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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路可退_北南-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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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榻微微凹陷,空调已经自动进入睡眠状态,窗外月色皎皎,除了蝉鸣听不见其余声响。林予嗅着清香的枕套酣睡,全然没有防备。
  身后的萧泽却忽地睁开双眼,面色沉得像要违法犯罪。


第3章 红拂夜奔
  睡着的忽悠蛋和世间其他十七八岁的花季男孩儿没什么区别,微微蜷缩着,偶尔咕哝一两句梦话。等彻底睡熟了,姿势千奇百怪,打都打不醒。
  萧泽拧开了壁灯,光线不甚明亮,但足以端详清楚旁边的人。他把林予仔细打量了一遍,抓住了刚才那双摸他的手。
  手上连一层薄茧都没有,如果真是乡下什么小月姐的孙子,从小不用下地干活儿?就算不下地,也不可能娇生惯养。
  再往下,短裤外的膝盖和小腿都光溜溜的,没有多余的肌肉,应该没有劳碌奔波过。萧泽把林予摆弄了一番,然后又下床打开了林予的背包。
  算准附近居民的近况,肯定提前做了功课,而且估计不是单独作案。
  萧泽把背包翻了个底朝天,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两本书,一本是《笑话大全》,一本是《笑话大全新编》。
  真他妈,瞎子看什么书。
  萧泽没搜集到什么有用信息,他重新关灯躺下,也准备走一步看一步。本来以为这忽悠蛋只是想骗钱,所以打算之后折磨折磨对方就得了,可是这家伙趁他睡着居然摸他的脚,这就不太正常了。
  别是个小变态。
  一切归静,那条薄被仍在中间堆着,两个人各占据一边,终于谁也没再折腾谁。晨光熹微时,林予梦见了鹅毛大雪,他裹紧自己的棉袄,在雪地里冷得栽了个跟头。
  雪是软的,可雪地上的大树是硬的,撞得他好疼。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卷住了被子,滚到了萧泽旁边,正对着萧泽冷峻的面孔。萧泽盯着那双杏子一样的眼睛,操着刚睡醒时沙哑的嗓音:“看什么?”
  林予反应很快:“我什么也看不见。”
  萧泽又问:“昨晚摸我脚干什么?”
  林予回答:“其实我有一个梦想……我想攒钱开个盲人按摩店。”
  “是攒钱还是骗钱?”萧泽嘲讽了一句,翻身下床进了浴室。林予舒了口气,刚才可真是吓死他了,差点就要露馅。
  陪着孟老太吃过早餐就告了辞,林予背着自己的书包跟萧泽走了。他坐在吉普车的副驾上一动不动,总担心对方半路停下把他踹出去。
  萧泽单手握着方向盘,也不说话,看得出来不高兴,但看不出来是一分不高兴,还是十分不高兴。
  林予双目无神:“表哥,你的店在哪啊,附近有公园吗?”
  萧泽回道:“有,还挨着市公安局,你作案小心点。”
  林予干笑:“表哥你真幽默。”
  萧泽没骗人,那栋带阁楼的二层小楼位置不错,周边好几个大单位的宿舍,环境好,治安也好,警察见天牵着两条大德牧巡逻。
  终于到了,林予小心翼翼地开门下车,握着导盲棍跟在后面,走上台阶后乖乖地站在盲道上,带着初来乍到的无措。
  萧泽已经掀开了卷闸门,一阵子没来,门上被喷了涂鸦,他扭头见林予傻乎乎地站着,说:“过来吧,直走。”
  “嗯!”林予的戏从早上睡醒就开机了,他按照萧泽的指示直走,走了三步后便放缓了速度,因为玻璃门还关着。
  萧泽说:“一直走,不用停。”
  周围没什么人往来,层叠的大树叶子遮天蔽日,二层楼洋气又可爱,玻璃门干净得闪着光。林予带着微笑咬着牙,直愣愣地往前走,面不改色地对玻璃门来了场碰瓷。
  脑门儿磕得红了一片,操他妈了真是。
  萧泽揣着裤兜看戏:“不好意思,刚刚忘了开门。”
  “没关系,我头硬。”林予摸索着推开门,导盲棍在木地板上留了一连串的音符,他站好摘下书包,从里面的小兜中拿出了一卷纸币。
  “表哥,我这儿都是散票,你数数,当我的房租。”
  萧泽倒是没想到:“你要给我交房租?”
  “嗯,我姥姥和你姥姥是故交,但说到底没有亲缘关系,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不能白吃白住。”林予面色诚恳,紧紧地攥着那一卷钱,“我看不见,也不知道收钱的时候有没有被唬弄,暂时就这么多。”
  满室静,只有彼此淡淡的呼吸,萧泽知道缺德玩意儿未必有张作恶的脸,但面前这张恳切真诚的面孔却着实让人硬不下心来。
  他接过钱又塞进林予的书包,嫌弃道:“块儿八毛的,你以为做公交车呢。”
  林予盯着萧泽的胸膛,眼睛一眨不眨:“那我打工,我虽然看不见,但是耳朵特别好使,可以看店。等楼上楼下熟悉了,我还能打扫卫生。”
  萧泽心想,不等你熟悉就滚蛋了。
  一楼是书店,二楼是住人的房间,林予还以为自己以退为进的苦肉计挺成功呢,结果被领到三层的小阁楼后彻底傻了眼。
  冬冷夏热的小小一间房,半边还是倾斜的,跟被削了似的。他立刻闷出了一身汗,装作好奇地问:“哥,这儿怎么这么热啊?”
  萧泽回答:“晚上就凉快了,这儿安静,方便你联系天上各路神仙。”
  林予点点头:“谢谢哥。”
  脚步声远了,萧泽下楼去放行李。林予关上门气得直蹦,然后把包甩到了墙边的单人床上。他蹦上床仰躺着,盯着被削了一半的天花板开始絮叨。
  龙生九子,只有他流落凡间被二百五欺负。
  脑门儿还疼呢,还住这桑拿房……
  千万别让他算出来姓萧的是什么命数,算命男孩儿路子野,绝不会轻易把对方原谅!
  可真热啊。
  林予觉得屁股底下硌得慌,动了动掏出来他的残疾证。证件是假的,因为同样算得准的话,瞎子会更让人觉得神,而且残疾人属于弱势群体,城管赶人的时候不会太凶。
  所以他就先这么装着吧。
  关了许久的店要开始营业,萧泽准备把一楼收拾布置一下,窗户边有单人沙发,他让林予坐在那儿擦书皮,自己整理其他的。
  “哥,我摸着书皮都皱巴了。”林予拿着一小块布,“都是旧书吗?我有两本《笑话大全》,也搁店里卖了吧。”
  萧泽重新摆了摆书架的位置,浑身汗水淋漓:“给我讲个笑话。”
  林予随便想了一个:“朋友向我抱怨,上班迟到被扣了奖金,车子还撞了护栏,钱包又丢了,至今还没搞过对象,简直一无是处。”
  萧泽面无表情。
  “我安慰他,”林予还有半句才讲完,但是自己先乐了,“你怎么会一无是处呢,你是处男啊!”
  林予抱着一摞书笑歪在沙发上,整个人被外面洒进来的阳光笼罩着,像一幅暖色调的油画。萧泽抱臂靠着书架欣赏,半晌过后幽幽问道:“表弟,你还是处男么?”
  笑声戛然而止,林予面上的阳光迅速变成了火光,他甚至还出了点汗。情急之下拿手里的抹布擦了把脸,尴尬地回答:“表哥,我今年才十七。”
  萧泽故作忧愁:“眼睛又看不见,以后可怎么找对象啊。”
  林予利落地回答:“表哥,你现在可能不信,其实我不是普通人,所以这些七情六欲都妨不了我,姻缘什么的无所谓。”
  “是么,你不是普通人?”萧泽突然觉得有这么个弟弟解闷儿也不错,“七仙女还为爱下凡呢,你比神仙还骨骼清奇?”
  林予开始装逼:“天机不可泄露,不过我的骨骼真的还行,不管经历什么风吹雨打,都始终水灵灵的。”
  萧泽不置可否,只当又听了个笑话。
  可能是闷头干活太无聊了,两个人从互不理会变得偶尔交谈两句,林予演得很投入,萧泽半字都不信,但好歹让冷清的店里热闹了些。
  上千本书擦得林予手腕子都要断了,他观察着这间书店,感觉从风水上讲还差点什么。于是先装瞎,问:“哥,你能告诉我这层的布局吗?”
  萧泽大概说了说,林予听完沉思片刻:“哥,这个门市的布置是讲究风水的,毕竟要开门做生意,我建议把吧台换个位置。”
  “你还懂风水?”
  林予换了种自信的神态:“当然了,我的梦想就是给富豪看豪宅的风水,赚一笔就吃香喝辣了!”
  萧泽反问:“你的梦想不是开盲人按摩店么?”
  “……我广撒网,遍捞鱼。”林予不嘚瑟了,否则得意忘形容易露陷。他继续说道:“吧台相当于小厨房,只要烧水就见了火,所以不能搁在西北角。因为西北角最忌火,那叫火烧天门,是凶局。”
  萧泽并不相信:“怎么个凶法?”
  林予好似如数家珍:“事业不顺,你看你要辞职了吧。财物不保,你看姥姥输钱了吧。还有脾气暴躁,你昨晚踹我那么大劲儿,我现在屁股还疼呢。”
  他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这个店需要点活物,不是指人,可以养几条金鱼,能招财化煞。”
  萧泽这才接腔:“还真有活物,收拾完就去接回来。”
  两个人把一层书店归置得焕然一新,期间还有顾客来询问营业时间,都弄妥后,萧泽带着林予开上吉普车走了。
  半小时后,他们在一家猫舍接上了所谓的“活物”。
  林予都惊了,谁能想到一个大男人居然养了六只猫!他这才反应过来,那栋小洋楼上貌似挂着个牌子,写着“猫眼书店”。
  回店里的路上,后排卧着四只,林予抱着一只,脚下还趴着一只。他轻轻捋着橘猫的后背,忍不住问:“哥,它为什么叫陶渊明?”
  萧泽说:“肥,懒。”
  “肥,懒,可是跟陶渊明有什么关系?”
  萧泽又说:“我烦陶渊明。”
  “行吧……”林予摸着橘猫的软毛,默默记了一遍六只猫的名字,“白猫叫老白,黑猫叫小黑,加菲猫叫加菲,橘猫叫陶渊明,最大的那只叫萧名远,最漂亮的那只叫孟小慧。”
  林予有感而发:“哥,那两只的名字好像人名啊。”
  “嗯。”萧泽应了一声。其实他爸叫萧名远,他妈叫孟小慧,但是他跟小忽悠蛋解释不着。
  把六只猫接回了家,这下万事俱备,只等开门大吉。晚上吃过饭,林予在二楼的客厅磨蹭着不走,小阁楼又潮又热,他才不想上去,于是赖在沙发上吹空调看电视,还有水果吃。
  萧泽拿着T恤短裤准备洗澡,经过的时候问:“节目好看么?”
  又诈我,林予啃着苹果:“看不见!主持人的声音挺好听!”
  萧泽洗澡去了,外面有风声,估计凉快了不少,正好插播广告,林予干脆关掉了电视。他起身回阁楼上,边走边揉眼睛,装瞎还挺累,直瞪瞪的,搞得他眼酸眼胀眼疲劳。
  经过一整天的暴晒,即使天黑了,阁楼里也依然闷热无比。林予把斜面的窗户推开,让凉风往里灌,他探出头去,发现窗户外面就是小洋楼的最高处——一片屋顶。
  林予踩着飘窗矮榻就爬了出去,他紧贴着屋顶的墙面移动,然后找好位置躺倒,两手枕在脑袋下,吹着夏日夜风,看着满天繁星。
  他有点美,清清嗓子:“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
  喵呜一声,把陶渊明招来了。
  “雷隐隐,雾蒙蒙,日下对天中。风高秋月白,雨霁晚霞红。”
  老白和小黑也来了。
  “牛女二星河左右,参商两曜斗西东。河对汉,绿对红,雨伯对雷公。”
  加菲也出现在了窗台上,估计萧名远和孟小慧紧随其后。
  林予享受得闭上了双眼,任微风抚摸他的脸颊,结果微风有变大风的趋势,抚摸也变成了抽耳刮子。“过天星似箭,吐魂月如弓,驿旅客逢梅子雨……”这他妈不是梅子雨,是雷阵雨!
  天上哪还有星星,黑云覆盖着黑夜,道道闪电劈下,声声惊雷乍起,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天塌了个子高的先牺牲,雨砸下来屋顶先殉命。
  狂风大作,林予急忙往窗口移动,眼看移到窗边了,他已经浑身湿透!电闪雷鸣间夹杂着雨声,深灰的屋顶不断有雨水滑落。
  “我靠!”
  “跐溜”一下!林予滑了一跤,在跌下屋顶的瞬间,他死死地扒住了窗沿!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萧泽抽了块毛巾擦头发,隐约听见楼上有人在叫唤。他推开淋浴间的玻璃门,站在洗手台前刷牙,好像叫声还在继续。
  林予高声呼救:“哥!救命啊!”
  “表哥!亲哥!救命啊萧大哥!”
  萧泽漱完口还没穿衣服,只在腰间围着条浴巾,他狐疑地打开浴室门,终于听清了林予的叫喊。不止是叫喊,还有六只猫狂躁的喵呜声,更裹挟着风雨雷电的怒吼。
  萧泽快步奔上阁楼,只见窗户大开,六只猫在飘窗和窗台上急得吱哇乱叫,大雨不断打进来,林予的嗓子已经接近沙哑。
  他大步上前抓住林予的手腕,然后用尽全力拉拽对方。林予的皮肤湿滑冰凉,被他死死地扣着,手腕上迅速生了圈红痕。
  好歹是救上来了。
  林予死里逃生,腿脚发软地跌坐在地上,他抱着萧泽的大腿,分不清脸上全是雨水,还是夹杂了泪水。
  “哥哥……”他在浴巾上蹭蹭,“我叫你那么多声你才来,我怕死了……”
  萧泽怒极:“你他妈爬房顶上干什么!”
  林予被吼得一愣,委委屈屈地说:“我看星星……”
  萧泽接着骂:“你他妈一个瞎子看星星?!”
  “世界那么大,我想瞎看看……”林予还没说完就被踹到了一边,不凑巧的是他刚才一直抓着浴巾,现在浴巾还在手里攥着,但是萧泽已经……一丝不挂了。
  我靠,还挺雄伟。
  萧泽面不改色,反正这东西是瞎子,什么也看不到。
  林予已经莫名害了臊,他倒在地上,目光在萧泽雄伟的那处盘旋,有感而发:“……鹤舞楼头,玉笛弄残仙子月,凤翔台上,紫萧吹断美人风。”
  这人的根线,不会是在那玩意儿上吧。
  可真叫人脸红。


第4章 红拂夜奔
  林予浑身透湿,感觉连澡都不用洗了,阁楼里地方狭小,打进来的雨把床褥也沾湿了。他骨碌起来把浴巾还给萧泽,然后滴答着水珠傻站着,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
  萧泽瞄了一眼单人床,没好气地说道:“去二楼睡,再他妈折腾把你扔出去。”
  林予立即笑了:“谢谢哥!”
  要不说福祸相依,二楼好几间空房,他随便找了一间都比小阁楼好太多。拿上干净的衣服进浴室洗澡,冲水还没觉得什么,打泡沫的时候才觉出针扎般的痛楚来。
  萧泽的心脏都不好使了,听见林予的哀叫就破门而入,水汽氤氲的浴室里见对方只套着条短裤,正拿着手里的背心擦胳膊。
  林予吓了一跳:“哥?怎么了?”
  “你叫唤什么?”
  “我胳膊破了。”林予抬起手臂,内侧的皮肤被擦破了好几块,赤裸裸的露着粉色的肉,应该是扒着窗沿时弄伤的。
  萧泽找了瓶碘伏给他,不耐道:“自己抹,再乱吼乱叫就滚出去。”
  折腾了一通,林予躺上床时带着劫后余生的放松,不过有些可惜,下午好不容易增进了一点亲密度,全被他搞砸了。
  哎,管他呢,随机应变,随遇而安吧。
  林予翻身抱住软乎的被子,准备美美地睡一觉。三五秒后倏地鲤鱼打挺坐起来,忍不住质疑,假设他算不出来萧泽的命数,是因为萧泽实在命硬。
  那今晚发生的事,是不是萧泽克他呢?
  太倒霉了吧,他长这么大没遇见桃花,先碰到天煞孤星了。
  天煞孤星还没睡,正在书房写研究论文。他热爱地质研究工作,并为此不断学习,虽然工作中杂七杂八的腌臜很令他倒胃口。
  忙到三更半夜,关闭所有页面后露出了屏幕桌面,是他们一号考察队某年在宿松拍的合照。当时大雪封山,考察任务受阻,整队人无所事事驻扎休息,无聊下便拍了这张照片。
  上面的笑容明晃晃的,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是在旅游。
  时过境迁,有的人转化验科,有的人干脆辞职,还有的人彻底离开了。
  显示屏黑掉,电脑已经关机,萧泽却看着屏幕没有动弹。他曾把梦想和热血洒在高山之上,岛屿之间。曾为一个研究结果不眠不休几个日夜,曾满身伤口却像戴了荣誉最高的勋章。
  以后就要告别那种生活,悠闲自在地做个书店老板吗?
  似乎断舍离也不是这种断法。
  思考未果,窗外的风雨都停了。萧泽揉揉眉心,起身回了卧室。
  前一夜那场雷阵雨给城市喂饱了水分,后半程毫无留恋地走了,把清晨的主场依然留给太阳。雨过天晴明媚非常,每个睡醒的人拉开窗帘,都忍不住深呼吸迎接一下阳光。
  萧泽习惯早上慢跑,他找了跟细绳绑在自己的手腕上,然后把另一头绑在了林予的手腕上。林予睡眼惺忪,不用算命的早晨还想睡个囫囵觉呢。
  他懒懒的:“哥,我好困啊。”
  萧泽当然看得出来,他本就是要折磨忽悠蛋,困就对了。抻抻绳子,装得像个慈父:“走,跑到下一个街口给你买煎饼果子。”
  林予乱发轻颤,跟在萧泽后面慢跑:“我得加俩脆片,我还长个呢。”
  没有导盲棍,也没有人搀扶,全凭着一根细绳牵引,萧泽回头看了一眼,见林予垂眸跟着,似乎没有什么不安。
  他问:“害怕么?”
  “啊?”林予反应了几秒,然后摇了摇头,“哥哥,我相信你。”
  萧泽转回去继续跑:“那我们稍微加速,锻炼锻炼心肺功能。”
  林予没有决定权,只有服从的命。他加速跟上,呼吸也急促了一些,清新的空气钻入呼吸道,把四肢百骸都抚摸了一遍。
  他彻底醒了,也有了精神,握紧拳头决定好好跑一跑。
  说时迟那时快,萧泽突然偏转闪开了!
  操他妈!水桶粗的百年老树!
  林予惨叫一声,直直地撞上了树,树皮粗糙刮破了他的脑门儿和鼻梁,他还啃了满嘴的树渣子!惯性不小,天旋地转和剧烈疼痛后才发觉自己坐在了地上,昨晚的雨水还没干透,把他的屁股都弄湿了。
  萧泽靠着树抻抻细绳:“小弟弟,行骗不是那么容易的,后悔了吗?”
  林予流着两道鼻血,感觉眨么眼就要唱一出《窦娥冤》,他胡乱擦擦,鲜血糊得下巴上都是,本就无神的眼睛彻底黯淡下去,像两颗没生气的桂圆核。
  那样子太委屈了。
  萧泽没那么多恻隐之心可动,但他瞧着忽悠蛋有种打不死捶不烂的小强气质,又抻抻绳子:“沉默是金还是无话可辩?”
  林予骨碌起来:“骗子除了骗钱还能骗什么,等我骗你钱的时候再揍我也不迟。”
  萧泽回道:“骗吃骗喝也算啊。”
  “……可我还给你干活了!”林予气得眼红脸热,“给你钱你又不要——”
  “——我操!不好!”
  委委屈屈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后半句忽然转了调子,萧泽皱眉于对方的一惊一乍,不料林予抓着细绳猛拽,似乎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
  萧泽被拽得靠近一步,低头几乎挨住林予流血的鼻尖。
  林予急切地解释:“哥!这是不是路口?!有危险发生!”
  话音刚落,西边拐过来一辆疾驰的轿车,如同酒醉发了疯一般,路这面驰骋的摩托躲闪不及,在不足两秒的时间里被撞击得飞离地面。
  当事人已经摔落在地,摩托车偏离而降砸到了那棵百年老树上,轮胎还在飞速地运转着,火星明灭照亮了地上的水洼。
  一步之遥,要不是萧泽被拽开,后果不堪设想。
  林予捂着耳朵,鼻尖抵着萧泽的肩膀,已经忘却了疼痛,反而能感知到扣着后脑勺的手掌,在递给他阵阵温热。
  周围渐渐聚满了人,萧泽在震撼中回神,难以置信地问:“你怎么知道?”
  林予仰起头,挂着干涸的鼻血,小声说:“我算的,你别不相信我了。”
  萧泽的心跳还未平复,他擦掉林予脸上的血迹,弄了满手的血污。林予乖乖站着不动,肚子咕噜叫了一声,虽然在周遭吵闹的人群外不太明显。
  他撇撇嘴:“哥,还去不去摊煎饼呀。”
  萧泽终于平静:“去,我给你买。”
  煎饼果子要趁热吃,不然里面的脆片就闷软了,一路上林予吸引了无数道目光,行人纷纷错愕又好奇地贡献着回头率。
  脑门儿淤青,鼻尖破皮,下半张脸更精彩,血迹斑驳凝固在皮肤上,胸前还沾了几滴。林予边走边啃煎饼,薄软的饼皮,酥得掉渣的脆片,咸甜适中的面酱,就冲这口煎饼,他也要死赖着不走了。
  萧泽被他紧紧挽着手臂,渐渐摩擦生出了一层汗水,忍不住抗议:“松开吧,男男授受不亲。”
  林予现在以救命恩人自居:“那不行,万一你又使坏呢?那么多树,要撞一起撞。”
  他刚才排队等煎饼的时候琢磨透了,之前主打苦肉计,但是这哥们儿貌似软的不吃,可他又没法来硬的。经过车祸那场意外就不一样了,他等于救了对方一命,要是萧泽有良心的话,暂时应该不会再收拾他了。
  可他又不确定,这人有良心吗?
  萧泽还不知道林予心里的小算盘呼啦呼啦响,他任其挽着手臂回了猫眼书店,然后什么都没说,直接上楼找药箱去了。
  林予还坐在那张单人沙发上,他把最后一口煎饼咽进腹中,满足地打了个嗝,靠着椅背回味,摸着肚皮留恋。老白和小黑如同左右护法,在两侧的扶手上卧着,也是浑身慵懒。
  萧泽拎着药箱过来,手里还拿着湿毛巾,说:“把伤口擦擦。”
  林予坐直伸手,不料萧泽无视了他的动作,在他跟前坐下后直接把热毛巾捂到了他脸上。动作很轻,好像怕他会疼。
  昨晚只扔瓶碘伏给他,现在要亲自给他弄了。
  看来还是比较有良心。
  林予安生受着,谁不愿意被人伺候啊。他微微仰着头,装瞎的便利条件使他能明目张胆地盯着对方看。萧泽用热毛巾把他脸上的血污一点点擦干净,擦到伤口处甚至还吝啬地吹了一下。
  “哥,明天还想吃煎饼。”林予的目光飘在萧泽的脸上,忍不住道,“你鼻梁好高啊,我的都被撞低了。”
  擦拭在下巴上的毛巾顿住,萧泽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我鼻梁高?”
  老白和小黑还是慵懒姿态,但林予已经瞬间炸了毛,他紧张得绷紧身体,多那一句嘴给自己挖了个坑!百密一疏!
  “我、我挽你胳膊了呀。”他抬手摸索到萧泽的手腕,紧紧握住,“人的经脉交错相连,还有那么多根骨头,我摸一处就能推断出来,你鼻梁很高,眼睛也不小,不过眼型偏长,我的属于偏圆。”
  萧泽说:“你那像两颗杏。”
  林予把话头拐到了自己身上,算是躲过一劫,他不露声色地松了口气,然后被萧泽往鼻尖和脑门儿上贴了创可贴。
  萧泽看着他领口的血迹:“上楼换件衣服,这件脏了。”
  林予为难道:“我就这么两件,昨晚那件淋湿还没洗呢……”
  来去就一个背包,确实没什么家当,萧泽身量高,肩膀也宽,林予借他的衣服穿,走动之间空空荡荡,感觉都漏风。
  萧泽看着不顺眼,干脆给林予买了几件。
  林予高兴道:“不止骗吃骗喝了,还骗了新衣服!”
  在猫眼书店待了几天,把三层楼的角角落落都摸得相当熟悉,就算不用导盲棍也能来去自如。当然他不是真瞎,但是演得习惯了,还挺投入。
  附近的环境也差不多熟悉了,紧挨着市局宿舍,还有两所中学,饭店超市应有尽有,最重要的是,还有个小公园。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算出来萧泽的命数,但是事业不能荒废。
  林予天还没亮就出了门,穿着新衣服,左手拿着地球仪,右手拎着小马扎,裤兜里塞着残疾证,脸上写着“真高兴”。
  他沿着小公园溜达了一圈,居然只有一个摆摊算命的,是这行生意不景气,还是他起得太早了啊。
  摆摊那位是个大爷,一撮花白的小胡子,一张八卦图,身上还穿着件土黄色的僧袍,就是不知道是真和尚还是假和尚。林予觉得不妙,感觉自己输在了起跑线上。
  他在旁边坐下,摆明了打擂台。
  老大爷不瞅他,压根儿不把他放在眼里。
  天刚刚亮,还飘着淡淡的晨雾,来往的都是去公园锻炼的老年人。林予双膝并着,以一种十分乖巧的姿势坐在小马扎上,等着开张。
  不多时,一个男人扶着个老太太经过,走到他们前方时停下了脚步。老太太问:“要饭的?给他们俩零钱吧。”
  林予心中诧异,他明明穿得这么帅,怎么会被认成要饭的?旁边的大爷更搞笑,竖起手掌直接来了句“阿弥陀佛”,宣称只算卦,不化缘。
  男人解释:“妈,不是要饭的,是摆摊算命的,公园外面经常能看见。”
  老太太不好意思道:“对不住,我眼睛白内障,看不太清楚。立冬,要不让大师给算算?”
  林予被无视了,他姿势未变,静静地待在旁边打量这对母子。老太太穿得很朴素,布鞋像是自己做的,男人的衣着倒是很休闲时髦,发型也很精神,应该是个注重仪表的人。
  “大师,我们想算一卦。”
  旁边的大爷问:“看面相还是手相?”
  老太太伸出手:“手相吧,老了,手上的褶子还少点。”
  大爷拈着老太太的手端详,还装模作样地扶了扶胡须,眼一翻气一叹,说道:“岛纹密布,老妹子生活不易,不过现在条件好了,晚年安度,放心。掌中有贯桥线,心血管方面要小心得病,注意身体。”
  林予在旁边听着,心想这也就是个入门水平,老太太的穿着像乡下人,但儿子更像在城市生活多年的上班族,应该是辛苦把孩子拉扯大,终于到了享福的年纪。
  “哎,谢谢大师。”老太太得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说词,还挺满意。睁着那双浑浊的眼睛往旁边看,问:“立冬,旁边这位大师也是算卦的?”
  男人有些迟疑:“这位大师……还是个娃娃呢。”
  林予掏出残疾证:“瞎子算命,瞎算。算得不准,您多担待,奶奶眼睛也不好,说明跟我有缘分,那我就不要钱了。”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母子俩本来觉得小年轻算命不靠谱,但是不要钱,嘴又甜,那就挪一步再算算呗。
  林予认真地摸着老太太的手掌,忽然笑了:“奶奶,您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个美人儿。”
  老太太呵呵笑:“我叫小花,年轻的时候村里大队上的人都喊我一枝花。”
  林予又问:“您这是来旅游吗?”
  “差不多,不过旅完就不走了。”男人回答,“我在这儿工作,以后就把我妈接过来住,尽尽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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