯着她。
  许久,他终是转过身。
  不再去看她的伤口,也不再去看她的脸。
  ……
  他,关上了她的门。
  ……
  李文森坐在床上,有那么十几秒,她没有一点表情,也没有一点动作。
  她的窗帘忽然起伏了一下。
  两天没见的列奥纳多从窗帘里钻出来,喵了一声,跳上床,就想往她身上靠。
  “……你还在这里呢,列奥纳多,我以为你离开了。”
  她笑了一下,单手挠了挠列奥纳多的下巴:
  “你不能靠近我,你身上细菌太多。”
  “喵。”
  “你知道吗,我犯了好几个严重的错误。”
  “喵。”
  “我相信了我不该相信的事,拖累了我不能拖累的人,我贪恋无法得到的东西……结果,我忘了我自己是谁。”
  “喵。”
  列奥纳多面对她的时候,异常乖巧。
  它就像能听懂她说话一样,安安静静地蹲在了一边,尾巴摇了摇。
  李文森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因为手臂暂时不能完全撑住自己,她只能一点一点地挪到床头跪旁边。
  她打开床头柜下的小门,费力地取出自己的医药箱,拿出钳子,借着床头的灯光,帮自己消毒、止血、清理创口。
  她用消过毒的小刀小心地划去伤口上的死皮。
  因为手上被冻僵的肌肉还没有完全恢复,她手一抖,不小心把伤口划得更开了一些,血又流了出来。
  列奥纳多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头随着她的位置摆来摆去,就好像她是一个漂亮的毛线球。
  又流血了。
  她又要重新开始。
  她从床头柜最里面拿出聚乙醇酸缝线,穿在缝合针上。
  “只是一个小小的缝合术,我五分钟就能搞定……是不是,列奥纳多?”
  “喵。”
  “就像缝被子一样,打七针罢了,没有麻醉药,我也能扛过去。”
  她盯着自己手上的伤口:
  “哪只猪被杀之前,打了麻醉药呢。”
  “喵。”
  列奥纳多又轻柔地喊了一声:
  “喵喵。”
  “但餐桌上的每只猪蹄,都熬过去了……凭什么我还不如一只猪蹄?”
  “……喵。”
  “……你不同意吗,列奥纳多?”
  李文森闭了闭眼睛:
  “你是胆小鬼,我不是,因为我比你多进化了几万年,勇气和毅力也要多几万倍,才不辜负我实验室里那只类人猿。”
  她睁开眼,又笑了一下:
  “五分钟……我要挑战吉尼斯自我缝合的世界纪录,你看着吧。”
  “喵。”
  她把纱布咬在嘴里,开始缝第一针。
  作者有话要说:  元宵节早上,一位姑娘敲开了我的微博,询问我,乔伊和 陈,到底谁是男主,开口就是一个……“春韭阿姨”
  ……
  然而,我什么都没有做。
  就是,静静地把她拉黑了一会儿。

☆、第35章

  在她的门外。七米远。客厅。没有开灯。
  乔伊坐在沙发上,盯着他刚刚扔进垃圾桶里的戒指盒。
  在最初的三分钟零十七秒里,他一言不发,宛如雕塑。
  “……”
  伽俐雷从惊吓中恢复了过来,它看不见的躯体飘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说:
  “伽俐雷提醒您,您好像不小心错误地把戒指、书和笔记本电脑放进了垃圾桶……”
  “那不是错误。”
  乔伊坐在黑暗里,半晌才轻声说:
  “她不需要。”
  “可那枚戒指很贵呢,如果夫人知道您把它扔了,会从七楼跳下去的。”
  伽俐雷又晃了晃:
  “伽俐雷初步估计了一下它的制作材料,价格至少在七位……”
  “我说了。”
  乔伊打断它,像在和自己确认着什么,轻声重复了一遍:
  “她不需要。”
  “那伽俐雷能不能申请得到那枚戒指?”
  它在空中浮了浮:
  “伽俐雷想把这枚戒指送给列奥纳多,它中间的爪子与这枚戒指的直径只相差0。1毫米……”
  “……”
  但此时此刻,他和李文森家里的电脑可能要和一只猫跨种族……不,跨物质在一起新闻,完全没有引起他半分兴趣。
  乔伊只是望着虚空中看不见的智脑,轻声说:
  “你的女主人被冻伤了,你为什么还不把暖气开到最大?”
  “抱歉,先生,你怎么了?”
  伽俐雷惊恐地说:
  “伽俐雷在您把满身是伤的女主人,用公主抱的方式温柔地抱进房间的第一刻起,就已经尽责地把暖气开到了最大,现在我的电线和力臂都热得冒汗了,您居然什么都没有感觉到,这简直不科学……您已经担心夫人担心到知觉系统失常了吗?天哪,伽俐雷立刻去互联网上搜索一下您的症状……”
  ……
  “那么就打开供氧系统。”
  温度过低造成的伤害中,心肺功能受损是很严重的一项。
  乔伊轻声说:
  “还是,你连透视都不会做,需要我帮你修理一下程序?”
  “……”
  伽俐雷被他漠然的语气吓得缩在桌子底下,半晌,才委屈地说:
  “您忘了吗,伽俐雷本来就不会做透视,也没有被安装X光功能,您要是担心夫人担心得连记忆都紊乱的话,为什么不自己进去看看她呢,伽俐雷要是能进去,早就进去了……”
  “……”
  乔伊冷冷地抬起头。
  “……这是伽俐雷极大的失误。”
  伽俐雷立刻收起委屈的语气,麻利地说:
  “伽俐雷马上把供氧系统打开。”
  ……
  乔伊盯着自己的手,还有手上沾上的一点血迹。
  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窗外的月光照进客厅,愈发显得他修长的身姿冷冷清清。
  他已经等了快三分钟。
  她自己一个人无法处理那些伤口,但是她扔旧没有喊过他一声。
  难道她打算自己缝合伤口?
  不,这不可能。
  不管她的缝合术有多么的熟练,她手上的肌肉冻伤了,连针都没有办法平稳地拿起来。
  更何况……
  他的李文森,宁愿烧到三十九度,也不愿意去医院挂瓶。
  他认识了她七年,从未见她怕过什么。
  除了打针。
  没错,李文森,她怕针。
  ……
  乔伊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朝李文森的房间走去。
  就在伽俐雷为他的举动欢欣雀跃,以为它的先生终于决定敲开那扇命运之门的时候,它就看见……
  它的男主人,漠然地走过了它女主人的门前,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就继续步履不停地朝前走去。
  连那扇紧闭的门,都没有扫一眼。
  那一秒钟的停顿……也只是顿了顿而已。
  短暂得,如同幻觉。
  ……
  乔伊穿过漆黑的走廊。
  走廊两边挂着几幅钢笔画,她用钢笔模仿莫奈的油画风格画出的莲花。
  零零散散,毫无章法。
  简直是小学生作品。
  长廊的另外一边,是钢化落地窗,深红色的窗帘半开半闭,露出窗外,墨绿色的山野。
  还有山野之上,明亮的月夜。
  走廊尽头,是他们共用的画室。
  所谓共用……就是他用来画油画,李文森用来画少儿简笔画。
  当然,她的兴趣不止于此,除了涂鸦,偶尔,她也捏捏泥巴。
  ……
  乔伊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停下了脚步。
  门上,印着几个泥手印。
  大部分是她的,但偶尔有一两个,是他看不下去她拙劣的陶土技艺,指点她以后留下的。
  ……她为什么还不喊他?
  他已经等了她五分钟,可走廊里仍是一片寂静。她的卧室里,也悄无声息。
  她一直不喊他,谁来给她上药,谁来喂她喝水,谁来为她处理伤口?
  她的手还在不在流血?
  她的身上还疼不疼?
  她刚刚死里逃生,从零下二十度的地方回来,他本来应该第一时间把她全身浸在40摄氏度的热水里,缓解肌肉的压力……
  但实际上,她却连热水都没能喝一口。
  ……
  “啊,空气里的血红细胞气息越来越浓了,一定是冰箱里的牛肉又流血了。”
  伽俐雷幽灵一样地飘过走廊。
  “伽俐雷要去处理一下冰箱里的牛肉,还要去召唤列奥纳多。”
  就在它经过乔伊身边时,仿佛不经意一般地说:
  “这只毫无规矩的公猫又跑到夫人的房间里去了。”
  “……”
  乔伊顿了一下。
  ……列奥纳多跑到李文森房间去了?
  “真是糟糕呢,它浑身都是细菌和毛。”
  伽俐雷自言自语地飘远了:
  “夫人靠它太近的话,会被它感染呢……可惜列奥纳多不能进主人的卧室。”
  ……
  缝合术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手术。
  李文森做得最熟练的时候,能把一条蚯蚓切成三小条,再把这三小条缝合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她的肌肉因为受损而僵硬,她的手因为疼痛而发抖,掌握不太好扎针的位置,好几次,针尖穿错了地方。
  又拆开,重新来过。
  有两次,她的针尖因为不稳,扎到了骨头,疼得她想把嘴里的纱布吃进去。
  幸亏没有挑到血管。
  但从第三次开始,她已经完全掌握了节奏,缝自己的手,就像缝一块十字绣那样流畅。
  除了疼。
  她头上的汗水一点一点渗出来。
  针从皮肉里穿进,又从皮肉里穿出。
  列奥纳多没有再在原地呆着,它像是知道它的主人很痛苦一样,开始绕着李文森打转。
  缝到最后一针的时候,一边的钟才过了三分钟,她却已经像过了三年一样,汗水几乎把乔伊的大衣浸湿。
  而就在她几乎要舒了一口气的时候。
  她的卧室门,忽然“嘭”得一声,被人打开。
  “别误会,我不是来照顾你的,我只是来抓猫。”
  乔伊手上提着一个医药箱,神情冷漠地走进来,也没有看她:
  “伽俐雷现在极度需要它。”
  一直龟缩在门缝里打探情况,莫名其妙就成了挡箭牌的伽俐雷:“……”
  李文森被他突如其来地一吓,右手无意识地向上一抬……
  细小而坚韧的缝线,直接从她的皮肤里迸出来。
  一连迸掉了三个针孔。
  鲜血再度从她的手背上流出来。
  这一次是真的鲜血淋漓,血流如注……一会儿就染红了乔伊大衣的袖子。
  ……妈的。
  李文森弯下腰,把头埋在手臂里,疼得眼前发白。
  嘴里还咬着纱布。
  这么自己给自己来一下,真是蠢得连骂人都不知道怎么骂。
  乔伊这才看见她的手。
  他一下子扔开医药箱,箱子已经被他打开了,里面的注射器和药唏哩哗啦地滚落在地上,几只药瓶被砸得粉碎。
  列奥纳多受到惊吓,“喵呜”一声从门缝里窜了出去。
  乔伊迅速拿起她散落在床上的废纱布和药棉,按压住她的血管,给她进行紧急止血。
  他一手按着她的静脉上端,一手熟练地拆刀消毒,利落地剔去了她伤口周围,新弄出来的死肉,又把之前她缝的,已经被打乱了的聚乙醇酸缝线给拆了。
  完全的单手操作。
  一把小刀,在他手里玩成了花。
  乔伊动作极快,却又极其小心。
  至少,除了线被抽出的那一刻细小的刺痛,她再没有别的痛感。
  “我以为你怕针。”
  他抿了抿唇,听不出声音里的喜怒,冷冷地把她嘴里的纱布扯出来。
  又抽了一张纸巾,帮她擦了擦嘴角:
  “也以为,你至少还保留着一点正常女人的反应,懂得向男人寻求帮助,而不是像得了社交能力障碍一样,只会自己解决问题。”
  他对她说了那么重的话。
  如果她生气,就应该要他道歉,如果她别扭,就应该指使他做事,而如果她觉得委屈,也应该和他发脾气,摔东西,要来他来哄她,顺她,安慰她……
  好吧,这里面没有一件李文森会干的事。
  但这才是正常人会干的事,不是么?
  无论如何,她都不应该自己一个人,呆在卧室里就把自己的手缝起来了……就好像,即便他不存在,她也能一个人完成所有事。
  就好像,她根本不需要他。
  明明,他一直站在离她卧室不足十米的地方。
  明明,他一直在等她喊他帮忙。
  ……
  李文森在乔伊开口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他打击到失意体前屈的准备,但出乎她意料之外,乔伊只说了这一句,就没有继续嘲讽下去。
  他坐在她床边,把她扶起来,想整理一下她背后凌乱的被子。
  李文森挡住他的手:“被子不用管。”
  他拉开那只手,动作极轻,却很坚决。
  他毫无商量地说:
  “我不是在帮你整理房间,我只是在证明,我并不是活在一个猪圈隔壁。”
  李文森:“……”
  乔伊半跪在床上,刚把那床扎染着浮世绘的被子拿起来,就看见一大叠漫画书,从被子稀里哗啦地滚出来,什么颜色都有……
  乔伊、藏在门缝里的伽俐雷:“……”
  哦,这真是意料之外的发现。
  他的博士室友李文森,除了打超级玛丽、画少儿简笔画和玩泥巴,还过分童真地偷偷看起了漫画书。
  不过……
  乔伊的手顿住了。
  他记得,他之前抱着她进来时,直接把她扔在了被子上。
  他以为他计算好了力度和角度,绝对不会伤到她。
  但实际上,他却让她一身伤口地,撞在了这叠硬邦邦的书上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看到评论里,有人说,一直把春韭喊春非
  我想说,干得好,请继续保持,当年我是脑子抽了才弄出这个笔名来,大家请忘了这两个字。
  一开虐,就像吃了炫迈一样停不下来,现有大虐,甜虐,不虐三个套餐,我听你们的。=_=

☆、第36章

  无论是在美洲,在欧洲,还是现在他们居住的亚洲小镇。无论是久住,还是旅行。
  李文森每到一个地方,一定会在床头柜上,摆上一个空相框。
  相框已经很旧了,底纸都泛黄。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带着它。
  就像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十年如一日地,戴着那枚明显过紧的,丑陋的尾戒。
  ……
  乔伊坐在床边,正拿着一根细细的针,寻找下手的地方。
  李文森咬着新的纱布,半靠在床头柜上,等了许久,却没等到他动手。
  她又把纱布从嘴里拿出来:
  “虽然我很感谢你帮忙,但是你是打算等一个黄道吉日,再动手吗?”
  “帮忙?我哪里给了你这个错觉?”
  乔伊握着她的纤细的手腕,拇指轻柔地按压着伤口周围的皮肤。
  他讥讽的语气,和他温柔到极点的动作,形成强烈的反差:
  “你疼成什么样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在补偿之前把你摔在书上的行为……我这样按你伤口周围的肌肉,你会不会疼?疼我就轻一点。”
  “……”
  是她的错觉吗?这前后句,好像有点打脸……
  不过她只是说:
  “不怎么疼。”
  “那就差不多了。”
  他继续按压着,直到伤口周围一圈皮肤变得足够柔软,才说:
  “如果疼得受不了,就告诉我。”
  他托着她已经有些青白的手,看她手上大大小小的针孔,就知道……
  她一定失败过几次。
  她的手这样瘦,如果拿不稳针,她也一定刺到过骨头。
  而这一切,总结起来就是……
  他的李文森,对自己,到底能有多狠?
  ……
  乔伊一旦动起手来,其速度和效率,简直让她惊叹。
  歪歪斜斜的伤口上,每一个针脚之间的距离,就像精确计算过一样——完美,等距,自带艺术感。
  李文森半躺着,嘴里叼着一卷纱布,额头上疼出了一圈薄汗,却一直睁大眼睛望着他的动作。
  “……”
  乔伊穿完最后一针,不用抬头,他就能猜出她现在的表情:
  “如果你想学习我的缝针手法,我们可以另外约个时间。”
  实在不用这样,盯着他缝她自己。
  他熟练地在她手背上打上一个三叠结,李文森刚想把剪刀递给他,就看到——
  他极其自然地俯下身,用嘴咬断她手边的线。
  清清冷冷的光,拢着他的侧脸,他凉薄的唇轻轻点过她疼麻了的手背。
  触感,也是清清冷冷的。
  就像一个吻。
  抬起头来时,他唇上已经沾了一点嫣红……那是她的血。
  “好了。”
  他伸出手,取出李文森嘴里含的纱布,又用拇指顺手抹了抹她嘴角上因为咬着纱布溢出的口水。
  ……流畅得,就像是他已经做过千百遍一样。
  虽然语气还是冷冰冰的。
  然后,他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收拾完床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端着器械盆,出去了。
  李文森木然地坐在床上。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乔伊,用手指给她,擦了擦嘴?
  妈妈,她的室友,好像也中降头了呢。
  ……
  床上到处血迹斑斑,和她大学一年级时,某一次醒来,发现自己第一次来大姨妈时的状况,有得一拼。
  但她毫不介意地用脏兮兮的被子盖住了头,全身的疼痛和疲惫,在一个晚上的折腾后,终于从骨头里涌了出来。
  但只是疲惫……极度的疲惫。
  却仍旧无法入睡。
  她只好又慢慢爬起来,拉开乔伊刚刚打开过的抽屉,拿出那只漂亮的玻璃维生素瓶。
  从里面倒出两片,刻着维生素C符号的安定片,也不喝水,就直接干吞了下去。
  她躺在充斥着汗水和血味的亚麻浮世绘被子里,清醒地睁着眼睛,等待睡意,等待天明,等待全身的疼痛,能在睡眠中慢慢逝去。
  ……
  一个没有阳光的地方。
  一个陌生的房间。
  十年来,几乎每一天,在她真实地睁开眼之前,她已经醒来了一次——
  从漫长的、漫长的梦境里。
  然后,她会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纯白色的的房间里,全身无力,不能动弹,就像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
  每天如此,循环往复,恐惧如骨上的蛆虫,如影随形。
  醒不来,避不开。
  她从一个梦里醒来,进入另一个梦。
  就像冥冥之中,有人在用这种方式,不断地提醒她。
  别忘了你自己。
  别忘了,你不叫李文森,你叫——
  “乔伊。”
  她仰着脸,乔伊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
  淡淡的光晕笼着他英俊的侧脸,他的五官模糊不清,像隔着一层雾。
  她又轻轻地喊了一声:
  “乔伊?”
  “我在这里,你醒了吗?”
  乔伊坐在她床边,正从身旁桌上的白瓷小盘里,拿起一根极细的银针。
  他慢慢地,把银针从她的耳下扎进去:
  “你睡了很久,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嗯。”
  这不是她的房间。
  她特地在自己卧室的天花板绘上诡异的黑色大丽花,用这种家装中极为少见的装饰,来帮助自己分清梦境和现实。
  没人能把她从这个铁桶般的地方运走,所以,如果她醒来时,没有看见那朵黑色大丽花,就意味着——
  她根本没有醒。
  这个乔伊也不是真正的乔伊,只是她梦里的人。
  ……
  又一根针从她耳下方扎进去。
  梦里的疼痛,都是真实的。她因为那细微的疼痛而闭上眼睛,试图动一动四肢……就像她每一次在梦里做的那样。
  虽然每一次,都是徒劳无功。
  她试图伸出手,把针从脸上拔。出来。
  但是她的手举不起来。
  “乔伊。”
  “我在这里。”
  乔伊在她脸上扎上第三根针:
  “你要不要喝一点水?”
  “不用。”
  她仰着头,静静地凝视着他的脸,就像第一次认识他那样。
  好一会儿,她忽然笑了起来:
  “真糟糕啊,我怎么会梦见你呢?”
  乔伊拿起一根白色的乳胶管,一端系着注射用针,另一端连着一个容器瓶。
  就像她梦里每一个人都做过的那样。
  ——巴。比。妥。酸。盐。
  给死刑犯执行注射死时,用的药水。
  糟糕?梦见?
  乔伊因为她的话,沉默了一会儿。
  他也没有去解释这不是梦,只是顺着她的话,平静地问道:
  “你连梦里都不想看见我了吗?”
  “当然不想。”
  她勾起嘴角,眼神里却带着一点水一样的凉,极其平静,却又带着一丝微不可见的——
  悲哀。
  梦见他,就能让她出现这样的表情?
  “我最不想梦见的人,还有我最怕梦见的人……”
  李文森任他把针扎入自己的手,闭着眼睛笑了一下:
  “就是你。”
  “……”
  乔伊正把针头慢慢推进她的静脉,却因为她冷漠的言语,停下了动作。
  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正在干什么。
  他把差点推错了方向的针头退出来,抿了抿唇,带着一点嘲讽说:
  “如果你要判一个人死刑,你至少需要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同样的,如果你厌恶我,也至少要让我知道,为什么。”
  “不是厌恶。”
  她抬起左手,盖住眼睛:
  “如果可以,我什么人都不想梦见。”
  “为什么?”
  “因为我一旦开始怀疑谁。”
  象征死亡的冰凉的液。体从她的静脉里灌进去,她躺在床上,漠然地看着针管里越来越少的液。体:
  “就会,梦见谁。”
  她在等待。
  等待梦里的死亡……和死亡后的清醒。
  “怀疑?”
  乔伊皱起眉:
  “怀疑什么?”
  “怀疑……”
  她眯起眼睛,看着除了白色,什么都没有的天花板:
  “怀疑,你是我要找的人。”
  ……
  她要找的人?
  乔伊抬起头,冰凉的手指摸了摸她的脸。
  他拉开她遮住眼睛的手臂,灰绿色的眸子,专注地望着她,像一池结成冰霜的湖水。
  他语气里带着一点诱哄:
  “你在找谁?”
  “找凶手。”
  “什么凶手?”
  “……”
  她有些茫然地望着他的眼睛:
  “找……杀死我的凶手。”
  ……杀死她的凶手?
  乔伊半坐在床边,一手帮她推进液体,一手慢慢地顺着她杂乱的长发。
  他的眼睛,离她的眼睛,只有十公分。
  灰绿色的眸子,像冬天覆盖白雪的皑皑山峰,雪下露出一点绿色的枝叶。
  又像是一个漩涡。
  要把她的思想,她的意识,她的自制力……通通袭卷进他的眼眸里。
  “可是你还活着。”
  他轻声说:
  “既然你活着,为什么说你在找……杀死你的凶手?”
  “我没有活着,我已经死了。”
  她脸上的神色极其平静。
  平静地让人……毛骨悚然:
  “我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很久。”
  ……这是她的潜意识。
  心理学的一种解释,人的梦,是压抑愿望的反映。
  她没有在做梦,但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她此刻说出的话,就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情绪——
  我已经死了,死了很久。
  ……
  又或者,这是她自以为是的原罪。
  她日复一日,死死压抑住的想法,就是……她根本不该活着。
  ……
  李文森躺在他的怀里,单薄得像一片叶子,眼神已经清明起来,但语气还是茫然的。
  乔伊忍住抱紧她的念头,仍旧保持着平静而漠然的语气:
  “你觉得你死了多久?”
  “十年。”
  “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我不能说。”
  “好,我们不说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换一个方式问。”
  乔伊轻轻抱住她,像给猫顺毛一样,顺着她的脊背:
  “你还记不记得,谁杀了你?”
  “我不能说。”
  她皱起眉,像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他们告诉我,不能说。”
  ……他们?
  “你醒着的时候不能说,可你现在在梦里。”
  乔伊慢慢把她脸上的几根长发勾到她耳后去,以极其不乔伊的语气,温柔地说:
  “乖,告诉我。”
  李文森望着天花板,眼神里浮现出挣扎。
  她轻声说:“我……”
  “你什么?”
  乔伊盯着她的眼睛:
  “告诉我,你想说什么?”
  “我……”
  她忽然微微皱起眉。
  之前那种恍惚的状态,消失了。
  李文森仰起头。
  乔伊一只手臂撑在她的脸边,从上而下俯视着她,鼻尖几乎贴着她的鼻尖。
  她却不躲不避,反而伸手摸了摸乔伊的脸,像在确认什么:
  “你是乔伊?”
  “我是乔伊。”
  “那我怎么……还没有死?”
  “一个人只能死一次,文森。”
  乔伊保持着俯下身的姿势,任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趁着她彻底清醒前的最后几分钟,轻声说:
  “你刚才说,你已经死了,为什么现在又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死?”
  “一个人在现实里,只能死一次。”
  她望着他浅绿色的,海藻缠绕一般的眼眸:
  “但是在梦里,一个人就可以不断地死去,再醒来。”
  ……不断地死去?
  “你经常做这样的梦?”
  乔伊眼神幽深,越来越冷,语气却越来越温柔:
  “我们慢慢把事情回忆起来,好不好?告诉我,在你的梦里,都是谁杀了你?”
  “很多人,包括你。”
  她盯着他的眼睛,眼神越来越清醒:
  “今天是你杀了我,你给我注射了巴。比。妥。酸。盐,按理说我会在几分钟之内死亡……可为什么我还没有死?”
  房间也没有坍塌。
  “巴。比。妥。酸。盐?”
  他眯起眼睛。
  她的睡眠质量和精神状态,到底是差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才会在每天醒来之前,都梦见自己被执行了一次注射死刑?
  “不,我没有再做梦,这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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