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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几许-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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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昕是方笙的五姐,一向和钱婧交好。
钱婧吓了一跳,看了一眼旁边的丫鬟,小声嗔怪道:“你这小娃儿,这种事有什么办法好想的?”
钱翩翩眨了眨眼睛,“想办法让二姐见一见何家二公子啊,昕姐姐可有能耐了,她自己的心上人她想见就见……”
钱婧一听,慌得扔下玉箸,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压低了声音道:“胡说什么,这话你是在哪儿听来的?”
钱翩翩掰开二姐的手,撅着嘴道:“我没胡说,是方笙亲口跟我说的。”
钱婧捏了捏她的小脸,“两个小娃娃懂什么了,这话以后可不许再说了,被人听了对她名声不好。快吃粥,都要凉了。”钱婧方要再拿起玉箸,忽然又想起什么,左右看了一眼,小心叮嘱道:“方才那话千万别让大哥知到了,知道不?”
钱翩翩有点不明所以,但见二姐这认真模样,还是乖乖点头。
圆月高悬,夜凉如水,大司马府里的人都歇下了,只偶尔传来几声更鼓声。
乳母慈娘替钱翩翩擦洗了身子,将她抱到床上,正要哄她入睡,不料钱翩翩仍记着白天的事情,吵着要娘亲不要乳母,慈娘只得悻悻地将李氏请来。
因钱翩翩睡觉常做恶梦,加上年纪小,李氏将她安排在自己屋子旁边,方便照顾。听得慈娘来请,刚梳洗完的李氏放下手中蓖子,来到钱翩翩厢房。
“你这丫头,就没一刻消停的,怎么又闹了?”李氏坐到床上,边说边替钱翩翩拉了拉褥子。
钱翩翩笑得眉眼弯弯,蹬开褥子钻进李氏怀中,小手紧紧圈着李氏的腰,闻着母亲身上的皂角香,“没闹,翩翩想娘了。”
李氏最受不了女儿这一脸讨好的谄媚样,每次她惹了祸或有事相求,只要对着自己这样一笑,李氏心里便酥成一团,再大的火气也消了。
“鬼灵精的,又打什么歪主意?”李氏将钱翩翩的手掰开,重新将她塞进褥子里。
钱翩翩笑眯眯地将小脸露出褥子,“娘,明儿方笙的五姐过来,二姐想和她一块儿去天绣阁选缎子,我也要去。”
李氏一听便皱了皱眉。钱婧喜静,平日里极少出门,她和长史府五姑娘方昕交好,平时也多是方昕上门来找她,难得她愿意出门,许是为自己的婚事做准备,李氏自是没意见。但钱翩翩这个女儿就不同了,天生就是个惹祸精,每次出门总是惹事端。
前年上元节,钱翩翩随族中兄长们到东市赏灯,看中了一盏玉兔嬉月的八角宫灯,可那灯已被另一户人家买了,六岁的小公子提着那灯,玩得正高兴,钱翩翩纠缠着人家,非要人家将灯出让,人家不肯,她挣脱乳母的怀抱,一手扇掉那灯,将那小公子推倒,还将人家的裤子扒了,害得钱昱当街赔不是,又赔了银子,那户人家见他们是大司马府的人,这才不敢留难。
上回钱信出征前,族中妇人们到安国寺上香祈福,众人专心听寺中方丈讲经时,钱翩翩趁人不注意溜到了后堂,将一名六岁的小沙弥压倒在地,还将人家的裤子扒了下来。小沙弥不堪受辱,要一头撞死在佛祖像前以证清白,李氏难堪不已,忍痛捐了一千金香油,这事才被捂住没传出去。直到如今,李氏每每想起老方丈当时那痛心疾首的神情,仍心有余悸。
事后李氏问钱翩翩为何要如此,她竟说只是好奇和尚的屁股和普通人的屁股有何不同,对自己的行径丝毫不以为耻。
李氏为女儿这彪悍的性子大感头痛,要是不及时教导,迟早坏了名声,以后没正经人家敢求娶。大司马钱信却不以为然,还说什么这才是将门虎女,将来嫁了人也不会被夫家欺负,倒是越发喜欢这女儿。
直到半年前,李氏带钱翩翩进宫给皇后请安,才发现这所谓的虎女,根本不是性格彪悍,她只是纯粹地对男子的屁股感兴趣。因为在昭华宫,钱翩翩竟然连五皇子姬恒的裤子也扒了。
李氏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女儿会有这样的怪癖,竟对男子的屁股感兴趣,所幸的是,女儿只对与她年龄相仿的男童感兴趣,她这才得已用一句“稚子无知”掩盖过去。
自那后,李氏三申五令,不许钱翩翩再扒任何人的裤子,连哄带骗,说了许多再有下次,将来她嫁不出去就送去尼姑庵修行,或送去戎狄嫁给饮血茹毛的蛮子之类的话。如非必要,李氏也绝少再带钱翩翩出门,偶尔一次,也是如临大敌,围在钱翩翩身边的丫鬟嬷嬷,浩浩荡荡的少说也有十多人。
眼下听得钱翩翩说也要跟着钱婧出门,李氏断然拒绝道:“不行。”
钱翩翩扁着嘴,“二姐都快嫁了,娘也不许二姐置新衣?”
李氏横了她一眼,“二姐当然可以置新衣,我只说不许你跟着去。”
钱翩翩的嘴扁得更利害了,“娘,娘,我好久好久没出过门了,我也想去,娘让我去嘛。”
李氏不为所动,“你若是出门了,我一刻也不得安生,提心吊胆的,你还是乖乖留在府里,省我挂心。”
钱翩翩心知以钱婧的性子,见了方昕也不会把心思坦言,她打定主意非去不可,不依不饶地央求,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了一番,“不扒裤子,不惹事!”
李氏思前想后,道理说了这么多遍,也不知道她是真懂了还是装懂,终日将她困在府中不见识世面也不是个办法,终于松了口。
“若是再犯,你道如何?”
钱翩翩认真地道:“若有再犯,娘就将我嫁给戎狄蛮子,喝马奶吃生肉。”
李氏噗哧一笑后,敛笑正色问道:“那你怕不怕?”
钱翩翩用力点头,“怕!”
“那好,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若再给我惹事,你爹班师回朝时,将再见不到你。”
钱翩翩暗自腹诽,就算你舍得,爹爹也不会放过你,嘴巴上却乖巧地道:“翩翩谨记。”
李氏见她听话,又放柔声音道:“若你明日乖乖的,过几日我便带你一道去宫里给皇后请安,宫里有许多好吃的,你若不乖,我便不带你去。”
钱翩翩嘟囔道:“好吃的是有许多,可宫里规矩也多,这也不能动,那也不许摸,不能乱走动,话也不能多说,我才不要去。”
李氏敲了敲她的脑门,“这些不敬的话在宫里时可不能说,记住了?五殿下要离宫养病,我们于礼要去告别一番……”
钱翩翩打了个哈欠,睡意渐浓,从褥子里伸出暖乎乎的小手,握着李氏的手道:“娘,哼曲子,翩翩困了。”
李氏无奈地捏了捏她的小手,侧身躺在一旁,一边轻拍她的背脊,一边小声哼着歌谣。
好不容易哄得钱翩翩睡熟,李氏才回到自己厢房,可刚睡下不久,朦朦胧胧间便听到丫鬟玉蕴怯怯地在帐外唤道:“夫人……夫人,六小姐又被魇住了。”
☆、 梦魇
李氏猛地睁开眼,睡意全消,随手披了件袄子,便匆忙往钱翩翩屋里跑,还没入门,便听到女儿低低的抽泣声,李氏心中一紧,快步入内。
厢房里,慈娘正轻轻拍打着钱翩翩,口中絮絮地念着:“小姐快醒醒,小姐不怕,咱们有元禛道人的镇宅符,又有安国寺方丈赠的神水,什么牛鬼蛇神都要让道……”
李氏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床前,钱翩翩弱小的身躯正蜷缩着,两手紧紧地攥着被褥,闭着双眼,眉头紧蹙,呜呜咽咽地哭着,小脸早已被泪水打湿。
李氏的心霎时揪成了一团,她将钱翩翩抱起,搂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低唤:“翩翩,我苦命的儿啊,你快醒醒,乖乖睁开双眼,睁开眼睛就没事了,娘亲就在这儿,翩翩不怕……”
慈娘腾了手,忙到厢房东侧供奉着的观音像前合什祷告,又取过观音像前的净瓶,用手指蘸了瓶中的水,往四个角落洒去,口中念念有词。
“慈娘,把那玉片取来。”李氏一边轻拍女儿,一边吩咐慈娘。
慈娘应了,取过钥匙打开一旁的箱笼,取出一只黄梨木匣子递给李氏。匣子里,一片小小的墨色玉片正静静地躺在月白色的缎子上,李氏小心地将玉片取出,塞到钱翩翩手中。
“翩翩乖,翩翩不哭,玉片在这儿,一会儿就没事了……”
她轻轻拍打着女儿,在她低低的呜咽声中,李氏恍恍惚惚之间,又忆起她出生那日。
钱翩翩呱呱坠地,那洪亮的哭声,比长子钱昱出生时还响亮。接生的稳婆将钱翩翩擦拭干净,看着那饱满的小脸,一边用布帕包裹一边感叹道:“老妇经手接生的婴孩没一千也有数百,却从没见过一落地便长得这般好看的,定是夫人和大司马祖上积下的福泽。”
李氏只道是稳婆的恭维话,可当她看向钱翩翩时,也不由诧异了,饱满红润的小脸,秀气的鼻子,小巧的嘴巴,皮肤白嫩嫩的,完全不像刚出生的婴儿般皱巴巴瘦猴子似的,倒像是已经半岁,完全长开了的样子。
钱翩翩睁着圆圆的眼珠子,不停地打量着围在她身边转的人,稳婆,慈娘,丫鬟,一个个地看下去,当那清亮的眼光落在李氏脸上时,竟朝她咯咯笑了几声,李氏惊吓之余,亦激动得几乎哭出声来。
不枉自己辛苦一场,女儿一出生便认得娘了,李氏正欣慰地想着,便听到稳婆惊呼:“咦……这是何物?”
李氏循声望去,稳婆正小心翼翼地掰开钱翩翩紧紧攥着的小手,将一小片黑漆漆的事物递给她。那是一片似墨般黑,似玉非玉的硬片。
李氏诧异极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手中,为何会攥着一片墨玉?这玉片根本不是李氏身上的东西,更不是稳婆的东西,那是打哪儿来的?难道是……自胎中带出?
事情太过诡异,太过匪夷所思,李氏顾不上男子不得入产房的顾忌,命慈娘即刻将钱信请了过来。
钱信还以为是夫人难产,惊慌失措地跑进产房,一眼便见到钱翩翩正咯咯地冲着他笑。钱信此时已是五个孩子的爹了,却从未试过孩子一出生便这般对着他笑的,惊诧之余,心里却对这个小女儿多了几分亲近。
那玉片通体乌黑无光,色泽晦暗,薄薄的一片,呈长条形,只有拇指般大小,刻着繁复的鸟兽纹,绕是钱信见多识厂,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当下钱信下令,产房中所有的丫鬟婆子一律不得声张此事,违者责杖,故此事除了钱信夫妇和极少的几名下人知道外,府中其余人一概不知。
此后钱信多方暗访,将一名精通杂学,又懂奇门遁甲的方士请回府中,那方士捋着花白的胡子将玉片看了半晌,才道:“此物非玉,但是何物,老朽却不识。但老朽可断定,此物非凡物,且还有另一截,将军手中这截,只是其一。”
钱信惊讶道:“先生是说,此物并非完整的一件,这只是其中的一截?”
“将军请看。”方士点头,指着玉片一端细小的坑纹,“若我没猜错,这里应该是榫位,如找到另一截玉片,恰好可契合完整。”
钱信心中惊诧不已,此等咄咄怪事竟然会发生在自家孩儿身上,也不知是祸是福,所幸那方士在看过钱翩翩后,断言此女面相福泽深厚,日后非富则贵,钱信夫妇这才放下心来。
钱信端详那墨色玉片,上面的鸟兽纹依稀是半边展翅翱翔的翅膀,遂为女儿取名翩,寓意高飞,翩翩是她的小名。
钱翩翩非常好喂养,从小到大没得过病,谁逗她她都笑,才一岁便能说出完整的句子,两岁能认字,三岁会背千字文,比她的兄长钱昱悟性还高,府中人无不啧啧称奇。
唯一让钱信夫妇忧心不已的,便是钱翩翩自小被恶梦缠身。钱翩翩在白天的时候从不哭闹,乖巧得让人爱不惜手,可一到晚上睡熟后,三头两天便被魇住似的,虽不至于嚎啕大哭,只蜷缩着身子低声抽泣,可那低低的呜咽声听起来却是异样的伤心绝望,直听得夫妇两人心如刀割。
钱信本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但眼见女儿如此,亦不由开始担心,更一度疑心自己半生戎马,杀戮太重,报应到女儿身上。几年下来,已不知请了多少方士、佛门名僧到府中做法事,可效果甚微。
所幸随着钱翩翩渐渐长大,这梦魇的次数也相继减少,钱信干脆也不再做什么法事了,毕竟这事若是传了出去,外人还以为钱翩翩有什么隐疾,将来不利婚嫁。
钱翩翩满了六岁后,这梦魇本已极少发作,上一次发作已是半年前的事,李氏本以为一切已过去了,不想今晚女儿又被魇住。
此刻,钱翩翩小小的身子卷缩在李氏怀中,小手下意识地攥紧手中玉片,呜呜地哭着。曾有僧人提醒过,被恶梦魇住的人,不可用猛力将其唤醒,故李氏虽然心里着急,却不敢用力将她摇醒,只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打,柔声呼唤她的名字。
她知道,每次女儿被魇住,只要拿着那玉片,便会很快醒来。
终于,钱翩翩懵懵懂懂地睁开了双眼,泪眼惺忪的望向李氏,无力地唤了一声:“娘……”
李氏听到这一声呼唤,一直紧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搂紧怀中的小人儿,眼泪止不住簌簌落下,“翩翩,我的乖女儿,你终于醒了,可把娘吓坏了,可把娘吓坏了啊……”
钱翩翩揉了揉眼睛,看到慈娘在观音佛像前一个劲儿地念叨,娇花和玉蕴手中拿着符箓四处张贴,再看看李氏那满脸的泪水,明白到又是自己作梦,将母亲吓着了。
钱翩翩心里愧疚不已,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替李氏抹着泪水,“娘,不哭,翩翩没事了,娘,不哭了,哭多了不漂亮……”
李氏抓着那暖暖的小手,捂在自己脸上,感受到女儿眼中的痛惜和忧心,此刻只觉得母女连心,刚才所有的担惊受怕都值了。
玉蕴已端了热水进来,李氏替钱翩翩洗了脸,此时才刚过二更天,李氏始终放不下心,干脆陪着钱翩翩一道睡下。
“小心那玉片儿,可别丢了。”李氏提醒道。
虽然知道此物非玉,可李氏也不知道该如何叫这东西,只得称之为玉片。钱翩翩将玉片紧紧握在手中,朝李氏甜甜一笑便闭上双眼。李氏轻轻抚摸着女儿的额头,渐渐放宽心,闹腾了一夜,终于敌不过睡意,沉沉睡去。
待耳中听到李氏沉稳的呼吸,钱翩翩睁开了双眼,眸光清澈明亮,全无睡意。让父母担忧了这么多年,钱翩翩心里很是愧疚,可是钱翩翩无法向他们解释,那并不是什么梦魇,那是她前世的记忆。
手中的玉片微微发着暖意,钱翩翩望着窗外朦胧的月华,思绪渐渐飘远……
咏青,这一世,你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学堂
李氏本以为钱翩翩闹腾了一晚,再没精力吵着要出门的,不想第二日一早,钱翩翩便神清气爽地起了床,还特意吩咐慈娘将她那套新做的桃色小罗裙给她穿上,打扮得漂漂亮亮没事人一般,倒让李氏开不了口让她不去。
吃过早饭,钱翩翩陪着李氏,在偏厅处理了一会儿内宅的琐事,直到巳时,才往知秋苑走去。
钱府的学生按年龄分为两拨,十岁以上,像钱昱和他的几位堂兄弟为一拨,按宋玉林的规定,每日辰时开始授课。而另一拨,则是十岁以下,除了钱翩翩和长她四岁的五哥钱颢,还有顾家、裴家和方家的三位小公子,等宋玉林授完兄长们的课,再给他们上课。
钱信并不要求家中女儿必须做学问,只要求她们闲时练练字,会背《女戒》和《孝经》便可,若谁想继续读书,也可跟着兄长们一起上课,但除了钱翩翩,其余三个女儿均对读书不感兴趣,宁愿留在闺阁里学女红。
在宋玉林眼中,钱翩翩是个奇特的女娃儿,她对女红不感兴趣,认字认得极快,千字文只学了几天便全认得,比一同上课的四位小公子聪明多了,但她却不喜欢练字,他每天布置他们写二百个字,她从来都是敷衍了事,往往只写二三十个便跑了。
别的女子对算术向来望而却步,可钱翩翩在他开讲《算经》的时候,却是听得格外认真,对他布置的题目算得又快又准,以至另外四位小公子常常偷看她的答案。
因见钱翩翩悟性不错,若不好好教导实在可惜,宋玉林曾想单独对她开小灶指导她学问,可钱翩翩却老神在在地道:“我不过一介妇孺,学问再好又不能入仕,终将嫁作人妇生儿育女,学来何用?”
宋玉林一噎,又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用心学算术?”
钱翩翩眨了眨眼睛,理直气壮道:“所谓学问,不外乎古人将自己所思所悟汇集成卷,留待后人品鉴领悟,个中道理深奥,我现在还小,学了仿若囫囵吞枣,体会不了一二,将来我长大了,有了见识和经历,自会有所体会,何需现在刻苦?可算术不同,将来我就算再有见识,这演算之法却不是我能悟出来的,自当好好学习。”
宋玉林又气又好笑,这算是什么道理?
“胡说,书中一言一句,无不是圣人行千里路,读万卷书,历一世浮沉方能悟出,又岂是你一小小女子能无师自通的?你竟以为你长大了自会懂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钱翩翩毫不退缩,“夫子常言率性之谓道,学生这也是听从夫子教诲,顺着自己本心行事而已。”
宋玉林一时气结,但因大司马和他说过,府中的女子要学便学,不学便算的话,宋玉林也不再对钱翩翩有所苛求了,她不想学的他不勉强,她感兴趣的,他便尽心教导。
虽然宋玉林对钱翩翩宽厚,可对另外的学生可是及其严厉。此时,宋玉林正板着脸,点了方笙的名。
“书云: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何解?”
方笙战战兢兢地起身,两手绞着衣角,白净的小脸涌起红晕,结结巴巴地道:“嗯……讲的是,站在高处者,不往下看……站在低处者,不、不、不……”
一旁的钱颢和裴珉捂着嘴噗哧地笑出声来,方笙本就长得唇红齿白,比女子还娇柔,被这么一笑,霎时连耳朵都红了,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宋玉林面露不悦之色,举起了戒尺,方笙哭丧着脸伸出左手,哆嗦着忍痛挨了一下,宋玉林又指了钱颢来答。
钱颢起身,朗声答道:“圣人言,处上位者,不可欺凌下位者,处下位者,不攀附上位者,君子当端正自己,不苛求别人……”
宋玉林脸色稍霁,捋着胡子微微颔首。
坐在钱翩翩身后的顾隽,趁宋玉林只顾盯着钱颢,伸手偷偷扯了一把钱翩翩的小辫子,又飞快地缩回手,竖起书册挡在自己面前,装作认真看书。
钱翩翩最厌烦这几个小家伙将她当成同龄玩伴,总缠着她玩,拿起镇尺朝他拿书的手就是一下,顾隽痛得呲牙咧嘴,指着钱翩翩便要告状。
“夫子,翩翩拿镇尺……”
一旁的裴珉却眼明手快,大声打断顾隽的话,“夫子,顾隽刚才扯翩翩辫子,又拿镇尺打她的手!”
顾隽没想到裴珉会横插一脚,立时恼火道:“我、我、我没有,明明是翩翩打我的手!你冤枉我!”
裴珉叉起腰,老气横秋地道:“夫子言君子不妄语,我明明看见你扯翩翩的辫子了,你还敢狡辩!”他又扭头朝一旁的钱颢道:“颢哥哥,你说是不是?”
钱颢其实只看到钱翩翩打顾隽的手,可哪有不帮自家妹妹的道理?也大声道:“不错,我也看见了!”
顾隽气极,想辩驳一番,但他确实扯了人家辫子,一看到宋玉林铁青的脸,顿时慌乱起来,“我、我、我只是扯了她辫子……”
方笙刚挨了一尺,心中本不愤,乐得有人陪他一起受罚,也大声嚷嚷道:“一定是顾隽捣鬼,他平时最爱欺负人了!”
方笙还真没冤枉他,这顾隽平时就是个小霸王,总是争勇好斗唯恐天下不乱,方笙平时没少挨他拳头。
顾隽一听,顿时如斗鸡般跳了起来,钱颢比他大三岁,且早就开始习武,他自知打不过他,唯有冲向裴珉和方笙拼命,书册哗啦落地,桌案被掀翻。
宋玉林看着乱作一团的几个娃娃,气得吹须突眼,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戒尺在桌上敲得啪啪响。
“胡闹!胡闹!都给我住手!全部抄道德经十遍,何时抄完何时离开知秋苑!”
待宋玉林微佝的身子一颤一颤地出了书斋,钱翩翩便开始收拾自己的物什,方笙瞪大那双水汪汪的杏眼,放下手中的笔,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翩翩,你要去哪儿?”
钱翩翩不看他,继续收拾着,“你五姐和我二姐约了去天绣阁,我也一道去。”
方笙的眸子瞪得更大了,“那我、我、我也要去。”
一旁偷听的顾隽不屑地嗤了一声,“那是女子去的地方,你是女子吗?”
裴珉嘿嘿笑了几声,“没准他就是呢,他爹想儿子想疯了,将女儿当儿子养。”
钱颢今年已九岁,自觉自己比他们年长,应当做好楷模,端起一副老成模样斥责道:“别胡说,方笙只是模样像女子,平时又爱哭了点,除此以外,哪里像女子了?”
顾隽和裴珉却同时道:“哪里都像!”
话音一落,三人相视一眼,会心地嗤嗤笑了起来,就连奉命看着他们抄经的书童,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偷笑。
方笙的父亲方贺在朝中是出了名的惧内,他的妻子唐氏连生五个女儿,就是生不出儿子,还硬是不许他纳妾。方家二老急了,开了祠堂,将族中长者请来,逼着方贺要么以“无子”之罪休妻另娶,要么纳妾,不料唐氏大闹了一场,放话若方贺纳妾,她就带着五个女儿从雍城城墙跳下去,方贺吓得马上打了退堂鼓。
第二日方贺上朝时,顶着一双乌鸡眼,脸上还有几道抓痕。祈王对朝政之事不感兴趣,正听得犯困,见了方贺这样子,倒是起了好奇之心。一问之下,哈哈大笑,当即赐了三个美人给方贺作妾。唐氏再强悍也不敢违抗王命,只得哑忍,可惜的是这三名美人也不争气,又为方贺添了三个女儿。
就在方贺以为自己命中注定无子时,四十岁的唐氏却突然怀孕并产下一子,这下唐氏总算扬眉吐气了,方贺对她更是千依百顺,那三名美人被唐氏送到方家乡下的田庄,从此再见不到方贺的面。
老来得子,方笙是被方府上下众星捧月般捧在掌心里长大的,他对上有八个姐姐,每日在脂粉堆中生活,加上他本身模样长得俊俏,肤色白净,一受委屈就眼泪汪汪的,娇气十足。
偏偏方笙最讨厌别人嘲笑他像女子,此时嘴巴一扁,眼圈通红,用力将手中的书册朝顾隽扔去,“你、你才是女子!”
顾隽笑嘻嘻地躲开,“不得了了,九姑娘发脾气了……”
九姑娘是顾隽给他起的外号,方笙为此已和顾隽打了几架,涨红脸大叫道:“我要告诉宋夫子,你们又欺负我!”
作者有话要说:
☆、私访
四人又吵吵闹闹地打开了,书扔了一地,小书童在一旁干着急,钱翩翩视若无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径直走了出去。
裴珉眼见钱翩翩走远,挣扎着从顾隽胳膊下钻出,将那小书童推进战圈,趁着几人打成一团,偷偷溜了出书斋。
“翩翩,翩翩,等等我……”
钱翩翩停下,裴珉小跑上前,笑嘻嘻地从腰间荷包掏出一小油纸包,小脸闪着兴奋的神色,“翩翩你瞧,这是松子糖,是我爹爹上月从南阳带回,统共只有一小匣子,我偷偷装了些出来,你尝尝。”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捻起一颗松子糖不由分说便往钱翩翩嘴里塞,“好吃吗?”
钱翩翩咂了几下嘴,味道果然不错,伸手装钱曜手中的油纸包取过,往自己怀中塞去。
裴珉见她喜欢,喜上眉梢,摸着脑袋道:“你若喜欢,我、我明儿再取些过来……”
钱翩翩老实不客气地应了一声,冲他嘻嘻一笑便转身走开了。
宋玉林不喜门下弟子娇惯成性,那些丫鬟嬷嬷一律不许进入知秋苑,钱翩翩出了知秋苑,等在门口的娇花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物什,告诉她方家五小姐已经来了。
钱翩翩由慈娘伺候着吃了两块桂花糕,喝了新采的冬蜜,便和二姐钱婧一道坐上方昕的马车出门了。
方昕是唐氏生的最小的女儿,和方笙的感情比其余姊妹亲厚些,加上和钱婧是手帕之交,故而常陪着方笙到钱府上课。
马车里,钱翩翩由钱婧抱着,眼睛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耳朵却竖着,将两人的谈话一字不漏地听入耳中。
“他主动要求调去北坞塬?为何?”钱婧讶异道。
方昕神色有些落寞,“还能为何,他出身寒门,若无功名,我爹娘怎肯将我嫁给他。”
钱婧担忧道:“可如今祈、燕两国开战在即,他此时身赴战场,岂不危险?”
方昕淡然一笑,眸中亮起自豪之色,“他说正因如此,他才要调去前线,要凭自己的本事立下军功,他日凯旋归来,才能堂堂正正地上门求娶。”
“可这战事何时能了?而你就快及笄,你爹娘能容你空耗韶华?”
方昕神色稍暗,语气却坚定,“那我可不管,我早已和爹娘禀明心迹,非他不嫁,无论如何会等下去。”
方昕的心上人叫王岩,行伍出身,在骁骑营任中尉,骁骑营负责守护帝都雍城,军营驻扎在郊外,同是参军,在骁骑营当差算是份不错的差事。
两年前方昕陪方夫人到安国寺祈福时曾遇上劫匪,王岩恰好路过,仗义相救,自此便和方昕偷偷交往上了。
尽管方贺不满意王岩不过区区中尉,配不上他女儿,但因了这救命之恩,他也不好恶言相向,只希望他能自己醒悟过来,主动退出。但王岩和方昕却铁了心要在一起,王岩为了挣得功名,主动调往前线。
钱婧了然,看着方昕脸上那因提起心上人而泛起的红潮,既替好友欣慰,又心生羡慕。
人人都说她要嫁的何家二公子品貌俱佳,与她是天作之合,可这些全是别人说的,她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嫁个怎样的人,但每当想到新婚之夜,揭开自己盖头那一刻,她看到的会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孔时,那种不甘又不安的念头便会悄悄噬咬她的心。
两情相悦的滋味,自己这辈子怕是体会不了。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钱翩翩心里暗自着急,摇了摇钱婧手臂,钱婧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顿时一红,却低了头不言不语。
自家二姐的性子,钱翩翩心里清楚,见她不语,她可不管这么多,扭头朝方昕甜甜一笑,“昕姐姐,二姐说想请你帮个忙。”
方昕素来喜欢钱翩翩,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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