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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取归来同住-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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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上湿润的泥土地,便闻见空气中暗香浮动。眼前梅枝交错,树树相依,枝头朵朵梅花凌霜傲雪,洁白花瓣中微漏一点红心,当真美不胜收。
  见此美景,宋子玉还是心头苦闷去了大半,提篮步入梅林深处。愈深便愈能见到梅枝繁盛,仿佛积雪压覆,冷冽中透出幽香,直叫人心旷神怡。
  一路走,梅枝紧贴着衣裳滑动,花瓣簌簌落下,纷纷扬扬落入他手中竹篮里,倒不必他刻意去采摘,负了芳魂。
  那梅林深处却空缺了一块儿,无梅无草,甚憾之。宋子玉暗自叹气,再多行了几步,无意间抬眸却一下子顿住。
  原本空荡的那处此刻正立着一位素衣女子,恰填补了空白,似极一树孤冷的寒梅。
  宋子玉心脏巨跳一下,不知不觉他已不受控制地行至那女子身侧,出声道:“方姑娘。”
  本以为对方定不记得自己,未料方始影记性绝佳,仅凭声音便识出这是徐长老身边的那位新收的徒儿。
  她微微侧头示意:“宋公子于此地赏梅?”
  宋子玉道:“我来收集梅花。白梅有疏肝理气之效。”
  方始影微笑着:“原是如此。梅香可有此效?”
  “梅花香气幽微,可安神静心。”
  “是么。”方始影轻轻道,“在此地待了片刻,我确也觉得内心安宁了不少。”
  梅花落在她头发上,正做鬓边珠翠,替这不施粉黛的女子添了些点缀。
  宋子玉不敢冒犯,微微侧过头去,却忍不住询问:“方姑娘是特意来赏梅的?”
  说完又觉懊悔,明明对方双目失明。于是又紧接着加一句:“赏其气韵,也是雅事。”
  方始影却不甚在意,道:“我左右看不见,便寻着这香气来了。踏雪寻梅,原来失明了方知其乐趣。”
  宋子玉见她生得柔弱,却不料她心志如此之坚,换做常人陡然失明的情况下少不得要抑郁消沉,这女子却淡然处之,不免心中对她多了几分敬意。
  方始影又转向他的方向,迟疑道:“宋公子不必以姑娘相称,教中上下都称我一声长老。”
  宋子玉耳根微红,那句姑娘是他刻意为之,莫名的,他不愿意叫她一声长老。
  他道:“我非吞云教中人,不算这里的弟子。若以长老称呼姑娘,恐怕不妥。”
  意外的是,方始影没对此表示不满。这人倒坦荡,直言自己不会留在教中。徐长老私底下跟她抱怨过几次,说新徒儿的心不在他身上,但这正说明他没有虚与委蛇。
  更何况,年轻女子有谁愿意被人以长、老二字称呼。那久违的方姑娘三个字,却叫她感到有些柔情在心中荡漾开来。
  仿佛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闺阁姑娘,不必像现在这般苦涩而无奈地活着。
  一阵凉风吹来,发丝蹭到脸颊上,些微有些发痒,方始影用纤细的手指将之拨到了耳后,接着蹲下了身,在地上找着什么。
  宋子玉低下头,才看到地上躺着本小小的《诗经》。他先她一步替她捡起,道:“你是在找这本书吗?”
  方始影袅袅起身,声音十分沉静动听:“谢谢你。”
  宋子玉却依旧将书拿在手里,他一寸寸抬起头,目光落到方始影轻攥着裙子的手上,声音带了几分伤怀:“赏梅之气韵,品诗之墨香么?”
  明明看不见,却携着一册书卷一人跌跌撞撞地闯入梅林深处?恐怕,雅兴败给了愁绪,才会有手中书恍惚间落到地上,而她对着梅枝无言静立的那一幕。
  这女子生得那般美丽,眉间却暗含哀愁。天涯海角漂泊已久,宋子玉不禁对她的孤独多了几分感同身受。
  方始影却有些怔愣,从未有人对她用这种语气说过这番话。
  这陌生的男子,仿佛察觉到她的悲伤,竟也无端地语气哀怜,像是在这密林深处分享她的孤独一般。
  方始影微微启唇,直觉心口闷滞,她不该做出这副样子的,她不该叫任何人看穿自己。她硬生生要说出什么话来,好叫这人休要再来招惹她。
  话未出口,却是先听得对方清朗温润的声线:“我原先住的地方,也有此等美景。每逢深冬,庄后梅林十里,有红梅灼灼,白雪皑皑。”
  那声音字字清晰,带着干干净净的情感,把那无双的寒梅景致展开到她眼前来。
  方始影本已准备好的话绕了个圈,又吞入腹中。
  宋子玉又道:“所以我知道,得于梅林深处停驻细思,内心确能得到安宁。”
  方始影抿唇。虽然看不见,却好像能察觉到那男子微微带着笑。
  宋子玉将书递给她:“若有机会,我很愿意带你去那里看看梅花。”
  他说得自然。仿佛只不过心中浮现出那如烟如霞的花景,便纯粹地邀人同赏一般。
  方始影心头松动,这话状似冒犯邀约却又坦荡诚挚,实在叫人恼不起来。
  她静默无言地接过书册,却隐约闻到一阵暗香,从那书页间散溢而出。
  心下疑惑,却又轻轻地将鼻尖凑近了那书册。
  “天气很冷,恐怕又要下雪,想要再赏梅的话,便摊开书册于室内细嗅幽香。我在里面夹满了花瓣。”
  宋子玉的声音低低的,轻柔地传至方始影耳中。而他手里的竹篮,已是空空如也。
  方始影心下一颤,轻轻抬头,看向一片漆黑里的那名男子。自然什么也看不见。
  那人身影掩映于梅林之中,然而清光作证,其人恰如夕风初雪,光华内敛。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短,但是想把子玉和始影的初次互动单独放一章。
  明天挤得出时间的话,就再写一章。
  话说这本我打算写小黑屋的诶。但是照小顾现在这样,我借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把小温关进小黑屋。( ̄▼ ̄)


第32章 
  苍山在侧,江面横劈而来,水色深碧,层层涟漪自一只乌篷船周围荡开。
  那船上正立着个精瘦的黑衣男子,他生得英气十足,眼神锐利清明,虽站在船上,却恭敬对那岸上一人道:“教主,木雾寨传来消息,几月前确有关于归阵的消息传来,只是被那李诚刻意截断了,才未上报。”
  顾枳实手中拿着一只深口瓷瓶,风从他侧面吹来,一丝头发浮荡在眼前,显得他有些漫不经心:“李诚藏了什么?”
  “关于阵法的一张残卷。”黑衣弟子递给他用丝绢包好的一张纸。
  顾枳实展开那图纸,轻声念道:“转生之人身负残魂暗影,遇之可见追者与其并列而立。”
  他将那纸收入怀中,眸色深沉,道:“果然是邪术。”
  那纸上仅仅记载归阵,却在最后的空白里写着“若有他愿,可”,至此则戛然而止,实在吊人胃口。
  若这归阵的全本也如顾枳实所有的那本相同,则也应该包罗万象,宝贵非常。
  “如此宝书,平白叫人撕去一页,任意流传吗?那持书者如若不是傻子,便是刻意为之。”顾枳实道。
  黑衣弟子道:“这残卷来历实在古怪,仿佛从天而降,我们的弟子觉得此阵根本是无稽之谈,但还是心存疑虑,才上报舵主。”
  顾枳实看了眼手里的瓷瓶,眼神变得晦暗:“偏偏有人信了。李诚,大概也如许漪漪一般,看到了他想追回之人。”
  黑衣男子躬身:“教主,是否还需属下继续保护温公子?”
  “不必。他有我就够了。”顾枳实微弯嘴角,又道,“许漪漪对他什么也没做,倒真是个好姑娘。”
  那日顾枳实去镇上找医师,却并非真的信任许漪漪,吞云教中最隐秘的高手方敬正潜伏在那木屋外头。
  若出任何意外,都以保护温曙耿为前提。
  顾枳实愿意与温曙耿两人同行,像什么也没有一样彼此依靠。所以他带他借宿许漪漪家,亲去找陈大夫,仿佛真的只有他们两人在路上。
  但是,顾枳实能够在许漪漪面前卸下心房,像一个单纯的青年——温曙耿以为的那样,暗地里却不可能让她有半分可乘之机。
  方敬似乎有些局促,但还是说出自己看到的东西:“那日许漪漪脱掉衣服,试图诱/惑温公子。”
  顾枳实脸色顿变。
  方敬又道:“温公子闭上了眼睛,没有看。然后两人聊了许久,她似乎很是悲伤,温公子一直在安慰她。”
  顾枳实又放松下来,细细地看着那只瓷瓶,轻轻叹息了声:“他本就那样温柔,许漪漪喜欢他也是情理之中。”
  方敬垂着手,忍不住问道:“教主,接下来您打算如何?”
  “如何?”顾枳实重复道,转头看向他,隐约露出一点笑意,“自然是与吾师携手同行。他教我怎么样,我便怎么样。”
  风吹得更大了,顾枳实再往水边走了几步,将那只薄胎瓷瓶轻轻地放到水面上,看着它渐渐被水流冲远了。
  顾枳实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那美丽的瓶子,低声道:“许姑娘,愿你得到安宁。”
  他言辞恳切,神情真挚,如一个温和而善良的少年一般,如温曙耿喜欢的那般。
  方敬不安地移过眼神。顾枳实这幅样子,温曙耿是见惯了,吞云教中人却不习惯。
  顾枳实是善待下属的,却也是冷硬的。他武力高强,执念深重,仅凭着一个信念便要扛起一个教派,五年里,他没半分少年的样子。他的眼里,总是翻滚着血气的。
  方敬有一丝迷茫。顾枳实在变化,迅速而可怕的改变,他完成转换的速度太快了,不真实,也叫人胆战心惊。
  方敬开口:“教主,您让属下查探的那位宋公子的下落,已经有结果了。”
  顾枳实侧头去看他。
  “他在教内。徐长老救了他,要他留下当自己的徒儿。需要属下禀告徐长老,让他放宋公子离开吗?”
  “不。”顾枳实立直身体,思索半刻后道,“暗中观察,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弄清楚他的身世,查明……我师父究竟和他一起从哪里来。”
  “是。”方敬顿了顿,又道,“那方长老那里……”
  那暗影小队之事,顾枳实一口回绝,却不代表他对方始影所作所为一无所知。顾枳实的确知道方始影背后的动作,也知道她刻意用杨长老做掩护。
  但是,顾枳实揉了揉额角:“始影既然已经提醒我,便证明她内心纠结痛苦。”
  方敬看着他,委婉道:“可是方长老位高权重。”
  顾枳实轻声道:“无事,静观其变。”他突然想到木雾寨里温曙耿痛苦不堪的样子,内心深处一阵酸楚,“我也很想知道,始影最后会怎么选择。”
  “那属下先行告退。”
  顾枳实点头,又嘱咐道:“叫弟子暗中关照宋公子,让他过得舒心些,但别让人发现。”
  “是。”
  ……
  顾枳实回到那木屋时,温曙耿已在门口候着了。
  顾枳实抿唇,走到他身侧。
  “抱歉,让你一个人去。”温曙耿轻声道。
  许漪漪希望死后能去看看别的地方。她一生都困在此处,从未有一刻见过别处的景色。
  温曙耿日夜受那噩梦折磨,实在不堪再见到身边人与世长辞的场景。于是顾枳实便提出都由他去做。他火化了许漪漪的遗体,再将骨灰置于瓶中,任其随水流而下,愿她得见山川秀丽。
  屋子已经空了。许漪漪并不留恋那华美的家具和器物,那是方姨留下的,在她活着那便是她的回忆,她不在了便没有了意义。临终前许漪漪委托了陈大夫全部变卖,用来帮助那些为病痛折磨的穷人。
  顾枳实摇着头:“没事的。”又小心翼翼地去挨了挨他的指尖,“站在这儿吹了多久的风了?你手好冷。”
  那夜他们于漫天大雪之中来到此处。庭前积雪压覆,而屋子里灯火明亮,暖融破冰。
  如今雪已停了,枯草复荣,屋子里画卷一般的人其墨迹也渐渐变淡了。
  还是余下他二人,呵手待暖。
  温曙耿轻轻笑开,一点点握住顾枳实那只不敢逾距的手,侧过头去看他:“我们走吧,顾轶。”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个剧情发展真是犹如脱纲野狗,明明那么狗血酸爽的大纲叫我写成这样我要哭了。
  最近低血压低到抬头收个衣服都能眼前一黑的状态了,就不熬夜码字了。更新的确太慢了啊抱歉(T_T)
  但是小温小顾的故事还是会写完哒~


第33章 
  那艘乌篷船,正从两山之间驶过,载着顾枳实与温曙耿二人,穿越峡谷。
  方敬早已离开,顾枳实撑船,温曙耿坐在船中,翻阅着一册书。
  天色忽暗,山石夹逼,只露出一线天。密密麻麻的字迹糊成一团,温曙耿放下书,轻声道:“顾轶,看得见吗?”
  “无妨。”顾枳实应着,声音却带着藏不住的激动,“我从未见过此等奇景,实在震撼人心。”
  傍着石壁,阴寒的风袭来,船顶上蔑条互相拍击,恰似一场骤雨。冰凉的水汽迎面涌来,乌潭水影不明,唯船身划开的波浪白得炫目,更显远处深不可测,神秘若古。
  遮天蔽日的高山巍峨耸立,怪石嶙峋,暗插水底,高连天际,只淌出一线光,此处亮如白昼,下一瞬则如暗夜来袭。其奇诡如此!
  温曙耿也不禁拍手。他站起身,抽出宝剑,寒光逼人之中,他脚尖轻点,已至石壁之上。
  船身一轻,顾枳实一怔,继而缓缓露出微笑。
  他索性也扔了那划船的桨。石壁上微凸一块,他武艺高强,转眼已牢牢立于上头。
  漆黑一片里,两双眼眸亮得惊人。
  温曙耿的声音好听得不像话:“我们比比,看谁剑法更厉害。”
  顾枳实高声道:“那我要讨个好彩头。”
  温曙耿爽朗一笑:“你赢了,一切随君。我赢了……”他故意顿一顿,“那也一切随我。”
  顾枳实心头一颤,竟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根微红,道:“君子一言。”
  剑芒一闪,兵刃之声已轻快响至耳侧,顾枳实横起剑,挡住攻势,听得温曙耿轻轻笑着:“快马一鞭。”
  顾枳实飞身,横着那剑压过去,他内力极深,势如破竹地将温曙耿压在另一侧山壁之上。
  也不知是谁教的,他将剑缓缓上移,横在温曙耿脖子前面,凑过嘴唇到他耳边,将声音放低:“你不如先猜猜,我赢了会要些什么。”
  语音刚落,温曙耿已同鸽子一般轻灵逃出他的桎梏,笑声散在风中:“谁输谁赢尚未可知。”
  师楠当日夸他轻功比之顾枳实更俊绝非虚言。但见狭窄峡谷之中,他来去自如,动作俊逸潇洒,残影落在石壁之上,正似一笔挥就的草书。
  张狂灵秀若怀素。
  顾枳实看到心头一凝,却也胜意翻滚。他将剑舞到极致,令人眼花缭乱,而眸光坚定,沉似汪洋大海。
  足间轻点,两人均已掠至半空。剑身相交,一盏茶功夫两人已斗了十多个来回。
  温曙耿用剑拍一拍顾枳实的剑,带着笑意,倒像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我想赢。”
  此话无异于□□裸的作弊!
  剑法二人不相上下,轻功之上温曙耿兴许还略胜一筹。然而顾枳实内力之深厚,温曙耿望尘莫及。
  时间愈久,内力消耗得愈多,温曙耿便毫无胜算。眼见着将落下风,他倒先来这么一句。
  顾枳实心都慢了半拍。师父的神情纵然还正常,但那话里明晃晃的示弱和隐隐约约的可怜巴巴,顾枳实想忽视都不行。
  怎么办啊。这么多年,他可从未见过他这样。因为师徒关系的牵绊,在心理上他总觉得师父是高高在上的。
  可如今……,可怕!怎么,怎么活生生叫他听出一种撒娇的意味来?
  顾枳实的内心早已溃不成军。他意识到自己有些纠结,但更多的是开了闸一般涌入的暖流,漫过肺腑,他几乎不知所措。
  顾枳实用剑挑起温曙耿的下巴——他也不知自己怎么胆大如此,心里迷醉不知归处的顾枳实听到自己大逆不道地说着:“可你的病尚未痊愈。”
  他使剑使得稳稳当当,纵然这动作极度危险,却也不会叫温曙耿受半点伤。
  温曙耿明白了:顾轶这是委婉地拒绝了他。
  也罢,顾轶平日对他百依百顺,此刻这般,倒更有趣了。他后退半步,踩着一块凸起的山石,道:“输给病人着实无颜面。”
  但他又紧接着弯起嘴角:“可病人倒要快活死了。”
  顾枳实眸中光彩大放,两人对视一眼,又展开新一轮激烈的对战。
  这一战,好不快慰!
  温曙耿缠绵病榻多日,又逢连番事故,心底如何不压抑。
  顾枳实难逢敌手,江湖之中又怎不寂寞?此刻倒不拼内力,酣畅淋漓地同温曙耿打斗一番,他于剑道之上又有新的领悟。
  那乌篷船随流飘荡,船顶两人身形翻飞,沿壁而移。
  山壁万古长存,望江波浩渺,物换星移。这一小舟却不寂寥,劈波斩浪,又有剑声相伴,闯过奇谲峡谷来。
  这等英雄之事,实在叫人心潮澎湃。两人斗得气喘吁吁,斗得精疲力尽,斗得爽快至极!
  温曙耿把剑压向左侧,让其贴着手臂,累得收了力,直直落入飞向他的顾枳实怀里。
  顾枳实也利落地收了剑,牢牢搂住他,低下头轻声问怀里人:“认输了?”
  温曙耿大口喘气,胸膛起伏不定,脸色红得惊人,却又俊秀夺目。他抬起睫毛,看向顾枳实英俊的双目,笑着耍赖:“我不。”
  顾枳实被他看得心跳加速,抱着他落入底下的小舟之上。船里冰凉,顾枳实腾出一只手将褥子铺开才将温曙耿放在上头。
  他妥帖至极,又拿起一边的干净帕子替温曙耿擦汗,细细地将他散落的头发撩至后面,边擦边道:“我可得好好想想我要讨个什么彩头了。”
  这倒是不认他的耍赖了。温曙耿隐秘一笑,猛地凑近他,与他几乎鼻尖相对:“那你要怎么对待我,顾轶?”
  他声音清朗动听,也并不刻意压低,正如少年,干净如清泉。
  必饮之,方绝渴意。
  顾枳实竟差点想吻上去。脑中一阵惊涛骇浪,他苦苦压制半晌,才有力气移过脸,不至于显得过分狼狈。
  温曙耿还看着他,又轻声发出一个音节:“嗯?”
  顾枳实安静了一瞬,才缓缓道:“我要告诉你我是谁,听完以后,你不许讨厌我。这就是我要的。”
  温曙耿轻轻颤动一下睫毛,冷静道:“你要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嗯。”这次顾枳实目光一点没有闪躲,“最开始你救下我,我隐瞒了。现在,我不想要再隐瞒你。”
  温曙耿笑了,道:“不想隐瞒我?”
  顾枳实定定地看着他:“不想。”
  “那你别急,”温曙耿道,“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顾枳实有点发愣,但很快点头:“我必定知无不言。”
  “你是十恶不赦的恶人吗?”
  “不是。”顾枳实回答得很快。
  “你有滥杀无辜吗?”
  “没有。”
  “你接近我是为了做坏事吗?”
  “不!”顾枳实急急地回答,抓住他的衣袖,“我绝不会,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己。”
  温曙耿笑起来,将衣袖从他手中扯出,用自己的手握住他的手:“我知道了。既然如此,你就不必再告诉我了。”
  顾枳实一怔:“为什么?”
  “你当初隐瞒身份是不得已而为之,并非蓄意欺瞒,这就够了。”温曙耿笑着看向他,“我并不在意我认识你之前你是怎么样,我只在意我看到的。所以,你的身份其实与我没有半分关系,知晓或不知晓都不会影响我对你的认知。”
  顾枳实愣怔无话。半晌,他难为情一般苦笑了一下:“也是,我倒把你看成凡俗之人了。”
  温曙耿挑眉:“我却是凡俗中人。我饿了,想吃烤鱼。”
  顾枳实看向他,只见星眸深处万丈斑斓。
  “好。”他道,“我去抓鱼。”
  他正要转身,又听见温曙耿轻轻道:“听与不听,都不会改变。所以,我不会讨厌你。”
  哦,是了,他告诉他“听完之后不许讨厌我”,顾枳实感到心头有什么东西碎了,淌出晶莹的碎片,像眼泪一般,闪着光亮。
  其实他不该怀疑的。师父,从来都喜欢他呢。登云峰上,他惹所有人讨厌,唯独他的师父,永远笑着唤他“枳实”。
  作者有话要说:  妈也,主角打架好爽啊。脑子里的画面又燃又潇洒,写出来就没那么美了。啧啧。


第34章 
  夜深人静,只有划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在黑暗中响起。顾枳实撑船,遥遥地看向天际,隐约见得深黛的山影,似神女静穆地站在那里。
  他的内心许久没有这么平静的时刻了。五年,说起来漫长,过完了回想起也就弹指一瞬。
  他已经找到了师父,五年来的那点儿苦涩根本微不足道。
  然而内心深处,顾枳实依旧感到有些不真实。他真的,找回了师父了吗?
  现状是,他与师父朝夕相对,他能够触碰他,再也不用怀疑他会像以前那样轻飘飘地坠落山崖。可一想到这,他又不安极了。
  顾枳实深吸一口气,细细回想起《归》上所言。他确信自己是不会记错的,那归阵无比精巧复杂,且行文晦涩遮掩,他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懂如何行阵。
  而方敬交于他的那张薄薄的纸,在他怀里已带上他的体温,却将阵法说得那么简单。
  借着星光,顾枳实再度展开那纸:转生之人身负残魂暗影,遇之可见追者与其并列而立。
  他口中喃喃:“残魂暗影。”
  身负残魂?一个人死去,便要灵魂出窍,进入幽冥之地。温曙耿是个活生生的人,他自己魂魄未散,如何身负残魂?又如何让不同的人都见到自己想寻回的人?
  顾枳实蹙眉,将目光投向船舱。他心里有个古怪的念头突然冒出:寻香鲛若能追天下人踪迹,为何旁人不借寻香鲛之力?他那日虽然身受重伤,却根本连寻香鲛的影子都没见着。何以证明那就是书中神兽?
  更可怕的是,那寻香鲛真把师父带回了他身边。
  手指不经意地蜷起,顾枳实的手一点点握紧。方始影有异心,而那寻香鲛所在,正是由她告知。
  要是,寻香鲛一事不过是掩人耳目之举,他所看到的,也只是师父的“残魂暗影”呢?
  若他只是被那“残魂”蒙蔽了,那人根本不是他师父呢?性情相似之人,天下间并非没有。
  顾枳实想起从木雾寨出来那次,他是摸过温曙耿的脸的。柔似流云。
  不对,顾枳实耳根通红地想,他五年前就没摸过师父的脸,如何能区别?
  鼻尖隐约闻到柚子的清苦气味,顾枳实猛地回神。那日他醒来,见到的师父根本不记得他了,他是完全靠着对柚子的喜爱来辨认的。
  现在,顾枳实当初的那点坚信摇摇欲坠。
  许漪漪告诉他,“我知道你喜欢他。”
  她言辞之间那般笃定,顾枳实当时是慌乱而几近无措的。
  可以肯定的是,许漪漪所说的喜欢指的是男女之情。
  顾枳实目光颤动,他的内心猛地射出一只箭,直破云霄,洞穿黑暗,那箭头上绑着红巾,血淋淋地在天空中昭示着:
  他对师父,永远只是最忠诚的师徒之情。
  师父是他年少时光里唯一的慰藉。幼年的顾枳实,怯懦、自卑、凶恶,是师父一遍遍教他善良,一次次原谅他、包容他。
  那时的他,真的是极其坏的。他极有可能变成山野悍匪,变成地痞流氓,是师父拦住了他。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说,他有可能喜欢自己的父亲吗?绝无可能。
  顾枳实的目光一点点冷下去,胸腔里却又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他心中有一头野兽在不安地躁动。无可否认。他渴望着温曙耿这个人,想要一寸寸抚摸他的肌肤,撩动他的头发,亲吻他的指尖。
  他真的,喜欢温曙耿。
  满天星辰坠落于水面,顾枳实眸光微闪,他惊觉:他的师父,根本不叫温曙耿的。
  顾枳实弃了桨,寻着幽微的柚子香气,一步步走向船舱。
  砰砰砰。
  顾枳实心跳得快极了。他的眼睛眨也不眨,静静地、看向死亡一般看向那人。
  “啊!”他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四周依旧宁静,唯有他知道,那呐喊声在耳边如斯清晰,像是无可奈何而发出的灵魂的哀鸣。
  他的心骤然收紧。
  江清风徐。满天星斗辉映,水面微波晃荡。而温曙耿,那人,那人……
  那人不动声色,早已攫取了顾枳实的灵魂。
  温曙耿双目微阖,正横躺在船上,任由一头长长的乌发散落至水中。
  沉入水中的头发已与江水浑然难分了,只有那仍搭在船身上的发丝,被星光照耀,还似银子一般沁凉。
  顾枳实的心一下子松了。他感到满腔柔情,自胸膛溢出,几乎将船身下压了一寸。
  看看这人。这般模样,这般稚气,如何像已为人师之人?
  他只是温曙耿罢了。
  顾枳实接受了。他喜欢温曙耿,而眼前这人,不是他的师父。
  温曙耿抬眼看他:“怎么站着不说话?”
  那声音清冽动听,不像二十六岁的男子该有的声线。顾枳实张了张嘴,想说很多话,最后却只轻轻道:“就看看你。”
  他狼狈至极。他爱上了一个人,可他找不到他的师父了。
  而那个人多么无知无觉啊。他不知道自己多么惹人怜爱,也不知道顾枳实心里多么痛苦。
  他只是微翘嘴角,神情天真而灵动,道:“我一时兴起,想随流濯发,再借这星光,晒晒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认为:我不可能喜欢师父啊。我喜欢温曙耿=温曙耿绝不可能是师父。
  开心,修罗场指日可待。


第35章 
  顾枳实凑近他,抚上他冰凉的发丝:“你会着凉的。”
  温曙耿冲他笑:“不会。”他眨眨眼道,“我曾经练功最勤奋的时候,还能用内力烘干衣裳呢。”
  顾枳实不禁也笑了下,坐到他身边,道:“你是传奇话本看得太多了。那般耗费内力,并不值得。”
  “所以也只是以前。我试过一次,就知道得不偿失了。”温曙耿拽住他的衣袖,“你心里有事?”
  顾枳实一怔。
  温曙耿仰头看向星辰,道:“眉间郁色,如星光一般遮掩不得。”
  顾枳实沉默半晌。温曙耿也没说什么,只手指在船板上一下一下的轻敲着。
  敲至第八十一下时,才听到顾枳实道:“你觉得他们所做值得吗?那些献祭归阵的人。”
  “不知道。”很意外的,温曙耿给了这么一个回答。顾枳实扭头看向他,他以为他心里已有答案。
  温曙耿道:“这是邪术,不必质疑。献祭本身却并非什么坏事。一个人,愿意献出他自己的生命,愿意寻回比生命还重的人,这是很真挚的事情。”
  真挚?顾枳实心头一软。
  温曙耿微蹙起眉:“我起初,是唾弃这种行为的。我不喜欢太浓烈的感情,总觉得那是人们的自我感动,是内在出于一种情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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