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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潮:黎明纪年-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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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又开始欢呼起来了,杰兰特的眉头紧紧地皱着。然后他看到了被割喉的人的胸口,而那胸口上有一个老虎的烙印。
“虎……”他又自言自语地念道,“虎是……”
“我也觉得炎虎家不缺这点钱,”那年轻人听岔了杰兰特的话,自顾自地答道,“但总要让这些畜生发挥点余热不是吗?要是当成奴隶卖掉,估计连本钱都拿不回来。”
年轻人笑着拍了一下杰兰特的肩膀,杰兰特的身子往前倾了一点。
那头畜生被松开了,他倒在了地上。他抽搐了一会,两个巫师便也往后退去。他的鲜血流了一地,很快就有两只幼虎跑上来,在他的旁边嗅闻舔舐着鲜血的味道。
杰兰特这才反应回来,赶忙收回了目光,继续往人群中挤。他必须赶在人群散去之前摸到一两件值钱的东西,否则这一趟冒险就白搭了。
还好,在人潮一波一波褪去之后,杰兰特摸到了一只钱袋,一只皮夹。他随着人群往其中一条人最多的路上走着,感受着那破破烂烂的外衣口袋里金钱的重量。
他走了好一会,才突然停住了脚步。他回头再往之前行刑的方向看去,那一个畜生还躺在石板路面上。
阳光更热烈地照下来。
杰兰特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TBC
第82章 (44)一审的陷阱(上)
一审制度是在新学年开始后的第一个月末举行的,克鲁特地请了假去现场看高文的表现。
到场的人大部分是海怪家的,本家长老,分家血亲,还有一些其他家族的人掺杂其间,把整个擂台围得水泄不通。
华德也在前一天把妻子克莱门特从碎石岛上接了回来,此刻衣着庄重华贵,坐在最靠近擂台的两张椅子上。
华德的妻子也是海怪,是华德的表妹。她参与了为期三年的裂岩群岛历史修订,到了今天刚满两年,估摸着也是为了看儿子的表现,专程请假赶回。
克鲁听高文说过,克莱门特是一位学者。她不是法力高强的海巫,但是一位睿智慈祥的母亲,是高文人生海洋中的启明星,也是他心中最纯粹、最圣洁的光芒。
在克鲁因为魔杖事件被卷进纷争时,高文听到了一例反对他立克鲁为辅助的声音,所以他也曾书信给克莱门特,想听听她的意见。
而母亲的回信告诉他,如果他的爱意足够深刻,那所有拦在他面前的困难都无足挂齿。如果他的爱只是一时的冲动,那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是击垮他俩情感的契机。
高文的母亲尊重儿子的决定,但依然认为爱情至上。她并不介意克鲁的身份,也不认为他人应以此来判定克鲁是否值得被爱。
她当年也是因为深爱着华德,放弃了嫁给海鳄的机会——尽管那时候她身边所有人都说,海鳄有可能成为下一任领主,而她只需要作出一点点的牺牲,便能位于领主辅助的行列。
她拒绝了,她不认识他、不了解他,又谈何爱情。
可她与华德一起长大,她看得到华德没有成为领主野心的背后并不是软弱,而是稳重和谨慎。
那么多年来无数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徘徊,好事者似乎总希望从脸上看到一点点的后悔。
后悔自己选了一个无用的男人,后悔嫁给华德后从未得到本应属于她的荣耀,后悔坐在海鳄身边高高在上的辅助不是自己,后悔到了现在,她也没有被历史铭记的功勋。
但她似乎都不介意,她对华德的爱意从未削减。
即便是高文都很难理解为什么父母每一次分开都能坚持给对方写信,毕竟他们已经结合了几十年了,他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他们,他认为即使是再深刻的爱情,也会随着时间磨蚀。
可偏偏他的父母就是最好的反例。
他们之间除了变成亲情的一部分之外,似乎永远都保持着一份热烈的爱意。
在谈论到母亲的时候,高文的神态是不一样的。而当他说完母亲的态度后,克鲁只觉得自己脖颈有点发热。
他从始至终不确定高文对自己的到底是怜悯还是爱情,他不敢与高文对视,只把目光落在手中的手抄书上。
他似乎喜欢高文,但他不能确定这喜欢和杰兰特的离开有没有关系。他只知道自从和高文一同研究手抄书以来,那份悸动一天比一天鲜明。
他非常信任和依赖杰兰特,但却没有因对方的一句话而产生燥热的感觉。
可当高文说完这些,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时,克鲁知道自己的后背和手心都在出汗。
他很紧张,也很害怕,那份蠢蠢欲动的情愫背负着对杰兰特的愧疚,所以一直不能冒出头来。
当然,高文也不会把话说得太明显。
克鲁过了今年才满十六岁,还有两年才能从海城学校毕业。他们有大把时间去培养本来并没有浇灌过的情感,也有足够的空间去试探对方到底适不适合自己。
克莱门特远远地看到了克鲁,并认出了他。
克鲁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挎包,血液瞬间往脑子涌去。
他觉得自己好渺小,在光鲜的海怪长老身边,他的模样甚至连侍从都不如。他穿着被自己撑破又缝起来的学生袍,头发也只是随随便便地扎在脑后。
但她朝他笑了一下。
克鲁看得出那笑意很单纯,没有鄙夷,没有嫌弃,就像是看着他长大的母亲一样温暖。
克鲁的内心涌起两种复杂的情绪,一种是羡慕,一种是嫉妒。
高文顺着母亲的目光看去,也发现了克鲁。他在几位适龄的分家孩子之间朝克鲁挥了挥手,扯开一个笑容。
克鲁一惊,也朝他笑起来。
其实高文很英俊,但因为平日里总是一副严肃的表情,所以讨论到相貌时大家都只会提到雷尔与其他人。
但克鲁喜欢高文给人的感觉。那感觉和雷尔时时挂在脸上的僵硬的笑容不同,正因为稀有,所以格外珍贵。
高文的眼睛如海洋般深邃,和华德的一样。莱马洛克的眼睛颜色却浅很多,更像母亲一点。
此刻莱马洛克坐在父亲的膝头,朝高文龇牙咧嘴。
莱马洛克似乎对高文一直都不友好,反而十分亲近克鲁。他从一开始就是克鲁与高文之间的桥梁,而之后似乎还会继续下去。
克鲁想再往前走一点,但一个人扯了他一下,把他往后推去。
他抬头一看,看到了一身熟悉的蓝袍——没错,那正是萨鲁。
其实这几个月以来萨鲁都在揣摩着怎么才能重新把艾琳娜往高文身边推,只是高文和克鲁都没有给他见缝插针的机会。
现在倒好,高文的一审都来了,他非但没能扳回局势,反而越走越偏。
他深知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直接来到了现场。
克鲁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就想往擂台后方看。
擂台后方有一个端着酒杯的侍从,在正式考核开始以前,所有参赛者都会喝下一杯酒。烈酒让血液加速流动,也让参赛者更有勇气。
高文是第一个出场的人,所以那杯酒也是为他准备的。
果不其然,就在克鲁看过去的一刹那,他发现艾琳娜就在与那名侍卫说话。
他的心头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立马卷住萨鲁的手腕,紧张地问——“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此刻那么多海怪家的长老都在现场,他完全没有想过哥哥的胆子大到敢对高文下药,也没有把握那药到底是什么效果。
但他仍然感到一阵恶寒,拔腿就想往擂台后方跑。
他当然没有跑成,萨鲁早有准备,两名侍卫迅速压住了克鲁的肩膀,并用触手卷住了克鲁的胳膊。
克鲁用力地甩动着手臂,想从他们的触手中挣脱,他额头冒出了汗珠,又怕又气对萨鲁低吼道——“你怎么敢这么做!你……你怎么敢下毒——”
“我没你想的那么坏,”萨鲁使了个眼色,另一个侍从便捂住了克鲁的嘴巴,萨鲁私下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和弟弟的对话后,才重新把目光落在克鲁身上,“我可没有毒///药,不信的话你事后可以去告发我。不过——”
萨鲁的目光转了转,再次投向擂台,笑着说,“不过我可不确定考完之后,那小子还愿不愿意和你说话。”
此刻艾琳娜已经往回走了,她飞快地朝萨鲁瞥了一眼。
萨鲁从她的表情上可以知道——一切顺利。
是的,那不是毒///药。即便高文喝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感觉,就算当场检查身体,也不能发现异样。
那只是一种致幻的调剂品罢了,本身对身体无害,却可以产生迷幻的效果。
萨鲁非常擅长配制致幻剂,他是章鱼家第一个懂得把咒术融入到致幻剂中,并控制幻觉效果的人。
他也凭借这一点,让克拉夫勉为其难地认他为当家的候选。
而克鲁知道他会让高文看到什么——他会让高文最危险的时候,看到是克鲁毁了这场考核。
幻觉的效果是绵长的,虽然对于一些法力高强的海民来说,即便处于致幻状态,也能很快认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觉。但致幻过程依然可以给人带来巨大的心理阴影,毕竟幻觉的触发点便是恐惧的本源。
每个人恐惧的东西不一样,在脑中幻化出的场景也不一样。一旦将某个人与自己内心的恐惧结合在了一起,即便明白这一切和那个人无关,也无法抹消其带来的心理裂痕。
克鲁被侍从带走了,只有萨鲁和艾琳娜留在了现场。
三个海怪侍卫将一头巨怪牵了上来,那是看守海怪家金库的野兽。它挥舞着爪子,嘴上戴着口枷。它将链条扯得噹噹作响,浑身的鳞片像钢铁一样。
这一种巨怪极难驯服,而且从不认主。当年海怪家把它从海底中抓回来时,不仅动用了自家的一小队士兵,还借由海龟家的协助才能得手。
它是看守金库最好的生灵,一般被它盯上的猎物都难以逃脱它的猎杀。它奔跑和游动的速度极快,常常是猎物还没有反应过来,它便凭其不可思议的爆发力一口咬上。
此刻高文需要在身上涂满足以刺激它发狂的香气,在沙漏里的沙子过完之前完好地活下来。
判定是否完好只有一个标准——那便是能否经过它的捕杀之后,以正常的思维和生理机能接连进入下一场理论考核。
高文深吸一口气,示意侍从可以解开链条了。
他认为自己应付这头怪物不是问题,毕竟他也是在好几头畜生的一致进攻下周旋并脱身的人。
只是他不知道他很快就会看不见巨怪了,而那巨怪会以另外的形式,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克鲁被彻底拉走之前,停留在他眼帘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巨怪腾空而起。
它的吼叫声震天动地,向着唯一能救赎克鲁的希望扑去。
TBC
第83章 (44)一审的陷阱(中)
克鲁不出所料地被丢出了会场之外,他还想往会场里挤,但侍从拦住了他。
“你们不能不允许我进去!”克鲁生气了,他气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他还很担心,巨怪的吼声一句接一句传来,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是侍从把触手一横,顺带用另一边摁着他的胸口,“原谅我们,小少爷,大少爷交代了不能进就是不能进。”
克鲁咬着嘴唇,狠狠地瞪着侍卫。
过了好一会,他突然说,“我不会原谅你们。”
是的,克鲁不会。虽然他知道他们只是在执行命令,但他绝对不会因此而宽恕。
他恨他们,恨萨鲁,恨章鱼家,恨克拉夫更恨艾琳娜。他从出生的第一天起就没有被他们当成血亲,在这一刻他暗暗发誓——如果有朝一日让他翻了身,他也同样不会把他们当成血亲。
那恨意自从艾琳娜扇他的第一个耳光种下种子,随着他和高文关系的贴近变得愈发茁壮。他没有意识到这段日子他压根没有想过再怎么去讨好自己的哥哥姐姐和已如同行尸走肉的父亲,只是想着怎么把戴比的研究财宝挪为己用,怎么把下一步走得更好。
他心里头没有怜悯和愧疚,所以即便戴比的研究成果属于章鱼家,克鲁也自认为他没有把它公开给其他成员的必要。
这大概就是章鱼家的脾性,聪明却自私,机敏却狭隘,所以他们一辈子都只能做辅助,却永远成不了王。
无论辅助的是海蛇,还是未来的海怪。
克鲁扭头往小林子深处跑去,侍从没有追上来。他们可以阻止他回到看台,但却不能阻碍他跳进大海。
不过,萨鲁的命令也仅限于此。他就是要让小章鱼离开人群的视线,然后再任由他主动地跳进海里。
如果高文真的遭遇不测,那无论如何,克鲁都不能看着悲剧发生。高文是克鲁最后的希望,他豁出一切都要保护这一束火光。
所以他可以从擂台后方游过去,寻着高文的方向——当然,也是寻着巨怪的方向。
克鲁的猜测没有错,高文确实被巨怪追进了海洋。他本意不是入海的,毕竟在海里他很有可能敌不过巨怪的速度。
但对萨鲁来说不一样,萨鲁的术法在水中更容易实现。
高文躲过了巨怪的第一记袭击,那怪物的恶臭却让他头晕目眩。
他从来没有下过自家的金库,也从未亲眼亲身与这猛兽对峙。而此刻那怪物凶神恶煞的盯着他,似乎根本不需要时间重新积蓄力量,便又朝他再次袭来。
高文从擂台上跳下,猛地扎进水中。他在水里扯开自己的长袍,立即化为海怪的原型。手中的三叉戟则迅速变长变大,被他紧紧地握牢。
巨怪随着他一并扎下水,激起无数气泡,声音也因海水的隔绝变得沉闷。
高文则透过水面看到巨怪的影子,瞄准他的方向用力地把三叉戟刺去。
巨怪被三叉戟扎中,但皮糙肉厚,它的身子只是稍微向左边躲了些许,便马上掉过头来,找准高文的方向继续向他飞速游来。
高文赶紧鱼尾一甩,狠狠地拍在巨怪脸上,而后像箭一样往深海下潜。
高文不需要赢过巨怪,他只需要赢过时间而已。
海底那么大,如果他可以顺利周旋,那也不是毫无胜算。
越往深海里游,光线就越暗淡。一开始高文还能看到巨怪在他身后穷追不舍的影子,没多久便只能听见闷闷的一点点鼓噪声。
再往下游了一会,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高文碰到了礁岩也碰到了珊瑚,于是放慢了游动的速度,竖起耳朵监听周围的响动。
深海虽然非常宽广,容易隐藏自己,但也有另外的危险——那就是到处都是捕食的猛兽,有的甚至根本不把海民当成同胞。
虽然海民能和大部分更为原始和低阶的海洋生物交流,但和人一样,每一只海洋生物的脾气都不尽相同。它们也有不同的部族,效忠不同的领袖。所以自然也会产生相互结盟或敌对的情况。
而对于某些捕食者来说,它们向来独来独往,强劲的战斗力让它们在海域里生活了成千上万年也没有灭绝,它们根本不在乎自己嘴里嚼着的到底是哪个阵营的存在。
所以大部分海民下潜到深海时,必须要有咒术球保护,高文第一次进入海龟家时就受了裴迪的保护,而海龟家周围也有深深的咒术防护层。
深海黑得不见五指,无论在哪个角落都有可能埋伏着捕食者。它们很有可能已经注意到入侵它们领域的家伙,正等着猎物踏入陷阱,再一拥而上,饱餐一顿。
高文静默下来,他努力地平复着心跳,以防过度紧张让体力消耗过大,从而导致法力不稳。他也顺便把三叉戟收了起来,以免如灯火一样的法术戟给那些暗杀者指路。
此刻七个参赛家族的人都同时设立擂台,同时开启考核,谁也不能确定会不会在海底撞上其他家族的人。
而这时候的械斗都会被认定是符合规矩的,即便造成了伤亡,其伤人的参赛成员也不用担负任何法律责任。
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高文把身子压低,尽可能地贴着礁岩。眼睛逐渐适应了光线不足的环境了,远远地能见到一些发着光的小鱼游过。
正当高文想要松一口气,以为巨怪没有追来时,他听到了一点点微弱的声响。那声音是在用海民的频率说话,从十点方向飘过。
高文立马又警觉起来,打转身子,细细地辨认。
很快,他便听出了那是一个正处在变音期的熟悉的男音,正虚弱地、断断续续地,叫着他的名字。
“……克鲁?”高文从海底爬起来。
当然,在岸上的人也有他们的担忧。比如此刻海面一派平静,什么波澜都没有时,观战的人群也发出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怎么办?到底、到底能不能起效?”艾琳娜有些担心,扯了扯萨鲁的袖子,问道。
萨鲁瞥了她一眼,竖起一根手指压在嘴唇上,示意她不要说话。
此刻他需要高度集中精力,他正在运咒,他的大脑与高文身上的药剂是相通的,他的身体还在观战现场,但有一部分思维已经侵入了海怪少年的体内。
萨鲁在努力地走进高文的思维世界里,了解环境后,才能找到最适合于放置幻象的位置。
当下高文的世界是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萨鲁知道高文已经待在深海中了,而他必须发出一点点的声音——是的,他必须发出克鲁的声音。
萨鲁当然知道克鲁不可能善罢甘休,所以把他丢出会场外并禁止他再进来,便是最好的不在场证明。
高文将在海底看到克鲁的假象,或许他当即能够辨别出那并不是真正的克鲁,可是等他浮上岸,发现克鲁整场比赛确实都不在现场时,他便会产生自我怀疑。
而只要高文产生怀疑,那萨鲁便成功了一大半。
高文的怀疑随着他不愿意直接与克鲁接触而越来越浓烈,他会反思着自己正常考核的表现,并且不住地因犯下的低级错误而拷问内心——克鲁真的不在海底吗?克鲁只是被陷害了,却没有干涉他的考核吗?克鲁不知道他会越帮越乱,从而毁掉整场考试吗?
当然了,高文没有答案,他的内心对一切都不能确定。
如果他勉强通过一审,那这裂痕期有可能被抹消,但萨鲁和艾琳娜仍然可以借着裂痕期趁虚而入。
如果他没有通过考核——那必然将轻微的裂痕变成一道鸿沟,高文大概在短时间内,难以原谅克鲁了。
而到了那个时候,萨鲁和艾琳娜是否还把高文看作一个可投资的对象,就另当别论了。毕竟主动权就掌握在成为当家的萨鲁手里,克鲁则已经没有用了。
现在,真克鲁与假克鲁都入海了。
只不过真克鲁一个劲地往东侧的海岸跑,想从东边往南游,而另一个已经待在高文的身边,轻声呼唤着他。
克鲁往海岸跑的时候,经过了特里斯坦和加雷斯的小屋。
此刻特里斯坦正好在屋子门口烧烧水,抽抽海烟。而加雷斯则躺在一张吊床上,迷迷糊糊地打着呼噜。
他们知道审核开始了,可他们不允许观战,也不允许靠近擂台,那就干脆围了个炉,准备喝个三天三夜爽一爽。
前几天有过月戟堡的人找过他们,大致意思是如果特里斯坦愿意,希望他能帮月戟堡的那些士兵训练体术。
海民在陆地上的体术向来不如陆巫,而她们希望能提高这一短板。
特里斯坦本来是想答应的,但他妈的谁知道月戟堡全是女娃,这一说就又让特里斯坦犹豫了。
虽然前来的队长一再表示——她们的训练和男女无关,如果觉得有那一个雌性特征妨碍了她们进步,那他大可以说出口,上头会酌情去除这一特征。
这一说特里斯坦更是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想想、我再想想。”
他心说生理特征怎么可能说去除就去除的,但回头却见加雷斯甩着蛇尾懒洋洋地躺在吊床上,他又有点动摇了。
不过他仍然决定等这场考核结束之后再做决定,就凭他的雷达,他总觉得考核没结束,就有事情没稳定下来,所以缓一缓也好,以免再卷入海民的斗争。
火已经升起来了,几头已经被救赎治疗过的畜生围坐在炉火旁。他们还没有掌握语言的能力,不过倒是学会了像人一样坐着,而不是像狗一样趴着。
特里斯坦叫其中一个把加雷斯拍醒,让他再添点柴火,岂料刚一抬起头来,就见一条十分眼熟的小章鱼慌慌张张地往岸边跑。
不到半秒,他立马想起对方是谁。
他朝克鲁的方向喊了几声,克鲁也没有回答他。他又赶紧把加雷斯踹醒,加雷斯揉揉眼睛翻身,也朝着克鲁的方向招呼。
但克鲁还是没有理会他俩,不一会就跑得没了影,远远地传来“扑通”的落水声。
“……怎么回事,他们还有赛跑项目?”加雷斯问道。
“不知道啊,但他看上去好像很紧张……”特里斯坦摸了摸自己长出来的胡茬,忽然想起之前打听到的关于一审的信息,问道,“他那个啥……是不是参赛选手?”
“哪个啥?”
“就是……他那以后的对象,”特里斯坦说,“未来要给他注入法力的那个。”
“哦!——”加雷斯恍然大悟,点点头,“对,好像是吧,我记得我听他说过。”
“看来是那家伙遇到危险了。”特里斯坦说,下意识地往屋里看了一眼时间,摆钟指示着早上十点三十分整。
这时一个畜生不小心碰倒了一瓶油,那油直接溅到了火里,火势唰地一下,燃得猛烈。
特里斯坦和加雷斯中断了谈话,赶紧手忙脚乱地把火扑灭。
那一刻他俩并不知道,也就是因为他们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使得事情出现了另外的结果。
TBC
第84章 (44)一审的陷阱(下)
高文听到克鲁声音的一刻,下意识地就往十点钟的方向游去。他不知道克鲁为什么会下到海里,第一反应就是海鳄家族的报复。
克鲁定然是会为他与巨怪一同掉进海里而着急,倘若海鳄家族已经认定了要在这个时候弄死克鲁,谁也没法定他们的责任。
何况克鲁笨手笨脚,哪个心怀叵测的人推他一下,把他推进战场也不是不可能。
但高文还是察觉到一丝异样,他总觉得那声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它远远地从黑暗里飘向高文,不疾不徐,根本不像遇到危险的样子。
于是高文游了十几米,又放缓了速度,慢慢地朝声音的方向贴近。
这时,克鲁的声音更清晰了。不仅如此,还突然变得急促了起来。他加快了频率呼唤高文的名字,而最终让高文重新一鼓作气的,便是一句熟悉无比的——“我害怕!”
高文立马从手中变出三叉戟,毫不犹豫地往声音方向冲刺。
可是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虽然克鲁的声音变得清晰,语气也变得急促,但却始终和高文隔着一段距离。好似无论怎么游,两者的间距都没有改变。
高文再次停下了,环顾四周。可是四周一片漆黑,现在连发光的鱼群都不见了。
他把空着的一只手摊平,想要触摸正巧于他身边经过的鱼类,这样他可以试着用通感咒看看周围的情况。
海怪在黑暗中的视觉没有海蛇那么强,这一刻高文想到,如果自己也有海蛇的血统,或许不会丢掉方向。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臂伸得更远。继续竖起耳朵静听,并把注意力集中在掌心的一块。
但很遗憾,周围没有鱼类。他就像进入了一块荒地,即便用鱼尾四下扫荡,也感受不到珊瑚和礁石的存在了。只有海底的一点点碎沙和石粒,在他鳞片上产生硌痛的感觉,证明他还在海底,还没有昏厥。
当然,他绝对不知道实际上他的鳞片已被尖利的石头边缘划得斑斑驳驳,鳞片翻起的血腥不仅仅在向巨怪指示方向,还即将招来鲨鱼。
而在岸上,萨鲁的眼睛开始发生变化。他的瞳孔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眼白慢慢扩散,接着一点一点缓缓地由白色过渡成深蓝,直到整只眼球彻底变成深邃的蓝色。
他压在嘴唇上的手也放下了,他摸索着够到了旁边的艾琳娜。他不希望别人发现自己正在施咒,于是把眼睛闭上。
他握着艾琳娜的手臂,低声道——“不要让别人和我说话。”
艾琳娜轻轻地应了一声,握住萨鲁的肩膀,让他和众人一样把脸转向大海。
萨鲁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一下,而高文的耳边再次响起——“高文,高文你在哪里……我好害怕!”
高文像触电一样再次从海底直起身子,他试着回应克鲁的呼救。
他问克鲁在什么位置,问克鲁遇到了什么麻烦,问克鲁能不能点亮咒光,好让他有个前进的方向,可是克鲁就是一个劲地重复说自己很害怕,其余的有用信息一个都没有。
高文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海底乱转,压根没有意识到他的尾巴一直在溢出血液。萨鲁尽可能屏蔽了他的痛觉,好让他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担心克鲁的安危上。
同时,他能感受到高文越来越快的心跳——这证明高文快要忍不住浮出水面了,他必须终止考核,让侍从先到海里把克鲁捞上来再说。
不过萨鲁不会让这一刻发生,他会在高文作出决定前,如高文所愿地点亮光线。
远远的、小小的光线在黑暗中格外显眼,高文一个机灵,迅速往光源飞蹿。
光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大,他觉得那光不是在原地等着他,而是朝他奔来。但他不敢怠慢,他生怕克鲁出了点什么闪失。
克鲁是单纯的,又十分依赖他,如果为了高文而害了性命,那高文无论如何也没法原谅自己。
终于,再又往前游了几十米之后,高文看见克鲁的模样了。是的,他正躲在一块岩石后面,怯生生地点着一团火光。
克鲁的身子缩得很小,好像四条触手都塞进石缝里头了。他瞪着大大的惊恐的眼睛到处张望,高文的靠近甚至让他害怕得把光线熄灭。
高文赶紧说话,以打消克鲁的顾虑——“是我,别担心,是我……你怎么跑下来了,为什么不在观众席好好待着?”
高文放慢了速度,也收回了三叉戟。
克鲁看到高文时,眼神怔怔的,好像还没有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他依然没有回答高文的问题,而是把手中的火光掐灭,揪了揪自己的触手,又重复——“我……害怕!”
“别怕。”高文继续朝他靠近,此刻克鲁也向高文伸出了手,好像想要抱住高文。
高文一记猛蹬,鱼尾快速地甩动。可就在这时,钻心的疼痛从鱼尾处袭来。他轻轻地抽吸一下,扭头看向自己的鱼尾——这一看不得了,他瞬间后脊发凉。
鱼尾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中,此刻鱼鳞外翻,伤口遍布。
是的,萨鲁就在此时释放了他的痛觉。但高文是勇敢的,他忍着疼痛没有对克鲁说,而是咬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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