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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春-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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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嗑到硬邦邦的豆子,牙齿酸透了。他笑出来,咬着棒冰,单脱手骑车。
  他骑进了秋天。
  秋天,枫叶红了,银杏黄了。
  他捡起一根长长的竹竿去敲结在枝头的银杏果,银杏掉在地上了,绿果肉摔开来了,露出了里头的白果,有的白果的果壳壳也摔裂了,露出绿色的果肉。
  银杏臭烘烘的。
  狄秋笑着举高了竹竿,还举高了录音笔。
  他敲打树叶,莎啦啦,莎啦啦。
  “图春,你听,银杏掉下来的声音。”
  一朵雪花从空中掉落。
  冬天了。他甩开了自行车,扑倒在了雪地上。这次只有他和图春了,图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他后面,他等他,又等不及,他捧起一抔雪去给图春看。
  图春就在他面前,轮廓还是很清楚,五官还是很模糊。
  但是他知道,他在这里。
  他就在这里。
  他吹了口气,一朵雪白的花在他手心里绽开了,漫天下洁白的花雨,又是一个春天了。
  狄秋撒开了那些花,握住车龙头,又跨了上去。
  他看了十次春花开又落,夏雨来又走,秋叶落又生,冬雪茫茫,又清清。
  狄秋醒了过来,他揉着眼睛,白天了,空气潮湿,好像才下过雨,市一中的招牌上蒙着一层水雾。
  狄秋一看手表,刚刚好,七点整。
  狄秋原地弹了起来,不巧撞到了个男学生,他忙一把抓住那个男孩子,盯着他大叫了起来:“对不起!我刚才是不是撞到你了??!!对不起!!”
  他给男孩子看手表,近乎咆哮:“我的十二点!过去了!”
  他的一天。
  他的十年。
  在不知不觉间过去了。
  男孩子挣开了,怪异地打量他一眼就钻进了学校。
  狄秋在原地转了一大圈,看见附近一个煎饼果子摊就跑了过去,他挤过去买煎饼果子,火急火燎地等着,轮到他了,他忙不迭喊出来:“老板!加两个蛋!谢谢!还要一包豆浆!谢谢老板!!谢谢!”
  老板笑着招呼:“小伙子这么一早就这么有活力啊!”
  狄秋笑得喘不过气,搓着手吸鼻子,煎饼果子做好,他咬了一口,烫得倒抽气,紧接着又是一口,他捂着嘴一头嚼一头冲到了街上,风风火火跑到了义昌福,一口气买了十个包子。他过了马路,又去便利店买了包烟,站在路边一口煎饼果子,一口包子,咸的吃,甜的也吃,吃得两腮鼓鼓囊囊的,他还想点香烟,一双眼睛,两只手都忙不过来了。
  一辆公车进站,狄秋赶忙跳了上去,他一溜烟跑到后排,干得第一件事就是开了窗户把手伸了出去。
  他摸到风,暖和的阳光照着他。司机在广播里吼:”后面的人!不要把手伸出去!!“
  狄秋缩回了手,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他松了口气,嘻嘻哈哈地看周围每一个人,边上一个女人把一个半大的孩子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孩子靠着她,看看狄秋,眨眨眼睛,和女人说:“妈妈,这个哥哥吃得好多呀……”
  狄秋噎住了,笑着点头:“吃得多才长得高啊小朋友!”
  孩子眨巴眼睛,女人陪个笑,转过身,拉着孩子挪到来前面。孩子有好多问题,他问女人:“妈妈,长得高有什么用啊?”
  女人说:“长得高……望得远啊。”
  孩子又问:“妈妈妈妈,这个小锤子是用来干吗的啊?”
  女人说:“这个是发生危险的时候……你看,这个小点,小锤子对准这个点笃笃敲两下,玻璃就碎了,大家就好出去了呀。”
  “那大家为什么不从后门出去啊?”
  “因为有时候后门开不了啊。”
  “那可以从其他窗户出去啊。”
  “但是你看呀,其他窗户是不是都很小啊,你看像妈妈就钻不出去的呀。”
  孩子问:“那发生危险的时候,我就用这个敲敲玻璃!妈妈你先出去!“
  ”小宝这么厉害啊!但是发生危险的时候,妈妈会保护你的。“
  狄秋大声说:”发生危险的时候,第一件事是保持冷静!“
  大家都看他,他喝了一大口豆浆,咽下嘴里的东西,公车在人才市场门口停下,他下了车。
  狄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汽油味很重,早上的苏州披着雾,裹着尘,天上灰蓝色,地上水灰色,路边的青草承着露珠,道旁别的树叶垂着脑袋,一朵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海棠落在了狄秋脚边。狄秋拾起它,看了阵,拿出手机按了按。他的手机没电了。他拦了部的车,回到了先前桐桐放他下来的那家快捷酒店。前台还是那晚那个前台,她看到狄秋,微笑着点了点头。狄秋忙上前问她:“我在这里睡了……啊,不是,是住了多久啊?”
  “先生要退房吗?”前台看着电脑,说,“您昨晚入住的,房费按照……”
  狄秋扒着桌子,瞪大了眼睛:“今天几号??”
  “今天是……”
  狄秋忙解释:“我的手机没电了。”
  前台指指身后:“今天是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呀,您是要退房吗?”
  狄秋呆住了,但他很快又笑出来,他问:“我现在是在苏州吧?”
  前台木讷地点了点头。
  狄秋默默念着:“苏州……”
  “您要退房吗?”
  狄秋点头,说:“我要走了。”
  前台顺着接了句:“要回去上班了吗?您着急赶车吗?我现在就给您办退房吧。”
  狄秋哈哈一笑,没有响,办完退房手续,他直接从门口走了,前台看着他,满目疑惑,狄秋跳到酒店外面,朝她一挥手:“再见啦!!”


第二十章 
  狄秋打的去了金门路上的棋牌室,棋牌室还没开门,店里也没开灯,怪暗的,他把手放在额前顶着玻璃门张了歇,喊了几声:“孙老板,老板娘,有人在吗?”
  没人应门,他敲了敲玻璃门:“是我,小狄啊。”
  没一歇,孙老板来给他开了门。两人四目,相接对视,孙老板一边脸颊嗨(肿)得有些高,嘴角裂开来了,他笑笑,移开了视线,点香烟,问狄秋:“好久不见了啊小狄。”
  狄秋往边上一指:“孙老板,去隔壁一起吃点东西吧!”
  孙老板明显一愣,不响,低着头,呼了口烟,点了点头。
  两人便走进了边上的小饭馆,春暖花开的季节,没有羊肉吃,也还没到剥小龙虾的季节,店家主打家常小炒,墙上贴着彩纸黑字的菜单,五颜六色,煎煮烹炸,什么都有。他们一人要了一碗牛肉面。
  等面时,孙老板问他:“最近忙点什么啊?”
  狄秋研究了番墙上菜单,举高手说:“麻烦再加个古老肉!”
  孙老板笑了笑,拿了个碗磕磕烟灰,没看狄秋,说:“上次真的不好意思了。”
  “没事的。”狄秋问,“要喝酒吗?开瓶雪花?”
  孙老板摇摇头:“大清老早的就不喝了吧。”
  他的嘴巴开动的幅度不大,因而讲话也轻洞洞的。狄秋哈哈笑,一弹手表,大声说话:“也不早了吧!都九点了!”
  孙老板看看他:“手表修好了啊?”
  狄秋用力点头。
  “那蛮好。”孙老板抚了下膝盖,“格么……最近昂转去看看?”(那最近有没有回去看看?)
  狄秋望着外头,一摸伸长了的脖子,眨巴着眼睛说:“往石路那个方向的那家糖炒栗子店应该开门了吧?”
  孙老板弹烟灰,看着他,不响。狄秋笑着,也点了一根烟,香烟吃上,牛肉面恰也上了桌。狄秋一手夹着烟,一手去抽筷筒里的筷子,说:“我要走了。”
  孙老板也抽了双筷子,在面汤里捣捣,说:“回老家啊?啊是避开小长假高峰回去?”他吃了一小口面条,就放下了筷子,只吃香烟,斜斜坐着,斜斜看着地上,说,“也蛮好,你应该不用朝九晚五上班的歪。”
  狄秋捞起一筷子面条塞进嘴里,边嚼边说:“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回苏州。”
  孙老板瞥向他,颇有感触地说:“蛮好……苏州也是没什么好的,雾霾这么严重,房子价钱也是越来越高了,野哗哗(很没谱)。”
  他唉声叹气了通,狄秋说:“我还没想好要去哪里。”
  孙老板奇道:“不是回老家啊?”他皱紧了眉头,“你爸爸妈妈到底啊是在苏州的啊?”
  狄秋摇摇头,人笑着,说:“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他们。”
  孙老板不响了,转过头吃香烟,狄秋问他:“老板娘在吗?我想和她也道个别。”
  古老肉上桌了,孙老板看了看,说:“她回老家了,还没有回来。”
  “那您有她的电话吗?”
  孙老板望住狄秋,狄秋也望住他,吞下嘴里的东西,揩揩嘴巴,迫切地说:“能帮我打个电话给她吗?”
  “现在?”
  “就现在!”
  孙老板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一歇,他就对着手机讲起了话,他说:“燕燕啊,倷等歇,小狄有闲话帮倷讲……”(你等等,小狄有话和你说。)
  他一点头,声音轻下去,腔调软下来,又说:“欸,塞是格个桐桐前两天还来牵记葛小狄,是诸何日脚吩看见啧。”(对,就是那个桐桐前几天还在惦记的小狄,是很久没看到了。)
  他把手机递给了狄秋。狄秋拿过电话便讲:“老板娘!是我啊,小狄!”
  老板娘的声音有些尖,她道:“小狄,怎么了呀?啊是想问我买点生的大馄饨带回家吃啊?哈哈。”
  狄秋听笑了,开心地说:“你的大馄饨是蛮好吃的,但是我觉得我高中同学的妈妈包的更好吃。”
  老板娘没响,孙老板冲狄秋眨了眨眼睛。狄秋接着说:“老板娘,我要走了,不留在苏州了,和你说声再见。”
  他看向孙老板,又说了遍:“再见。”
  老板娘问他:“你要去哪里啊?你……”她急了,“小狄,你不要有什么事情想不开啊??”
  狄秋说:“不是的,我在苏州待了十年了,我其实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待在这里,我现在想想,可能去别的地方走走,我就能知道我为什么会一直留在苏州了。”
  “我不会忘记苏州的。”
  “说不定很快我就会回来了。”
  听筒里传来了吸鼻子的声音,狄秋把手机还给了孙老板。孙老板接过去,起身去了外头。狄秋趁此问店家要了杯茶,等孙老板回进来,他以茶代酒,敬他一杯,说:“人生在世就是有很多烦恼,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就祝您身体健康吧。”
  孙老板也要了杯茶,喝干了,拍了拍狄秋,什么也没说。
  狄秋吃完了自己的那碗面条,打包了剩下的古老肉,打的去了广济。
  门卫室里的门卫把他给拦在了门口,他挑着眉毛问狄秋:“探病还是看病?”
  狄秋说:“我找晏宁晏医生,我是他的朋友。”
  门卫说:“我对你有点印象的,你不是晏医生的朋友,是田洁的朋友吧?”他轻蔑地说,“她不在这里了,关起来了,我们这边庙小,供不起她这尊大佛。”
  狄秋挖了张一百块出来,门卫不响了,打了个电话,晏宁很快就出来了。看到狄秋,他难掩诧异,随即笑开了,和他招了招手,指着外面说:“走走啊。”
  狄秋说:“你们这边门卫油水不赖,每次来找你都要出一百块。”
  门卫咳了声,避开了两人,晏宁笑着拽着狄秋往大马路上走。狄秋挣开了,折回去,给了门卫一个大大的拥抱,用力拍了拍他:“我要走了!再见啊!“
  门卫微张着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晏宁笑得合不拢嘴,也说不出话,狄秋跑回他面前,一拱他:“走走啊。”两人齐齐迈开了步子。
  晏宁和狄秋说:“古怪了,现在大白天,我们怎么会看得到你?”他又问,“你要走去哪里?”
  狄秋说:“还没想好,南京啊包头啊,我都想去。”他问晏宁,“古老肉吃吗?”
  晏宁摇头:“现在才几点啊?去包头这么远?去旅游吧,你一个人啊?”
  两人走到一棵树下了,晏宁点了根烟,问说:“还是和图春一起?”
  狄秋一头雾水:“和图春?”
  晏宁说:“你现在白天都能被人看到了,你没考虑去找找图春吗?你之前不去找他,难道不是怕他没办法接受吗?”
  狄秋抓抓头发,瞅着晏宁笑:“哦,你还是把我当病人分析的。”
  晏宁一笑,耸了耸肩,狄秋也点了根烟,他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的一顶小桥,桥下是一条窄窄的长河。狄秋笑出了声音,跑过去,跳上了那座桥,晏宁在他身后喊:“小心啊!”
  狄秋在桥栏杆上站稳了,张开双臂,头抬得高高的,说:“有一次,我和图春在外面随便走,也遇到一座桥,桥下面是一条河,有点臭,我跳上去,他一下就把我拉了下来,我们两个一起摔在了地上。”
  他回头看晏宁,自己从桥上下来了。晏宁吃香烟,默默地。
  狄秋靠着桥栏杆站着了,他望着桥底的细水,说:“现在,此时此刻,我还在苏州,接下来的每时每刻,我可以去遇见图春,但是也可以不遇见他……“他看晏宁,“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晏宁也靠在了桥栏杆上,肩膀顶着狄秋的肩膀,望向桥底。他问他:“图春真的是你说的那样的吗?”
  “什么样啊?”
  “高,帅,人很好,还很幽默,总之,蛮完美的。”
  “可能吧,我不太记得了。”狄秋扮了个鬼脸。
  晏宁又问他:“你会怕图春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吗?”
  狄秋笑了:“我想象中……他什么样子都有可能啊,胖了,瘦了,老了,矮了,干了,瘪了……”他叹了声,说,“怕。”
  “那他要是你想的那样呢?”
  “也怕。”
  “你怕图春不喜欢你吗?”
  “当然怕啊。”
  “那他要是也喜欢你呢?”
  “更怕了!但是没关系啊,图春就是图春,他就在那里,我这辈子,就是要带着他一起上路了。”狄秋纵声呼喊,“我要去骑马!在草地上打滚!”
  他可以去任何地方。
  风里还有狄秋喊话的余音,晏宁还望着河面,他沉下声音问他:“要是你遇到了图春,你会和他说什么?”
  “第一句话吗?”
  “嗯。”
  狄秋展望着:“我会说,图春,我和你说个故事吧!”
  晏宁转头看狄秋,挤了挤眼睛,狄秋一把抱住了他。他轻轻地在他耳畔对他说:“我知道有一个人很爱你,你可能也知道,真幸运。”
  “再见了晏宁,再见了。”
  晏宁顺势搂了搂他。
  分别前,晏宁给了狄秋一个地址,一间疗养所的地址,洁洁就在那里。
  晏宁说:“那里要申请探视时间,你这几天还在苏州的话可以去看看她。”
  狄秋没有去。他走到了石路,进了间商场,买了身新衣服,买了双新鞋子,还买了纸笔信封邮票,找了家麦当劳,坐下来写信。
  麦当劳里人很多,他坐一张两人位的桌子还有个女孩儿来和他拼桌,女孩儿玩手机游戏,乒乓乓乓的音效响个没完,店里还在放闹哄哄的英文歌。狄秋一笔一划地写着:
  我要走了。
  你问我,一个人要怎么去爱。我不知道,可以学吗?或许吧。希望以后的孩子有机会在学校里学习这门课程。
  我没有见过我的妈妈。但是很奇怪,我闭上眼睛,我好像能听到她和我说话,她会和我说,她一直和我说。不要怕。
  世上不止你一个人不幸。你做了选择,就要承担这些选择带来的后果。
  我不会来看你。
  再见。
  他把这封信寄去给洁洁。
  接着,他去了评弹学校打听段小乙的下落。门卫说,段老板去了评弹博物馆表演,他便找去了评弹博物馆。博物馆门口停了两排电瓶车,还竖着块木牌,上书:段小乙,冯贵英,《三笑》之《梅亭相会》,三点至四点。
  现在还不到三点,狄秋想买票,一问才知道,票早就卖完了,狄秋干瞪着眼睛,正想不出个主意,肩膀被人一拍,他扭头一看,娟娟站在他身后,喊了出来:“你怎么在这里啊!”
  狄秋说:“我来找段老板的。”
  娟娟一打量他,和卖票窗口的人打了个招呼,拉着狄秋就进了博物馆。
  “你来看他,一个电话的事情,还买什么票啊?”
  “我手机没电了。”
  “充电器也坏了啊?不会去买个充电器啊?你用的什么手机啊?安卓还是苹果啊?我有充电线的,你手机给我,我帮你拿去后台休息室充电。”娟娟机关枪似的说话,狄秋把手机给了她。她又问狄秋:“你手里拿的什么啊?给段老板的啊?没想到你还是粉丝啊,送的什么啊?”
  狄秋说:“不是的,我买给自己的。”
  娟娟也一把夺了过去,她把狄秋推荐了个表演厅,和他一挥手:“快完了我来找你!”
  狄秋一个踉跄,跌进了表演厅。
  演出已经开始了,台下坐得满满当当,狄秋只好靠墙站着,台上一块园林布景前坐着段小乙和一个瓜子脸,长眼睛,穿雪白旗袍的秀美女人。段小乙上手拨三弦,女人下手弹琵琶。两书灯光照着他们,两人的脸都白白,润润的。
  段小乙还是演唐伯虎,眼波流转,嬉笑风流。
  狄秋还是听不太懂,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的,只能听出个大概。秋香三笑,唐伯虎再难忘怀,才子有情,佳人有意,一株红梅,情定今生。
  段小乙不时在说词里夹些时兴的流行语和笑话,惹得台下笑声连连,有时一曲唱罢,还有人鼓掌赞好的。这场演出热闹极了,段小乙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狄秋一直听到演出结束,段小乙隐去了舞台后面,娟娟都没来,他只好跟着人流出了表演厅,到了外头,正找方向呢,娟娟从走廊一头走了过来,看到他,招呼了声,过来拉住他逆着人流重新进了表演厅。她道:“刚才来了几个记者,一忙起来差点把你给忘了。”她回头看狄秋:“段老板还问起了,说你怎么来了。”
  表演厅里还是有很多人,有年轻的,也有年长的,大家交头接耳地讨论着,唐伯虎啊,祝枝山啊,段老板啊,徐老板啊,黄老板的。狄秋高声回娟娟:“我要走了!”
  有人扫了他一眼,娟娟也看他,狄秋说:“我要从苏州走了。”
  “什么?”
  他们绕到了后台,灯光一下就黯了,地板,墙壁,天花板,来来往往的人全都浸泡在了一汪橙红色里。后台到处都是人,有抱着高灯的,拿着音响的,怀里满是演出服的,娟娟和狄秋在人群里穿行,到处都是说话声。
  狄秋和娟娟说:“再见。”
  娟娟没有回话,好多人从边上的房间,边上的岔路口,从前面,从后面来找她。
  “娟娟姐,娟娟姐,段老板的衣服放在哪里啊?”
  “娟娟姐,段老板的茶叶找不到了啊!”
  “娟娟姐,冯老板说要去园区的松鹤楼,还一定要那间包间,我刚才打电话过去,包间早就订出去了啊。”
  “冯姐还说要分开采访。”
  娟娟一手还抓着狄秋,一路过关斩将。
  “衣服先放到隔壁。”
  “茶叶在老顾抽屉里,开水煮开了泡五分钟就好了,房间里有个沙漏的。”
  她还打电话乔好了包间的事,两人越往深处走,走道被放在两边的花篮挤得愈发狭窄,渐渐地只能容一人通过了。娟娟松开了狄秋,走在他前面,回头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要走了。”狄秋望着前头,“前面怎么这么多人啊?”
  “段老板的粉丝!”娟娟说,打量狄秋,一脸的莫名其妙,,“你走去哪里啊?”
  狄秋没响,笑了,笑得很大,娟娟不由也跟着笑了,说:“看你笑是蛮让人开心的!”
  她冲狄秋努努下巴,越过人群,狄秋依稀看到一扇门。他和娟娟已经走到人群和花篮堆里了。
  花篮上写着不少不成文的贺词:
  “预祝段老板演出圆满成功。”
  “世间说三笑,唯有段老板。”
  其中有个署名范君爱赠的,只有五个字:祝演出顺利。
  狄秋看了眼,问了声:“范先生有没有来啊?”
  “什么?谁?”娟娟拨开了人群,“大家让让,不好意思了。”
  那些粉丝里有不少年轻的女孩儿,看到娟娟,全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娟娟姐,段老板什么时候再过来呀?”
  “娟娟姐,段老板啊是下个月去上海啊?”
  “娟娟姐,听说段老板最近在咳嗽,最近换季,他要当心点的啊。”
  娟娟一味笑,一味说:“好的好的,大家的好意,我会转达的,麻烦让一让。”
  她一把拉过狄秋,推开了休息室的门,先把他塞了进去,然后自己也钻了进来,关上了门。
  休息室不大,比外头还吵,狄秋匆忙数了数,不下十来个人,每一个人都在说话。娟娟双手叉腰,鼓着脸颊看了看,放下了手,长舒了口气,一看狄秋,说:“走啊。”
  她带着狄秋去了段小乙跟前。
  段小乙正坐在一张两面的化妆台前和一个长发女人说话,化妆镜周围的灯泡全亮着,把房间照得透亮,照出身后一张沙发上的两只乐器匣子,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女孩儿正抱着把琵琶换弦。
  化妆镜的另一面坐着那弹琵琶的女人,有个年轻女孩儿在给她卸妆,她瞥了眼娟娟,又去看边上的人,说:“不是的呀,话不是这么说的,后台有什么好拍的,乱七八糟,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了,妆都卸了,还要摄像机拍来拍去,有什么好拍的啊。”
  狄秋一看,房间角落里确实有个大胡子男人在摆弄一台摄像机,女人说话间他已经把机器抗到了肩上了。
  段小乙笑着说:“随便拍拍,冯老板不想出镜的话,去隔壁休息休息吧。”
  那坐他身边的长发女人道:“冯老板上妆卸妆样子差不多的,观众看不出来的。”
  段小乙看到狄秋了,介绍了句:“冯老板。”
  狄秋点了点头,那长发女人看着狄秋,笑眯眯地问:“这位也是您的学生吗?”
  “朋友。”他示意狄秋,“沙发上坐歇吧。”
  长发女人接着说:“其实不少戏迷都很关心段老板接下来的动向,听说您要和电影公司合作?”
  狄秋站到沙发边上,那坐在沙发上的女孩儿睁着大眼睛看了看他。狄秋笑了笑,
  “我的发夹呢?”冯老板尖声说。
  “等下啊,哎呀,你们等下。”
  “水开了!娟娟,你们段老板的水开了!”
  娟娟忙跑了过去,不一会儿,她拿着只保温杯回来了,把杯子递给了段小乙。
  冯老板这时站了起来,扶了扶发髻,看看他们:“还是等一歇再拍?我们赞助商过来,可以一起采访,一起拍的。”
  娟娟笑着问:“冯老板,啊喝茶?”
  段小乙一动手指,“先采访冯老板吧,我和朋友说点事情。”
  长发女人闻言,还坐在原位,没动,问了声:“冯老板五一去哪里玩了呀?”
  段小乙和狄秋说话:“你来找我有事?”
  狄秋说:“段老板,我要走了,来和你道个别!”
  段小乙问他:“喝茶吗?娟娟去泡杯茶。“
  娟娟闻言,走开了去。狄秋继续道:“我去了须弥山。”
  这时,门开了,一个穿红衣服的人从外面进来了,扯着嗓门问:“谁喊的肯德基外卖啊?”
  段小乙喝茶,一抚化妆台,搓了搓手指:“是座什么样的山?”
  狄秋说:“很高,又很平,一直在那里。”
  段小乙冲镜子里的狄秋笑了笑,狄秋摸摸后脑勺,也笑了。
  娟娟拿了个纸杯过来,里面是半杯热茶。狄秋握住杯子,吹了吹热气,那穿红衣服的人又问:“就是你们这个地址啊!到底谁点的啊!”
  “谁啊?”
  “谁要吃肯德基啊?”
  “啊是你啊?“
  “小方,估计是小方的。”
  “送过来了就放下了呀,我们这里电视台正采访呢,真家伙!说到哪里了啊?五一去了美国呀!别人邀请的。”
  “全家桶还有个翅桶!电话号码是13478907693!”
  狄秋举手说:“我点的。”
  段小乙说:“你别添乱了,真的点的人要吃不到了。”
  狄秋说:“那人生就是这样的,点了外卖不一定能吃到啊。”
  娟娟附和了句:“以后都去店里吃。”
  段小乙看了看她,娟娟的手机响了,去边上接电话。那送外卖的人过来把全家桶,翅桶放下了,狄秋给了钱。他问娟娟:“我的衣服你放哪里了?”
  娟娟指了个方向,狄秋那包新衣服就在一箱演出服边。狄秋从里面翻出来拿盒古老肉,坐回去,打开来吃。
  娟娟过来说:“范先生来了,我去接接。”
  她走开了。段小乙的视线从镜子前移开了,他理了理头发,挺直了腰杆看狄秋:“你要了肯德基又不吃?”
  狄秋回头和沙发上的女孩儿说:“过来吃吧。”
  段小乙厉声道:“太油了,喉咙,身材都要吃坏掉的。”
  狄秋皱着鼻子:“您也抽烟啊。”
  “我唱不了几年了。”
  狄秋喝茶,举起纸杯说:“青春是没法永葆的,我就祝您身体健康吧!!”
  “走了就别回来了。”段小乙说。
  两人互相看着,各自喝茶。
  没多时,娟娟带着范先生进来了,他这回独身一人,进了休息室,就朝狄秋和段小乙过来了。
  冯老板说:“我们的大赞助商到了!”
  狄秋拿起全家桶,站起来招呼说:“大家来吃啊,不要客气。”
  好多人都围了过来。
  “谁要土豆泥啊?”
  “玉米棒呢?”
  “鸡翅,帮我拿个鸡翅吧。”
  范先生说:“热闹的。”
  段小乙抽了两张纸巾递给狄秋,狄秋揩揩手,范先生伸出手,两人握了握手。
  “好久不见了。”范先生说。
  狄秋说:“是的,是的,范先生,我要走了。”
  范先生说:“我才来你就要走啊?”
  段小乙说:“是要从苏州走,待不下去了。”
  狄秋笑笑,范先生道:“哦?那打算去哪里呢?”
  “还没想好,反正就是要走了!”
  范先生微笑着说:“那祝你一路平安吧。”
  他又伸出手,狄秋和他又握了握手。段小乙低头吹吹杯里的热气,喝茶,不响。
  狄秋拿上他的新衣服,新鞋子,走了。
  他还是回到了棋牌室。
  那里还有好多人他需要和他们道别。他见到了桐桐,桐桐看到他,大吃一惊:“失踪人口!你又出现啦!”
  狄秋上去拥抱了她,他又去拥抱祝老师,安妈妈,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麻将搭子,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他说:“大家再见啦!”
  他去了大厅,找到了黄老板,钱经理,长腿,还有狗狗,他一一拥抱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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