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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路可退_北南-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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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泽倒是没考虑这些,不过他觉得不难办:“我们一起去找豆豆解释,看看他能不能搞清楚出差的意思,至于照顾问题,可以找人帮忙。”
这个时间林获还没睡,但目光飘渺像是半梦半醒,萧泽和林予进入房间时把他吓了一跳。林予早就发现了,林获很容易被吓到,应该是那一年多在精神病院留下的后遗症。
但看清是他们后,林获立刻高兴起来:“小予,小泽。”
萧泽满脸纳闷儿:“你叫我什么?”
“小泽。”林获斜靠着床头,被子边缘紧紧夹在腋下,很滑稽,“我比你老,小予说的。”
林予解释:“豆儿,我是说你长得比他老,其实他比你老。”
“行了,随便叫吧。”萧泽懒得解释,主要是不想听林予说他老。他坐到床边,林予在林获另一侧,他们俩左右夹击。
“豆儿哥。”萧泽略微清清嗓子,“后天我要出门,出去十天左右,然后才回来。”
林获又听林予重复两遍才懂,好奇道:“干啥去?”
“工作,就是干活儿,干活儿才有钱,有钱才能买饭吃。”萧泽极尽耐心,“但是我一个人干活儿太累,让小予给我帮忙行不行?”
林获又琢磨好久,绷着身子,后脑勺顶着床头用力说:“不行!小予还累呢。”
林予马上动情演绎:“我不累!如果我也去的话,还不用上学!”
林获听懂了,他绷紧的瘦弱躯体倏然放松,整个人差点出溜进被窝里,沉默半晌,他看看萧泽,又看看林予,滞着眼珠说:“你们,会回来的吧?”
林予那一瞬间再没有任何劝说解释的想法了,他把林获抱入怀中,轻轻晃着头蹭林获的面颊:“我不去了,豆豆,我哪也不去了。”
萧泽也在刚刚缴械,抬手摸上林予的后脑勺,对林获说:“豆豆,小予在家陪你,我不在的时候咱们每天晚上打电话。”
出差的事儿二人就此作罢,林予没有纠结遗憾,开开心心地给萧泽收拾行李去了。他经过两次外出考察已经有了经验,整理行装的技术又好又快,收拾完坐在萧泽的行李箱上大喘气,直勾勾地望着萧泽不说话。
萧泽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过去十分钟终于抬头:“我不在这几天叫萧尧来。”
林予还挺想萧尧的,而且觉得林获肯定也会喜欢萧尧,萧泽见他高兴,道:“给你爸定个罪,如果他之前做的一切都是蓄谋和你相认,为了老有所依,那他很聪明。”
林予问:“你在夸他还是损他?”
萧泽说:“他既然聪明,就明白照顾好豆豆是最能取得你信任的方法,所以他之前和以后,无论真心还是假意,起码都会好好照顾豆豆。”
贺冰的确把林获照顾得很好,不过把林予照顾得更好,求得原谅或信任的演戏也好,出自真心的愧疚也罢,总之做得很到位。
后天上午萧泽出差走了,林予带林获去辅导班上课,其实林获不太想来,但是林予不放心。课间的时候林获捂着肚子蜷缩在座位上,一声不吭,看上去很难受。
“豆儿,你怎么了?”
“……尿尿。”
林予赶紧拉林获起来:“走走走,我带你去洗手间。”
林获趴在桌上抵抗:“我不去……嫌我……”
林予松力,他已经带林获来了许多次,这里的学生或者老师也都知道林获是个傻子,而且是个年近三十岁的傻子。在走廊遇到或者去洗手间方便,其他人遇到他们时总会躲开。
林获能感受到,就像小时候被村子里的孩子们欺负一样,他都能感受到。小时候林予为了保护他而挺着小身板和其他人打架,总是受伤,他那时急得只会哭,现在明白他可以忍着不说,这样林予就安全了。
林予咬牙等待,上课铃响起后才拉林获去洗手间,教室外都没人了,洗手间也只有他们两个。这一件小事让林予难受了多半天,他忍不住想,林获这次是想尿尿,如果是口渴或者哪里痛,林获会不会忍着根本不告诉他?
回去的路上他紧紧牵着林获的手,地铁上或马路上的人对他们侧目,他反而牵得更紧。林获垂首回避着陌生人的目光,偷偷抬眼瞥林予,汲取了极大的安慰。
走到书店门口,粉红色的跑车还是那么风骚夺目,林予和林获隔着玻璃门看见萧尧,同时深吸了一口气。萧尧穿着酒红色的衬衫,料子很垂很光滑,跟真丝睡衣似的,长卷发已经拉直,看着清爽又温柔。
林予推开门:“妖娆哥!我想死你了!”
萧尧靠着吧台,手里拿着个拧乱的魔方,朝林予温柔地点点头,随后目光游移到林获身上。林获早就傻了眼,他以前在镇上,后来在精神病院,最近也只去医院检查或者去辅导班,哪儿见过这样的人……
他怔怔的:“姐……漂亮。”
萧尧脸上的粉底似乎都要崩裂剥落,他径直走过去,一把搡开笑喷的林予,注视着林获的眼睛说:“大兄弟,我没想到你傻得这么厉害。”
林获迷茫中透着傻气,傻气中含着震惊:“小予,她嗓子真粗!”
林予笑得蹲在地上,要不是抬头看见贺冰从楼梯上下来,他能笑到晚上熄灯。收敛笑容站起身,他重新牵住林获,说:“豆豆,这是妖娆哥,是男人。”
林获瞪着萧尧:“这么漂亮……”
萧尧被这句傻话哄得眉开眼笑,还神神秘秘地让林予带林获上楼。林予刚走两步对上贺冰的目光,贺冰还是那副憋屈窝囊的样子,两个人都不知道说点什么。
索性就不说了,每次都如此,相认后还没说过话。
林予牵着林获上楼,萧尧跟在后面,上去后发现水果已经洗净切好,书房的椅子上多了靠垫,厨房还炖好汤正在闷着。萧尧连连称奇:“这大哥得是家政公司的金牌员工吧?”
林予犹豫片刻:“他是我爸。”
他把整件事情讲述一遍,萧尧听完狠戳他脑门儿:“操!你不早说!我今天一来就让他给我端茶倒水还炒了个面,我现在好难做人。”
他们仨在楼上待着,贺冰在楼下看店,萧尧来的时候带着个大包,里面什么化妆工具都有,他看林获有白头发,于是给对方染发,还给敷了面膜。
当林获顶着一头乌黑的头发,换上一身好看些的衣服,只要不露出傻子相根本看不出异常。林予反而傻了,前前后后围着林获转悠,他拉林获站在镜子前照,连怎么夸人都想不起来。
林获分不清好坏,已经疲惫不堪无法站立,他被林予守着入睡,带着一头香香的黑发沉入睡眠。
晚上萧尧一直和江桥煲电话粥,林予独自在书房学习,他以前行走江湖摆摊儿算命,最怕别人问他为什么不上学,他那时候有点自命不凡,从来不觉得辍学有什么遗憾。
现在变成一个普通人,他念书学习,面临很多令人崩溃的知识点,渐渐觉得也挺有意思。他曾经为了看相中的某个疑问废寝忘食,为了风水中相悖的两条理论而泡在图书馆一周,现在为了作业和成绩悬梁刺股,其实是一样的。
一学就学到了凌晨,林予伸个懒腰离开书房,经过楼梯时发现一楼还亮着灯,他放轻脚步下去,看见贺冰正蹲在书架前贴编号。
贺冰看到他立刻起身,久蹲腿麻没有站稳,摇晃着向旁边倒下。林予箭步冲过去扶住对方,无意中抓住了贺冰的左手。
那只手很粗糙,可是也很温暖。
林予很想问,你为什么要撒那个谎呢?
不料贺冰忽然沉着嗓子叫他:“小予。”
“怎么了?”
“其实,其实那天骗了你。”
林予心头一震,他注视着贺冰不敢吭声,生怕丁点声音就让贺冰改了主意。贺冰也看着他,仍握着他的手,神色痛苦地坦白道:“那张照片背面的字是最近才写的,我一直没有写,就是害怕有一天被发现。”
林予没有想到猜测了那么多,此刻贺冰会主动承认,他问道:“那你既然不想和我相认,为什么又写了那句?”
贺冰移开目光,像是没勇气再看他:“因为我骗你,也自欺欺人,我知道自己没脸认你,可我心底里却又隐隐想让你知道……我是你爸爸。”
“我、我做梦都想听你喊我一声。”
“我骗你的那些话,是想让你能不怪我。”贺冰的语速很慢,要断气一般,“你让我留下,我高兴地睡不着觉,可这些天你都躲着我,我才明白我错得厉害。”
林予松了口气,这口气已经绊了他很多天,贺冰突如其来的坦白令他无措,可也令他生出了些许希望。
就在他怔愣着不知说句什么的时候,贺冰用力攥了攥他的手。
“小予,你和萧泽是一对,对吗?”
如果说林予刚才是惊讶,现在就是惊慌了,他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但唯独没想过贺冰会看出他和萧泽的关系。而他的表情反应已经出卖自己,他从贺冰的眼神中读出了了然。
“你别慌。”贺冰安慰他,同时松开手拍拍他的肩膀,“萧泽和你没亲缘关系,但是像亲人一样待你和豆豆,一般人做不到。而且,情意藏不住,我能感觉得到。”
林予紧张地问:“那你……”
贺冰微微笑了,露出这些天唯一舒坦的表情:“我从疑惑到吃惊,现在只剩下高兴。你过得太苦了,遇见一个待你好而你也喜欢的人,不管其他如何,你们自己的生活,自己幸福最要紧。”
林予鼻子一酸,张着嘴无言沉默,就像第一次被叫作“爱子小予”一样,他听着这番话从“爸爸”嘴里说出来,浑身都发烫,最烫最胀的那处在心口。
他多希望在那些孤独难捱的岁月里有一个拍拍他肩膀的爸爸,可命运偏爱捉弄人,酸苦尝尽才肯施舍一点甜头。
林予上楼睡觉,希望明天有个灿烂的早晨。
第77章 寄居者
萧泽出差已经整整一星期; 但林予感觉像过了十八年; 他几乎不能闲着,只要一闲着就开始想对方; 倒不是想什么复杂的; 光浮现一张俊脸就够他受的。
萧尧也差不多; 来了三天便叫来江桥,今天两个人坐在二楼沙发上看电视; 看着看着突然开始接吻; 先把贺冰吓得老脸一红,又把林获惊得面部抽搐。
他们俩也不知道害羞为何物; 勾肩搭背地拎包下楼; 开上粉红色跑车扬长而去。林予下课回来不明所以; 写作业的时候被林获挤着握不住笔,扭头盯着对方观察,发现林获似乎有些害怕。
“贺!贺……”林予张嘴就卡壳,不知道怎么称呼贺冰; 还好贺冰拿着抹布过来擦洗吧台; 就在眼前。他小声问:“豆豆怎么了?”
贺冰面露难色:“……没什么。”
林予腰间一紧; 是林获从侧面紧紧抱住了他,还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前两天染成黑色的头发散着阵阵营养液香气,他拧着闪躲:“豆豆,你干吗啊?”
他虽然和林获亲密无间,但那是心理上的; 身体上很少如此黏糊,毕竟他是个大小伙子,而林获也都二十八了。“豆豆,你冷吗?”他抽出手臂搂着对方,“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林获还拱着他,呼吸拂在他的锁骨上:“妖娆哥闷死,怕!我怕闷死……别闷死我……”
林予摸不着头脑,轻轻抚摸林获的后背:“怎么会闷死?妖娆哥做什么了?他拿靠垫闷你了?别怕,他肯定是和你闹着玩儿。”
林获急得无法,也分辨不清林予在说什么,他只得死死地抱着林予,一抬头带着满鬓细汗,噘起嘴唇凑上去亲林予的唇瓣。林予反应极快,猛地偏过头躲开,但林获仍亲到了他的脸颊。
“豆儿!你干啥呢!”他捂住脸搓了搓,好不害臊,搓着搓着想明白了,林获肯定是看见了萧尧和江桥亲嘴,亲得激烈跟喘不上气似的,以为会闷死。
幸亏他们猫在吧台后头,吧台前又有贺冰挡着,刚刚的荒唐才没有客人看见。林予抬头对上贺冰的目光,窘促得面如火烧,对方已经知道他喜欢男人,他生怕贺冰顺着刚才的事引申遐想。
贺冰推推口罩边缘,也尴尬得紧:“小予,你俩上楼玩会儿吧,省得豆豆再闹。”
林予带林获上楼休息,解释了半天什么是接吻,但林获似乎陷在自我麻痹中,并没有听进去,后来吃了药才安稳一些。
书房安静又宽敞,林予忙碌到深夜,写得累了便找网课来听,听课也累了就计算本月做兼职赚的钱。他想过了,书店赚的钱够日常开销,他赚的钱够自己和林获用,而他们俩除了必要的东西几乎没有额外支出,这样算下来还能攒一点。
当然和以前算命比实在寒酸,但好歹没有入不敷出,他把钱揣包里,想给萧泽买一份小礼物。
想什么来什么,手机振动起来。林予接通:“哥!”
“挺精神,这么晚了还不睡?”萧泽的声音很轻松,在当地指导视察必定被好吃好喝招待着,比考察滋润多了。林予窝在椅子上翘起腿,回答:“我每天都用功学习,攒了好多题等你回来讲。”
萧泽说:“别攒着,有问题就找老师及时解决。”
“……我不。”林予嘿嘿一乐,“我攒的都是地理方面特别超纲的,专门为你攒的。”他说完一顿,闲下来就想,听到对方的声音更想,“哥,你几号回来啊,我好像快不行了。”
萧泽紧张了那么零点一秒,反应很迅速:“怎么不行了?”
“想你,妖娆哥和江桥哥分开三天夜夜煲电话粥,今天走之前还热吻把豆豆吓着了。”林予抿抿嘴,“豆豆也说不清,还要亲我做示范。”
萧泽底线分明:“忽悠蛋,豆豆就算是你亲哥也得泾渭分明,懂吗?”
林予忙不迭地点头:“那……表哥,你什么时候趟过楚河汉界回来啊?”
“快了,大后天就趟回去。”萧泽道了晚安,挂断电话后开电脑加班。明天下午就要离开蔺县去下一个城市,本来计划回蔺溪镇转转,既然林予没来,那就以后再找机会吧。
他们这趟出来是名副其实的指导视察,虽然不摆官威,但下面各单位都经着心接待,省市县三级联排,县在最底层,招待得也最尽心,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接,作陪吃早餐。
萧泽有点起床气,不晨跑的话浑身也有点不得劲,于是那张皱眉喝粥的臭脸让对方心里惴惴,最后实在没憋住,人家问:“萧队,有什么招待不周您尽管批评,下午就走了,我们中午好好安排一顿。”
萧泽搁下碗擦擦嘴:“没有,都挺好的,不用招待得那么精细,有钱把你们检验科的设备换换,忒陈旧了,绑上蝴蝶结都看看不下去。”
对方点头应下来:“肯定换肯定换。”
萧泽随便发表意见,没指望对方真的采纳,因为这蔺县地界不大,虽然有山有水有不少可考的地方,但技术和人力都不行,还得靠上级市。
其他队的队长也发表这一看法,招待他们的领导虚心点头,承认现状:“有技术的都去市里发展了,招不来人,只能等上面往下分配,但好的人家哪肯分来,我们这里就跟资料馆差不多了。”
萧泽终于来了兴致,表情也好看不少:“你们这儿考察资源挺丰富的,这些年应该攒了不少资料报告,有能外阅的么?”
最后这一上午副院长他们开会,队长们又跑了一趟单位大楼,把人家近年来给大学或者出版的当地地质资料搜刮一番,萧泽像在书店打包旧书,捆了好几箱。
完事儿带着一身灰尘回酒店洗个澡,下午出发去最后一站,流程大抵相似,他们又不要工作以外的招待娱乐,在两天后终于准备回程。
林予每天数着分秒过日子,周测完各科都有进步,卷子快被他揉搓烂,错题也都工工整整地改完,就等着萧泽回来表扬。
星期六的午后春光正好,林予带林获猫在小阁楼,林获还没上来过,看单人床和斜面的屋顶格外新鲜,推开窗看见外面更新鲜。
“小予,我睡这儿!”
“那可不行,这儿晚上冷,你尿尿还得下楼。”
“那我夏天睡!”
“夏天热死人,跟蒸桑拿似的。”
林获听不懂蒸桑拿,反正知道林予不允许,于是沉默着坐在飘窗上生气,还一把偷走桌上的胶水瓶。林予盘腿坐在小桌那边,正聚精会神地摆置一个新地球仪,半天才注意到林获的情绪。
“给我胶水,听话。”林予轻声哄着,拿回胶水后将两张裁剪好的硫酸纸糊在地球仪上,使之变成一个朦胧派的地球仪。
林获吊着眼睛瞅他:“你干啥?”
“我手工达人。”林予两眼透光,无比期待,“这是我送给哥哥的礼物,这样我有一个地球仪,他也有一个,我那个是迷信版,他这个是科学版。”
林获眼角眉梢都是不乐意:“你们俩就好吧!”
林予解释不明白,只好闷声继续鼓捣,他做卷子都没这么认真,一丝不苟,拿着笔眯着眼,从下午两点折腾到日落西山才搞定。
林获傻傻的,已经忘了前因后果,瞅着地球仪发愣:“真好看,小予真厉害。”
林予看看时间,萧泽下飞机后还要去研究院,不过也快到家了。他伸着指尖转动地球仪,不确定萧泽会不会喜欢这份有点寒酸的礼物。
萧泽很神,踩着饭点儿到家,春日傍晚还是很凉的,他却穿着件短袖T恤,因为拎着行李箱而将手臂肌肉线条暴露无遗,头发因为在飞机上睡觉而显得微微凌乱。
就是这么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把站在楼梯下等待的林予迷得死去活来。
萧泽把箱子撂在地上:“傻蛋,不迎接我一下?”
林予吸溜鼻子,怕自己掉下两道鼻血,抬腿奔至萧泽面前,急刹车撞上萧泽的肩膀。店里此时没营业,他深呼吸准备跳起来和对方紧紧拥抱。
这时贺冰下来:“开饭了,快上楼趁热吃吧。”
“哎!”林予应道,应完小声叨咕,“哥,他跟我主动坦白了照片的事儿。”上楼的工夫他把那晚贺冰交代的事儿告诉萧泽,萧泽稍稍放心,握了一下他的手。
握完嫌弃得很:“黏糊糊的,摸什么东西了?”
林予攥拳跑去洗手,洗完正好吃饭。一桌子菜相当丰盛,贺冰的厨艺算不得多好,但每天照着书琢磨又用心,汤汤水水很可口。
萧泽坐飞机不吃东西,这会儿猛扒饭,他感觉贺冰频频看向自己,那目光里有感激也有歉意,挺神经的。贺冰搁下筷子,起身给萧泽又添一碗汤,以汤代酒似的:“萧泽,我敬你。”
萧泽笑道:“是不是有事儿?”
“没事儿,道谢、感恩、祝福。”贺冰四十多了,用词很有年代感,“谢谢你对小予的照顾,人这一辈子能遇见个对的人太难了,我为你们高兴。”
萧泽闻言一怔,明白贺冰已经了解他和林予的关系,他端起碗抿了一口,回望着贺冰没有丝毫躲闪,似乎在说他受得起,他能让人放心。
林予微低着头吃菜,脑子里晕乎乎的辨不出东南西北,自己的爸爸和另一半同桌吃饭,气氛融洽祝语动人,这是他从前幻想都费劲的画面,他希望时间能定格在此刻,真假都不论,就停在这儿,羹汤新鲜人团圆,哪怕可能很短暂。
一桌好菜把林获吃撑了,林予饭后给对方揉肚子,他猜萧泽回房肯定看到了地球仪,整颗心吊着七上八下,又紧张又激动。
林获傻笑:“你高兴啥啊?”
林予美滋滋:“哥哥肯定看见地球仪了,你觉得他会喜欢吗?”
林获下午没睡,头脑有点昏沉,动动嘴唇没发出声音来。他跟着林予一起美,最后笑容凝在脸上睡着了。林予给对方盖好被子关好窗,悄悄退出了房间。
他跟个小毛贼似的,溜回房间没看见人,循着水声走到浴室门口,不打招呼就进去,拨开水汽冲进了淋浴间。萧泽在花洒下接住他,撩他瞬间淋湿的衣服,把他剥干净弄湿了,贴合着拥抱,腹部的文身逐渐挨住。
一人一半,八卦就拼全乎了。
林予顺着萧泽的腹肌抚摸上去,摸到肩膀便绕至后颈,圈紧搂瓷实,被兜住屁股抱起来。他觉得热水似乎浇透了身子,从里到外都烫人无比,哗哗的水声就像萧泽那回弹奏的幻想曲,美得过分,好得过分,令他不敢相信。
“忽悠蛋。”萧泽低沉的嗓音盘旋在耳畔,增加了实感。林予嗯嗯啊啊地应着,挤洗面奶往萧泽脸上涂,涂好凑上自己的脸颊,低效又笨拙,仅剩满足与开心。
林予没拿睡衣,洗完披着浴巾被萧泽抱到床上,那个地球仪就搁在床头柜上,白色的硫酸纸衬着点淡黄灯光,他拿起献宝:“哥,送给你的。”
萧泽坐在床边擦头发:“为什么忽然送礼物?”
“有钱烧包吧……”林予感觉萧泽不太惊喜的样子,难免失落,但继续努力,“这个是我做的,你仔细看看。”
萧泽接过,其实他一进卧室就看到了,拿起后第一眼就知道林予有多用心。里面那层硫酸纸稍微遮住了地球仪上自带的内容,但大致涂了颜色来区分山地平原和大海,外面那层则标注了一些地点,每个地点上画着小符号,有树,有红色的水滴,有骨头虫子火焰……
“大兴安岭为什么画骨头?”
“因为你老说那儿能把腿走折。”
“郢山画个刀干什么?”
“和村民打架了。”
“那问号呢?”
“因为搞穿越了,神经病。”
萧泽笑起来,想想那次穿越就崩溃,感觉前后三十年都不会有更好笑的事儿,他又看到之前的海岛,看见了一枚钻戒,无语道:“死者遗物就别标记了吧。”
林予做作地说:“钻戒耶,遗失的美好……”
萧泽撇着嘴乐,无声地看完其他,他参加工作以来去的所有地方都画出来了,并且标记了当时发生的事情。林予凑过来握他的手腕,说:“哥,我把你所有工作笔记都翻了一遍,对照着找出你去过什么地方,知道了你当时经历什么趣事和困难。以后每去一个地方就加一个,我们一起去,画也一起画,行吗?”
萧泽转头吻住他,顶开他的牙关,肆虐他的齿颊,手指插进他后脑勺的发丝摸那道疤痕。答案不言自明,地球仪被轻放回床头柜,萧泽压下他的动作却有些粗莽。
“这才走十天就让你惦记成这样,真要有任务离开几个月,你怎么活?”萧泽扯开林予身上的浴巾,落下一片片吻,留下一朵朵痕迹。林予轻蜷身体攀对方的肩膀,回答:“我认真学习就过得很快,我这次周测进步好多了……”
萧泽无暇顾及成绩,沉腰摆弄着林予,两具身体严丝合缝地拥在一处,未干的发梢扫过肌肤有些凉,而手掌抚摸的地方却寸寸发烫。
从接回林获就断断续续地分居,算起来已经两个月没有亲热过,林予偏过头看到地球仪,一声闷哼承受住萧泽施予他的快意。“哥。”他竭力叫萧泽,用侧脸对着萧泽笑。
萧泽一下下动作着,望着林予微微出神,那抹鬓边的汗水,细密的绒发,蕴着绯红的脸蛋儿和不住颤抖的薄唇,都令他有些恍惚,甚至意乱情迷。
“小予,”他掐住林予的下巴低头吻住,“谢谢你的礼物。”
林予两鬓的热汗被眼泪冲刷干净,笑意盈满两汪潮水,他从身到心全部浸泡在蜜糖岩浆中,入眼只有昏黄的光晕,耳畔仅剩萧泽的喘息。
意真情切,没人注意到卧室外的脚步声。
林获和之前一样在贺冰的照看下起夜,等贺冰离开,他躺在床上却一时没有睡着,想去看看林予和萧泽,主要是好奇萧泽喜不喜欢林予做的地球仪。
要是不喜欢,他得哄哄林予,然后……自己要了地球仪。
林获悄悄跑到主卧外,门关着,凑近能隐约听见点声音。“小予?”他轻轻喊了一声,似乎听见林予在哭,他急了,抓住门把手使劲下压,推开一条缝就往里钻。
“小予!”
林予已经濒临脱力状态,涣散开的思绪被这一声惊叫吓得回神,他浑身赤裸着被萧泽抱起挡在怀中,慌乱扯睡袍时看见了门口的林获。
林获捂着头剧烈颤抖,后退一步抵着门出溜到地上,林予顾不得两腿酸软,滚下床奔过去将林获往起拎。他吓坏了,也害羞得要命:“豆豆,我、我和哥哥……我们……”
林获失智般抱住林予,指甲都嵌入林予的皮肉中,他抱着林予哆嗦,热泪像从坏掉的水龙头中源源流出一般,他念叨着:“小予……别罚小予……”
林予焦急地解释:“没有,我没事!豆豆你怎么了?别害怕!”
萧泽迅速套好衣服铺平被子,走到门口后打开了大灯,明亮的卧室让一切都能看清楚,而鼻息间还萦绕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林予也已经察觉,他松开林获,低头后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地板上有一小滩尿液,陷入极度恐惧和担心中的林获竟然失禁了。
不应该的,不应该这样的,林予和萧泽对视一眼,没有多说,立即把林获背进浴室清洗,这时贺冰听见动静过来敲门,林予跑出打开,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豆豆突然过来了,没别的事儿。”
贺冰问:“我好像听见他叫唤了?”
“做噩梦了。”林予说,“我哄他就行了,你去睡吧。”
关上门,林予后脊出了层冷汗,而当他返回浴室时目睹了林获的疯癫状态。萧泽正放热水准备给林获清洗,而林获趁萧泽不注意的时候拿起牙刷,猛地扎向了萧泽的后腰。
如果那是一把水果刀,林予不敢继续往下想。
林获见他回来,手指松开将牙刷掉在地上,他张开双臂阻挡在林予和萧泽之间,浑身颤抖着哭求:“走开……小予快走……”
“别罚小予,别罚小予……”林获呼吸困难,倒下的那一刻落入林予的怀抱,他濒死般翻着眼睛,“不要,不要打我。”
林予把眼泪吞回腹中,压着舌根问:“豆豆,打你的人是不是小叔?”
林获没有反应,已经体力耗尽昏睡过去。
萧泽和林予合力给林获清洗干净,尿湿的裤子也扔进水盆浸泡,他们俩守在床边了无睡意,一同盯着林获的睡脸发怔。
“小予,”萧泽率先出声,似乎斟酌了很久,“豆豆的反应很不正常。”
他们的亲密姿态可能让林获好奇疑虑,可能让他以为林予被欺负而愤怒,但不该恐惧到失禁的地步。林予早已从焦灼状态回神,他攥着一边被角说:“哥,他以为你在欺负我,连我的解释都不听,甚至用牙刷扎你,还喊着不要打他……”
萧泽顿了一会儿:“他还一直重复‘别罚小予’。”
林予猛地收紧拳头,林获只有见到贺冰的时候才会那么说,而刚才撞见他和萧泽后也那么说,是不是可以猜测,林获以为那是一种惩罚方式?
那后来的“不要打我”又是什么?
他看向萧泽,萧泽也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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