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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几许-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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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移开双眸,看那跳跃不定的灯火,有些话虽很残忍,也很伤人,却不得不说,“恒,你不懂。彼时,我确实曾心系于你。那时,我曾将你误以为是另一个人,一个我早已倾心、非君不嫁的人。可后来,我与他成亲后,方知晓那人其实就是他……”
“开始时我与他亦是水火不容,互相仇恨,但后来误会消除,也就冰释前嫌了。到如今,我已认定他便是我夫君,亦愿此生与他白首相知。”她缓缓看向姬恒,目光坚定,“恒,以往种种是我不对,你若怨我,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我既认他为夫,今后便以他为天,还请你莫要再执着,别再为难他。”
白玉簪在姬恒掌心断裂,发出只有他才感知到的细微声响,轻轻的一声,却如山河决裂,一下将他从山巅摔落深渊。
他用力攥着那断簪,骨节发白,断簪扎进肉中也无知觉,“莫说胡话,他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在燕国时便最是风流成性,从来花言巧语巧舌如簧,女人在他眼中不过玩物。”
她想辩驳,“不,他不是……”
他却不容她多说,“翩翩,你已失了理智,被他蒙蔽了。”他起身,不看她急欲替那人辩护的神色,“你体内寒毒未消,好好歇息,待病好,与我一道回雍城。”
他走得那样快,衣袂带起的风几乎将油灯吹灭。
姬恒说钱翩翩寒毒未消,可其实她自小身体强壮,喝了两副药便已无大碍,反倒是他自己病得利害。本身就有箭伤,加之连续数天赶路,又被她那晚说的话伤了心,郁结于心,这一病便如山倒,抑也抑不住。
钱翩翩连着数日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她从青瑜口中得知,他们此时住的地方名为麓庄,是祈国一位大儒隐居之所,位于祈国最北端的麓山,离那日钱翩翩射伤姬恒的树林不过一日路程。那位大儒已于去年离世,姬恒因数年前拜访过他,知道这个山庄所在,那晚钱翩翩发热不醒人事,他自己又受了伤,便命人暂时到此处安置。
麓庄建在半山腰,群山环抱,山庄所在处却是视野开阔,若是站于高处,还能隐约见到敕水下游的支流,隐于一片重峦迭嶂之中,仿佛一条弯弯的白玉带。钱翩翩时常爬到望山亭的飞檐上,眺望那又细又弯的白玉带,思念那个仍下落不明的人。
她不是不想离开麓庄去找他,只是姬恒因她受伤,如今又病得利害,她实在不忍心此时离去。
赫连玥不会那么轻易死掉,自欺欺人也好,对他盲目信任也好,总之她对此深信不疑,她只是纯粹的牵挂他。相对赫连玥,她更担心果儿的安危。
她一直觉得赫连玥不太喜欢孩童,从诸多细节可以看出,他不是个懂得和孩童相处的人,但他也从来不真正讨厌孩童,他只是缺乏和他们相处的耐心和要领。这一点连果儿也感觉出来了,总喜欢不厌其烦地缠着他玩,仗着自己有姑姑撑腰,在这个姑父面前总有点持宠生娇的意味。
果儿落水,赫连玥能不顾自身安危跳入水中救他,无论救不救得成,钱翩翩打心底里感激他。一个平时看似吊儿郎当,总是厌烦果儿缠他玩的人,在危急关头却能不顾一切相救,只因他心里有她,只因果儿是她的亲人,他知道如果她当时也在,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所谓爱屋及乌,便是这般吧。
她似乎又看到了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果儿手中拿着脏乎乎的泥猴儿,嚷着给姑父看,赫连玥一脸嫌弃地躲避,生怕他的脏手碰到自己的衣服,两人围着她追追逐逐地打闹。她眸中一阵氤氲,也不知他们这会儿可安好?月影司的人应该找到他们了吧……
亭下传来青瑜的声音:“钱六小姐,殿下的药熬好了。”
钱翩翩擦掉眼角的泪,平静地回道:“知道了,我稍后就来。”
青瑜默默看了亭上的人一眼便转身离开。钱翩翩跃下亭子,到一旁的水池洗了把脸,这才缓缓走回庭院。青瑜虽对她恭敬有加,但钱翩翩能感觉得到,青瑜的恭敬只是表面,骨子里对她却是怨恨的,因为她,姬恒才会如此狼狈不堪。
所以这些天来,所有伺候姬恒的活,只要钱翩翩开口,青瑜决不加以阻挠,大概他认为,她亏欠了姬恒,唯有以这样的方式偿还,才能稍微弥补她对姬恒造成的伤害一二。
钱翩翩端着药汤进房时,姬恒已醒,正于矮几前看雍城送来的急报。他今日的气色似乎不错,至少脸上不再似前两日那般苍白萎靡,她甚至看到他阴郁了几天的脸上,现出一丝喜悦之色。
他盯着手中急报,连头也没抬,仿佛早已习惯她会此时进来,“翩翩,姬晟已经伏诛,这全是你大哥的功劳,如今只剩一个姬昀作怪了。”
她已听他说过,二皇子、四皇子称王后,互相残杀,当时钱家军只坐壁上观,待后来二皇子姬晟将四皇子姬昀逼到青河州时,钱家军方大举起兵,打着清除暴君的旗帜,从尾后直捣姬晟黄龙。
他语气轻快,踌躇满志,“当其时姬昀已是穷途末路,钱家军在此紧要关头替他除去姬晟,他自是感恩戴德,如今你父亲大司马正在劝降,相信不日便可还百姓一个安稳天下。”
姬晟死了,姬昀还敢不自量力和自己对作么?所谓的劝降也只是做给天下人看看而已,姬昀是不是真心降服于那个至今未露过面的姬兰,他才不关心,反正他不会杀姬昀,不是可怜他,只是总要留个兄弟,做出个兄友弟恭的样子来给天下人看。
至于留下的是姬晟还是姬昀,他才无所谓,当初他就设计好了,待他们两人鹬蚌相争,斗到其中一方几乎灭门绝户时,钱家军才全力出击,将胜的一方歼灭,如此一来,败的一方自会对他感恩戴德,听命于他。
他轻蔑地笑笑,姬昀这个庸才,志大才疏,论恨及不上二哥姬晟,论智谋又及不上自己,可正因如此,倒是留得一条命在,只要他不再起异心,他将衣食无忧地过完他的下半生。
作者有话要说:
☆、争执
她仍定定地注视着自己,姬恒垂了眸,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信,“信上说,大司马受了伤……”
她大吃一惊,“父亲伤受了?伤到哪了?伤势如何?”
她因不安而脸色发白,两手僵硬地攥在膝上,他伸手覆住,安慰道:“不过是马受惊,大司马一时不慎堕马,被惊马踢了一脚,左腿骨折,并无性命之忧。翩翩,你别担心,待我这伤再好些,我们一起回去看他,也许那时他的伤已大好了。”
她的脸色仍是难看,“父亲一向擅骑,再野再蛮的马他也能驯服,怎会堕马?”
他眉头微蹙,道:“大司马毕竟年纪大了,一时疏忽大意也是有的,所幸伤得不重,只需卧床休养一段时日便无大碍。”
他边说便将密信移到油灯上欲烧毁,她蓦地将信夺过,摊开细看,他的脸色不由一沉,她这是不相信他吗?她难道以为自己会编个谎言骗她回祈国?她难道将自己看得这般不堪,非要亲自过目才相信自己的话?他虽千方百计留她,可也不至于用她父亲的安危做文章。
钱翩翩对他的心思毫无所察,她只是急切地想知道父亲的消息,她盯着密报上的蝇头小字,待看到父亲的名字时,顿时两眼酸涩,一眨眼,眼泪便自颊上滚落,“父亲……”
姬恒薄唇紧抿,看了她片刻,自怀中掏出绢帕递给她,“这封密报本应两日前送来,只因途中遇上暴雨才晚了两日,你且等上一等,待得傍晚,应再有密报送到。”
她点头应了,用绢帕拭泪,“我自去年离家,至今未归,不能在父亲跟前侍奉,实在不孝。他去年刚大病一场,如今又受伤,到底年纪大了,怕是不能恢复如前。还有大哥,他要操劳军务,果儿又……”
她本想说果儿又不知所踪,但想起果儿的身份,为免他追问,便住了口。
姬恒缓声道:“大司马为我大祈操劳多年,此番平反又立下大功,你放心,待局势一稳,我会让大司马回雍城颐养天年。至于你大哥,便让他接替你父亲之位,任大司马,你族中其他兄弟,也会按功行赏。”
她微微一怔,姬恒已封临川王,听说太子遗孤不过垂髻小儿,另两位王爷一死一降,祈国确实以他为尊,他说赏谁便是赏谁了。可方才自己不过担心父亲身体,并没有为家人讨功邀赏的意思,“恒,你误会了,我并非……”
他摆摆手,“忠良乃国之利器,更何况逢此乱世,正是用人之际,岂能吝啬犒赏?对了,你方才说的果儿是……”
果儿是大哥和别的女人生的,可姬恒却是姬彤的胞弟,上次她便为免姬恒尴尬对他撒了谎,如今也只好继续这个慌话,“是我族兄的私生子,上次和你说过的,他怕家人不喜,便托我照顾一段时日,可燕九偷袭那晚,果儿落水至今不知所踪。”
果儿……姬兰的乳名,他自然记得。
他枕在膝上的手不由自主握成了拳,心中微乱。上次在丹夏时,他便怀疑她口中的侄儿便是姬兰,果不其然。他在和燕九合作时,只交代燕九和自己的人必须保全钱翩翩,对于她的侄儿,他下意识地选择了忽略……那孩子的生死,且由天定吧,他当时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只是,夜深人静之际,他扪心自问,他是真的将那孩子当成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人吗?唯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是刻意不去理会。当时虽然不确定那孩子究竟是不是姬兰,可他刻意不去探究,刻意不顾他的生死。他心底很清楚,就算那孩子不是姬兰,只是她的侄儿,他也不该置之不理的。
知而不为……说到底,自己潜意识里是希望他死的,如果他死于意外,如果他不幸真的是姬兰,那太子再没血脉在世上,他便能心安理德地接受众人将他推到那个位置上。
其实若没有姬兰,那个位置早就是他的,父王临终前,根本不知道姬兰的存在,什么若太子还有子嗣,寡人必将王位拱手相让的话,不过是将死之人心存愧疚而说的傻话,可恨众人却当了真,可恨太子偏偏就有一个遗孤,而这个遗孤,偏偏在紧要关头出来拦了他的路。
他当时在众朝臣面前认同大司马钱信所说,太子仍有遗孤在世,也是迫不得已。试想,若他当时和钱信对立,非要坚持父王欲传位的人是自己,他便得不到钱家军的支持,而钱家军若转而支持二哥或四哥,今日成为钱家军马蹄践踏之下亡魂的人,便不是二哥,而是他姬恒了。
有那么一瞬间,心底最深处那隐隐的渴望清晰无遗地袒露出来,那渴望大得无边无际,将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原来他并非如自己以往以为的那样恬淡无欲,相反,欲/望的缺口一旦打开,便如水坝缺堤,汹涌而出,再也停不下来。
他不得不承认,他假装不知道船上有一个可能是姬兰的孩童,其实是希望通过燕九的手,让他遭受鱼池之殃。
如今姬兰已如他所愿,死生不明,可为何……为何自己心中没有如释重负,反倒有沉石压顶之感?
他想起当初钱昱带姬兰和自己见面,告诉他这孩子就是太子遗留人世的血脉时,他心里曾是多么欣喜,多么替太子高兴,感慨苍天有眼,让太子血脉得以传承。他曾在心里立誓,自己有生之年,定竭尽全力为他撑起半边天。
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以穷困而改节……姬兰的名字,正是他亲自为他取的,可如今,姬兰恰恰是被这个为他取名的人,刻意不管不问,以致不知生死。
太子……若是太子泉下有知,会作如何想?
“……果儿若是有个不测,我亦无脸回去见我族兄。还有我夫君,虽是燕九先起的歹心,可我没想到你竟会暗中支助他……”
姬恒犹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全然没听到钱翩翩说的话,她见他脸上血色无全,枕在膝上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还以为他身体不适,“恒……你可是有何不适?”
姬恒怔怔地望向她,渐渐回过神来,“你方才说什么?”
她在他脸上扫视片刻,方道:“我方才说,我与你立场不同,再不能像以往那样心无芥蒂地相处。我既已嫁给燕十七,便是他的妻,你要杀他,我不能原谅,也不能熟事无睹。你受伤,我在此照顾你,非因你我之间还有情谊,只因你这伤因我而起,待你伤好,我自会离去。但今后你不可再对我夫君有任何祸害之心……”
夫君两字,刺得他心头剧痛,他沉声道:“离去?你哪儿也不去,待我伤好,你便跟我回祈国。”
她决然道:“不,我还不能回去,也不会跟你回去,别说我夫君,就是果儿,他如今不知所踪,我怎能扔下他不管,独自回去?若我族兄问起,我如何向他交代?”
他眸光一寒,抓着她的手怒道:“族兄?你还要骗我到何时?果儿根本不是你什么族兄的私生子,你上回骗我,这回还要骗我?翩翩,为什么?我从没想过你竟会连我也骗。”
他可以忍受她一时糊涂迷了心智,或生他的气,可他不能忍受她骗他、防他。
钱翩翩一惊,以为他知道了果儿其实是大哥的私生子,“你、你知道了?我并非想骗你,只是怕你说与彤知道,她才与大哥成亲,大哥便和别的女人生子,她性子本就高傲,怎能受得了?”
姬恒怔住,略一思忖便明白了前因后果,看来钱昱并没有告诉她姬兰的真实身份,原来她骗自己,并非为了提防自己,她根本是个不知情的……他顿时心中一松,随即满心欢喜。
她已继续道:“就算我骗了你,可如今果儿生死不明,还不是因你而起?若非你暗中支助燕九,他怎兴得起风浪?果儿又怎会落水?还有那些船工,你因一己之欲,却害了多少无辜之人?”
她满脸怒色,他看着那娇嗔的面容,心里却是柔和而满足,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是,是我不对,我绝不再犯。翩翩,你别生气,我会让人找果儿的,待我伤好,我们就回祈国……”
她打断他,“我说了,我不会和你回去,我要去找燕十七。”虽然也记挂父亲的身体,但赫连玥生死不明,她必须先找到赫连玥。
姬恒却不理会,继续道:“平乱之前,我就和大司马商议过了,待新君登基便诏告天下,废除当初你和燕国质子的婚书,还你自由身,到时再无人可以左右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离去
钱翩翩心中骇然,“你……你疯了?天子诏书,怎能说废就废?何况自古以来,天子赐婚,从未有和离或休弃之说,若废除我和他的婚书,岂非教天下人耻笑先帝当初糊涂?”
他不以为然,“以前没有,不等于今后不能有,事在人为,父王做的糊涂事多了去了,他连自己误信小人谗言残害太子也承认了,再承认多一件糊涂事,也无不可。”
她满脸难以置信之色,挣脱他的手缓缓摇头,“不,我不愿意,当初赐婚,我确实迫于无奈,可如今我和他两情相悦,只愿今生携手到老,我不同意废徐我们的婚书。”
他眸光沉沉,冷声道:“此事也不由你说了算,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你难道连你父亲的意思也违背?”
当初祈王赐婚,钱家确非出于自愿,奈何君王之命不敢违,但不愿归不愿,家人一直教导她婚后对待夫君要言和意顺,和睦相处,且婚后赫连玥对钱家亦是礼数周到,父亲为何会同意废徐她和赫连玥的婚书?
“父亲定是误会了什么,待我回祈国后,自会向他阐明一切,他不会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恒,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心意已变,再回不到以前,即使他……不在了,我也不会再与你一起。”
姬恒薄唇紧抿,眸子里隐约有怒火跳动,两人一时沉默,须臾,姬恒别过脸,“我累了。”
又是不欢而散,最近几日,每当钱翩翩试图说服姬恒放下执念,他总是这般,不愿意面对,亦不愿意多说。
春日渐至,麓庄里丹荣吐绿,枝叶扶疏,一派生机勃勃之色。
钱翩翩和往常一样,亲自将煎好的药汤端到姬恒房间。房门开着,姬恒并不在房内,只有青瑜在收拾案几上的书信。
见她此时进来,青瑜看了她一眼道:“钱六小姐今日早了些,殿下到后山散步未回,药汤可放这,还请您移步,到后山请殿下回来。”
只要她在,青瑜总是替姬恒制造两人独处的机会,钱翩翩早已洞悉他的心思,她今日是特意早来的,故并未按青瑜说的移步后山,反倒跪坐案几旁,翻看案上书信。
“今日的信还未送到?”
案上仍是昨日的信件,自那日后,姬恒大概是恼她不相信自己,雍城送来的信件,他都放在案上随她查看。
青瑜见她不愿去后山找姬恒,心中微微有些不快,语气僵硬,“未曾。案上信件刚收拾妥当,别弄乱。”
钱翩翩放下手中信件,见案上铺着纸张,纸上是姬恒散步前练的字,她知道他每日都有练字的习惯,也不为意,可当她的目光扫见一旁的字帖时,不由顿住。
字帖上的字体她再熟悉不过。
姬恒的字和前世叶咏青的字极为相似,当初也正因如此,她误以为姬恒就是转世的叶咏青。可是此时案几上那字帖上的字,却和姬恒的字又有些不同。
那字帖就那样摊在案上,一看便知时日非浅,不算上乘的纸张甚至有些发黄,唯有那字,遒劲郁勃跃然纸上,仿佛亘古以来它便一直存在着。
那是叶咏青的字……
钱翩翩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缓缓摩挲字帖上的字,心心念念两世的人,他的字,一撇一画早就深深刻在脑中,她绝不会认错。
她拿起字帖细看,青瑜不满地道:“小心,这是殿下最喜爱的字帖,好不容易才找回来,你别弄坏了。”
她闻言小地放下字帖,问青瑜:“这字帖怎会在此?是何人的字帖?殿下怎会有这字帖?”
青瑜愣了愣,她的语调虽似平静,可声音里却有压制不住的颤抖,他不明所以,还是答道:“也不是什么名人的字帖,殿下小时在云泽的别苑休养,闲来无事总爱收集民间趣志,这字帖是他偶然所得,当时他很喜欢这字,便照着临摹。几年前,殿下到麓庄拜访青松先生时,便带了这字帖来请青松先生鉴赏。
青松先生对这字帖爱不释手,殿下便将字帖留在麓庄,说等下次再拜访时才取回。可惜殿下一直耽于琐事,青松先生也于去年故去了。殿下一直记挂着此事,那日伤势好些,便亲自到青松先生书房寻找,果然就找到了。”
青松先生正是这麓庄的主人。
原来如此。前世在紫金阁时,叶咏青亦知自己所用之药金贵,精神好些时,一直都有作画或写字帖,让她拿到书画斋寄卖,好帮补生计。当时她舍不得卖掉他的字画,将大部份字画留了下来,只偶尔有几次,手头实在紧缺,才迫不得已卖了几本字帖。姬恒所得这本,便是其中一本。
后来叶咏青病逝,前世的自己也葬身火海,他所有的字画,也随之付诸一炬了。再后来,她带着记忆转世,一睁眼,却已是数十年之后,当初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就连当年的紫金阁,也了无痕迹,旧址竟成了官署。
钱翩翩怔怔地看着那字帖,字帖最后一页,落款处写着“叶舒”两字,那是叶咏青逃出生天后,为自己重新起的名字。她尤记得,她提醒他叶咏青这个名字不可再用,他怅然执笔,在纸上写下一个舒字,对她道,愿此生终有一日,可闲看云舒霞卷……
两眼一酸,珍珠般的眼泪滑落,她忙低头拭去,起身道:“我去后山找殿下。”
青瑜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在他看来,她无论为殿下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殿下喜洁,即使临时住处,他也有所讲究,青瑜又将房中其它地方擦拭一遍,这才关门离去。
就在青瑜离开片刻后,钱翩翩从廊柱后现身,再次推门入到房内。这几日姬恒的伤逐渐好转,精神也好了许多,是时候离开了。其实早在数日前她便想过离开,但当时刚知父亲堕马受伤的事,她心里不安,又留了数日,每日等雍城送来的消息,如今知道父亲的伤并无性命之忧,她也放心了。
姬恒到后山散步,至少还有半个时辰才回来。钱翩翩将她的小弓/弩翻了出来,用布裹好背在背后。这弓弩之前遗落在树林里,在钱翩翩的坚持下,姬恒又派人回去找了来,但一直不曾交给她。她看了案几一眼,又上前将叶咏青的字帖收起,放到怀中。
姬恒的侍从大约有二十人,每日这个时候,都会聚在前厅分派任务,只是时间有限,钱翩翩收拾妥当后,便迅速离开房间,偷偷从后院的小角门出了庄。
最先发现不妥的,是顾青河,上次他受命接钱翩翩回祈国,路上却将人丢了,他一直耿耿于怀,这回奉命在麓庄保护钱翩翩,他是慎之又慎,唯恐那位钱六小姐又耍出什么花样来。
钱翩翩送药许久未归,他便多了个心思,在庄中四处巡视,果然不见她踪影,又有手下来报,说后院的小角门有被撬的痕迹。他大吃一惊,忙带人要追。
此时青瑜上前拦住,道:“勿打草惊蛇。”
顾青河一怔,问道:“为何?”
“这几日庄外有生人监视,应是月影司的人。”青瑜望了一眼通往山下的小径,那小径草木葱茏,早已不见人迹,他嘴角淡淡一扯,冷笑道:“且随她去,殿下早有筹谋。”
钱翩翩一下麓山,便见到了苏宙和另一名月影司,她又惊又喜,“你们怎会在此?可有你们殿下和果儿的消息?”
宇宙道:“夫人,我们已找殿下和果儿小公子,您放心,他们安好无恙,我们正是奉命找您,带您去见殿下。”
“他们果真安好?太、太好了……”一直以来悬于心头的担忧终于消散,钱翩翩泣不成声,“他们在哪?还有娇花呢?怎么不见她?”
苏宙朝山上看了看,为难道:“娇花不便来此,我已着人安置她,不久后夫人自可见到。至于殿下,他的行踪隐秘,不方便在此处说。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夫人见谅。”
得知赫连玥和果儿平安无事,钱翩翩早已高兴得忘乎所以,这才想起自己是偷走下山的,当下不再多说,随苏宇两人离开麓山。
在路上的时候,苏宙方将赫连玥脱险的经过告诉钱翩翩。当日赫连玥和果儿落水,众人皆以为他们会顺着水流往下游去,赫连玥在水里找到果儿后,确实被江水冲向下游,也是他们命不该绝,在天将明时,一艘路过的货船发现了他们,将他们救了上船。
当时果儿已不醒人事,赫连玥坚持了一夜,一上船后也晕死过去。船主善心,还请大夫上船替他们诊了脉,但当时船上的货物赶着在货期前交货,船主不敢耽搁,见赫连玥一时醒不过来,也不好扔下他们不管,干脆带上他们继续航行。
那船却是经敕江转道前往卫国的,待两日后赫连玥醒来时,船已到了卫国。到卫国后,赫连玥拜别船主,本想带着果儿回燕国,但一来果儿伤寒未愈不宜远行,二来他发现仍有人在暗中寻找他们,于是他改变主意,在卫国躲藏起来,再找机会和月影司的人联系。
钱翩翩道:“难怪怎么也找不到他们,原来他们到卫国。你们在卫国也有产业?”
苏宇答道:“并无。”
钱翩翩又问:“那他们藏身何处?”
无论钱翩翩怎么问,苏宙总是神色躲避,顾左右而言她,只说她去到便知。
十日后,钱翩翩终于明白了为何苏宙不肯说与她知。
作者有话要说:
☆、重逢
褚城虽不是卫国都城,却是卫国最繁华的城市。钱翩翩等人到达褚城时,正是华灯初上之际,宽阔的街道,林立两旁的商铺,路上车水马龙,酒香、肉香从食肆里飘出,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赫连玥的藏身之处,正是在这繁华的褚城里,最繁华的一家青楼。
其时苏宙正打算让同伴先一步进去,事先知会一声他的孪生哥哥苏宇,好让他家主子有个心理准备,但钱翩翩早从这两名月影司眉来眼去的眼神交流中看出些端倪,一手将正要上前的月影司扯住,率先迎向那笑起来铅粉簌簌往下掉的老鸨。
“找人,找你们这儿出手最阔绰、长相最俊俏的一位客人。”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那人还带着个小童。”
老鸨一怔,上上下下打量了钱翩翩一翻。老鸨是什么人?她见的男人比钱翩翩吃的盐还多,扫了几眼,便看出眼前这位年轻公子,是个女扮男装的大姑娘。
我的乖乖,敢情是那位公子的娘子来寻人了,那位公子也是,来青楼寻欢作乐,竟把自家儿子也带上,难怪他娘子生气。可那位俊俏公子出手阔绰,是楼里的大主顾,若是他娘子把他带走,可损失不少生意。
老鸨尚在犹豫,钱翩翩一努嘴,苏宙便自觉地递了一锭金子过去,于是老鸨本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善念,热情地将钱翩翩领到一雅间门口。
靡靡之音从雅间传出,夹杂着女子嬉戏玩笑的声音,还有呛鼻的脂粉香……偶尔还传来一两声小童稚嫩的咯咯笑声。
钱翩翩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六名妙龄女子,穿着裸肩露背、薄如蝉翼的裙裳,姿态曼妙地于屋中跳舞。另一边的美人榻前跪坐着两名美人,一人摇扇,一人斟酒,正伺候歪在榻上的男子。那男子长发披散,只着单衣,前襟大敞,露出白皙的胸膛,他歪在美人榻上,一手支额,醉眼迷蒙地看着那些舞姬扭臀摆腰,对进来的人毫无所察。
而那男子前面,还坐着一名年约三岁的小童,庆高采烈地看着那个几舞姬,嘎嘎笑着拍手。
钱翩翩瞪大眼睛看着那小童,不由自主喊了声:“果儿……”
果儿望向男装打扮的钱翩翩,张着嘴巴眨了眨眼睛,虽然那人的模样有些怪异,但姑姑的声音他是不会听错的。于是果儿小童屁股一扭,从榻上跳下,跌跌撞撞奔了过去,一边嚷着“姑姑……姑姑……”
赫连玥揉了揉眼睛,那双水气氤氲的眸子终于有了几分清明,在确定自己并不是做梦后,从榻上一跃而起,“骗骗,你总算来了,想死我了!”
钱翩翩看着眼前这个衣衫不整、满脸醉生梦死之态的男子,之前种种牵肠挂肚、朝思暮想,在这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怒火烧心。
她在赫连玥将将要抱住自己前,一把抱起果儿,搂着他又亲又抱,转过身去背对着赫连玥,“乖乖,我苦命的果儿……是哪个没心没肺的人把你带到这乌烟瘴气的鬼地方。快让姑姑看看你,可怜见的,脸蛋的肉肉不见了,连屁股都蔫了,你是吃了多少苦啊……”
她说着说着就心痛地哭了,赫连玥见她不理会自己,站在她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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