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之异谭-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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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滩上已空无一人，只有缅甸猫坐在沙滩上，留给康隆一个棕黑色背影，认真而挺拔，康隆猜测它在凝神，而非打盹。　
　　黄昏将至，康隆突然想看看剧所说的属于“门前剧旅馆”的日落，于是敲开了二楼西角的轮椅男子的房门。　
　　康隆带了啤酒，芥末花生和老式绿豆糕，在靠窗的桌上放下：“听说你的房间最适合看日落。”　
　　轮椅男欢迎康隆的到来，看到绿豆糕，不禁说：“这里不盛产这个吧，是家乡的特产？”　
　　康隆不知怎样回答，就默认了，实则是冯太太临行前给他带上的，让他在路上吃，芥末花生是家琪让他当零食解闷的，但一路上心情沉闷，没顾上吃。　
　　轮椅男从房间的冰箱里拿出糟鸭掌和栗子仁，还有鱼干。　
　　于是，两个男人坐在窗边，喝着酒等待日落。　
　　海滩干净冷清，不知几时，缅甸猫也不见了踪影。　
　　“我叫康隆，从水杉市来。”康隆认为有必要在喝醉前进行一下自我介绍。　
　　“我没有名字。”轮椅男很自然地说。　
　　康隆也不好再问，便喝酒，望着海上渐渐偏西的夕阳。　
　　“一会儿我弟弟过来，他倒是有名字的。”轮椅男不胜酒力，仅仅两罐啤酒，已然微醺。　
　　西方天际是艳丽的明橙色，洒在粼粼的海面上，就镀了金，衬着椰树的剪影，像是九十年代明信片，背面用墨蓝钢笔写着老友会的邀请或者四行小短诗。康隆出神地看着窗外的景观，果然如剧所说，日落更美。　
　　当明橙色逐步加深，变成赤金色的时候，一片黑烟慢慢从西方的天空笼罩过来，越聚越浓，像是乌云，渐渐向东方逼近。　
　　“不必怕，那是蜻蜓群。”轮椅男镇定地说。　
　　“蜻蜓？”　
　　“对，成千上万的蜻蜓齐飞，是气压低的缘故，看来暴风雨要来了。”　
　　康隆有些兴奋，这种现象他生平第一次见到，估计也将是唯一一次。在安全的房间里，隔着落地窗玻璃，观赏夕阳下的上亿只蜻蜓，心里有隐隐的怕，怕像灾难片一般发生恐怖的后果，因为这隐隐的怕，让他更加兴奋了。　
　　遗憾的是，蜻蜓群还未来到海边，就渐渐稀薄，四处散去了，海面却不再平静，泛起了波涛。康隆已经隔窗听到了外面的海风声，是低低的哀鸣，浩瀚的海面渐渐汹涌起来，一米高的浪头在海上匍匐前进，像怀有阴谋的鲸鱼。　
　　“不会有海啸吧？”康隆有点怕了。　
　　轮椅男歪在轮椅的靠背上睡过去了，居然就这么醉了。　
　　窗外已完全是暗夜，康隆无暇关心夕阳是何时落下的，此刻的世界充斥着电闪雷鸣，乌云里的闪电像天空折落的虬结的琼枝，直抵海中，又似是从海中长出的发光的珊瑚，攀入云霄。大雨随即而来，瞬间模糊了窗玻璃，不知道那三个潜水的青年现在何处，康隆甚至怀疑此番景象是他们点燃犀牛角所致，看来自己真是和燕彤万俟昭住的太久了。　
　　一道厉闪劈来，正冲着康隆贴在玻璃上的额头，康隆惊得身子一软，连忙拉上了窗帘。　
　　眼前的一切还好，有电灯，热水，食物，以及散落的空啤酒罐，倒在轮椅上大肆睡去的没有名字的男子，和失踪的猫。　
　　一阵敲门声响起，康隆疑心是猫回来了。　
　　门外的是一个浑身被雨水湿透的年轻人，与康隆年纪仿佛，穿着橄榄绿的户外装束，背着大大的帆布包，这个，大概就是轮椅男的弟弟。　
　　弟弟不似哥哥成熟礼貌，他冲康隆略一点头，就直接进了房间，将大背包扔在沙发上，望着轮椅男：“他很少这么喝酒了。”　
　　康隆这才说：“你是他的弟弟？”　
　　弟弟拿起几个芥末花生扔进嘴里：“你呢？”　
　　“我住二楼东南角房，来看日落的。”康隆认为还是有必要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康隆，来自水杉市。”　
　　“哦，去过那儿，挺美好的小城。”弟弟继续吃了几个花生，喝下哥哥剩的半罐啤酒，“我叫起笛。”　
　　“挺好的名字。”康隆真感觉这名字挺好的，响亮又有寓意。　
　　“是起来的起，笛子的笛，很古怪吧。”弟弟拉开窗帘，望着外面渐渐平息的暴风雨，“中国人给起的名字。”　
　　康隆惊讶：“你不是中国人？”　
　　“我没有国籍，生在菲律宾，但不算菲律宾人。”起笛从冰箱里找出几个果酱面包吃，就着啤酒。　
　　“旅行家？”康隆猜测。　
　　“不敢当，四处乱走是因为工作需要，顺带着去找妹妹。”　
　　“妹妹？走失了？”康隆认为他口中的妹妹应该是有血缘关系的那种妹妹。　
　　“嗯，她是因为被除了名，心情不佳，就出走了，安全倒不必担心，她很会保护自己。她只是不甘心失去名字。”　
　　除名？被单位？被学校？
　　“你呢？”起笛问：“这种季节来这里，也是出走吧？”　
　　康隆认真思索答案，最终点头：“对，出走，在原来的地方，似乎没有自己想要的。”　
　　“想要什么？”　
　　康隆无语，因为不知道要什么，才如此郁闷。　
　　两个男人默默喝酒。　
　　“我们兄妹的工作是一致的，哥哥因为工作失误被除名，妹妹却是为寻找刺激闯了祸，被除名，我么，一个人孤单得很，穿梭于世界的各个角落，来不及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来不及想，来不及停留。”起笛的酒量与他哥哥相差无几。　
　　康隆看着窗外恢复的宁静，突然觉得自己是个逃兵，晾着庄德人是假，逃离水杉是真，想尽各种理由为逃离水杉开脱，虽然不知道水杉市发生着什么，但那个城市现在很乱，自己在乱世逃离，等盛世回归吗，还能回归吗？水杉在哪儿？其实哪里都可以是水杉，哪里都有乱世，一味逃离么？
　　胆小鬼。　
　　康隆突然一笑，明明很平稳的心态，遇到起笛就突然波涛汹涌起来，就像刚才起落无常的大海。自己究竟在畏惧什么呢。起码，自己还有名字啊，康隆。　
　　“妹妹叫什么名字？”　
　　起笛挠挠头：“照理说，被除去的名字就不该再提了，但是，我妹妹以前的名字还真是很好听呢，凤仙，朝鲜人给起的名字。”　
　　凤仙。　
　　那只瘦瘦的缅甸猫。　
　　也许是轮椅哥哥怀念妹妹才给猫起了这个名字，又也许，缅甸猫就是起笛的妹妹，康隆想起凤仙以绝食来表示自己对名字的执着，这么来说，缅甸猫就是被除名的凤仙。　
　　康隆醉了，在地板上沉沉睡去。　
　　*——*——*——*——*
　　昏沉沉的，醒来已是大天亮，仍然睡在地板上，身上盖着毯子。　
　　轮椅男在旁边看凡尔纳的小说，缅甸猫蜷在康隆的脚边望着窗外的海。　
　　“来点热咖啡吧，我从餐厅叫了海鲜面，一会儿就送上来。”轮椅男对康隆微笑。　
　　一阵酒醒后的头痛，康隆揉着太阳穴，坐起来喝刚磨好的热咖啡：“很地道。”　
　　窗外阴着天，有宿雨的痕迹，康隆问：“那几个潜水的青年没事吧？”　
　　“没事，据说点燃了犀牛角之后，就闻到了浓烈的塑料味道，几个人就丧气地回来了。”轮椅男淡淡的说。　
　　“那还好，起码躲过暴风雨了。”　
　　关于昨晚，康隆还记得明信片一般的日落，罕见的蜻蜓群，还有暴风骤雨，和冒雨而来的轮椅男的弟弟，好像还和弟弟喝酒来着。　
　　“起笛呢？”康隆问。　
　　“他的工作很忙，昨天结束了一项重要的工作任务，在我这儿简短的休息一晚，”轮椅男喝下一口咖啡：“他又启程了，真羡慕啊。”　
　　康隆忘记了和起笛的对话，但又非常肯定两个人进行了掏心掏肺的交谈，用朴实的语言，哲学家的思维进行了一场空前绝后的交谈，内容虽不记得了，但康隆知道，这一晚的交谈足以影响自己的一生。——事实上，他们真的没来得及谈什么，就先后醉倒了。　
　　总之，康隆决定回水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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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隆跟随匆匆的人流走过机场大厅，人声嘈杂中，他错过了大厅屏幕上正在播放的一则新闻：昨晚22时，台风起笛经过我国海南岛南岸，并未造成人员伤亡，目前已转向东北并减弱。台风起笛与2002年造成关岛恶梦的台风凤仙前期路径一致，先后袭击了关岛和北马里亚纳群岛，所幸起笛并未造成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　
　　*——*——*——*——*
　　【台风的命名：国际上统一的命名方法是由台风周边国家和地区共同事先制定的一个命名表，然后按顺序年复一年地循环重复使用。命名表共有140个名字，分别由WMO所属的亚太地区的柬埔寨、中国、朝鲜、香港、日本、老挝、澳门、马来西亚、密克罗尼西亚、菲律宾、韩国、泰国、美国以及越南14个成员国和地区提供，以便于各国人民防台抗灾、加强国际区域合作。　
　　台风的命名多用“温柔”的名字，以期待台风带来的伤害能小些，但是世界台风委员会有一个规定，一旦某个台风对于生命财产造成了特别大的损失，那么它就会永久占有这个名字，该名字就会从命名表中删除，空缺的名称则由原提供国再重新推荐。】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话：瘾者（1）

　　辰怆嗜冷。　
　　冯太太一直坚持记账，每一笔收入和支出都记入账本，月底核算一遍，先用口算，她的算术确实很好，然后再拨拉着算盘珠子核实一遍，继而用计算器算一遍，最后用语音计算器算一遍。精准无误。　
　　万俟昭洗手的时候必须用软毛小牙刷清洁指甲，极其细致。　
　　珍妮几乎每五分钟就要端详自己，客厅的穿衣镜差不多是她的个人物品，她成日在那里晃悠，另外也包括卫生间的镜子、汽车反光玻璃、商店的橱窗等等，她的口袋里总揣着一把小镜子。当然，男人痴迷的眼睛是她最好的镜子。　
　　娃娃脸买每期的《环球博览》，从14岁就开始了，现在仍在买，但其实只是翻翻。有时因为落下某期未买，他会为这个跑遍水杉市大小书店，或是从网上求购。买来其实也只是翻翻。　
　　家琪走路的时候无法抑制数自己的步子，知道这没意义，但停不下来，在心里默默数：87、88、89……　
　　康隆必须用微烫的水把脚浸泡30分钟才能够入睡。不然就失眠，或者梦见自己没穿袜子踩在碎玻璃上。　
　　Jake一个人的时候常哼歌，哼自己临时编的曲子，感觉不错的时候就顺手找张纸把旋律记下来，以至于提起笔来就先画出五条线，他写给人家的电话号码也常常是一串数字飘在五线谱上。　
　　燕彤有没办法收拾的暴脾气，看红色的东西长达一小时左眼会充血，栽着脑袋洗头就会有强烈的卑微感，没有肉就无法进食……　
　　*——*——*——*——*
　　每个人的心里都至少有一个无法摆脱的习惯，也可以称其为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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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方说萧蒲同学，这人也并非没有来头，他是李园的同桌，是娃娃脸的同班。他的数学成绩惊人的好，令万俟昭自叹不如，令李园刮目相看。他的大平头看起来就蛮聪明，头顶有些方，所以小时候的绰号是“机器人”，初中叫“人肉计算器”，现在叫做“恋腿数字魔”。　
　　他迷恋人的腿部，这绰号就从男生里面传开了，成了全校公开的秘密。　
　　这便是萧蒲的一个公开的瘾。他与人交往总是从腿部开始，如果是喜欢的腿形，他便与其亲近，即便此人是数字白痴，譬如钟珍妮。反之则冷淡疏远，譬如令人敬仰的象腿校长。　据说他的房间贴满了人的腿部特写，包括网球明星的，芭蕾舞演员的，名模的，哦，还有偷拍的，他用LOMO相机尽力捕捉所见过的所有迷人腿部。　
　　有一天，他对娃娃脸说：“我见到西洛贞了。”　
　　“西洛贞是谁？”　
　　他神往地说：“是很著名的腿模。”　
　　“你没拍下来？”　
　　他笑笑：“没。我当时完全傻掉了。”　
　　“哦。真可惜。”　
　　他叹一口气：“嗯，真可惜，那么好的腿，她怎么忍心死掉呢。”　
　　“她死了？”　
　　“今年春天轻生了。”　
　　“你什么见到她的？”　
　　“昨天黄昏，就在风信子车站。”　
　　“别吓人。”　
　　“没错，就是她。别的记不住，那双腿，我是过目不忘的。”　
　　“唔。风信子车站？”　
　　“唔。膝盖和脚踝像是工艺品。”　
　　*——*——*——*——*
　　娃娃脸的晚饭没有吃好，甚至珍妮说话的时候他也在走神，他在等待燕彤，等待燕彤从风信子车站带回来的消息。　
　　他吃的最慢，在万俟昭收拾碗筷的时候他还在扒拉他那半碗米饭。　
　　万俟昭收起他旁边一口未动的银耳羹，今天轮到她收拾碗筷：“加热了你接着吃？还是冰一冰给辰怆吃？”　
　　娃娃脸依然思索着自己的问题：“常人在什么情况下会看到死去的人？或者说是魂魄。”　
　　“在梦里。”　
　　“梦外呢？”　
　　“那要通过某种媒介，专用的器具，或者是某种磁场，包括精神磁场。”　
　　娃娃脸思考的时候，总是呈微笑状，他现在就嘴角上翘着愣了愣：“专用的器具，是不是指照妖镜一类的？叶公好龙的故事可以解释为精神磁场吗？”　
　　万俟昭也微笑：“当然可以。”　
　　娃娃脸有些兴奋，他认为是因为萧蒲对腿部的迷恋形成了一种精神磁场，所以看到了死去的腿模西洛贞的魂魄，又或许是……西洛贞是被这股精神磁场吸引来的，就好像有个狐仙因为看了青凤的故事，对蒲松龄先生心生仰慕，于是主动去拜访。　
　　万俟昭看了看客厅的时钟，已经20：00了：“不过是个小任务，彤怎么会……错过今晚的咖喱牛肉饭？”　
　　“她顺便去了风信子车站，有人在那里见过鬼魂。”　
　　“风信子车站？那里总有个死了的广告模特在徘徊，据说她生前是拍丝袜广告的，用丝袜自缢身亡。”万俟昭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洗碗。　
　　“她怎么能在那里‘滞留’这么久？她春天就……”　
　　“放心，她呆不到明年春天的，那是她的最后期限。不过，做鬼也讲‘人权’的，如果在彻底离开之前还有心愿未了的话，久而久之会在风信子车站留下怨气，这种情况尽量避免发生。”在万俟昭眼里，西洛贞这类的鬼很常见，如果它们主动求助，她也会力所能及地给予帮助。——只要这帮家伙别给人类找麻烦。　
　　*——*——*——*——*
　　燕彤气急败坏地回到公寓，得知咖喱牛肉饭被吃光之后，就“晕厥”在沙发上了。　
　　娃娃脸试图“推醒”她，但不奏效，只好去厨房用剩下的牛肉汤给她煮面条，燕彤才得以“还魂”，冲进厨房叮嘱娃娃脸放些香菜和辣椒。　
　　娃娃脸的注意力还在西洛贞事件上：“你见到她了？”　
　　“她在车站住了大半年了。嗳，不要豆豉辣酱，放那种炸的辣椒，有芝麻的那个！”　
　　“她还没有形成怨气吧？”娃娃脸盯着锅里沸腾的汤，感觉水气妖娆。　
　　“哪儿至于！还有套皮吗？”　
　　“什么？”　
　　“牛肉套皮，你们把套皮吃光啦？”　
　　“你凑合吃吧，郦氏牛肉面没有套皮。”　
　　“再下四个荷包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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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彤津津有味地吃着郦氏牛肉面，冯太太坐在餐桌边切饭后水果，看到燕彤饭碗里的四个荷包蛋后，她自动减少了饭后水果的分量。　
　　“西洛贞为什么留在风信子车站？她有什么事情未了？”娃娃脸依旧好奇。　
　　燕彤边吃面边说：“她说她的一件重要的东西丢在那个车站了。”　
　　“什么东西？”　
　　燕彤吃面条的声音很大，以至于盖住了自己说话的声音。　
　　娃娃脸很想见见这个已成为鬼魂的西洛贞，这样的鬼，当属艳鬼吧。　
　　燕彤喝了口汤，道：“这鬼丫头还挺执著的，天天在风信子车站走来走去，找她21岁的生日记录。”　
　　“生日记录？”　
　　“她每年生日都会在风信子车站埋一个小瓶子，瓶子里的纸条上写着她的心情记录。她说全部都集齐了，只剩21岁的找不到。”　
　　“她忘记了自己做的记录？”　
　　“是，鬼有时会把最沉重的记忆滤掉。”万俟昭在旁边说道。　
　　燕彤啧啧咂嘴：“她真够惨的，不分昼夜地寻找。”她转头看向娃娃脸：“鬼也不是没有疲惫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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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绿萝道高中。　
　　高三（4）班的教室里，萧蒲不厌其烦地为珍妮讲解了一道数学题，并提供了13种解法。但这13款都不适合珍妮，她完全听不懂萧蒲在讲什么，她只能听明白他口中的助词——与解题无关的助词及口头禅。13种解法结束后，她伸直了自己的腿，问他自己的紫色丝袜是否还算看得过。　
　　萧蒲感觉珍妮的脑袋里大概塞满了袜子，不过他并不讨厌这一点，因为这些袜子都是他所喜欢的，是那种薄如蝉翼的长丝袜。　
　　他评价珍妮的紫色丝袜：神秘古怪，还很俏皮。　
　　然后“紫色丝袜”的男友走过来，背着早已收拾妥当的书包，为了搭配他的女朋友，穿了件紫檀色的套头毛衣。　
　　娃娃脸不反感珍妮为自己安排穿着，对情侣装这码事儿他不作任何感想，珍妮喜欢就好。他对珍妮对着萧蒲展示大腿的事儿也不作任何感想，她不过就是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新袜子，这和炫耀新手套新帽子没有区别。相反他现在很愉快，因为他正要找萧蒲结伴回家。　
　　“什么？顺便去风信子车站？”萧蒲觉得娃娃脸有时就像他女朋友腿上的丝袜一样，神秘古怪，还很俏皮。　
　　“是，我想做一个往年春运客流量调查，作为我这学期的社会实践报告，需要你的配合。”娃娃脸对萧蒲说，然后帮女朋友把裙摆盖住膝盖：“车站旁边的服装展会你不是早想去么？”　
　　于是，三个人结伴赶往风信子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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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信子车站，确切说是一个客运站，位于水杉市南郊。　
　　车站旁的展览馆常常举办各种展会，比如这些天如火如荼举行着的国际时尚服饰展，就吸引着包括珍妮在内的无数时尚奴隶欣然前往。　
　　风信子车站只剩了娃娃脸和萧蒲两个人。　
　　“我记得你的调查报告已经做好了。”萧蒲嚼着覆盆子味的口香糖。　
　　“你知道，我不是为这个。”娃娃脸如实说。　
　　“你究竟是对美女感兴趣，还是对鬼怪感兴趣？”　
　　“我对你感兴趣。”　
　　“你别吓人啊。”　
　　“你是怎么看到她的？”　
　　“缘分吧。”萧蒲不置可否。　
　　“曾经看到过其他灵异景象么？”　
　　“流星雨和彩虹算是么？”　
　　“……你感觉她对你的发现有所觉察吗？”　
　　“没有，她那天好像很匆忙地在找什么东西。”　
　　娃娃脸把事先准备好的两副太阳镜拿出来：“我们最好遮掩一下，免得她察觉到什么。”　
　　萧蒲很合作地戴上太阳镜：“你也需要遮掩么？”　
　　“我……没准儿和她也有缘分。”　
　　萧蒲笑起来：“这该死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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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娃娃脸第一次肆无忌惮地在公共场合搜寻迷人的女人腿，突然发现女人比男人禁冻得多，自己穿着薄棉的运动长裤，但女人们有一大半都穿着紧身裤袜，无论长腿短腿，胖腿瘦腿，直腿弯腿，都不甘心地凸显着腿型，招摇过市。　
　　娃娃脸反倒觉得穿运动长裤的女孩子更可爱些。　
　　萧蒲一脸行家的样子，不屑地抬抬墨镜：“都是俗物，最好的是站台边儿那个。”　
　　娃娃脸将目光紧随过去，站台边站了几个人，不知是哪个，一位脚腕极细但腿肚子异常发达的阿姨，一位穿紧绷绷牛仔裤的X型腿的姑娘，还有一位穿黑裤袜的杵着两根枯干柴禾腿的女士。　
　　“瞧见了吗？”　
　　“哪儿呢？”娃娃脸发觉自己缺乏审美眼光。　
　　“就是穿铁路制服的那位！”萧蒲指了指。　
　　是一位男士，确切说，是一位临近退休的老先生，身材颀长挺拔，双腿笔直有力地伫立在站台边，娃娃脸一时忘记了性别和年龄，以袋鼠妈妈凝望幼崽的目光观察了许久，不自觉也站直了双腿：“老先生怕是一直坚持体育锻炼的！”　
　　“据说每天都坚持5公里慢跑。”萧蒲说着，慢慢向站台走去。　
　　“哦？你对于腿的信息一点儿不放过啊！你认识他？”娃娃脸跟在萧蒲身后。　
　　“是不是感觉那腿像是活的？”　
　　“嗯，的确是非常精神，不同于其他人的。我说的不仅仅是腿的外形。”娃娃脸实说实说。　
　　此时二人已走到站台边，与拥有绝伦双腿的老先生近在咫尺，萧蒲搭讪道：“看来老爷子一点儿没荒废体育锻炼。”　
　　老爷子微笑颔首。　
　　娃娃脸也不禁问道：“您早上要很早起床吧？”　
　　“大约四点半。”老爷子道——其实是一位很平凡的老人，如果把其头像摆在列车员照片墙上，是很难被发现的普通相貌，但那双腿却为其添丽加金，令真个人极其不凡起来。　
　　“四点半起来，岂不是很难熬？”娃娃脸不敢想象寒冷的冬季还要坚持四点半起床，而且看样子应该坚持了很多年头。　
　　老人说：“说实话，有时也很不想起来，尤其是隆冬天气，或者是雨天雾天，还有感冒的时候，身体很想在暖和舒服的被窝里躺着。”　
　　“这需要很顽强的毅力啊！”娃娃脸很有点崇拜他。　
　　老人反倒不以为然地说：“可是腿想出去，身体很懒但腿很勤快，一天不跑步它就受不了，于是就被腿拖着出去跑步了。理解？”　
　　娃娃脸感觉老人很幽默，与萧蒲对视，萧蒲则盯着不远处发呆，娃娃脸继续向老人道：“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肚子已经很饱了，可是嘴巴还想吃呢？”　
　　老人呵呵一笑：“可以这么说，所以很多胖人的嘴巴是活的，有特立独行的生命的，不觉得大多数胖人口才也都不错吗？”　
　　娃娃脸笑道：“您很幽默。”　
　　老人默认了自己幽默，然后说还要去前面检查工作，便先告辞了。　
　　萧蒲继续发呆，娃娃脸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什么也没有发现，索性摘下太阳镜，还是没看出什么，他轻轻问萧蒲：“你看到她了？”　
　　萧蒲皱着眉头：“我感觉很奇怪。”　
　　“怎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话：瘾者（2）

　　萧蒲摘下太阳镜，揉揉眼睛：“我前几天就是在那个位置看到她的，今天她没在那儿，而且前几天整个风信子车站都弥漫着她的气味，今天一丝气味也没有。”　
　　“你还能闻见她的气味？”娃娃脸不禁感慨起精神磁场的强悍。　
　　“是，有些腿是有气味的，说不好，也许是一种预感。”萧蒲以沉着的目光盯着一位年轻女士的腿看。　
　　女士有一双模特一般的笔直修长的腿，所以她更加不畏惧寒冷，短短的皮裙下将这双美腿全力凸显，女士知道自己有这么一副好身段，于是用目中无人的神情游走在人潮中。娃娃脸不好意思直视，用余光欣赏了一下：“西洛贞比她还要好吗？”　
　　萧蒲的目光依然沉着，无半点痴迷状：“是凡胎。就好像非常逼真的赝品，行家里手是可以一眼看出来的。”　
　　娃娃脸不理解：“这是眼光问题吧，有的人也许喜欢纤细的腿，有人喜欢肌肉结实有力的，是这样吧。”　
　　“不，两码事，你说的是外在。”萧蒲清清嗓子：“这个女士的腿比刚才老先生的怎么样，不能比的吧？”　
　　“的确不能相比，年轻女士和老人的腿，怎么相比呢。不过……老人的似乎更加……”　
　　“这女士的腿难道不是跟着她的其他部位一起提升的吗？”　
　　“什么意思？”　
　　“女士的相貌很漂亮吧，而且身段也很美，打扮不俗，因为这些，令她本就资质很好的腿得以提升。不是么？”萧蒲分析。　
　　娃娃脸细想：“似乎有道理，老人是因为腿提升了整个人，而女士是因为整个人提升了腿，这么说，对吗？”　
　　“算对吧，好腿是有生命的。”萧蒲重新戴上太阳镜，指着远方：“瞧，好腿来了。”　
　　娃娃脸急忙看去，看到远处的人后，眼神安定下来——是珍妮。　
　　珍妮兴高采烈地跑过来，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在车站就一一拿出来给娃娃脸看：“不虚此行！有好多我关注已久的款式！喏，最值的还是这个，一折的名牌丝袜，我一下子要了七个颜色！”珍妮拿出一双给萧蒲看，她认为这一点上萧蒲比娃娃脸有发言权。　
　　“嗯，淡灰色，既清纯又高贵。”萧蒲拿着长方形的丝袜包装盒，眯眼望着包装盒上的模特，暗暗用肘部碰了碰娃娃脸。　
　　包装盒上是一位非常迷人的年轻女郎，双腿修长而美好，用萧蒲的话说，那双腿是有生命的，娃娃脸愣愣地看了许久，直至被珍妮一把夺过去：“有什么好看的，这人已经死了！”　
　　“哦？你是说……”娃娃脸刚反应过来。　
　　“她是个死了的腿模，叫西洛贞，不过，她死前就有点儿过气了。”珍妮的口气里，似乎明星过气比死亡还可怕。　
　　“她过气了？”娃娃脸看向萧蒲。　
　　珍妮自顾自的说着：“好像是用丝袜上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丝袜，质量真不错，也有人说其实是节食过当导致死亡，知道么，她生前只吃蔬菜和鱼。”说到此，珍妮不甘心地低头打量自己的双腿：“她除了腿型好，别的就什么都不剩了，听说她卸了妆就是个丑八怪。”　
　　萧蒲说：“也谈不上过气，只是，据我来看，她后来的双腿不及当年了，说起来24岁也不算老，可是总不及当年那种震撼的感觉。”　
　　珍妮干脆把手里的大包小包塞到两个男生手里，让他们给拎，有些气急败坏地走在最前面：“快回家吧，天快黑了。一个死人，有什么可谈的。”　
　　其实，珍妮是不介意谈什么死人的，她介意的是，这个死人生前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美丽的女人。　
　　*——*——*——*——*
　　珍妮回到公寓，就一改做派，满口嚷嚷着冷就一溜小跑上了楼，冯太太瞥了她一眼：“三九天穿的像三伏天似的，不冷才怪，现在的姑娘只图一时之美，到老了可就受罪了，落个老寒腿那都是好的！”　
　　娃娃脸回到房间，看了看蜷在棉被里的珍妮，又好气又好笑，帮她把新买的东西归置好，然后又给她加盖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