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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逐鹿-第3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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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白衣军各部,从而达到及时掌握白衣军动向,间接影响中原形势的意图;当然,西北方面也能在与白衣军的‘走私’交易中赚得相当大的利润,比如将白衣军攻城拔寨得到的一些珍宝奇货、金珠细软等赃物变卖折成现银,比如以比较低的价格分头吃进白衣军活动地区出产的私盐、私茶、土布、棉花、生丝、缣帛、药材、山货、木材、桐油、油漆、金砂、铜块、铁块、银两甚至人口奴隶等等。与白衣军秘密交易而得到的这一部分利益财货,其中至少有六成都会落入经手此事的谍探、秘使等一干人的囊中,算得上是相当不错的肥差,其中虽有莫大风险,但每一年都仍然有相当多的西北谍探踊跃争取这种出差公干的机会,得不到机会的人往往眼红羡慕得要死。

带着秘密使命来到洛阳的乌鸦、雷大通,办事只要不出纰漏,自然能落手丰厚的利益,除了银钱之外,功劳簿上也能记上一笔,日后就是他俩升迁转调的资历。

由于每年类似的秘密交易不少,西北方面一直保持着与白衣军方面的各种联系,也一直操办得有条不紊,对于乌鸦、雷大通两人而言,只需坐镇洛阳,操控局面就可以了,甚至都不需要与白衣军的中间人接触过多,这样事机败露的可能就更小了。

两人这一日出了客栈,登门投了名刺,一一拜会洛阳城中十几家往来相与的商业协会、商社。这一忙起来,往来应酬就是整整三天三夜。接着便是查看盘点各处堆栈的库藏货物,等他们俩脚不沾地的忙完这些,白衣军的中间人也得了讯息,打发仆役送来了货物清单和交货时间,临时交货地点自然要等到这边备货完毕之后才会临时告知——小心驶得万年船,当初‘夜航船’的惨痛教训不仅仅乌鸦、‘黑牛’铭记在心,白衣军方面也是不敢有丝毫大意,毕竟这里是横天军的地盘,彼此的真正身份又不得见光,双方作为客居洛阳的外来‘商客’,都不得不有所顾忌。

一页一页细看白衣军那边递过来的货物单子,乌鸦却是笑着说道:“他们这个月的单子上还列了马匹五十、耕牛一百头,还真是敢想呐,就有,我们也不好运过去,太招眼了。耕牛还可想法遮掩一二,这马匹要是让横天军的人见着,一匹都不得剩下,抢也抢走了。马匹,咱们西北现在也不够,缺得狠啊——”

“实在不行的话,随便给他们些马骡子、关中驴就罢了。”雷大通一边看自己手里的货物单子,一边笑答,“给谁不是给?骡子、驴子,咱们总有办法遮掩过去。但话说回来,得让他们有个念想不是?老醯儿(老西儿,对山西人的俗称)那边不是很有办法吗?找找他们,说不定能有办法。”

对山西人的‘精猾’和‘抠门’,乌鸦早有领教。不过山西商帮行商四方,信誉很好,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与天下四夷诸蛮都搭得上几分关系门路,一帮子山西老乡也很齐心,因此许多难办的事情还真少不了那一帮子老醯儿从中搀和,就比方说从蒙古鞑靼人,从‘东虏’女真人手里贩运马匹、皮货、人参、山珍、东珠、海东青等等私下入关,一般商帮就学不来,门路、人脉、关系、银钱、人手,差一点都干不了这个。西北平虏军就有一部分战马是从山西商人手里购得,乌鸦恰好经手过类似的一些事,知道山西帮这一干老醯儿不可小觑。

刻下听雷大通建议找山西商帮,乌鸦想了想,便对雷大通说道:

“那也使得,你且打发下边人去山西会馆,问问那些老西儿,先探探口气。——嗯,‘中原’那边要的羊毛毡三千五百段,白毡一千五百六十片,大糁白毡七百三十段,熏毡一百段,拖两个月再交给他们。至于上两个月拖欠的染青小哥车毡一十段,大黑毡四百一十段,白厚毡三千一百一十二尺,青毡八千二百一十二尺,四六尺青毡两百五十一斤,这次就一起交割了。还有剪绒花毯、脱罗毡、入药白毡、半入白帆毡、无矾白毡、雀白毡、半青红芽毡、红毡、染青毡、白袜毡、白毡胎、回回剪绒毡,这十几样,如数交割就是。”

“对了——”乌鸦想起一件事来,“前日有一位北直隶保定的商人,找人关说,想从咱们这弄一大批西北的羊毛毡回去贩卖,每月他现在能吃进去八千到一万段上下;另外他还每月要兰绒、皮货、药材、布匹若干。咱估摸着,这个人很可能是‘河北大营’‘河南大营’会剿官军的路子,甚至是宣武公的人也说不一定。你说,咱们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啦?”

当今天下,真正掌握在京师朝廷手里的地盘也就是山西、北直隶以及山东、河南一部分府县;当然纵贯南北的大运河漕运,名义上也还在朝廷手上,但出了北直隶,过了黄河,朝廷诏命在大运河沿岸就不那么好使了。宣武公乔行简统帅‘河北大营’、‘河南大营’、‘山东大营’ 征战中原,讨伐流寇,战争相继,兵马不息,加上河工城防、土木工程,地方府县滥加差役、频繁派夫,所谓“王师屡出,会剿逆贼,叠差烦累,河工告急,派粮科、派梢草,转运数百里之外,日无休息。民人困于征输,颠仆道路,憔悴家室者,不知其几何焉”是也。雷大通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笑而言道:“你还怕他没银子给不成?若他背后真有会剿官军的路子,没银子让他以货以货也成,盐也好,茶也好,铁也好,棉花也好,咱们都吃得下。虽说北直隶现今每田一亩加派饷银九厘之外,又有暗派加征各般名色,府县上闹出不少罢市止耕的事来,但朝廷手里的盐课、茶课每年也能收不少,长芦盐仓的盐货咱们也不嫌多不是?

只是这个事,他买去很可能是就近给‘河南’(大营)、‘河北’(大营)的会剿官军做战袄做军帐,充当军需的,咱们恐怕还得呈文请示军府,得了批示才能答复他。”

乌鸦点点头,道:“就是说么!——哎,现在到处都是私征暗派,百姓可是遭了大罪,苦得很啦,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上月〈谍情简报〉上说,顾家掌握的南直隶、西江等处,军兴浩繁,需饷甚殷,通省地方皆预征三分(田赋),以解燃眉,更有役夫频差,转运甚苦。淮上贼氛未靖,官兵驻扎需用米粮豆谷甚多,可温可饱有家毋论,穷而至于鳏寡孤独,亦不能免于征派;正赋之外,夫役、匠役有派,河船、马船有派,炮车铅药器具有派,陆有供应夫马之扰,水有轮派水手之累,民人疲困莫支,寥寥孑遗,兽奔鸟散。

——这天下,什么时候才能太平?”

“呵呵,正额之外,复有私派;正饷之内,复有加耗;这种事又不是只有顾家的地盘独有,象辽东边外那些沦陷于建虏手中的州县边堡,建虏就连‘预征’田赋这样的表面文章都懒得做了,不少地方的建虏贼酋直接派兵搜括抢粮,能给一个加派‘草豆’的名义,都算是客气的,亏得那帮腆颜事敌的汉奸们还有脸宣扬‘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呸。

哼,哼,这升斗小民啊——不管在哪里都是牛马,终是难免剥削之苦,难逃被人鱼肉宰割的宿命,正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古今难变啊。

呃——不是说道穷则思变,变则通么?但愿天下早日太平,百姓能少受点苦吧。”雷大通苦笑叹息,说道:“还是先把那边要的东西准备齐再说。说起这天下大势,可不是你我两人有能力翻转的!——这么着吧,明儿赶早,咱亲自带人去会会那帮子老醯儿。”

就在乌鸦、黑牛两个,老醯儿长老西儿短的算计着怎么跟山西商帮谈下一笔生意的同时,洛阳城东的山西会馆内,以丝绸锦缎生意为主、同时捎带着做裘服皮货生意的山西籍大商客卢灵宝正为一事烦恼,自个儿在居室里叉手蹀躞,默然思虑,苦无良策。

卢灵宝做这行丝绸锦缎皮货生意不下十年,虽说现在天下纷乱,兵匪不断,毕竟帝国两京和江南一带依旧纸醉金迷笙歌不绝,丝绸锦缎还是大有销路的,他也有的是办法将这盘生意维持下去。卢氏在洛阳雇下的货栈,锦绣毡罽,积如丘巄,许多货色都不缺少,毕竟西北平虏侯治下,盛产生丝、羊毛、蜀锦、细褐、毛褐、毛毡、皮货等,上品的蜀锦、细褐、裘皮是京师权豪富贵之家争购的货物,而生丝、羊毛、毛褐、毛毡也有大用,不仅北直隶的绸缎织坊、毛纺商家需求甚殷,京师、山西、大同、宣府、蓟镇的军旅也多方收储,其中利钱甚厚,就是将之贩去辽东边地也大有利市,否则卢灵宝也不会甘冒奇险,在‘流寇’横天军盘踞的根本之地设立货栈,收买各色锦绣毡罽和织纺原料了。

但眼下却有一件让他挠头不已的事情,不太好办。前日从京师传来急讯,道是京师宫廷有意在立冬之前购入大量上品羊绒细褐,卢氏族人要他从现在开始就近设法搜购,秘运京师以求厚利。卢灵宝的货栈中虽然已经收储了一些羊绒细褐,但数量远远不够,这个时候他却如何‘设处’(设法处理)?就算西北是羊绒褐的产地,现在也未必能筹措到足够数量,这会儿又不是出产羊绒旺季,以他的人脉之广,也很觉难办,商机在前而没货可供是很让人头疼的。

羊绒褐,以西北兰州独盛,又名‘兰绒’,享有盛名,其平纹者如丝绸一般滑腻,其斜纹者如绵缎一般厚实,价格昂贵不下于上上品的川中蜀锦、南京云锦、苏杭丝绣,向来都是大家巨室所素喜之物。另外秦州的‘秦安褐’也是海内驰名。但不管是兰州的绒褐,还是秦州(天水)的‘秦安褐’,卢灵宝手上都没有多少存货,而他遍访洛阳的山西同乡,只勉强凑到了一些,杯水车薪,数量仍然远远不够,这可让卢灵宝犯了难——作为籍贯山西的晋商一员,背靠着整个山西商帮的庞大人脉,眼下都无法可想,他还能指望谁?难道只能眼看着送到嘴边的肥肉垂涎,却不能吃下?

其实距离京畿很近的天津一带,近年毛毡作坊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数量也挺多,每年出产毡罽毛褐也不算少,其中甚至有半数返销西北,但类似‘兰绒’、‘秦安褐’这样的上上品细褐,天津暂时也没有几家毡坊能够织造,数量根本无法支应京畿权贵们的庞大需索,还得客商们千辛万苦从西北、从南京等处贩运抵京。宫廷往年对上品绒褐的需求本来不算太大,这次突然要这么大量的一批绒褐,京畿各家绸缎庄商号肯定是一时难以供应齐全的,而消息灵通的山西商帮无疑再一次走在了同行的前面,只要他们能够及时筹措到足够的货源,大赚一笔那是肯定的。

也许是宫中贵人有什么新的喜好流行?

卢灵宝想着。

飞身前冲,一打一戳。

非常枯燥的重复着扎枪着法,一条鸭嘴枪势挟风雷,枪影来去。

章莼一早就已起身,在自家院子里一板一眼的练习‘六步架’和其他诸般刀枪技艺,等他终于操练完毕时,已经是一身大汗。

已经年过四十的‘虎贲猛士’章莼,当年以充军苦役发配罪囚的身份选拔进‘护卫亲军’的时候,还是三十多岁。跟随平虏侯多年,章莼身经百战,转战杀戮,四方征讨,生生从昔日的缙绅膏粱子弟磨练成铁血猛士。有道是‘瓦罐难免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章莼因在西域的桃里寺之役中瘸了左腿,再上不得战场。因为是曾为雷瑾挡过流矢的带刀近卫,忠诚可靠,就被留在了平虏侯府上当个闲差,做事关领月饷,仍领‘虎贲猛士’的公士爵田和宅院。

章莼现在今非昔比,家里两个小子,一个已经在军中供职,一个也在平虏侯府执役,其他儿女则年岁未足,其中也有两个见在平虏侯府直隶的少年营中,备选侯府侍从。章莼自己名下有田庄、牧场、山林、矿坑,手里攥着‘官田地股’、实物债券、官办商社的‘股契’等等分红来钱稳当的票券,又在几个退役袍泽合伙的商号中有银股,每年贩运驼、马、牛、羊、玉、毡毯、甘草等交易缯帛罗绮,贩运蜜蜡、麝脐、毛褐、原羚角、硇砂、柴胡、巫蓉、红花(草木染料)、蓝草(草木染料)、翎毛等交易香药、瓷、漆器、姜桂等货物,眼下的章家可谓沃野千里,谷稼殷积,矿产富饶,牛马衔尾,羊群塞道,算得上半生辛苦,老来富而且贵,多子多福了。

每日里到跟前奉承的人当然不少,但多年出生入死,积习难改,虽然瘸了腿,章莼现在还是坚持每日习练枪棒弓铳等技艺,勤于打熬身体的习惯,风雨无辍,当真是‘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一身在战场上磨练得炉火纯青的杀人技倒是不曾有丝毫撂下。

放下手中的鸭嘴枪,看看天色近午,章莼收枪歇了一会,自去梳洗更衣。等在家吃了午饭,他就得去平虏侯府上轮直当差了。

虽然署气未消,河中府的气候也算不上有多炎热,就是富豪权贵人家也不用着意去找凉爽地方避暑,尽可过得日子。在这个时节的中午边,章莼最爱吃个凉面条。

所谓‘凉面条’,章莼的家乡人也说成是‘蒜面条’,做起来简单的很。

首先就是剥几个大蒜球,扔到擂臼里,挖上几勺盐,掰上一疙瘩生姜,使劲擂成一团泥,兑上几滴花椒水,浇上醋,加上辣子油,一搅和,又酸又辣又麻的蒜汁就做好了。

擀好白面条备用,当然也可以是番薯面条、豆子面条,随各人口味

等水一开就下面条,等到面条漂起来,就把摘好洗净的蔬菜叶儿扔到锅里,淖一下水就熄火。笊篱捞起面条,用井拔凉的井水过上两遍,凉面条倾在大碗里,浇上蒜汁,就可以开吃了。

厨灶上还给章莼‘老爷’配上了凉菜,黄瓜丝撒些芥辣末,摊鸡蛋皮切丝儿,还有大碗的熟驴肉、卤猪肠。

章莼吃起来真是咸香开胃,淋漓尽致,稀里哗啦连吃两大碗凉面条,这便心满意足,牵了马出门上直去也。

平虏侯在西北的别馆、别业虽多,但当下真正号令西北的军政中枢不外乎武威的平虏堡、关中的长安直隶府和西域的河中直隶府三处。武威的平虏堡,虽是雷瑾起家之地,但囿于地理形势的限制,到如今其实已经难堪总揽西北之重任,担着一个名义而已,其在西北政治中的地位早就悄然降低,倒是不少官方半官方背景的学馆、学社、学校在这里设立了分支;长安作为西北官民默认的‘陪都’之一,一向就是西北幕府在东面的军政中心,而河中府虽然也只是‘陪都’之一,则因平虏侯行辕的缘故,在事实上成为整个西北的中枢。

西北的印书馆、通译馆、弘文馆、博物馆、儒学馆、历法局、算学馆、农学馆、百工学馆、商学馆、歧黄医道馆、书画学馆、琴棋学社、数学社等官方衙署和官方半官方背景的学社、学舍,在河中府也都有分支设立;而西北的许多官办学校,譬如文官学院、武官学院、吏士学校、锐士学校、火炮学校、通事学堂、齐民学堂、天工学堂、善贾商学堂等等,也都在河中府开办了分支的学舍。

说起来,因为某几位西洋传教士的上书建言,以及平虏侯一贯倡言‘文而化之’,所以西北治下象印书馆、通译馆、弘文馆、博物馆等衙署、学社,各类官办学校附设的‘某某藏书楼’、‘某某书院’、‘书斋’、‘经纶阁’、‘库’之类,以及佛道等各宗教寺院宫观的‘藏经阁’、‘经堂’、‘僧院’、‘佛学院’、‘道藏学院’、‘经学院’,其中的大部分藏书,想外借或者借抄藏书者一直以来都只需要缴纳押金和适当支付一些钱钞就可借出书籍,与别处藏书楼非亲朋故旧门生子弟登门概不外借藏书的做法,大不相同。

不过也有例外,章莼当差轮直的平虏侯府隶下‘明堂’‘图籍所’,其中藏书就一概不许外借,但亦允许侯府以外的各色人等,在侯府指定的处所中交纳一点银钱阅看藏书,只是不许私藏带走。

平虏侯府设立的‘明堂’所属‘图籍所’,包括了‘书上楼’、‘澹水观’、‘石台’、‘守藏室’以及‘抄书阁’ 等处,象章莼这样的执役人等,应在‘图籍所’各处轮转。这个月,章莼轮班,就是在‘抄书阁’当直了,这也就纯粹是个闲差,而且一天有三班,每班两个时辰,事情也不多,反正到时辰换班就是了,所以章莼是吃了午饭才到抄书阁上直。

‘抄书阁’,名字很直白粗陋——图籍所的藏书向不外借,却是允许自备纸笔现场抄写,凡是自己抄写的纸张是可以带走的——抄书阁就是让人抄写藏书的场所,大概有点‘书非抄不能读也’的意思在里头,倒也不是故意为难读书人。如果家境贫寒之士来这里看书,又愿意为图籍所抄写任意一卷书籍,也可充抵其一月借阅之费,所用纸笔墨砚灯油之类还可免费;当然抄写书籍,必须使用正楷、行楷、隶、台阁(官用楷书字体)、北碑(魏碑)的‘小字’,书法端正合式,须有相当水准;如果抄写的书籍,字迹端正合式又无字句错讹,书法在水准以上,‘图籍所’就会予以收藏;若是抄写字迹达不到要求的水准,也自有去处,比如将这些书赐予‘义学’,却也不消多说。

不想自己抄写书籍的话,在抄书阁也可以请人代抄书籍,在给付抄写人钱钞之外,纸笔墨砚之类也要自备或者出钱在‘抄书阁’这里买。

章莼还知道,在警备森严的侯府‘内记室’,还有一种‘秘阁图书’,据说那里边的档案图籍皆属西北幕府和平虏侯府的机密,即便是未盖黑色或者红色鹰头印章的秘密文牍,也至少得十年以后,才会有一线机会对外解密。即便这样,一般寻常百姓也没机会看到,机密嘛!反倒是‘图籍所’这里的书籍,因为不涉机密,除了在籍官奴隶之外,一般的平民,甚至某些大族巨室的奴婢仆从,只要自己识得文字的,也一样可以到这里借阅书籍,限制很少,因此三教九流,各色人等,纷至沓来,品流比较杂乱。

在‘图籍所’这里当差的人,做事就得担着几分小心,谨慎的注意着某些可能值得注意的人,也算是一个耳报神吧。当然愿意到这里看书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有心读书上进的人,能够让图籍所的人悄悄记上一笔,那也是他们的运气,这也是一种资历,说不定哪天就能让他们因此而直上青云。

章莼与同僚换班完毕后,依着向来的习惯,吩咐手下做事的‘试官吏’守在抄书阁的签押房,自带着跟前使唤的两个小厮在阁里四下巡视一番。

‘抄书阁’与图籍所所属的其他楼阁屋宇一样,完全是砖石构造,没有使用一根木头,这是出于防范水火灾害的需要。整个抄书阁看起来就象一座三层高的坚固堡垒,虽然土木营造大师已经尽量建造得美观,但仍然给人以一种森然厚实的压迫感——在久经战阵的章莼眼中,图籍所就是一处巨大的堡垒,必要的时候完全可以依托它的坚固厚实,抗击数倍于己方的敌军。

一层一层的各处细细查看,章莼就好象老猫一般,行走间点尘不惊,举步时悄无声息,而他身边使唤的小厮,也跟了他两年,纵跃飞腾术已经练到了相当火候,行动之间也是落靴无声。

转到二层的乙字大房,章莼本想走进去看一眼,不合听到隔邻的丁字大房内正有两个人刻意压低声音,悄悄说着闲谈——贴砖包铁皮的房门在白天都是敞开的,章莼又耳识敏锐,那丁字房中之人虽是小声的说话,也难避开他的耳朵。

“啊,那个人也会读《中庸》、《大学》这样的书?”一个妩媚的女声,以大为惊奇的语气追问着她的同伴。

“是真的。”一个清冷的女声小声答道,“呐,你看这本手抄的《〈中庸〉义理新探》,扉页上有‘幽篁里主人’‘著作’等字样,就是那个人的别号,只是知道的人不多罢了。后面书跋上先后留了名号‘恭录’、‘敬录’的就有十余人,我手上这本其实已经是副本的副本,是籍贯陕西兰州府的一个叫‘黄泰’的吏士,转抄出来的副本,他在书跋中隐晦暗示了‘幽篁里主人’的真正身份,大概是不会错的。这个黄泰,原先的身份是税务巡检局侦缉处稽查队的密探头目,已经得到证实了。”

倏然止步的章莼,这时就听到了细微的‘沙沙’之声,显然是其中一人在快速翻动书页。

稍顷,那个妩媚的女声轻声说道:“原来是挂羊头卖狗肉!这哪是对儒学义理的探究啊,嗯,—至少不全是。

……你看这里,这段,不仅涉及了形而上的深奥理法,其间更是深入浅出细述了吐纳养气入手的诀窍,锤炼心灵元神的法门,这一节还叙述了种种修养心得和修行次第,阐幽发微,这,这简直就是一部秘传心法,道德开示嘛。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入世儒学,在他的注解之下,完全变了味道。呵,程、朱之流,如果能死而复生,怕也会目瞪口呆,气个半死吧?”

“《〈中庸〉义理新探》?”章莼已经想起那是一本什么书了,因为他不仅精研熟读过这本书,而且家里也收藏有这本书的手抄副本。

他心里嘿嘿一笑,技击武艺这东西,本质上还是靠身体练出来,靠脑子悟出来。什么拳谱、剑经、心法、秘笈,那白纸黑字的东西,都只有靠身体力行,功夫一点点练上了身,才算得了真谛正传,光耍嘴皮子是没用的。

如果看了秘籍就能上手的话,还要师傅干什么?普天下人都可以是武学大宗师了。

有道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只有修行技击武艺到了一定的境界层次,再去看那些拳谱、剑经、心诀、秘笈之类的东西才能触类旁通有所进益,否则只是误入歧途罢了。何况各家门派秘技自珍,自家的秘籍往往满纸暗语,隐藏玄机,没有师傅指点关窍,那些个所谓的家传秘籍对外人而言,不说是鬼画符的天书,也该是误人性命的邪书了!

技击武艺的堂奥理法,天下间尽有人肯说与他人知道,但是这技击武艺的修行次第,入手的门径却往往是秘中之密,非至亲至近者,难以得到良师高手的悉心传授和无私指点。

就《〈中庸〉义理新探》这本手抄书而言,这两位女子能够敏锐的发现书中所蕴藏的价值,并重视其中所阐发的义理,通常意味着她们的技击武艺,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修行境界。

丁字大房的这两个女人,一个都不简单,都是有心人啊。

章莼想到,她们是什么来历?又为什么在这里?

想到着,章莼快速做了三个手势。两个使唤小厮当中的一位见状,便知道章莼是让他进丁字房去,找个理由悄悄打探一番,当下也不出声,立即躬身领命,快步走进丁字大房,找管房的打听去了。

一会儿,小厮便悄然出了丁字房,也不说话,只恭敬地递上一张便笺,上面即以小楷写着那两位女人的姓名来历和事由:一位是‘牛头禅’出身的封七娘,一位则是‘华严宗’出身的伊十一娘,这两位都是‘佛道戒律会’中‘天龙罗汉’‘真武神将’‘诛邪真君’这一级数的干将,今天到抄书阁就是为着抄录几本书籍带走,持的是军府秘谍司发出的出入牙牌和门禁文牒。(可参见 第五十五卷 等)

嗯,这戒律会的人,不是说跟咱西北一向不太对付吗?怎会出现在这里,上头还给她们发了牙牌、文牒?这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可是很有点怪啊!

不会是她们已经察觉有人监视,故意这么说的吧?

章莼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这两位毕竟是‘戒律会’中大有身份的人物,不至于玩弄这点小聪明。从现在的情形来看,她们也不象是察觉到有人隔墙偷听的样子,这事可就有些蹊跷了,以她们的修为而言,绝不应该,也不合理啊。

忽然间想起一事,章莼不由以手加额,暗道:咱怎么把那事给忘了?

大概半年之前,平虏侯麾下‘鬼魔部队’的精锐小队忽然在某日深夜奉命出动,据说平虏侯直属的秘谍小队也有派员配合,但具体是为了什么,就没人知道了。章莼还是因着他‘带刀近卫’的出身,才从几个袍泽兄弟那里听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风声,在鬼魔部队那次秘密出动之后不久,据说平虏侯府中就悄然多了好几位生面孔。这多出来的几位,以章莼的理解,那就是被雷侯爷给‘软禁’了——反正那几位不能离开河中府,甚至不能离开平虏侯府就对了。

“莫非这二位,就是被软禁的那几个人之一?也许连修为也被禁制了大半。”章莼暗忖,他可不认为自己的修为能远超戒律会的‘天龙罗汉’这一级数,他既然能隔墙听清这两位的悄声耳语,那两位正常来说也应该察觉到了他的存在,除非在不正常的情形下才会有例外——今天碰见的这个事儿,也许就是例外?

在丁字房中悄声语的封七娘和伊十一娘,作为被软禁着的两个人,没事搞几本书回去消磨消磨,也是很可以理解的理由了。

章莼侧耳听了听,那封七娘和伊十一娘的闲谈,这时已经突然转到吃螃蟹的事情上了。

“那个人,倒是至今不改江南纨绔的习性,嗜吃大螃蟹。”声音妩媚的封七娘悄声低语,几不可闻,“据说自螃蟹上市之日起,到螃蟹断市之时终,他府里有上百只大缸,始终装满螃蟹,由仆佣以鸡蛋白饲喂催肥。另外还用花雕腌制大量醉蟹。

他那里吃的大螃蟹,也就是一般稻花芦荡里捉的,二三十斤才一两个银圆,论昂贵,远远比不上从江南运来河中府的大醉蟹。”

声音清冷的伊十一娘,就接着话头子,往下说道,“我看他那内眷吃蟹,都是蒲包蒸熟了吃,五六成群,嬉笑共食,也不喜欢侍女代劳,都喜欢自揭脐盖,细细挑剔,蘸了醋蒜佐酒,说是这样更香甜;也有手巧的,剔开大蟹胸甲,吃完了蟹肉,壳甲还完整如初。”

封七娘、伊十一娘虽然是杀人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但这话匣子一开,也就没那么容易闭上嘴了。这会子她们两个就象平常女子一般,嘀嘀咕咕,悄声细语,似有说不完的话题,幸好还记得这里是给人看书抄书的清静地儿,为了不惊扰其他人,她们俩说话闲谈时都刻意的束音成线,竭力压低声音,错非章莼的耳识灵敏,远超常人,休想听到半个字。

章莼就站在乙字大房前的走道上,倾听两个女人的无聊闲谈,一会儿他就觉得没啥新鲜而又值得注意的消息了,正待举步走开,那声音妩媚的封七娘又将话题转到了一个女人的身上:

“你说,明水庵的梁玉真仙姑,多著名的干净人儿呀。衣物、器用乃至居室,都洗刷收拾得点尘不染;庵子里外的庭院、道路,也打扫得干净无比。水一样清爽明丽的人儿,怎么就落到那个人手里了呢?”

“梁仙子肤白如玉,明眸澄净,一言不出而高华清逸的气质尽显。她这人呀,就是天性过于爱洁,又生来憎厌男人,这才出了家。”声音清冷的伊十一娘叹息,“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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