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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狐-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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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能做个苦力去照顾人,今日竟还被心上人吐了一手的药。凄凄凉凉,情真意切,只差流泪。
  吴振宇一时也不知道这裕成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继续保持默然不语。等他这凄风苦雨的诉苦完,去楼上取茶叶的狱卒也回来了。
  即使给了银子,但狱卒也不应离开太久时间,否则容易生变。
  翠绿的叶子经热水泡开,在白瓷杯中跳跃浮沉,明亮清澈的汤色随即晕染开来,芳香由着热气散发至整间审讯房。
  茶香飘渺沁人心脾,将这里面的血味冲淡了不少。
  顿时房间里的两人都觉得胸腔里的积郁感被这扑鼻而来的幽香挤至角落,整个人都随着清心明目起来。
  “这可是信阳毛尖?”吴振宇对茶道颇有研究,他甚至闻到这味时就已经辨别出这是产于潢川的白露茶类。
  白露茶既不像春茶那样鲜嫩,不经泡,也不像夏茶那样干涩味苦,而是有一种独特甘醇的清香味,方啜含苦,待咽则甘。正所谓飘若对倾城,醉比沐天香。
  “嗯,将军好眼力。这是今年刚送上来的秋茶,特地取了些放至廷尉府,竟被秦平拿来当解腻的消食汤,整个廷尉府竟无一人能识货。
  我自己也喝不了如此多,等开春之后这一批就成了陈茶,好不可惜。偶然间听闻将军喜好喝茶,就不如取来一些给将军。”
  他说到秦平时突然又想到今晨的冰芷草,着实心疼到脸都抽搐了一下,在对方看来他的确是爱茶之人在为此惋惜。
  “嗯,王爷有心了。”吴振宇平日里最爱毛尖与龙井。不过现已近冬,即便是再好的雨前龙井也因为过了时期,并不如毛尖的白露茶来的甘醇至极。
  观察了他们这么久,这点投其所好林怀易自然不会不懂。不过就算是两人对坐饮茶时,林怀易也没有多说什么。
  喝完一杯也就招来狱卒护送吴振宇离开了。
  就像是真的只是向他说的来拜访一趟,若不是在这人鬼皆绕道的地牢的话。
  他随即起身上楼,秦平两人殷切的看着他。
  林怀易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肯说,还是死咬之前的供词。”
  两人重新失望的坐下。
  “劳烦殷大人跟内务司说一声,从今日起给吴将军送茶。”
  殷沽看着林怀易手里提着的毛尖,满脸难以置信“这可是御赐的奖赏,王爷这可是要拿去给一个阶下囚么?”
  林怀易自然是没有跟吴振宇说实话。
  这被说成无人问津的毛尖在廷尉府实则是个根正苗红的香饽饽。殷大人庶民出身,自小熟读诗书却始终怀才不遇,被老爹拿着棍棒赶着放了多年的牛,种了多年的稻。
  后因写得一手好字才在本家县衙里谋了一官半职。但因其为人清高,不愿与官场污秽同流合污,受人排挤,只能做些文书工作。所以依旧穷的家徒四壁连老婆的娶不起。
  嫁农夫有散粮吃,嫁牧民有牛羊吃,嫁这酸溜溜的文人做什么,喝墨水吗?
  后来县令买官求爵的败露,自然他在此事也是出了大力,跟县令拴在同条绳上的蚂蚱被一条龙的打落,殷沽的确捡了个大便宜被提上了位至县丞来辅佐后来的县令。
  再后来经人推荐慢慢上调直至今日作为廷尉府主管。
  辗转多年,所幸天随人愿。
  跟门神一样财大气粗的秦平不同,他向来节省惯了,收到茶也舍不得多喝,就每每早晨轮班时取出一点点泡着喝,还整整能泡一上午,直至淡至无味才不舍的跟瓷杯里的几根茶叶依依作别。
  他每当看到秦平一抓一大把,还将喝不完的茶水拿来漱口的秦平就痛心疾首长吁短叹。
  林怀易哈哈大笑“自是不会对他有如此优待,找内务司去街市里买点二文一两的几年陈茶给他喝就行。”
  殷沽:……
  街角那些陈茶,就算是他这样穷苦出身的贫民都喝不下去,甚至真的拿来漱口都觉得涩味难忍。
  更何况是养尊处优的吴振宇。
  怕是喝一口就得全喷光。
  裕成王心黑手毒,做事无道义可言。
  先给投其所好的给了吴振宇甜头,转眼就泼他满脸冷水。
  从这日起,地牢第一层每日正午都有热茶与凉茶供应,像是朝廷忽然发觉这些狱房里关着的也是人似的,给了点正常待遇。
  可茶刚一入口吴振宇就被这酸涩味冲的泪流满面几乎去撞墙。
  他怎么也想不通,这杯里难以下咽的茶对面牢房里的人又是如何面不改色的喝下去的,难道真的是这多年的锦衣玉食把他养的连平民百姓的生活都过不了吗?
  但他不知道他的狱友们喝的是街市里十文一两的普通茶叶,虽味道并没有多好,但足以比过他杯里给他专供的二文一两的陈茶渣滓。
  这日子可真是难过。
  “不知那裕成王说的下月夫人来探望,能不能让她带些府里的好茶进来……大不了多给些好处和银子吧……”
  吴振宇望着门外摇曳的灯火,心里不免想到林怀易跟他说的话。
  长寿面都能带,一些干货也不要紧吧……
  不过刚刚那毛尖的味道可真是好,也不知能不能找王爷买点过来……
  人有六欲,唯食欲最难捱。
  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对吴振宇来说这杯中茶不如不喝。
  可这狱卒懒政,午间送至的茶水直到晚膳结束时才将其一并带走,熏得吴振宇一整天头昏脑胀,苦不堪言。
  可接下去的一段时间里都有皇恩浩荡的茶水喝,喝的牢里犯人喜笑颜开,竹筒倒豆子般的抖出了不少东西。
  这计划之外的意外之喜使得廷尉府还得了不少赏赐。
  真是感谢前任廷尉克扣犯人口粮,食物不是馊的就是臭的,从不把他们当人看。
  暴/政之后稍微优待就足以让人感恩戴德。
  殷大人也终于不用数着茶叶来泡了。每天高兴的像是返老还童一般充满活力,干活都更有劲了。
  第二月吴振宇生辰那天,林怀易并未食言。
  吴家夫人果真打扮成刚来报道的狱卒,随着人进去给她家老爷送了碗长寿面。
  当白发已生的夫人摘下面罩后,吴振宇油盐不进的硬骨头竟也不禁在浊眼里泛出些泪光来。
  “隽娘……”一声轻呼之后,让两人执手相望,无语凝噎。
  结发三十载,夫妻同舟共济相濡以沫,一起由边塞被召回京中,一起守着徒有虚名的游击将军府,一起将三个儿子抚养成人。
  虽说过于溺爱不重管教,使得吴纳孜犯下大错还不顾王法的去替他善后与隐瞒。他们确有过错,如今也正领受着恶果。
  可即使天底下最凶残之徒心里也总有一间陋屋足以避雨。
  两人从未离开过对方如此长的时间。
  吴家夫人只是知晓吴纳孜还在时他们所做下的恶事,但并不知后来几乎血洗了整个大魏的事情源头竟是因为她这枕边人魔怔了的复仇心。
  再见时一人手戴镣铐沦为阶下囚徒,一人惊闻真相痛心疾首。
  可人总是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曾经死于吴振宇之手的那些人不少连尸体都无法辨认,甚至连全躯都拼不完整。
  想为他们立个碑都没有头绪,既不知生辰又不知殁日。
  只得重新埋于城郊荒山,简单立了个木碑。
  上刻“佚名”仓促了结一生。
  这世间本就没有真正的恶人,同样也不会有纯粹地好人。
  每个人都像是戏台上的生旦净丑,画着各自迥异的脸谱,歇斯底里地演着自己的人生戏。
  与他人无关。
  却又偏偏卷入这摩肩接踵的纷杂乱世,被狞笑着吞没。

  ☆、第 41 章

  “老爷,先将面吃了吧。”狱卒早就受了通融些许的指示,破天荒的让吴家夫人到隔间之中里来。
  吴振宇手带镣铐不便执筷,吴家夫人就端起碗喂他。
  这三十余载的夫妻情分确实令人动容。
  拐角处的林怀易身影隐没在阴暗之中,长眉冷目,黑袍裹身,像是无常使者般悄无声息地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等吴振宇吃完素面,吴家夫人掏出手绢替他拭去面上污垢,将早就散乱无章的头发重新用发髻束起,将他许久未洗已经发黄发黑的囚服脱下,换了一套进廷尉府时裕成王递过来的新囚服给外子穿上,再将他被蚊虫咬出的伤口拿药敷上,直到这时吴振宇才勉强看着有些精神起来。
  在这黑牢里如此久,就算是最有活力的壮年人都会萎靡成一滩烂泥,吴家夫人看着自己曾锦衣玉袍的丈夫如今沦落至如此地步,不禁悲从中来,豆大的泪滴再也藏不住,随着脸颊簌簌而下,流成了弯弯曲曲的沟壑。
  吴振宇吃力地抬起千钧重的手替夫人擦去眼泪,心也跟着疼。
  她从世家大小姐嫁进吴府,直至不沾阳春水的娇贵人儿陪着他在边塞吃了数年黄沙。后被召回京中,却还是过不上太好的日子。
  他替纳孜做那些不干不净的事时夫人也劝过,可他一意孤行,被所谓的职权与金钱蒙蔽了眼,自觉无所不能,足以瞒天过海。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又有谁能真正笑到最后。
  “你走吧,时候不早了,这地牢本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吴振宇对夫人说道。
  吴家夫人收敛面上悲意,用力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对吴振宇道:“老爷可要保重身体……”
  可是对死刑犯说什么保重身体呢?
  思虑至此老夫人连面上这假笑都有些挂不住了,急忙掩面跨门而出。
  吴振宇等她走后强打的精神气又再次坍塌,整个人缩成一块,双手环腿,守门的狱卒第一次听到了他暗哑的哭声。
  林怀易被火光照亮了半边脸,远远的看着狱房里的吴振宇,不自觉的将手上玉扳指转了好几圈,等着那里的声音重新静下来,他才转身上楼。
  等他从一片漆黑的地牢走至亮堂地面,眼睛都还未适应这刺眼的光线,秦平就一只大鹅似的扑腾到他身边问“王爷,情况如何了,我的娘诶,刚吴夫人可是哭的可是那叫一个凶。”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殷沽在一旁补刀道。
  林怀易推开吃鸡太多把自己吃成鹅的秦平,淡淡回道“已有所动,不久应会有回复。”
  林怀易说的不错,三日之后吴振宇开口要狱卒替他找来林怀易三人。
  等他好生坐于审讯室喝了杯正经茶之后,对着三人说出了摸不着头脑的三个字“通海帮”就重新闭口不语。
  接下去几日愣是经验丰富的殷沽也还是也撬不开他这张嘴。
  “通海帮,位处莱阳,毗邻青水洋,历代帮主民间渔夫出身。本是为了组成团体抵抗同样看上他们地块的外来团体,后几经经营,发展成了一个暗地里买卖私盐的地下组织。
  在江南一带,渔夫向来被人所轻视,因其身上自带腥味,没人愿意与他们有过多交往,他们吃住都在家传的渔船上。
  通海帮第一任帮主倒是个不多见的人才,年轻时就统一了青水洋上所有的渔船,形成了一个不容小觑的集团。
  掌握了附近几个县全部的生鲜供给,最终使得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的陆地民众为了买到新鲜物只得好声好气的与他们说话。
  不过第一任帮主死后,接着上位的后面几位帮主都是穷凶极恶之辈,毫无道义可言。但对铜钱香极其敏感,几乎到了可以拿命换钱的地步,哪里有利益就往哪里看。
  但官府为了分这一杯羹,也就在不出事的前提下假装自己并不知情。我离开中原之时正值他第二任帮主接任,只是后来也就不再关注他们了。
  只是偶有听闻他们明面打渔,暗地里做了不少足以杀头的勾当。
  若是王爷需要,刘某可前去探查一番。”
  将军府里,那个本应该入土了的刘叔坐在林怀易面前说道。
  他一脸风尘仆仆,行衣也没换,发须上粘着些未抖干净的沙砾,像是刚日夜兼程的从远方赶回来。
  “不急,等殷沽他们也查出些什么之后将消息一起汇总再做决定。吴振宇这老贼简直精明得很,没头没脑的蹦出这么三个字,诺大江湖,单单想要查出这事何方神圣就已经能花费不少心血,就更不用说查出与他的关系了。”林怀易道。
  “吴老将军应是怕自己全盘托出之后没了利用价值,转眼就被皇上杀了吧。
  毕竟好死不如赖活。”门边的林絮进来说道。
  林怀易一看这祖宗出来了,火烧眉毛般从椅子上蹿至半空高,扯了旁边挂着的貂皮大麾给他披上。
  这病秧子还以为自己是金刚罗汉呢单穿着件薄衣就敢往外走。
  林絮哭笑不得的对他说:“王爷不必担心,我喝了几天药风寒已经痊愈了,今日外面阳光温煦,并不觉得冷,就想出来走走,这会儿感觉好着呢。”
  “你能好个屁!”向来注意素质的裕成王少有的爆了个粗口。
  不过近期一直关在屋里应的确事闷坏了林絮,于是林怀易也就没强行要求他回房,伸手试了试他额上温度,情况是还不差,就移了张椅子给他两人并排坐着。
  半年病痛折磨使得林絮之前靠着将军府送来的补品养出来的体魄迅速的消瘦下去,重新回到了京中初次相见的那副吃不饱饭的可怜样子。
  他自知如今他看着几乎没个人样,心里也有些着急,可偏偏这上天像是在跟他作对似的,他越是急切病就好的越慢,足足将他拖成了这副鬼样。
  连自己受不了铜镜里那柴毁骨立的羸弱面孔。
  “少爷……”刘叔看着他进门,就已经哽咽着难以言语“你可是要多保重……”
  林絮看着不遗余力的照料他许久的刘叔道“刘叔放心,病也总会有退去的一天,倒是刘叔你……万事小心。”
  他昨日醒来之后林怀易就跟他说了刘叔如今的去向。
  因为身边再也找不出能像刘叔这样在中原和西域都生活过许久,精通两边习俗与语言,熟悉两处地形的人,而且做事也细心牢靠足以信任。
  而他作为质子随从入京,就像当年护送林瑟清刚至西域时,他没有自由行走的权利。
  尤其是在如今质子府被严密监视的情况下,他更是只能寸步不离的守在府里,若有不寻常走动,皇上就会立马知晓。
  林絮也同理,所以他入京许久连城外都不曾去过。
  但现在有太多事需要刘叔去做,就像他自己所说,若是林怀易需要,他可以立马启程下江南探寻。
  所以只有让所有人都认为质子身边的那老管家已经死了,刘叔才可以获得新生。
  而林怀易也可以顺理成章的将林絮移至将军府。
  “少爷不用担心老奴,老奴这副骨头还硬着呢,散不了架。”刘叔笑道。
  林絮低声笑了笑:“那自然最好不过。”
  “王爷,若是无其他事,老奴就先告退了。”刘叔此趟离京日夜兼程,几乎没合眼,这会儿也是有些吃不消。
  “好,刘叔好生休息。”
  林怀易起身送他至后门口。
  只见刘叔翻开草垛,地面上竟露出个井盖来。
  这枯井是个密道,通向烟柳巷里的牡丹园后厨。
  当年差些命丧吴纳孜车轮之下的小叫花子媚娘如今已经是牡丹园的主人,整个园子都由她调配,匀出间屋子给刚来的“厨子”居住自是不难。
  借着刘叔鲜少于人前露过面且又相貌平平使人转瞬即忘,他们就打算“灯下黑”,藏身于京城最为热闹的地方,既方便打探消息又方便接头。
  刘叔起身告辞时林絮也想起身相送,被林怀易一掌牢牢地拍回椅子上钉住。
  林絮:“这王爷可真是……人面兽心……”
  想罢自己倒是被这句话逗笑了,想着这好像也确不为过。
  林怀易送走刘叔之后转身看到林絮脸上挂着的隐约笑意,打散了他身上病郁气息,在煦日照射下整个人都变得又轻又暖起来。
  他不免自己心里也放松了许多,走至林絮面前道”公子今日看着精神不错,不如一起出门走走。”
  林絮惊喜的抬起头问:“可以吗…这不会麻烦王爷什么吧”
  他这么久一直憋在府里,质子府里憋完来将军府憋,觉着人生都无趣起来。
  他是那种奇人。
  若是有足够的选择,他也许会怕吵闹或者怕麻烦就宁愿呆在府里看看书卷,练练剑法,养几只猫猫狗狗,再琢磨琢磨武器,图个清静。
  但若是只剩下了只能在府里哪儿都不许去的唯一选项,他心里不服气的那股叛逆气息就开始出来作祟,搅得他不得安宁,朝思暮想的想要出去飞。
  难伺候的很。
  即使他在质子府时也有些时日人是清醒的,但刘叔被黑衣人一事激的早就成了惊弓之鸟,说什么都不同意让他出门,甚至为了防止他偷溜出去,还出了个损招,买了把重锁将大门锁了,藏起钥匙,让林絮只得望门兴叹却又无可奈何。
  今天这裕成王的一句“出去逛逛”说的他比喝了热酒还上头。
  “嗯,如今京中祸患已除,再者有官爷们跟着,倒也没多大事。”林怀易笑道“就是别跟刘叔说漏了嘴就是。”
  “自是不会”林絮欢呼雀跃地回去换衣裳。
  两个时辰后。
  林絮也想不到林怀易把他抱上马之后竟径直来了城郊。
  虽说他知道后面有北军与公孙将军府兵跟着,但这裕成王也着实胆大了些。
  特别是……
  林絮看着此刻他腰上的那双手,苍白修长,手指骨节分明,青色血管若隐若现,食指上的翠色扳指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幽光。
  他被裕成王环在怀里,两人共骑一马,招摇过市的穿街而过。
  京城两面环山一面环水,易守难攻,这也是当初历代君王选址原因。
  横峰侧岭,龙跧虎卧。
  而众山之中最为雄伟应为天谕山。
  据民间传闻天谕山是上古帝王羽化登仙之所,常年仙气环绕,山顶高耸入云不见真身。
  若是谁有幸在此地朝圣被天庭里的神仙看中,就会有奇遇得仙骨,修炼得当就能免受红尘辗转之苦,与各仙子一起位列仙班,受世人供拜。
  最近的一个传说是前朝最后的那位东珣帝虐政淫荒,滥杀无辜不尊天法,终有一日天谕山上暴起数雷由山顶劈下,一路滚到皇宫将那还在歌姬温柔乡里寻欢作乐的庸君劈死,以至大国倾覆。
  不过这只是民间传说而已。
  那庸君是被自己丞相谋反逼宫自戕于寝宫之中,死时连上衣都还未来得及穿上。
  然后始帝又以清君侧之名守株待兔的绑了那大逆不道的丞相,虽然早已无君可清。
  大概是漆黑雨夜不见月光,手下们眼神有些退化,走错了路,不小心把东珣帝的皇子们也当做是乱臣贼子一并给抓了起来。
  等始帝痛心疾首的发现抓错人时,那些惨遭背锅的皇子已经后脚随着东珣帝一起去冥府报道了。
  父子相见两眼泪汪汪恨不得再次踹死对方,见双方如此恩怨深重,孟婆汤里一滴水都没掺,浓稠似粥,喝过之后黄泉朝天,各走一边。
  记得投胎时留个心眼莫让他们再做父子便是。
  从此始帝登基,睥睨天下。
  至于那雷,夏雷本就多到骇人,劈中了都能使三人环抱而不及的古树瞬间焦黑,从而引发天灾。更何况是暴雨天。
  而百姓总是喜欢听这些天道好轮回的稀奇事,找些人往民间散播些言论,久了后代们也就当作那东珣帝是真的被上天亲自降罚给打入十八层地狱,大魏皇帝是顺应天意来拯救国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恩人。
  林怀易还记得之前窝成一团躲在絮哥哥怀里偷偷的被带到酒楼里,说书先生正好说到这报应不爽的事,无论是台下听众还是当时不谙世事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小狐狸都听得津津有味忘乎所以,就差起来鼓掌了。
  直到他听到了林易清胸腔里实在憋不住的闷笑。
  他悄悄露出来透风的耳朵被林易清的骚手扯了扯,这见不得别人好过的大将军开始在他耳边说真实的另一面故事。
  就偏在他耳边嚷嚷,想让他闭嘴都难。
  气的小狐狸隔着衣服咬了一口林易清的胸口,愁眉苦脸的重新缩回衣服里去。
  而民间到底有什么牛鬼蛇神的传闻他现在自是没有兴趣,也不会来考据。
  唯独天谕山,除了是各种谣言的初始地,还是小狐狸第一次叼走大将军衣服的地方。
  那时小狐狸“云游”至此,觅得佳人,自此冷雨有了暖意,闲客添了痴昧。

  ☆、第 42 章

  “我们到了”林怀易轻声在林絮耳边说道。
  他们找了村舍里的木桩拴住马匹,抬头望着这巍峨高山,心绪同样纷乱嘈杂。
  林絮入京那会儿远远的看到过这天谕山,也听了刘叔照搬的那套骗小孩的传闻,同样的对这以讹传讹报应天赐的故事无多大兴趣,而真正让他在意的是涌至心头的悲切酸楚之感。
  那是他第一次有这奇怪的情绪,而没想到的是从此这感受如影随至,时不时的出来戳一下他的心。
  而他现在站于此地,身边有着半人半妖的裕成王,像是冥冥中明白了些什么。
  这世间终归是没有不能解释之事。
  像是顾及林絮身体,林怀易并未带他走至过高处,只是带他到了半山腰一湾温泉那里。
  这藏于密林之中的素烟华池氤氲飘渺似仙境。咸味中夹带着些硫磺的气息,却别有一番风味,令人不禁心旷神怡。
  “小公子,此处温泉鲜有人知,是天底下最好最有功效的神泉,祛病除湿,有增补之效,所以旁边都能长出奇花异草,随便摘下一株就能卖个好价钱。”
  林絮现在是看出来了,这王爷只要是心底有鬼了就会开始瞎扯。不过他也就当作自己不知道。
  “打蛇随棍上好了。”他默想。
  “可是我并没有带换洗衣裳……”随棍上至半途林絮想到了这个较为要紧的问题。
  “跟我来。”林怀易轻笑一声,领着他七弯八绕的来到深处有块稍显宽阔的平地上。
  看样子像是被伐去了几棵树,留出空间来搭了个简易的小屋。
  不过麻雀虽小倒也五脏俱全。里面起居室,前厅甚至膳房全都有,设计之人应是深谙建房之道,誓要在最小的余地里造出最全的房屋来。
  堪称杰作。
  “这里王爷是如何能够找到的?”林絮也有些讶异,温泉已然算是地处偏远,而这小木屋被山里的那些苍天古树挡住根本看不见,莫不是王爷建的?
  林怀易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似的,轻笑一声道:“这是义父还在时建的,听说这里也是义父捡到我的地方。
  因为义父常年执枪配甲,且边疆事务繁重压力也大,即费心又劳神,需要有个地方来清净身心。
  在此处发现了那温泉之后就悄悄地建了个别屋给自己歇脚用,有时来听听细雨声,品品落叶响,是他不为人知的喜好。”
  两人边观赏边说。
  “林将军纵横沙场能征惯战,私下底竟也是个雅致人。”林絮由衷赞道。
  “什么雅致,公子谬赞了,不过就是贪玩而已。”林怀易谦虚非常。
  从在前厅一尘不染地摆设里林絮就已经发现此处应是经常会有人过来走动,桌上有茶具,门口有酒坛散发着醇香,角落处一盆秋菊开至正艳。
  看着比被称为鬼屋的将军府要有人气的许多。
  墙上挂着的对子倒也有趣得很
  左边“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右边“临窗听雨日落而息”
  跟首次看到这话时以为是纯属表白而羞得满脸通红的小狐狸不同,林絮通读诗书,自然知道林将军心中的放不下与意难平。
  他希望能有人一起并肩作战,将犯大魏者通通给打回老家去,从此不踏中原半步,给百姓万世安宁。
  等到天下平定,找个山沟往里一躲,肩挑日落伴归程的自给自足,麻布苫蓑渔舟唱晚。不是什么王侯将相,世家贵族。
  只是身边那人的夫君,半生并肩白头不离。
  死后能埋骨相随,栓一根红绳绕指,转世再续情缘。
  “林将军……”林絮久久无言。
  这早逝的边疆英雄不畏战乱,有能力镇压的西域各国不敢异动,据老人家们说,他的名字在边疆就像是七煞符那般有威力。
  而看到这句话他才知道,在这戎马一生的猛将的眼中,比起功名利禄,他还是更喜欢平淡安静的生活。
  他并非是那些沉迷征服,以杀敌为乐的战争疯子。
  可他连与子同袍都不曾等到。
  他付出忠心的皇上将他派至边疆送死,连人都没给足够。
  不然也不至于他胜过匈奴之后最后带的人连抗击月氏伏兵都不够。
  一代名将陨落于人心饕餮下。
  “小公子,来卧房看看有没有合适衣裳吧。”
  林怀易看林絮盯着对子看了许久,面色由敬佩转至悲哀,想着还是先带他早些出去为好。
  他如今身体未愈,并不适合短时间内接触太多过往,像是给病人喂药那般,得一点一点的喂,切不可一股脑的全塞他嘴里。
  “好。”林絮应道。
  跟着前方的裕成王走至小小的温暖卧房,打开橱柜,林絮一下子舌头像是被猫叼走了,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这叫有没有合适的??”
  只见形形色色的衣物摆满了橱柜,拿出来比划之后发现这里面衣服像是为他特意量身订造似的,不长一寸,不短一毫。且还都是他平常穿的颜色,黑白灰青,甚至他还看到了几件与他之前穿过的一模一样的衣裳……
  这王爷……到底是盘算了多久此事……
  或是到底是从何时开始计划的……
  这筹谋的也是周密的很,春衣夏褂秋袍冬棉全都有,变戏法似的塞了满满一柜。
  王爷自己的衣服倒也就几件稀稀落落的置于他的衣物之上。
  不过他应是经常来所以也没必要带来多的外物,只是看这“公子专属”衣橱他甚至有一种搬家了的错觉。
  这下两人齐齐红了脸。
  林怀易刚正满心都在想着林絮的病,想着该如何做到那神仙老头对他说的“先找些重要的过往唤他,切不可过量。
  慢慢等到他满二十时再一起用咒唤醒。这样就不易伤身,也不易被疼痛反噬至疯魔。”
  所以就一下子给忘了自己没事给林絮买衣服的喜好,有几次觉着林絮身上穿着的衣袍好看的很,就如法炮制的买了同样的放着看,给自己过过瘾。
  买的东西却又不好意思真的给人送去,就只能每次来采药的时候带到这来,久而久之的确是放了满满一柜,之前还想过要不要重新再搭一个柜子。
  霎时这向来脸皮比墙厚的王爷觉得自己背上毛都要竖起来了。
  连头都不敢转到林絮那边看他此刻神色。
  平时巧舌如簧的狐狸这会儿彻底失了智,像尊木偶似的感觉全身的关节都缺了润滑似的卡壳了。
  两人在这尴尬的寂静里各自沉默了半晌,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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